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吧”,他对我说道。
为了不失于礼貌,我则对他说道:“放心吧,吴医生,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我的目光中确认一下,我是否真正的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是否真的看出了那隐含于他形体之内的另一种表情的存在。
他抬起了他的右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按了一下,向我传递着一些不知是同情,安慰,还是鼓励的意思,总之,真实和虚假的东西都掺杂在了一起,让人难以去分辨其真伪。
然后,他默然的转回了身,朝着走廊另一端的深处走去。
我有些失落似的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而心中于忽然之间象是悟到了些什么,对,他和我一样,身体里也隐藏着一个类似于当时我痛打吴德时从我的形体内所脱离出来的那个人,那个我所不了解的,情绪不定的,似乎总是充满了恶意的,并因自己痛苦不幸而愤怒的,因他人痛苦不幸而快乐的,一个有着自私自利的,一切都只为着自己而活着的那个人。
这不仅又使我想起了所有的人,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我暮然间发现,这个世界有着某种不和谐,或是不太确定性的东西,而这种不和谐和不确定性却是所有的人类所共同拥有的一种天然的弊病纠结在一起而成型的。
而这种弊病又是些什么呢,我总是觉得在我和他之间,在我的母亲那里,或在所有人的内心世界里,还有我梦中所出现的那个贞节牌坊,她们之间似乎都存在着某种一致的联系,她们都释放着一定的力量,一种带着毁灭性质的力量。
无论我怎么努力的思索着,对于这所有的一切,我依旧是深感模棱两可的,甚至于我根本就看不清楚她们。
我推开了病房的房门,走了进来,病房内依旧是那样的安静,整个空间内并没有一丝的声响发出。
我来到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的病床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来,我看着我的妻子那种由于身体上的虚弱,以及精神上的疲劳,和失眠等等不良的因素所带来的一种几近恍惚般的睡眠状态,我的心便开始怜惜起她来,我转回头去看向我的儿子小东,他依然是那样平静的躺在病床之上,脸色依然是那种因为失血过多而显示出的一丝苍白,看着他那张稚嫩的小小脸庞,我内心的情感开始波动了起来,我只感觉到它正在我的意识之内渐渐的起着一种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诸多感受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其中伴含着我对于自己妻子的怜爱,以及我对于已不再是我自己儿子的小东但又无力去割舍的亲情,以及对于我自己那深深的怜悯。
同时也伴随着一股愤怒从我的心灵里油然而起,这种愤怒的形成,似乎也掺杂着吴德的丑恶形象在内,以及吴医师刚才那种探寻似的眼神,和因他人承受不幸时而其暗暗中所透露着的某种喜悦的表情,还有所有人的脸,所有人的眼神,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就激起了我的某种反抗的愤怒,我看着我的妻子与儿子,就在这刹那之间,我感觉到了有一种力量在我的身体内流动着,而由这种力量所产生的思维告诉我,我必须抵抗住那种不知来自于何处的莫名的毁灭性力量,用我体内另一个人所具备的崇高精神来接受和容纳这一切,进而用以维护住自己曾经所拥有着的幸福和美好的生活。
在这一瞬之间,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正在向着无边的外界散发着一种光辉,这种光辉似乎要将整个的外界和所有的一切都为之黯然失色,我知道,这正是我的高尚之处,从此以后,我将以我的这种胸怀来接纳一切,我将藐视一切庸俗的事物,保持着自己内心的这种宁静而又淡泊的空灵境界。
心中所涌起的这股力量,已使我原谅了眼前的所有这一切,我依旧是如往昔般的充满了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我驱散了围绕于我周围的所有黑暗,迎来了心灵中一片新的光明,我将依靠着这新的光明的焰火而生活着,我要用我的这颗散发着光芒的心来照亮着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的世界,使我们仍然能够对于未来有着较为明确的方向和目标,也就是一种超越于现实生活本身之上的另一种生活。
因为,我似乎已经具有了某种同命运进行顽强搏斗的勇气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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