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将她从纠纷中解救出来,姚远连续七天天天坐在相同的位子点相同的一杯酒,看……相同的一个人。
沈良辰就这样顺理成章和他走到了一起。
原来是A城年轻有为的书记秘书,三十几岁便坐到这个位子,靠的绝不仅仅是运气。
可是对于良辰来讲,他到底不是年轻人了。
相差悬殊的年龄、身世背景,哪个方面挑出来都会惹人置喙,可是沈良辰不在乎,爱着的时候,谁不相信真爱无敌?何况是她的初恋。
大四那年,沈良辰满怀希望带着姚远去见自己的爷爷奶奶。
噩梦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后来的后来,沈良辰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一次见面,她是不是还会被蒙在鼓里,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而爷爷,也不会因此急怒攻心与世长辞。
她永远都是一名刽子手。
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也有青涩的初恋,沈良辰想不到的是,姚远的初恋竟然会是比他大了几岁的她的母亲。
所以呢,他是求爱不成,故人的女儿成了最好的报复工具?还是,他只是在自己的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
每一种臆想都令她痛不欲生,爷爷更是极力反对这两个人在一起。
而姚远,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在沈良辰发现真相的第二天,他便带着她远离C城,在她也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房间里囚禁了她整整一星期。
沈良辰身心俱疲,最后跪倒在姚远身下,哀哀恳求他放过自己。
可惜她最终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奶奶面目平静地坐在爷爷灵前,握着良辰的手只说了一句话:“离开这里,不能让那个人再找到你。奶奶现在只有你了。”
她离开C城两年,开始新的生活,自以为逃离了那个人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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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紫推了推明显陷入回忆一声不吭的沈良辰,细心将她耳边的碎发往后掖了掖:“良辰,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良辰自她怀中坐直了身子,轻咬下唇正待开口,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如获大赦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先去接个电话。”
卫紫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微不可察轻叹了一声。
沈良辰站在玄关处将手提包翻出来,接起手机:“您好。”
“是沈良辰沈小姐吗?我是阿宋的朋友。”那边有焦急沙哑的女声响起。
沈良辰被她亲密的称呼弄得一愣,但迅速察觉到她语气的不同寻常,连忙正色道:“我是。他……他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
沈良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卫紫见势头不对连忙赶过去,扶着她坐到沙发上,用口型告诉她:慢慢讲,不要慌。
沈良辰手足无措,慌乱中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紧紧握住手机道:“他现在在哪里?”
“你马上来市中心医院。”
沈良辰收了手机颤抖着声音转向卫紫,眼眶都开始泛红:“宋承尘他出车祸了。”
不等卫紫开口,沈良辰倏地站起来往外走:“我要马上见到他。”
卫紫不由分说拽住了沈良辰:“谁来的电话?可信吗?会不会是恶作剧?”
沈良辰愣了一愣,看着卫紫的眼睛半晌道:“不是恶作剧……是那个女人打来的。”
卫紫也愣了一下,转而道:“那就走吧,多带点钱,可能用得上。”
沈良辰顾不得开口,沉默着迅速上了路。
一进医院大门,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沈良辰捂了捂鼻子快步走进去,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
卫紫及时拉住她,跑到门诊部询问刚刚接收的伤员,两个人迅速跑到手术室去。
祁晓晖正站在手术室外用手掌抵住额头,听见脚步声她立刻抬起头来,看见沈良辰连忙迎上去:“沈小姐。”
沈良辰没想到会和祁晓晖在这种情况下正式碰面,她满面焦急点了点头,看向手术室问道:“他怎么样了?”
祁晓晖握住沈良辰的手:“你别急,只是场小车祸,因为撞击引起腹部轻微出血,所以需要做个小手术。”
沈良辰难掩担忧胡乱点了点头,卫紫在一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廊里一片沉寂,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又灭,戴着白色消毒口罩的护士终于从里面把门打开。
三个人一起迎上去,祁晓晖清醒利落地开口:“护士,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小姐摘下口罩礼貌地一笑:“已经脱离危险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
医护人员推着宋承尘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沈良辰隔着众人远远地望了他一眼,头上被缠了厚厚的白色绷带,她连他的脸庞都看不到。
卫紫从身后推了沈良辰一把,责怪的眼神质问她为什么不赶紧凑过去。
沈良辰苦笑一声,望着跟过去的祁晓晖轻轻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有她在我也就安心了。”
卫紫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沈良辰走的这到底是哪步棋。
沈良辰利落地将钱包塞给卫紫,语气严肃道:“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去帮我看看吧——我要出去一趟。”
“哎——”卫紫头一次遇到这样令她接不住的情况,伸手来不及抓住沈良辰,便眼睁睁看着她一路小跑身影决绝的消失在自己视线中,“什么状况???男朋友还昏迷不醒,正主不仅扔下他不管,还留他跟前女友共处一室?”她转了转眼珠,想到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咬牙握拳道:“我决不能让这种事故发生!”
卫紫推开病房门轻手轻脚走进去,祁晓晖正坐在床边照顾宋承尘,听到声响回头见是卫紫她明显一愣:“沈小姐她……”
卫紫把沈良辰放在肚子里狠狠又骂了一遍,面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道:“她有些事情必须现在处理,让我来帮忙照看一下。您是?”
祁晓晖连忙站起身来:“我是阿宋的朋友,祁晓晖。”
卫紫假笑了一声,连忙示意她坐下:“我是良辰的朋友,卫紫。”
祁晓晖看了看昏迷中的宋承尘,轻声道:“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等他清醒过来就没问题了。”
卫紫点点头,想起来要问的问题:“怎么会出车祸呢?”
祁晓晖替他掖了掖被角,语气担忧道:“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是场意外,当时他跟秘书都在车上……”
“秘书呢?”卫紫纳罕道。
“受了一点轻伤,应该在隔壁病房包扎上药。”话音未落,病房门又被轻轻打开,程素素被护士用轮椅推着进来。
卫紫连忙给她让了让路,程素素的左腿上缠了厚厚的绷带:“总经理怎么样了?”
祁晓晖回头解答道:“手术很成功,没有问题了。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就不要随便走动了。”
程素素不在意道:“我没关系,总经理住院的消息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住了院还想着公司的事情,卫紫在一旁咂了咂嘴巴,好言相劝道:“这位小姐您还是先去休息吧,现在这个时间应该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的。”
天幕早已彻底黑下来,程素素看了看墙上挂钟,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她只得点点头,让护士推着回到了隔壁病房。
沈良辰坐在出租车上,一只手紧紧握住手提包,另一只手胡乱地在座椅上轻划。她心神不宁地清了清嗓子:“师傅,拜托开快一点,谢谢。”
车子终于停在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沈良辰心里默默为自己打了打气,终于鼓足勇气开门下车:“就到这里吧,谢谢。”
离半山腰的别墅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不是出租车可以进入的范围,沈良辰熟练地推开车门下车,按着记忆中的路线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隔着四年的时光,她终于又踏上了这片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不会再来的土地。
37、第三十七章 ...
