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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百七十九章 圆满成功

有这些也是好的。阮小幺开始动手缝合。

子­宮­处需缝合两次,里外各一层。她借着不甚明亮的光线终于找到了里头两处被割开的­肉­膜,好在之前胎衣已被兰莫尽数清理­干­净,不必她亲自动手。

急诊科通常都有一些大小手术,缝合也最为常见,规模小些的皮­肉­缝合她已经开始上手;稍大一些的手术中,皮下缝合自然轮不到她,她只是作为助手在旁边递递工具,不过这也足够了。

一针一针穿过两处薄膜,小心缩着手尽量不碰到腹中的血­肉­,一点点将两处都细细缝了起来。

阮小幺缝着缝着,便觉光线又暗了一些,只得向两边道:“将蜡烛移过来点!”

之后光线是亮了,然而眼前似乎总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灰暗。她甩甩头,将脑袋里的昏沉赶了出去,双手也有些无力。

兴许是输血输多了些,她无奈想到,不过还好,尚在安全范围以内。

第一层子­宮­膜缝了足有小半个时辰,额上起了些虚汗,她轻呼了一口气,发现双脚都有些发软。

“帮我擦擦汗。”她低声道。

兰莫早已从娟子手中将帕子扯来,擦去了她面上的汗珠。

缝合第二层子­宮­壁时,阮小幺便有些有心无力了。她摇摇晃晃差点栽倒在榻边,幸亏一把扶住了旁边墙壁,大口喘了两口气,眼前直发昏,不得不坐下来歇了一会。

兰莫一双眼紧盯着她,丝毫未移开过视线,到了些水来喂她喝了,紧绷着一张脸,却什么也没说。

阮小幺哪敢多歇,生怕麻醉药效过了,又要多生事,忙摆摆手。又撑着站了起来,始缝合子­宮­壁。

一点一滴时间对屋内屋外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稳婆已将婴儿抱了出去,由其他­妇­人代为照料。外头的人们也不知里头究竟发生了何事,三丫儿是死是活,每一个音讯传出来,实在让人心焦。

就这么一直等着,星月渐稀,天­色­渐渐从暗黑变成了灰黑,继而又一点点惨白了起来。

五更的更钟终于敲响,门外褚生坐在地上,面上狼狈不堪,叹了口气。

而屋里头正是烛火通明。几乎照彻了简陋的整间屋子每个角落。

阮小幺将披散下的头发悉数扎了起来,揪成了一个小团,有些凌乱,一双眼盯着手下动作,几乎一眨也不眨。

额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整个人只觉身上不住发冷。她咬着牙铰断最后一根羊肠线,大喘了一口气,栽倒在椅子上。

外壁终于缝合成了。

最后一道就是外皮­肉­,剩下来的就要简单的多,然而也不能稍加大意。

外边皮­肉­便不用再缝羊肠线,一早准备好的普通细线便派上了用场。虽说之后拆线麻烦些,但好歹不怕伤口愈合到一半羊肠就没了。

待到从里之外几层皮­肉­都缝合完。阮小幺整个人便似从水中捞出来似的,昏昏沉沉便倒了下去。

好在后头有兰莫看着,第一时间便将她接了住,抱在一边。

她面­色­苍白,半是因为失血,半是虚脱而致。整个人抱在怀中也没几两重,眼下明显的两道青黑。

徐二姐失声叫道:“姑娘她……”

兰莫探了探她的脉搏,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在旁边找了条褥子盖在她身上,又看了一眼榻上昏沉欲睡的三丫儿。不欲再多留,捞起阮小幺搂在怀中,便要带她出门。

她愿意这么拼命救这群村民,他无话可说,只是心中却憋着一股气,闷得人不舒服。

若是她有事……

若她真出了事,他又能如何?将那村­妇­与婴儿再杀了么?那恐怕阮小幺原本与他不甚亲密的关系就此就要一刀两断了。

兰莫一身寒气抱着阮小幺出了屋。外头众人正等着,­骚­动了一刹,却又彼此瑟缩了下去。

褚生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兰……兰公子,我媳­妇­儿她……”

“没死。”兰莫淡淡道。

褚生一个兴奋之下,冲进了屋,差点又被徐二姐赶了出来。

阮小幺只昏沉了片刻,便又悠悠回醒了过来,全身气力似乎都被抽­干­了,动弹一下便全身虚汗,醒来时便对上了兰莫寒潭似的眼眸。

“你这是、是要上哪去?”她连脑袋都不想转一下,小声问道。

兰莫道:“回家。”

阮小幺差点又弹跳了起来,“别别别——我还要跟褚婶子他们交代好些事儿,赶紧回去!”

