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依然的装作若无其事,承受着那来自于心灵深处的痛苦与折磨,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在我的悉心照料之下,身体在日渐的康复着,医生告诉我说,如果她们愿意出院的话,那么随时都可以办理出院的手续了。
在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把这句话告诉了我的妻子,主要是为了遵从她的意愿。
我的妻子说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而同时也看得出,我们的儿子小东也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往日健康活泼时的那种生龙活虎般的状态。
“我们还是出院吧”,我的妻子对我说道。
于是,我就准备着第二天为她们办理出院的手续,在很晚的时侯,我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家中,为的是找到存折,准备好付掉这二十余天以来,我的妻子和儿子的住院费用。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我独自的靠在沙发上,重新的审视和回味起了在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发生之后,它所给我带来的生活上的改变,是的,我的生活已经变了,在这之前,我对于生活依然是抱着多么大的热情啊,可是,现在呢,除了内心所隐藏着的无限痛苦之外,似乎还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厌恶感,我似乎开始讨厌起生活来。
或许是因为我以前所热爱的那种生活模式已经不复存在了的原因所引起的吧,可是,我却到底在厌恶着些什么呢,这是我现在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的。
不知不觉,我就这样的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也许这是由于太疲劳了的缘故吧。
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怪梦,我梦见了一轮高高的悬于天空的红色朝阳,它正用它那充满着生机勃勃的明媚的光线照耀着整个大地,而我也正置身于一片空旷之地,沐浴着这带着些温馨的金色阳光的照耀之下,此时的我心情很是舒畅,我不禁放眼望去,脸上还带着些满足的表情和笑意,似乎自己正在体味着一丝莫名的快乐,说实话,我喜欢这样的环境,也喜欢这样的阳光,更喜欢这样的温暖。
可是,当我的目光定格在很远的地方时,它却使我变得呆滞了起来,为什么?于是,为了找到答案,我便循着我梦境中的目光向前方望去,原来,一座座贞节牌坊正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形成了一片片的牌坊之海,并且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是那样的耀眼和夺目,那样的一派生机勃勃,那样的含着对于人类道德的一丝无情的嘲讽。
我的眼神模糊了,那一片片的贞节牌坊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晃动着,使我感到头晕目眩,它们在我的眼前渐渐的模糊着,直至消失不见,我的眼前成为了一片白,接着又是一片黑,然后我的梦境就这样莫名的消失了,可是我却仍然在沉睡之中,即使是在第二天我醒来之后,想起了这个怪怪的梦时,我也不那么当回事了,因为是在现实而非梦境之中,我实在是不愿意去想弄清楚它到底意味着些什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了它在我梦境中的出现,因为我已经厌恶了这些需要用大脑来进行思考和分析的事情了,我想,人还是活得麻木和简单一些得好,就随遇而安吧,只要今天过的好,谁去管他妈的明天会怎么样呢。
这就是我现在对待生活的态度,因为生活放弃了我,所以我也同样的放弃了生活,因为我已经懂得了该如何的向他人去实施自己的冷漠了,该如何得去保持和维护住自己的自私和自利了,所以,凡是事不关己的事情,便可以高高的挂起,因为我已经把所有的人类都置之于我的度外,看成了是我的局外人。
我已经变了,是的,我已经变了,这我得承认,以前的那个明朗的苏醒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那个有着自己非常清醒的头脑,有着满腔热情和无限希望的苏醒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就这样的在我的心灵之中消失了,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讨厌生活的,反感真诚而又有些麻木的,对于生活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有着一副冷漠面孔的苏醒了。
可是,再怎么说,我的妻子依然是我的妻子,虽然我们之间已经有着一种再也无法去得以融合的距离产生了;而我的儿子依然是我的儿子,虽然所发生的这一切都表明着他和我之间似乎已是毫无血缘的关系了。
但,这就是现实,活生生的残酷的现实,让人无法用热情和真诚去承担的现实,所以,我便选择了适应,适应这种残酷的现实,所以我就需要麻木自己的情感,使之变得足够的冷漠和虚伪,逃避掉那种我的灵魂对于理想状态的向往之心,重新塑造出一个自己,用于远离那些无休无止的来自于心灵深处的痛苦挣扎和思想上的信仰疲劳。
生活,不再需要用大脑,你就这样的活着,从出生直到死亡,你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完这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过程就可以了,什么价值,什么意义,什么爱,什么人类的理想,统统的都是废话。
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生活着,所以我也开始尝试的学着他们,并适应着他们的这种生存的无望状态。
所以,就在第二天,我便带着我所选择的这种生存的状态来到了医院,先让我的妻子收拾好了一切,然后再到门诊和医院的财务去了结了账目,这二十来天的住院及医药费用共花去了我们一万两千多元的人民币,由于带的钱数不够,所以我便又上了一趟银行,之后才算完全的结清了所有的账目。
我回到了病房,向着她们二人的病床之间走去。
“爸爸”,我的儿子依然是那样亲切的称呼着我。
可是,这却使我的心里感到的只是一阵阵的酸楚,可是我却还得强忍着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掩饰过的痕迹来。
“阿醒”,我的妻子也喊了我一声,语气仍然是那样的轻细,仿佛我们之间除了是一对彼此都很熟悉的人的同时,又仿佛我们之间还是一对彼此已经变得很是陌生了的人似的。
“我们走吧,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这样的说道。
我的妻子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了我的身前,使我真切的感觉到了我们之间已经有着某种再也无法去抗拒的可怕的距离感和陌生感的产生。
“来,小东,我们回家”,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我一边整理着小东的衣衫一边这样的对他说道。
“好,回家了,回家了”,我的儿子兴高采烈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