沈良辰从来没有这样煎熬过,每走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上一样锥心蚀骨。
保安见是她来,问都没问一句,便礼貌地打开大门迎她进来。
沈良辰捏紧手中的手提包,像初生的稚鸟般惴惴不安。
宽敞奢华的客厅灯火通明,即使已经将近深夜,依然明亮得犹如白昼。
姚远穿着休闲服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并没有刻意等谁到来。
沈良辰拘谨地站在玄关处,引路的佣人不用姚远吩咐,便干脆利落地撤了下去。
“进来坐。”姚远勾了勾唇角,双臂展开搭在沙发背上,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这么晚来找我,恐怕不是故人叙旧这么简单,嗯?~”
沈良辰冷冷瞥了他一眼,身后的手指用力掐紧另一只手腕:“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姚远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红酒轻啜了一口,不在意沈良辰并没听从他的意见进来坐下:“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回到我身边,就这么简单。”
沈良辰狠狠盯住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不呢?”
姚远轻松地一笑:“我的小良辰,还是这么喜欢试探我的底线——那不是你能承受的。”
“所以呢?”沈良辰怒极反笑,“因为得不到我,就可以肆意伤害我身边的人了吗?!”
姚远眸色瞬间变得暗沉,半晌,他玩味地低语:“是又如何?你总是学不乖。”
沈良辰用力将手提包向着姚远的方向砸过去,因为距离太远,手提包堪堪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两人中间不远的地方。沈良辰脸色酡红歇斯底里嘶喊道:“姚远你这个魔鬼!禽兽!”她边说边将玄关处的花瓶挥倒在地,巨大的瓷器撞击到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有碎片扎进她的腿上脚里她都浑不在意,“我都已经跟他分手了你还想怎样?!折磨我这么令你愉快吗?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受过良好训练的保安听到响声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却被姚远铁青着脸色厉声赶了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滚!”
保安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沈良辰似乎察觉不到伤痛一样颓然跪倒在布满碎片的地面上:“你这个卑鄙小人,除了报复我还会做些什么?”她喃喃自语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回到你身边?好让你没日没夜地折磨我摧残我?姚远,难怪我母亲当初没有选你,”她冷笑一声,撑在地上的手掌被割出鲜红的伤口也浑不在意,只一径盯着姚远铁青的脸色诅咒道,“你这样的人,注定一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姚远正起身向她的方向走过去,听见沈良辰的话,他的身形蓦地一僵,半晌,站在离沈良辰不远的地方低语:“得不到?这世上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你是想看着我功成名就,还是毁了你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
沈良辰全身冰凉颤抖得不能自已,她听见姚远熟悉的声色,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身体上不知道被花瓶碎片划伤了多少道伤口,沈良辰突然崩溃了一样向着姚远的方向踉跄着蹭了过去,最后跪倒他的脚边,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姚远,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了,我求求你……”沈良辰哭得一塌糊涂,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在地上和着血水混成一团,她用力揪住姚远的裤脚,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了,姚远,放过不相干的人,你想要报仇或者怎样都行,我再也不会逃跑了,我求求你啊姚远……”
姚远脸色难看得能滴出水来,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沈良辰,弯下/身子单手狠狠捏住沈良辰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沈良辰,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求?你也配跟我用这个字?你以为你也配?”
沈良辰被他十足的手力捏得生疼,愣是忍住了一声不吭,她不做声,只用自由的手默默解开衬衣上的一排扣子。
姚远像被刺痛到了一样用力甩开捏住她的手,声色俱厉道:“给我住手!”
细小的扣子不容易往开解,沈良辰手指冰冷颤抖无力,她索性一个用力扯脱了衬衫上的扣子,毫不在意地扔掉穿在身上的衬衫,只着胸衣望向他:“你不是想得到我吗?我现在就给你。”
姚远用力拉住她的胳臂将她自冰凉的地面上拽起来,沈良辰还要解开身上的胸衣,姚远拉着她将她不留一丝缝隙地抵在附近墙面上,只用一只手便将沈良辰的两手轻松禁锢在身后:“沈良辰,你真是低估了我,”姚远危险地眯起眼睛迫近她,口中有淡淡撩人的烟草香味,“我想要女人,还需要强迫吗?四年前我都没有碰你,你以为现在跟别人睡过的这副身子还能引起我的兴趣?”
沈良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祼/露在外的肌肤因为接触到空气而凸起了一颗颗的小粒,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偏过头不去看他:“除了这个,你还能从这里得到什么?”
姚远将薄唇轻轻贴住她的脸颊,挺直的鼻子轻柔迟缓地沿着她的下颚弧线渐渐往下:“猫捉住了老鼠,却不第一时间吃掉它,你说是为了什么?”姚远贴在她颈间恋人般轻语呢喃,“看着猎物上了钩死命挣扎的样子,岂不是比一口吃掉它来得更加痛快?”
沈良辰逃不开他的禁制,只不断胡乱重复着:“你放开他,我什么都依你。”
姚远恨恨地咬牙:“看来是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嗯?~如今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我说过,良辰,你这样只会愈发地激怒我——背叛主人的宠物,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是这样的,”沈良辰慌张地摇头否认,面上是惊恐交加的神情,“不是这样的……”
“真不应该相信你,这个小骗子,”姚远语气变得轻柔朦胧起来,“当年放了你自由,以为你会学乖,想不到,越是长大,越是叛逆了,嗯?~”
“不是的,”沈良辰急急地摇头,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讨好和卑微地恐惧,“我再也不逃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再。”
“猎物从来不配跟主人谈条件,记住了吗?”姚远轻启薄唇吐出一句话,牙齿却用力咬合在沈良辰的锁骨间,印出一块清晰的咬痕。
沈良辰吃痛,紧咬着下唇逼自己不出声,眼泪却像失了闸门的堤坝一样倾泻而出。
姚远感觉到湿意,抬头看见沈良辰被咬的几可见血的下唇,不赞同地扯了扯嘴角:“有件事你似乎还是没有明白——既然做了主人的猎物,那么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未经我的允许,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咬伤自己?”他暧昧地直了直身子贴近她的唇瓣,“能让你受伤的,只有我。”姚远说罢,用力啃咬住她的唇瓣,辗转啃噬间他呢喃低语:“你连命都是我的。”
沈良辰控制不住眼泪的流泻,泪眼朦胧中全身软倒在姚远怀中,再也无力挣扎嘶喊。
姚远温柔地打横抱起昏迷的沈良辰,边向卧室走去边喊来佣人:“把家庭医生请过来,快去!”
替沈良辰盖上一床薄被,姚远走到一边打通私人助理的电话:“给我查一下,那个宋承尘到底怎么了。”
他合上手机轻缓踱步到沈良辰的床前,她大概是哭得累极才昏睡过去,虽然身上的伤口都被耐心细致地包扎过了,但她还是极不安稳地紧皱着双眉。
姚远阴沉着脸色居高临下看定她,半晌,他自嘲地冷笑两声:“如果我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你会相信吗?”他喃喃自语道,“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沈良辰,你的梦里也有我吗?还是厌恨到冰火难容的地步?”姚远嗤笑一声,成竹在胸道,“你永远也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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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晓晖寸步不离守在宋承尘的病床前,卫紫看在眼里,又不明真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得好。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祁晓晖怕吵到宋承尘,连忙捂住喇叭快步走到门外接起来。
是韩晟打来的,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便迅速传来:“这么晚了你在哪里?”