兰莫将她又搂紧了些,身上寒气直冒,冷道:“你若再送那村­妇­一滴血,我便砍了他们!”

“……”阮小幺道:“我只是去说些话儿。”

两人又重回了褚家,正巧见着一群男人女人提着火把灯笼朝他们匆匆而来。

为首的褚生一见二人,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若不是兰莫的反应实在太过冷淡,估计他又要给两人跪下了。

“二位、二位如此尽心尽力就回三丫儿母女,我真是……我真是……”

众目睽睽之下,阮小幺对于兰莫的公主抱十分不自在,扭来扭去扭了半天才将自己弄了下来,无视他不耐兼不满的眼神,好歹与褚生交待了许多事后注意事项,一路走一路絮絮叨叨又回了那屋。

兰莫跟在后头,面­色­冷的简直要掉渣了。

此时屋中早涌进了一堆人来,徐二姐正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与众­妇­人,女人们围在三丫儿榻边,听得面­色­忽青忽白,唏嘘不已。

站在门口的阮小幺:“……”

她要怎么跟她们说才能让这群女人换个地儿扎堆!?

“众位婶婶姨姨们,大嫂子还未过危险期,请众位先出去,行么?”她有气无力扶在门边道。

所有人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不似先前吵吵闹闹,这回众人瞧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连连称是,个个都退了出去。

徐二姐与娟子没走,忙来将她扶了住。安坐了下来。

三丫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没有阮小幺,如今办的就不是喜事,而是白事了。

而如今看看阮小幺的模样。进来时好好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儿,此时却面­色­发白、说话声儿都细弱无力,让诸家几人又是难受又是感激。

“姑娘,从此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往后我们家每日去你那处伺候,姑娘千万莫要嫌弃!”徐二姐直按着阮小幺的手,擦着眼泪道。

阮小幺连连摆手,再三推辞,只道:“原本我叔父已要带我回去,只因有些事要与褚婶子说,便又折了回来。”

“嫂子的事。我已经尽力了,虽今日绝处逢生,但我无法保证,接下来几日是否会再次病变,若真……到了那时候。我便再无力回天了。”她语含疲惫,“今日之事,多半是我撞了运,实则凶险无比,日后若再有­妇­人难产,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能用我这法子!”

几人忙不迭点头。徐二姐欣然道:“命由天定,姑娘耗尽气力救了三丫儿,若再生事故,便是命该如此了。姑娘只管安心养好身子,若有机会,我们全家再报答姑娘大恩!”

她笑着应了一声。

之后又与几人说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最主要就是保持清洁,千万不可让伤口感染,其他的也都大致说了一些,直到天亮了,二人这才离开。

两人来时上是中夜。此时往回走,天边已泛出了鱼肚白,白蒙蒙的一片,山间林鸟初啼,啾啾婉转,山雾空濛,似云似烟缭绕在群山之间,空气中的凉意还未散尽,裹在阮小幺身上,使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兰莫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又将那衣裳裹紧了紧,问道:“可还好?”

他体温偏高,那衣衫还带着他身子的暖意,阮小幺点点头,低了头继续向前走。

一路无话,兰莫只时不时扶着她,回了住处,进屋前,终于开口向她道:“下次若再遇到这回事,莫要再如此耗损自己。你若不放心他人,用我的血也是一样。”

阮小幺困的很,笑了笑,应了一声,“殿下昨晚真是英勇。”

说罢,便带了屋门,回去睡觉了。

躺倒榻上才觉出味儿来,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流氓呢!?

这么一睡倒下去,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东边天际微露出了金红的光芒来,正照在对面窗格上,映得糊白的窗纸一片暖光。

阮小幺尚浑浑噩噩,爬起来时觉得全身虚软,肚中饿得直响,半天才忆起了睡前发生的事。

她慢吞吞到了外边儿,呆呆看着晨间煦暖的初阳,大大伸了个懒腰。

正碰见兰莫修长的身形从后屋转了出来,便打了个招呼,“早——”

“醒了?”

“醒了。”她笑眯眯道。

兰莫道:“昨日乡邻送了些吃食来,后院正堆着。”

阮小幺心中好奇,转到后院一瞧,呆住了。

­鸡­飞狗跳——

原先低矮的木栅栏里头如今全是­鸡­鸭鹅,吵吵闹闹不停叫着,踩来踩去;屋后的墙上挂着的尽是些獐子、狍子、飞禽等,还有些叫不出名儿来的野味,另一边挂了成串的各种鱼,大的小的通通串在一起……通加起来,好一幅飞鸟走兽花草鱼虫图。

她的到来惊起了惊鸟无数,各自扑腾着翅膀聒噪叫着,栓了绳子还扑剌到半空中,扇了她一脸臭乎乎的羽毛。

兰莫适时从前头拐过来,道:“你歇了一夜,去做饭吧。”

“……”阮小幺泪流满面。

第一第百八十章 金针

她夜半剖腹救人之事很快便在不大的村庄内传了个遍,整整几日,自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踩断,三姑六婆通通上门来问这一稀罕事儿,“叔侄”二人的声望在余村里陡然高涨了起来,往常碰到各家邻居,互相打个招呼便是,如今走在道儿上,走着走着便被人拉到家中吃饭去了。

抽着空儿,阮小幺去了几趟褚家,三丫儿恢复得很好,不仅没有出现她想象之中的问题,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寻常人还快,虽不能下地,­精­神却好得很,面­色­红润,时常搂着小娃儿在榻上玩耍几回,见阮小幺来了,更是热情,要拉着她说好一会话才肯放人走。

褚家的小女娃儿长得很是清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成日到处乱转,逢人便笑,家中都喜欢的不得了,为感阮小幺相救之情,便央着她给孩子起名儿。

阮小幺抱着小小宝儿在村中转悠了好几圈,整日里苦思冥想,誓要给她取个酷霸狂炫拽破天的名字,对春花、娟儿、秀儿之类的名儿不屑一顾,最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好名儿。

兰莫看不过眼,便道:“这孩子出生不易,所幸得贵人相助,只盼往后的日子休要如出生时一般难。便叫‘易之’如何?”

“褚易之……”她撇了撇嘴,嫌弃道:“一点也不好听!”

“嗯?”兰莫从鼻尖哼出了一声。

阮小幺还在给小娃儿想什么琼瑶体如素馨、含月、雨柔之类,一听到这声,又怂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接受了“褚易之”这一难听的土名儿。

诸家几口对这名字却十分喜欢,整天“小易之”、“小易之”的念在口中,又谢过了阮小幺数次。

“猪一只,我还羊一只呢……”她百无聊赖,坐在屋门口嘟哝。

日中过几刻,便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些东西,远远的过了来。

又是伯劳。

阮小幺在家中这几日,日日受补,什么小米啦、红豆啦、野­鸡­蛋啦……尽是些生血养元之物。家中几乎堆得要放不下。另有好些个如鹿茸、野参之类,却大多是伯劳给送过来的。

伯劳打猎的本事很好,几乎日日都来给她送些野味,人也厚道,阮小幺玩笑几句,便能瞧见这人面上就渗了些薄红,十分憨厚。

兰莫正与蒙大夫在外头下棋,见着伯劳,堪堪落下一子,围空了老头儿棋盘上的一大块。

“小子!哪有你这么套人的!上一子儿不算。我重下一处,保准让你有来无回!”蒙老头上蹿下跳,一个劲儿的要悔棋。

兰莫却有些心不在焉,冷淡望了来人一眼。对方一无所觉,只向着阮小幺那处过了去。眼中含笑,更有一些热意。

阮小幺已经习惯了他带猎物过来,笑着与伯劳打招呼。

“今日好些了没?”他将手中两只野­鸡­交过去。

“大好了!”阮小幺照例把东西挂在屋外的木榫上,道:“你总是带这许多吃的过来,我们都吃不完了!”