“我在市中心医院,阿……”祁晓晖话还没说完,便被韩晟暴戾的语气吓得呆住了:“别怕,我马上过去!”
祁晓晖看在迅速被挂断的手机,想要再次拨过去,手机响起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她无奈地握着手机回到病房,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了,祁晓晖看了看休息椅上萎靡不振的卫紫,轻声道:“这么晚还把您喊过来真是过意不去,您先回去休息吧,阿宋这里有我就好了。”
卫紫闻言精神了一阵,看了看手机时间,嘴硬道:“我没事。”沈良辰还没来,她不能先这个女人倒下来。
“不要紧的……”祁晓晖劝了一阵,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开口相劝。
病房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韩晟风尘仆仆焦急万分从外面闯了进来:“晓晖!!!”
38、第三十八章 ...
卫紫责怪地向外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没有眼力见,知道是医院还如此大呼小叫?!
目光定格在韩晟身上,卫紫讶异地张大了嘴巴:“韩、韩晟?”
韩晟心急火燎地冲进来,看见卫紫在场都顾不得发愣,胡乱应了一声后,他迅速找到了祁晓晖的身影,还来不及关心便看到了床上的宋承尘。
韩晟眸色蓦地一暗,复杂地望了祁晓晖一眼,转而凉凉地勾了勾嘴角,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祁晓晖歉意地冲着卫紫欠了欠身子,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医院走廊。
“跟出来干嘛?不是有人比我更需要你?”韩晟斜倚着洁白的墙壁低低开口。
“你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祁晓晖站在他侧后方,双手交握在身前反问道。
“那也要看看你都做的什么好事?!”韩晟看都不去看身后方的祁晓晖,语气冷硬伤人,“半夜十二点为了一个旧情人夜不归宿,祁晓晖,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夜晚微凉的空气在走廊里轻轻流动,祁晓晖双手抱臂孤单地站着,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之情:“阿宋他出了车祸,我既然收到通知,自然要过来看看他的情况。”
韩晟冷笑一声:“然后呢?你是不是要说你们之间只是纯友谊?向来视友情为无物、独来独往的宋大少,会在车祸之后通知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往日旧爱?!”他越说越是气不过,愤恨地一拳打在墙上,“你特么以为我脑袋进水了会相信这套荒谬绝伦的说辞么?”韩晟口不择言。
祁晓晖被他吓得一愣,迅速赶过去扯住他的手腕:“你疯啦?”
身体上的疼痛哪有心里来得猛烈,韩晟看着身前低头替他检查伤口的祁晓晖,怎么也控制不住语气中的嘲讽与酸涩:“现在知道心虚了?我是好是坏,你有一个时刻关注过吗?”
祁晓晖闻言抬起头,定定地看了韩晟三秒钟,一字一句开口道:“你是我的丈夫。”
“哈!”韩晟讥笑出声,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所以呢,你是用这句自欺欺人的谎言来提醒我当年犯了多么愚蠢的一个错误吗?!”
祁晓晖掏出湿巾替他清理了一下手背关节处的墙皮碎屑,低头专注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件事:“韩晟,”她语气肃然,“我从来不觉得和你结婚是一场错误——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把我和阿宋当年的事情拿出来翻旧账?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韩晟讥诮地勾了勾嘴角:“阿宋?叫的真是亲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是我的妻子,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了是吗?”韩晟牢牢盯住祁晓晖的发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你早一天说出来,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是什么意思?”祁晓晖拿着湿巾的手顿了一顿,心里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是你想的意思,”四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韩晟轻启薄唇吐出祁晓晖这四年来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我们离婚吧。”
“韩晟,”祁晓晖有些慌乱,她紧紧掐住他的手腕,“你搞错了,这次的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宋他出车祸,秘书第一时间通知了他的家人,你也知道,我和宋姑姑关系比较好,她就告诉了我。我和宋承尘,除了朋友,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韩晟冷冷瞥了祁晓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国——如今他事业有成单身独立,你会放过这大好的修成正果的机会?祁晓晖,你太高估了你自己,也太低估了我。”
“你宁愿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也不肯听一听和你做了四年枕边人的妻子的解释?”祁晓晖疲惫地放开拉住韩晟的手,“你这个丈夫,又合格到哪里去了?”
“说不过握就开始找理由了吗?祁晓晖,你永远跟他一样自以为是。”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胡搅蛮缠?!”
“我不缠,”韩晟喃喃自语重复道,“我们离婚,以后你怎么样,都再跟我没有干系。”
“韩晟。”祁晓晖面无表情站在韩晟对面,只有挺直僵硬的脊背泄露了她的难过与紧张,身后突然而至的声音令这两个人俱是一愣,祁晓晖转过头,宋承尘被护士推着轮椅愈走愈近。
韩晟凉凉瞥了宋承尘一眼:“不是出了车祸么?宋大少的复原能力倒是强。”
宋承尘不欲理会他冷嘲热讽的态度,转向祁晓晖道:“今天谢谢你,先回去吧,我也就没有大碍了。”
祁晓晖担忧地望了望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最后只得识趣地低声道:“我去看看程秘书。”
程素素正躺在单人病房里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属羊,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祁小姐?”
“还没睡呢?”祁晓晖轻声慢步走进去,关切地问道。
“嗯,”程素素胡乱应了一声,话锋一转,“祁小姐,今天的事情我真不知情,总经理出了车祸,总归是在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段里发生,我知道事关重大,所以第一时间通知了总经理的姑姑——我没想到她又迅速通知了你,祁小姐,”程素素语带歉意道,“给您造成了不便,请允许我说一声对不起。”
祁晓晖苦笑一声,知道刚刚走廊里的她与韩晟的对话被她听到了,却还是死撑这牙关不肯放松:“这些事都不怪你,你不必自责。”
程素素担忧地看了祁晓晖一眼,见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小程,你有沈良辰沈小姐的手机号码吗?可不可以请她再来一趟医院?你要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处理,好吗?”
程素素狐疑地抬头望向她:“这样子好吗?不是说沈小姐有事出去了?这么晚把她喊过来,是不是太不方便?”
祁晓晖也觉得这样太不方便,于是只得作罢。
程素素习惯了做客户服务,见到祁晓晖满脸焦急又失望的神情,她不忍道:“再等一等吧,稍后总经理就回来了。”
祁晓晖不自在地勾了勾唇角:“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程素素抬手指了指房间座椅:“祁小姐,请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祁晓晖坐立不安,却不愿在程素素这有伤在身的身子再替她分忧,只得努力保持镇定忽略自己的慌乱情绪。
程素素也不点破,乐见祁晓晖淡定从容的神情。
就算是装的也是一样。
“韩晟。”宋承尘站在韩晟对面,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两个外形出色气场强烈的男人。“好久不见。”
韩晟丝毫没有叙旧的意思,语气冷硬回了宋承尘四个字:“不如不见。”
宋承尘坐在轮椅上,明明身高已经失去了优势,却有一股令人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韩晟,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韩晟放声朗笑出来:“人都是会变的,你以为都像某人一样,永远停留在在一起的时光里不肯自拔?”他的笑声渐渐低下去,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挫败和无力。
宋承尘挑了挑眉,狭长的桃花眼斜飞入鬓:“韩晟,几年不见,你不是照样这样尖酸刻薄不留情面给别人?”
韩晟嗤笑一声:“怎么,现在看清了我的真面目,后悔将祁晓晖白白推给了我?”
“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宋承尘有些难过地开口。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以前男友还是旧情人的身份?”韩晟忍不住冷冷瞪了宋承尘一眼,“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既然两个人对彼此都未忘情,又凭什么将我拉进你们的世界?”
“凭你喜欢她。”宋承尘果断利落地开口。
韩晟瞬间被噎在当场,半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胡说。”
宋承尘老神在在坐在沙发上,边等韩晟的答案边用手指在轮椅背上打着拍子:“既然觉得我胡说,那就证明给我看,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我有什么必要向你证明?”韩晟出言反击,两个人又炒作一团。
“韩晟,”宋承尘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语气和缓不疾不徐道,“你这副样子,祁晓晖永远不可能爱上你——知道为什么你当年输给我吗?你太自负,以至于让很多杂物蒙蔽了你的眼睛——我同样自负,但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这一点,你不改正,就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宋承尘!”韩晟有些恼羞成怒,压低了嗓子抬高语调道,“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宋承尘玩味地掸了掸病号衣服下摆几不可见的灰尘:“那你就这样一意孤行走下去,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宋承尘!”韩晟气急败坏低喊他的名字。
“韩晟,”宋承尘一整容颜,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要告诉你的是,沈良辰是我的人,即使你是他的上司,也不能因为晓晖的缘故而对她滥用职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韩家四少,从来不是背后给人放冷箭的小人,不是吗?”
韩晟脸色一正,恶狠狠瞪了宋承尘一眼:“你自己当个宝,就以为全世界都把她当宝?怕被人欺负,就拿笼子装起来养在家里好了!”
宋承尘从鼻子中冷冷哼了一声。
韩晟终于扳回一城,丝毫不为宋承尘的情绪所动:“我韩晟还不屑于去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斤斤计较——你又何必一副小人之心?!”
宋承尘垂首不语。
两个同样为爱而伤的男人,不约而同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中沉默下来。
39、第三十九章 ...
眼前一片漆黑,肩膀处好像被什么人按住了,沈良辰艰难地在黑暗中挣扎,却怎么样也动弹不得。
她终于喘着粗气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风格奢华的卧室里静谧无声,厚重的金色滚边窗帘将晨光严密地挡在了窗外。
沈良辰掀开身上的薄被,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门外的佣人听到轻微的动静立刻轻敲门板走进来,站在床边不远的位置恭敬道:“小姐您醒了,厨房有熬好的雪梨百合粥,先生吩咐等您醒了端过来。”
沈良辰全身无力,听见佣人的絮絮低语,她恍惚间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手指微不可察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被单:“不用麻烦,我这就离开。”说着她将被子掀到一旁,撑着身子便要起身下床。
“小姐,”三十来岁的女佣人连忙赶上前去扶住沈良辰虚弱的身体,“先生已经离开了,您请吃过早饭再走吧。”
“不用。”沈良辰推开她的搀扶,语气生硬不容置喙。
“小姐……”女佣人为难地挡在沈良辰的身侧,半晌嗫嚅道,“先生有吩咐,一定要亲眼看着您喝了粥才能离开。他说——以后这里就是您的家。”
沈良辰刷得变了脸色,全身戒备地盯着女佣:“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女佣人吞吞吐吐,觑着沈良辰的脸色讨好道,“先生也是一片好心,他都很少发脾气的——您就说几句好话服个软,先生不会在意的——他还是第一次领女朋友回来,这个房子,都空了四年了。”
沈良辰自嘲地哂笑:“四年?看来你也是这里的老人了,不知道我四年前就来过这里吗?”她不顾女佣讶异的神色,转身环顾了下卧室,冷冷开口道,“风格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姚书记倒是念旧得紧。”
女佣人小心翼翼不敢再开口,生怕惹到这看起来阴晴不定难伺候的未来女主人。
沈良辰转了一圈,摸了摸窗台上几不可见的灰尘,手指轻了轻点了点,背对着女佣开口道:“不是说要喝粥么,端过来吧。”
女佣如获大赦,恭敬地保持礼节退出了卧房。
热气腾腾香滑粘稠的雪梨百合粥很快端了进来,女佣人站在门口问沈良辰:“小姐是在这里吃还是去餐厅?”
“放在桌子上吧,”沈良辰随意道,又想起女佣交待了姚远的吩咐,苦笑着看向她,“我这就吃,你看着吧。”
“谢谢小姐。”佣人也不好做,一不留神夹在中间就容易做了炮灰,看着她感激的眼神,沈良辰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火候十足的粥熬得色香味俱全,入口即化的口感极是诱人,可是沈良辰味同嚼蜡,一碗粥品都没品便囫囵吞枣一样吃了下去。
女佣人不好说什么,只轻皱着眉头将粥碗端走:“小姐,您还想吃些什么吗?厨房里还有开胃的青梅,也是先生特地吩咐买的,特别新鲜……”
“这也是不吃不让走吗?”沈良辰有些微微地不耐烦,径直打断女佣人的话。
“不是不是,”女佣人慌忙道,“您不想吃就算了。”
“我现在可以走了么?”沈良辰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她不愿为难不相干的人,放缓了语气问道。
“可以的。”女佣人忙不迭地点头道,“院子里司机都准备好了,小姐请换了衣服再出去——您想去哪里跟司机说一声就可以了。”
沈良辰被烦得防不胜防,嗤笑一声讥诮道:“怎么,这是要随时掌握我的行踪了?”
“不是这个意思,”女佣人笨拙地解释着,头上急出薄薄的一层细汗来,她端着粥碗又不能摆手,只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道,“先生只是关心小姐,这里离市区又不近,有辆车也更方便一些。”
沈良辰看看墙上的挂钟,确实到了快上班的时间,她只得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出去。”
女佣人毕恭毕敬退出去,沈良辰在她带上房门以后径自走到衣帽间里看了看,一排排连标签都没有剪的应季衣物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良辰轻笑一声,随手挑了一件衣服翻开领口看了看,是她的尺码,牌子也硬得令人咋舌,她面无表情将衣服放了回去,走到卫生间里果然找出来自己昨天的衣物。
沈良辰懒得理会昨天到底是谁为自己换的衣服,痛快利落地刷牙洗脸,将昨天自己的衣服展了展褶皱又穿了回去,这才推门出来。
女佣人在门口等她,看见沈良辰身上的衣服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管家站在大门的玄关处,五十来岁的老人家精神很好,看到沈良辰下楼走来连忙弯腰欠了欠身子:“小姐早上好,您要去哪里?”