伯劳笑得有些腼腆。

她兴致勃勃道:“你昨日送来的野鸽子今日还剩好几只,我今日都给焖了,正好放了参进去。汤汁大补呢!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一旁的兰莫手心中一颗白子儿不小心被捏为了齑粉。

蒙大夫若有所思回望了两人一眼,眨着眼笑道:“而大不由娘喽……兄弟,别管太宽了!”

兰莫一子闲闲落下。

“这是什么路数!?你出老千!你绝对出老千了!”满场都是白子儿,黑子被吃得只剩了老家的一小块,蒙大夫输得脸都绿了。

他毫不理睬,弃了棋子。踱到两人之间,向阮小幺道:“我已请蒙大夫过来吃饭,地儿不大,再容不得一人了。”

“你什么时候请蒙大夫来吃饭了?”阮小幺很是奇怪。

一旁的伯劳却很是自觉,忙道:“今日家中有客。无法外出,抱歉!”

阮小幺遗憾地“哦”了一声,人情真是越欠越大了。

伯劳走后,她盛情邀请蒙大夫一同吃饭。那老头望了望兰莫的脸­色­,心中虽十分想,仍是忍痛割爱婉拒了。

当晚,阮小幺与兰莫二人独享了一份十分大补的野味汤。

“整日里臭着一张脸,你以为你是冰山王子!?”她直往他碗里塞­肉­加汤,念叨道:“天气热了,我要的是冰箱不是冰山,既然没人来吃这些,放到明日迟早要坏,你给我通通塞下去!”

兰莫面无表情吞着鸽子­肉­,来者不拒,将她盛过来的全吃了。

第二日一早,隔间里头便没了动静,阮小幺一推门,发现兰莫不知何时早不见了。

她又去褚家抱着小易之玩耍,晌午过后,看外头褚生气喘吁吁奔过来道:“姑娘,你家叔父可真是勇武!方才俺在村东头,瞧他自个儿扛了头野猪,摔到村长家门口,还说什么‘日日受伯劳好意,过意不去’的,文绉绉的,俺记不住,就被他那阵势下了一跳!”

阮小幺:“……”

有这么一个熊叔父,她能怎么办?

当晚开饭时,兰莫的心情甚是爽利,阮小幺木着脸,道:“听说你在人家族长门口摔了一头野猪?”

他饭时礼仪无比之好,斯条慢理应了一声,“嗯?”

“你确定这是报恩不是挑衅!?”她恨不得拿筷子戳他的脑袋。

兰莫想了想,道:“木箭太钝了,换成铁头的,便能猎山猫了。”

阮小幺:“……你这个混蛋!”

经此一事,余村男人们围猎时,便开始自发地邀请兰莫,他也不拒绝,每次也都跟着去了。

随后,阮小幺发现他二人在余村的地位愈发地高涨了起来。初来时族长的“三年内不准通婚”之语形同虚设,三大姑八大姨等开始有目的地登门拜访,明里暗里向阮小幺打听兰莫的情况。

她趁空将这些事儿与兰莫说了,他只是不置可否,向她道:“你自己看着办。”

阮小幺哼了一声,编了个生辰八字把兰莫的“底儿”通通告诉了登门的姑婆们。

她的“叔父”大人被搅得不胜其烦,终于恼了,冷下脸道:“若再让我见着一个来说媒的­妇­人,我便告诉她你是我的妾!”

“你可不能胡乱生事!”她一听便急了。

“那便回了那些女人,”兰莫扫了她一眼,“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不是?”

他一个外国人还懂得用这成语。阮小幺无可奈何,哼了一声,“殿下中原文化学得还真是博大­精­深!”

她自个儿倒被气走了。

当日晌午,黑蛋连着几个小孩儿兴致勃勃来这处玩。

阮小幺正在一旁同几个相熟的邻里看兰莫与蒙大夫下棋,百无聊赖。

当日三丫儿之事一毕,黑蛋便着急着慌要了那两根金针回去。此后几日,或是见不着皮孩子的影儿,或是有人在此不便,她竟一直也没机会问他那金针的由来。此时正逮着一次,当下便辞了兰莫,与几个孩子玩耍去了。

黑蛋先抢着向她道:“前日里你说的那故事还未完呢!小姐姐,你接着往下说吧!”

阮小幺与他们讲的是《三国演义》,一众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如今还意犹未尽。

“我讲到哪儿了?”她问道。

“那个什么……什么楼之战!”一个小娃儿道。

“白门楼之战,”她带着他们边走边说,“今日不说那个,讲个Сhā曲。吕奉先死后几十年,曹孟德在关中封地,他儿子曹丕建了魏国,还将国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你们说是因为什么?”

几人在村后的浅溪处停了下来,团团围坐。黑蛋抢先道:“因为曹丕是个好皇帝!”

“才不是,因为有刘玄德给他帮忙!”水生驳道。

四个娃娃都光着脚丫子,有个还穿着开裆裤,在林中草地上吵来吵去,好不热闹。

最后,阮小幺一摆手,道:“都不是!因为他有银子!活人的银子也赚、死人的银子也抢,有钱了,能治理不好国家么?”

几个娃儿通通看向她,眼中新奇不解。

“当年曹阿瞒为了养自家军队,银子不够时,便成立了一支特殊军队,专门在死人堆里挖殉葬品。你想,王公贵族的殉葬品那可都是些无价之宝,没准一个碟子一个碗之类的,就能养活收下军队几个月,何乐而不为?”她笑眯眯道:“这支军队史上有名,被称为‘摸金校尉’!”

“死人堆里只有常时衣物,怎会有宝贝!”另一个叫二子的小娃儿道。

余村之人下葬时通常只放些死者生时常用的东西陪葬,谁都没见过什么宝贝,也不懂墓里头为何要放珍贵物事。

阮小幺道:“所以啊,人死了就死了,又用不着那堆死物,可是活人得用啊!物尽其用,才是处世之道啊……”

一群半大的孩子听得懵懵懂懂。

“好了,Сhā曲讲完了。黑蛋,你老实说,那两根金针是不是从墓里头挖出来的?”她指着后头高入云霄的巨山,忽然开口。

黑蛋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摆手,“才、才不是!”

“蒙我呢!”阮小幺哼了一声,“村里头就西边一处地儿能打些铁器,还一点都不纯,你哪来的金器?别告诉是漆刷的!”

第第一百八十一章 圣庙很危险

黑蛋听都没听过什么金器漆刷,只是让她说得心虚,连着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封嘴不语,一点儿都不闹了。

她也不气恼,只道:“方才我不是都说了么,从死人堆里挖东西不是坏事,你那金针不是还救了两条­性­命么!这是大功德!况且……你若不告诉我东西是从哪来的,往后的故事我也没心情讲了。真可惜,我还有好些个故事都没讲呢!”

话音未落,孩子们都嚎丧了起来。二子轻轻推了推黑蛋,挤眉弄眼,“你就说了吧!小姐姐是个好人!”

黑蛋是孩子堆中最大的,有些为难,最后抵不住诱惑与怂恿,小声说道:“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你叔父!”

“我保证!”阮小幺很是爽快。

那几个孩子商量了一会,最后,黑蛋在她耳边附会了一句。

她恍然大悟。

黑蛋说,那些东西不是在墓里头找到的,是他们在圣庙里偷来的。

阮小幺之前偶尔又听村民们说过“圣庙”,只是那些人似乎都在避着她与兰莫,想是她二人进村不久,村民对此尚存疑虑。她想当然地便将圣庙看做了全村的祠庙,而现下看来,恐怕还有些别的东西。

“圣庙里除了这金针,还有没有其他好玩的东西了?”她悄声问道。

几个半大的孩子头碰头聚在一堆,小声说话。水生道:“圣庙里好多东西,都不知是甚,也不知是用来作甚的。我以前拿过一个小杯子,后来不知怎么弄丢了。”

这么一说,其他的娃儿也来了劲,这个说拿了个弹丸、那个说拿了个金雀儿,可惜除了这金针,其他的东西都被玩丢了。

阮小幺咋舌,这还算是圣庙?和自家仓库也差不多。

她怂恿他们道:“那个圣庙……带我去瞧瞧吧!说不定我认得什么东西的。”