沈良辰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道:“我该上班了。”
管家点了点头,示意佣人们拉开一楼的雕花对扇大门:“小姐请慢走,司机就在院子里。”
沈良辰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向庭院里走去,司机为她打开车门,她刚刚坐进去,管家又阴魂不散追了过去。
沈良辰无奈地摇下车窗,面色波澜不惊地望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两鬓的头发有些灰白,眼神却透着老道干练的光芒,他双手举起递过一张卡交至沈良辰面前:“这是先生的银行附卡,密码是那间房子的门牌号——先生说这样说您就明白了。请收下。”
沈良辰的脸色本就苍白,听了他的话又立刻灰败下去,她颤抖着接过管家手里的附卡,握在手中用尽全力“咔”的一声将它掰成两半,轻柔地扔在地上,语气仍然虚弱无力轻声道:“让他滚。开车。”
司机听话地一脚踩下油门,管家也并不生气,恭敬地直起身子目送着汽车的驶离:“祝您一路顺风。”
二楼的露天阳台里,有男人杵着窗户目不转睛盯着院子大门发呆,管家低眉顺目站在他身后:“先生,沈小姐吃过了早饭,衣服还是昨天过来时穿的那一套,刚刚在前院里掰断了附卡,现在上班去了。”
姚远目光复杂地微不可察轻叹了一声,颔首道:“我知道了。”
“晚上还要接沈小姐回来吗?”管家轻轻问了一句。
姚远闭了闭眼睛,半晌道:“暂时不用了。”
时间还有富余,沈良辰将胳膊搭在车门上望了望窗外的风景,汽车已经进入市区:“就到这里吧,麻烦您了。”
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语气生涩又有些担忧道:“我还是送您到单位吧。”
“不用了。”沈良辰轻轻扯了扯嘴角,“您回去吧,我还要去看一个朋友。”
“那好吧,”司机听话地点了点头,不明真相地热络道,“您注意安全,晚上我再过去接您。”
沈良辰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先生还有事,晚上不用过来接我了。”
司机迟疑着点了点头:“好吧,那您有需要了再跟我联系,”他拿了一张名片递过去,“给我打电话就行。”
“谢谢你。”沈良辰礼貌地接过名片冲他莞尔一笑。
司机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再次不知进退热情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是先生的心上人,先生是我的大恩人,您也是我的大恩人。”
沈良辰好笑地看着他一个劲儿地语无伦次,打开车门再次道:“谢谢了,您回去吧。”
看着银灰色宾利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沈良辰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市中心医院。
病房里非常安静,有过夜的病人家属在水房里打水洗漱,沈良辰放轻了脚步来到宋承尘的病房门外,隔着门板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
单人间的病房环境清幽,宋承尘正半倚着床头坐在床上,程素素坐着轮椅在他床前,护工在一旁守着两个人。
应该是在谈公事,宋承尘微蹙着双眉轻抚下巴在思考些什么,程素素还在一板一眼地向他汇报着。
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窗,沈良辰轻轻伸出手指仔细地描画他的轮廓,笔直的下颚弧线依然优雅迷人,双颊大概因为没睡好的缘故而微微有些下限,眼底有不大明显的青紫色痕迹,脸上难掩疲倦的神色。沈良辰一边描画,一边悄无声息地湿了眼眶。
“您是来找人的吗?”早上例行查房的护士站在门外轻声问道。
沈良辰连忙眨了眨眼睛不自在地转身后退了两步:“没有,我找错人了。”
护士小姐狐疑地望了她一眼,点点头推门走进了病房。
沈良辰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医院。
“宋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小姐端着托盘站在床头。
“还可以。”宋承尘疲乏地按了按额角,“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小姐平日里应付多了这样的病人,当下温柔地笑了笑:“您安心养伤,很快就能出院了——程小姐,这么早就出来,我顺便帮您看看腿伤吧。”
程素素点了点头:“先看看总经理的伤吧,我不要紧的。”
宋承尘在换绷带的间隙向着门外望了望,终究什么话也没有问出口。
40、第四十章 ...
到了公司卫紫第一时间找到了沈良辰,在茶水间里开始审问她:“昨天你干嘛到医院了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
沈良辰讨好地接了杯咖啡递到卫紫面前:“喝点咖啡,降降火。”她怎么记得明明吭了一声才走的?
卫紫接过咖啡杯轻抿了一小口:“别想转移话题,赶紧老实交待。”
沈良辰转了转眼珠,想起来撒谎也能被卫紫一眼看穿,到嘴边的借口又绕了回去,她正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解释,茶水间的门被推开,韩晟从外面走进来。
“韩工好。”沈良辰连忙低头行礼。
卫紫轻哼了一声,对于昨天莫名其妙出现在医院又没有解释的韩晟完全没有好脸色,毕竟是事务所外聘的能人,她肯跟他共处一室已经算是够意思了,对吧?
韩晟对着沈良辰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端起一杯咖啡径直离开。
沈良辰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推推卫紫的胳膊:“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他惹到你了?”
卫紫不屑地撇撇嘴:“能惹到我的人尚在胎盘——话说他不过是个咨询顾问,你干嘛一口一个‘韩工’叫得天理不容?”
沈良辰不敢对她的国学造诣多加评判,天理不容就天理不容吧:“我这是表达尊敬的一种方式——”看见卫紫一副快吐了的表情,她得意地笑笑,“好吧,其实是自从他来以后一直看我就不顺眼,没办法,只能多讨好讨好人家了。”
卫紫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手指轻点了一下桌面:“我想起来了!”
沈良辰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卫紫难得一惊一乍的表情:“想起什么了?”
卫紫一拍大腿:“韩晟啊,昨天我在医院看到他,他急冲冲地闯进你们家宋大少的病房,还喊了一句什么‘小黑’?”
沈良辰正在喝咖啡,闻言“噗”地一声笑喷了,她边抹眼泪边迅速拿纸巾擦掉嘴角流出来的咖啡渍:“什么小黑,你可真有才——”
“我说正经的呢!”卫紫一板一眼坚持道,“就是宋大少那小情儿,是不是叫小黑来的?”她伸手抚了抚下巴,越想越是,“难不成这韩晟跟她还有一腿?”
沈良辰渐渐止住笑意,谨慎地拉了拉卫紫的手:“别乱说了,不许在公司八卦,这不是你定的规矩么?”
卫紫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好吧,我还不是担心你,”她用手戳了戳沈良辰的额头,“天天没心没肺,就跟我贫嘴的时候可横了,一到外面就跟个软骨头似的。”
沈良辰谄媚的笑笑:“谁让咱俩是死党呢,嘿嘿……”
卫紫端着咖啡摇了摇头:“我懒得管你,到时候哭了可别来找我。”
沈良辰眨眨眼睛,夸张地笑出声来。
卫紫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虽然平时也是笑点极低的人,但沈良辰今天如此夸张不符风格的表现,都说明她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而且似乎还非常棘手。
“良辰……”卫紫欲言又止。
沈良辰冲着她举了举咖啡杯,挡在自己的脸蛋前面恭敬道:“小的去工作了,紫娘娘您请慢用。”
她不愿意说,卫紫便也不再追问。
下班时间快到了,卫紫揉了揉酸胀的肩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外面已经没有沈良辰的影子了,问旁边的员工,答曰提前早退了。
视全勤奖如生命的人突然在月底晚节不保,卫紫诧异地挑了挑眉,拿起车钥匙迅速发动汽车开往沈良辰家里。
按响门铃,沈良辰不一会儿围着围裙手拿汤匙出现在门口,打开门见是卫紫连忙边往厨房走边道:“先进来坐,我厨房里开着火呢。”
卫紫晃着车钥匙跟进去,厨房里不期然飘出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来。
卫紫吸了吸鼻子,故意揶揄道:“做什么呢,鸡肚子?”