几番挑唆之下。孩子们爽快地与她达成了一个“协议”,他们带她去圣庙,她每日给讲一个时辰的故事。

阮小幺答应不迭,跟着一队童子兵偷偷从树林里溜了出去。

圣庙位于村东头某一处。周围树林郁郁葱葱,已是到了森林的外围,再往里光线就暗了。与余村房屋的木制结构不同,整间屋子用石料砌成,外观看来也高敞些,整个儿瞧起来很是熟悉。

看了半晌,她顿时恍然,怪不得叫“圣庙”,想来开始也是北燕人所建。

她原是设想,余村中的村民都是从九羌王墓中逃出来的工匠。从如今村民的外貌中看来,那批工匠应是混杂了北燕人、大宣人与其他一些少数民族,恐怕是北燕人居多,依着往常的习俗,才盖成了这一座圣庙。

反正北燕人就喜欢叫圣这个圣那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基督教后人呢。

圣庙并无人看守,只是所经之处只有一条小径,而径口处正是村长家的房屋,如有人经过,必会被前头人发现。

一群孩子猴儿似的,压根不走那条小路。从另一边蓊郁的灌木丛中就钻了进去。

阮小幺手忙脚乱跟着钻进去,手臂被划了浅浅两条口子,身上也刮了几道,出来时整个人都与他们相同的灰扑扑了。

一路远远绕开小径,走了大半圈,终于绕到了那石头屋子的后边。那处爬着蜿蜒向上的爬山虎等藤生植物,乱石蹊草,石壁一小半都被掩在了泥土草石之中。

黑蛋几人找到一处,跪在旁边扒拉了半天,慢慢的露出了个尺余长宽的小洞来。

“从这里进去!”他兴冲冲道。

阮小幺:“……”

比量了一下。自己这身材差不多正好能塞进去,这可真是名符其实的狗洞!

几人一个一个钻进去,先是水生、后头跟着二子,再是木头,最后是黑蛋,进来后,在里头向她招手,“快点!”

阮小幺磨蹭着再量了量那洞口,不晓得头进去了,ρi股会不会被卡在外面。

她咬咬牙,低头使劲儿把自己塞了进去。

洞口不深,轻轻一钻便到了里头。因门窗紧闭,无甚光亮,好一会阮小幺才看清了屋里的摆设。

她没见过盛乐一般的圣庙模样,但此间屋中,首座一具石像,立在大朵的莲座上,手中抱一婴孩,俯首含笑,面容清晰生动。

那是哈娅女神常用的法身雕像,怀中婴儿便是圣子。

屋中没有桌椅,雕像身前有一方香案,几个蒲团。屋中两旁摆放的俱是些木格方架,一个连着一个,几乎排成了大半个圆。架子上东一处西一处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四处角落都生了一些蛛网,地上也有些灰尘。

看来除了第一代的工匠,那些后人们对圣庙并不是太上心。也是,世世代代在这处居住,从无天敌­骚­扰,纯然古朴,哪还用的上什么宗教信仰。

黑蛋指着一处空架子道:“金针就是在这上方摆着,以前有好几根,后来不知都丢到哪儿去了,如今只剩了两根。”

“……”圣庙都被你们这群熊孩子玩脱了。

她轻声轻气沿着那些方架一一看来,有的上头摆着一些­精­美的瓷器,有的是古铜的爵樽,雕工细致入微,有的是一些栩栩如生的禽鸟百兽,俱为纯金或玉石打造,价值难以估算。

最角落处一个不显眼的方架上,摆放的尽是一堆堆书卷。阮小幺拿起一卷,摊开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出歌功颂德之语,似乎正是为另一边山墓中的九羌王而作。

她放下书卷,轻声问黑蛋,“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没从哪儿来,就一直放这里的!”黑蛋道。

她心中豁然,肯定是以前逃亡的工匠带来的,许是觉得带出去后还能卖掉过活,然而却到了这处与世隔绝的地方,无价之宝变成了一堆废物,然而又舍不得随意丢弃,便借着这圣庙堆了进去。

那带些卷宗是为了什么?

百工大多不识字,也看不懂卷宗上写着什么,兴许工匠们觉得文字中会有进出墓­茓­的指示,便随身带了来。 她随意又翻了翻,大多是些歌功颂德之词,没甚看头。

黑蛋在那头叫道:“这里有好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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