什么鸡肚子,沈良辰不明所以愣了一下。
卫紫斜倚着门框仰头望着天花板,话里有话:“某人不是伤了腹部么,吃哪儿补哪儿,是吧沈良辰?”
沈良辰舀了一勺汤正在尝咸淡,闻言差点被热汤烫到。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她索性不再掩饰,开口道:“是啊,所以麻烦你给他带过去吧,让他好好补补肚子。”
卫紫凑过去尝了一小口,赞许着点了点头,嘴上却毫不放松:“我凭什么呀,你都跟人家分手了,我就更排不上号了。”
沈良辰狗腿地笑了笑:“不是那样的,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我这是正常范围内的朋友之间的关心。”
“你信吗?”卫紫反问,轻声讥诮道,“骗鬼吧,想看人家就过去看,你这费心巴力地关心他,好处都让别人给占了,真是白活了二十好几年。”
沈良辰耐心解释道:“既然人家都通知了,我们总归要表示一下,你就受累了,啊?”
“不去,”卫紫开始耍无赖,“你怎么不自己去?这等表明心迹的重大事项你让我替你,是想让我跟宋大少好好过了伐?”
沈良辰笑着抿了抿嘴:“嗯哪,看见你们过得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少占我便宜,”卫紫白了她一眼,“你到底是怎么了沈良辰,整的跟交待后事一样,”她随口一说,先把自己吓住了,连忙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良辰,揪住她的胳臂左右细看:“你别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沈良辰回了她一个白眼:“姐姐您去写小说吧,这狗血洒的,接下来是不是该托付遗言了啊喂?净瞎想。。。”
卫紫见状拍拍胸口:“不是就好,那就自己送过去,”她又绕回上一话题,拿出手机来顺便看了看时间,“正好还没到饭点,你早点送过去,还能给宋大少暖暖胃。”
沈良辰撇撇嘴,深刻了解卫紫秉性的她敢肯定,卫紫的意思是晚点去还可以顺便暖暖/床……沈良辰退而求其次,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你跟我一块儿去。”
“然后呢,”卫紫无趣地拿脚在地上打拍子,“咱仨好好过日子?”
沈良辰被噎得语言无能,只得双手抱拳求饶道:“我错了姐姐。”
“知道就好,”卫紫终于作罢,“收拾一下吧,待会儿送你去医院。”
沈良辰就知道卫紫是面硬心软,逗了一会儿嘴心情好了很多,她利索地将鸡汤下了火,装好放进保温杯里:“好了,可以走了。”
卫紫边走边教育沈良辰:“这就对了,都要谈婚论嫁的人了就给我成熟一点,别出了问题就想着逃避,分手能解决问题吗?你早点跟他把话说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良辰低眉顺眼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卫紫难得疲乏地按了按眼眉中心的区域,无奈道:“跟你在一起时间久了我都快变成知心姐姐了。”
沈良辰终于逮到她的破绽:“您不是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做知心姐姐好多年了?”
卫紫摇着钥匙不紧不慢晃荡着下楼:“怎么着,真想让我跟宋大少好好过日子了,嗯?~”
沈良辰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轻易出言跟卫紫逗贫。
还没到病房门口,远远地在走廊里就到宋承尘病房传出的阵阵笑声,沈良辰看了看卫紫,她俩不约而同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正是宋承尘的发小,楚言。
“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沈良辰侥幸地询问卫紫。
“捡日不如撞日,来都来了还墨迹什么?”卫紫不由分说拉着沈良辰的胳膊向病房走过去。
楚言正坐在宋承尘面前的休息座椅上,手中半剥了皮的香蕉香甜可口,他边吃东西边揶揄着宋承尘:“还说别人呢,自己摊上感情/事,还不是照样想不开?啧啧,”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承尘,“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胡说什么,”宋承尘随手丢了一份财经报纸打过去,“该吃药了是吧?”
楚言轻哼一声,张开嘴巴又咬掉了一口香蕉。
门外传来窸窣的动静,楚言闻言跟宋承尘对视一眼,他放下手中的香蕉边起身边道:“宋承尘你人缘倒是不错,总是有过来看你的。”
宋承尘面无表情轻哼了一声,眼睛却故作不经意地向门口望过去。
“你来了。”楚言开门见是祁晓晖,脸色刷一下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
祁晓晖毫不生气,温柔地笑了笑:“我来看看阿宋,”她举了举手中保温杯,“炖的鲫鱼汤,补补身子。”
楚言不懂这些,直觉补身子是给特殊人群才用得到的专门用语:“他是车祸又不是有了,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啊!”
祁晓晖好耐心地笑笑:“是,不过鲫鱼汤确实也很鲜美,多喝一点不会怀孕的。”
楚言被噎得要死,看见宋承尘憋着坏要笑不笑的脸色,心情更加郁闷。
宋承尘轻咳一声止住笑意:“都别闹了,过来坐一会儿。”
看着宋承尘喝了小半碗鲫鱼汤,祁晓晖这才起身准备告辞:“那我先走了,阿宋你好好养伤。”
“我去送送你,在床上躺了一天多,也该活动一下了。”宋承尘微微撑着床铺坐直身子。
楚言不赞同地看看他:“伤口没问题吗?别再挣开。”
“我心里有数。”宋承尘点点头。
三个人总算和平相处了几分钟,刚准备走出病房,楚言第一个眼尖地看到迎面而来的沈良辰和卫紫,他极其热情地吹了一声口哨:“良辰妹妹,这里!”
除了楚言这个不分场合随时骚包的花蝴蝶,一瞬间在场其他人在看到对方时的表情顿时色彩纷呈变幻不停。
41、第四十一章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良辰,她不看别人,只深深望了一眼宋承尘,转身将手中的保温桶迅速塞进卫紫怀中,然后不由分说掉头跑开。
卫紫狠狠瞪了一眼宋承尘,将接住的保温桶顺势塞给楚言,便要转身去追沈良辰。
楚言一手接过保温桶,另一只手迅速拉住卫紫的手,微不可察冲她摇了摇头。
宋承尘的脸色暗得能滴出水来,一个箭步冲上去便要向外追过去。
祁晓晖最后拦住了他,低声道:“还是我去吧。”
宋承尘一愣,神色晦暗不明看定她,最终面无表情低沉地开口:“好吧。”
祁晓晖迅速追了出去。
走廊里只剩下三个人,卫紫狠狠拍掉楚言拦住他的手,看向一旁呆立着的宋承尘,出声打破寂静:“别在这儿杵着了,进去吧。”
病房里鸦雀无声,宋承尘明显一副心不在焉魂游天外的模样,卫紫转而瞪向楚言,低声道:“你跟我出来。”
容不得楚言说不,卫紫率先起身走出病房。
楚言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宋承尘,只得乖乖跟着卫紫走出去。
走廊里,卫紫低声道““这种事本来不应该我这个外人来说,可你的朋友这次做得也太过分了点吧?口口声声说要跟良辰谈恋爱,结果呢?这前情儿一回来立马变脸,你公正地跟我说说,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吗?”
楚言被说得脸色难看得要死,还真的找不到反驳卫紫的理由,只弱弱地解释道:“阿宋他也是有苦衷的,他跟祁晓晖,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简简单单分了手的前任而已。”
“还能怎么复杂?”卫紫一针见血,“当年发生什么事我们可以不追究,我也看出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肯定都是你们宋大少亏欠了人家女方,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别人的幸福赔给她吧?!”
楚言的脸色再次色彩纷呈,完全是一副被说中事实的青白交加。
卫紫不管不顾,继续开口循循善诱道:“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就算你再怎么对不起她,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就该好好对待身边的人——已经辜负了上一个,难不成还要再辜负另一个?!”
楚言被训得一愣一愣,半晌喃喃嗫嚅道:“不是我。。。。”
卫紫白了他一眼,余光撇了撇病房里还在沉思中的宋承尘,她长叹一声道:“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她转向楚言,“你这朋友当的,难道不能跟宋承尘讲讲道理吗?他要真是犹豫不决就趁早摆明立场,我们良辰可容不得让人耽误——大家好聚好散,也省得互相折磨不得安生。”
楚言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
卫紫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韩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卫紫握着手机只说了一句话:“我们都在医院。”
那边沉默了十秒钟,韩晟的声音幽幽传来:“我知道了。”
卫紫利落地挂断电话。
沈良辰跑出病房,心里面一片茫然,她定了定神,转身跑上了医院天台。
“沈小姐。”祁晓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沈良辰倚着栏杆没有回头:“你回去吧。”
祁晓晖没有说话,走了几步来到沈良辰身边:“阿宋有伤在身,没办法出来追你——看得出来,他其实非常紧张你。”
“所以呢,”沈良辰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冷笑一声,“他没法出来,委托你替他出来追我么?祁小姐真是好手段——我还没傻到那个地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着。”
祁晓晖也不解释,只轻声问:“你跟阿宋之间的信任就只有这么一点么?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阿宋的为人!”
沈良辰厌烦她一口一个“阿宋”叫得亲密无间,当下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那么相信他你跟他过去好了,别在这儿烦我了行吗?”
“沈小姐……”“别说了,我不想听,可以吗?不管你们以前或者现在都是什么关系,我都统统不想听,可以吗?我已经跟宋承尘分手了,你们怎样以后都与我无关。”
“可是你爱他。”祁晓晖盯着沈良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沈良辰面色平静,毫不掩饰地直视祁晓晖,轻启薄唇:“我更爱我自己。”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祁晓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能言语。
过了不知多久,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祁晓晖来不及回头,便听到韩晟的声音:“到底是旧情难忘,祁晓晖,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不想吵架。”祁晓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你的意思是挑起事端的人是我了?”韩晟讥诮地反问。
“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冷嘲热讽?”祁晓晖微微有些恼怒。
“不能!”韩晟从后面拉住祁晓晖的胳臂强迫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祁晓晖,你看看你自己,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宋承尘他已经不爱你了!”
祁晓晖偏着头不去看他,一言不发。
“沉默能解决问题的话,你就保持这高贵的沉默沉默一辈子好了!”韩晟狠狠甩开她的手,最后撂下一句话,“宋承尘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属于你,而我,再也不会不切实际地发梦了!”
祁晓晖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韩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们离婚。”
宋承尘坐在病房的床上,拧开包裹严密的保温桶,香气十足的鸡汤味道扑面而来,是沈良辰的手艺。
他轻笑一声,直接抱着保温桶,一勺一勺开始喝汤。
卫紫没再进来,楚言送走她之后回到病房,看见宋承尘面不改色淡定地喝汤,他皱了皱眉:“阿宋,你到底怎么想的?”
宋承尘低头喝汤,没有理他。
楚言拉了一把椅子坐过来,静静看着宋承尘:“你不说话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这样子,只会同时伤害到她们两个人。”
宋承尘张了张嘴巴,楚言直接开口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的心思,觉得当初亏欠祁晓晖,所以她这次回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放下她不管,是吗?阿宋,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卫紫她说得对,愧疚也不能把自己的幸福搭进去,你明明已经不爱祁晓晖了,为什么还要藕断丝连不肯放手?你有考虑过良辰的感受吗?”
“她要跟我分手。”宋承尘喝完最后一口汤,低低地开口。
楚言哭笑不得:“我要是她我也跟你分手,你个大老爷们儿难道不能服个软认个错?你这样再跟祁晓晖纠缠下去,人家良辰得什么气度才能忍着不跟你分手?”
“不是这个原因,她现在……有点让我迷惑。”宋承尘喃喃自语。
楚言摇了摇头:“你们的事情,外人实在说不清,阿宋,我只说一句,当年的事你们都没错,既然已经错过了,就还是抬头向前看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不是那种人。”
沈良辰回到家时,卫紫已经在家里等她了。
“来啦。”沈良辰低低说了一句话,倚着鞋橱换好拖鞋,“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你先过来坐。”卫紫轻轻拍了拍沙发,语气凝重。
沈良辰也确实累了,耙了耙被风吹得有些乱的短发,径直走了过去。
卫紫还没开口,她率先自嘲道:“你看,果然还是应该你的话,我压根就不该去医院送汤,宋大人从来不缺这些,我倒是白白给人家添堵了。”
“良辰……”
“阿紫,”沈良辰截下她的话头,身子一歪倒在卫紫的肩膀上,“我好累呀,以后咱们俩过一辈子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卫紫笑出声来,握了沈良辰的手佯怒道:“傻丫头,想什么呢,你得振作起来,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啊?区区一个宋承尘,咱都不屑放在眼里。”
“就是,”沈良辰渐渐来了精神,右手在空中一挥,“等我有了钱,就买一堆面首,一三五二四六的轮班,周日抽签决定,哇塞,做梦我都会笑醒的!”
卫紫轻拨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以为自己是女版韦小宝了。”
“阿紫,”闹了一阵沈良辰平静下来,“我想辞职。”
“什么?”卫紫坐直了身子看定她,“辞职?!”
“嗯,”沈良辰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两年我也忙得实在受不了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就办休假,休息完了再回来。”卫紫不容置喙。
沈良辰笑着摇了摇卫紫胳膊:“你以为事务所是你家开的啊?这不是你常教育我的话么,想来来想走走,一点组织纪律都没有。”
“死丫头,”卫紫食指轻戳沈良辰的额头,“拿我说过的话噎我是吧?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我就定了,办休假。”
“别别,”沈良辰面对强大的卫紫,头一次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还坚持下来了,“我还不一定什么回来呢,这样占着名额我也对不起所长师父。”
“回来?”卫紫敏锐地抓住她的话头,“你要去哪里?”
沈良辰好笑地看着她戒备的神情,安抚道:“我就那么一说,辞了职不是想去哪里都行?我想出去散散心,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好吧?”
“良辰……”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阿紫,你就支持我一次吧,嗯?~”
42、第四十二章 ...
“支持你可以,”卫紫目不转睛盯住沈良辰,“你要告诉我,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良辰轻咬下唇,半晌为难道:“阿紫,别逼我……”
卫紫伸手将沈良辰耳边的碎发向后掖了掖:“傻丫头,多个人还多条路不是?你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啊!”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沈良辰感激地笑笑,“我答应你,等到我彻底放下这一切,一定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都说给你听,好吧?”
卫紫轻叹一口气,转而道:“宋大少呢?你打算跟他怎么办?”
沈良辰微微变了脸色:“我了解他的为人,但是现在这种状态,我们已经没办法再在一起了……”
卫紫无法,只得伸展了一□体向后靠在沙发上:“我饿了,去做饭吧小良子!”
“喳——”沈良辰配合地回应道,听话地起身去到厨房准备晚饭。
沈良辰在厨房里切菜,探头望了望客厅里开始吃零食的卫紫:“不能等一会儿啊?现在吃了零食待会儿怎么吃得进饭?!”
卫紫摸了摸肚子,咂巴咂巴嘴道:“你又不是满汉全席,我留点地儿就得了呗~~~”
沈良辰好笑地摇摇头,检查了一番料理台上的调味品:“酱油没了,你去楼下超市帮我买一瓶。”
卫紫爽快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就使唤我的时候可利索了——要什么牌子的?”
“海天吧,要老抽,做菜用。”
“知道了。”卫紫在玄关处换鞋准备下楼,沈良辰在她身后轻声道:“速去速回,我这等着用呢哈~~~”
“知道啦知道啦,”卫紫不耐地摆摆手,“我这又不是去火星,五分钟,马上回来。”
卫紫踩着七寸小高跟“蹬蹬蹬”来到超市门口,远远便听见一声热情的呼唤:“阿紫姑娘~~~”
所有人都用复杂的目光看向她,卫紫当时便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还“阿紫姑娘”,是不以为自己是乔峰了哎哟喂?!她缓慢而僵硬地转身,眼神犀利从牙缝中挤出话来:“这么巧?!”
楚言骚包地抚了抚板寸头上的几根毛,提了提手中的保温桶:“刚从阿宋那里出来,顺便来还保温桶——”他抬头朝楼上看了看,“良辰妹妹在家吧?”
“在楼上,你上去吧。”卫紫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超市。
“哎,等等我啊……”楚言真的像花蝴蝶一样跟在卫紫身后飞进去,笔挺的身材和英俊的脸蛋,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视的焦点,楚言愈发洋洋得意起来,略略提高声调道,“阿紫姑娘,你去买什么?”
“打酱油。”卫紫语调平平,就想把身后这只阴魂不散的花蝴蝶直接塞进垃圾桶,“叫我卫紫就好了。”
“那怎么行?”楚言陪在她身旁,正是下班晚高峰,超市里人来人往非常拥挤,他体贴地帮卫紫挡掉周围的人群,“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一场,就不要这么见外了……”话音未落,楚言敏锐地察觉到身下人陡然僵硬的四肢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卫紫还来不及说话,便又听见一道热情洋溢的声音:“紫姐!”秦淼隔着人群,高调地冲着卫紫挥了挥手。
卫紫头皮一阵发麻,所有的声音和人群似乎都离她远去,眼中只剩下那个好久不见的男人。
秦淼不明所以,推了推身边同样僵硬的男人:“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紫姐,你们是不是认识?我记得好像在你那儿见过她的照片……”
秦朗掩饰性地低咳一声,被秦淼的声音所惊醒,他紧走两步来到卫紫的面前:“好久不见。”
卫紫低了下头,再抬首时唇边挂着灿烂之极的笑容:“是啊,好久不见。”
楚言在一旁惊奇地看着两人轮番上阵的变脸表演,忍不住心中啧啧称奇:都是人才啊人才~~~
偏偏秦淼看不出眼色,在一旁出声Сhā言道:“紫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卫紫还来不及说话,楚言抢先开口道:“你们好~都是阿紫的朋友吧?我是她的男朋友,楚言^^”
卫紫站在一旁狠狠剜了他一眼。
楚言还保持住护着卫紫的手势动作,当下顺势垂下手臂揽住卫紫的腰身,浑不在意冲着对面两人笑了笑:“刚刚跟我闹别扭,让你们见笑了。”
卫紫僵硬地被迫靠在他怀中,什么也没有否认。
秦朗面色波澜不惊,半晌从容地笑笑:“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见了,就去家里坐坐吧。”
“哪里哪里,”楚言皮笑肉不笑地婉拒道,“下次吧,今天阿紫不大舒服,改天我们一定专程赔礼,如何?”
秦朗神色晦暗不明,反倒是秦淼,一副乐天无忧的模样:“那阿紫姐你好好休息,我跟堂哥先回去了——”他冲着楚言礼貌地笑笑,拉着不肯离去的秦朗转身离开。
卫紫瞬间脱力了一般向后倒去,楚言眼疾手快接住她的身体抱在怀里,语气轻佻道:“再怎么感激我,也不至于上来就投怀送抱吧,嗯?~”
卫紫面上虚弱的表情只一闪而逝,她迅速推开楚言的搀扶站直了身子,凉凉的瞥了楚言一眼,径自转身进了超市。
“喂喂——”楚言连忙跟了上去,在卫紫身后吱哇乱叫起来,“刚才一幕我表现得不错吧?应变能力是不是一流?你得感谢我才对啊!”
卫紫脸色有些微微发白,默不作声一路向前走去,楚言及时拉住她的胳臂。“干什么?”卫紫有些恼怒。
“你要买什么啊?这一路横冲直撞的……”
酱油。卫紫抬头看了看四周,沉默着往回走了几步,拿起一瓶酱油向收银台走去。
沈良辰在家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她晾着锅等卫紫回来,门铃一响便迅速跑去开门,还没看见人先抱怨上了:“真去火星打酱油啦——呃。。。”楚言再一次领略到了沈良辰变幻不停的脸色,并且毫无眼力见地热情挥手道:“嗨~~~良辰妹妹~~~”
“呃……”沈良辰杵在门口愣了一愣,“楚言?”
卫紫推了她一把,径直走进屋子:“进来再说,都在门口杵着干嘛?!”
楚言乖乖跟进来,将手中的保温桶递给沈良辰:“我是来送保温桶的,阿宋很喜欢,都喝光了。”
沈良辰接过保温桶,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进来坐吧,吃晚饭了吗?”
楚言毫不客气,索性大大方方一摆手:“你们吃什么也给我弄一份就好了。”
沈良辰一脸黑线,她真的只是客气客气好不好?!
虽然刚刚在医院刚刚被卫紫训斥了一顿,但楚言似乎完全没受到情绪影响,因此虽然两个女人都各怀心事,但一顿饭下来倒也吃得宾主尽欢。
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楚言绅士的建议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卫紫敬谢不敏:“我开车过来的,谢谢。”
“那正好,”楚言不知进退,厚着脸皮道,“我没开车。”
这到底算是谁送谁?!沈良辰收拾了厨房走出来,就看见楚言晃着卫紫的车钥匙大摇大摆走出来:“良辰妹妹,我们先走一步了!”
沈良辰讶异地张大了嘴巴,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结下了深刻的革命友情。
卫紫无辜地摊了摊手,她也不明白。。。
只有楚言毫不知情一般,率先开路走出去。
卫紫走得快,很快第一个来到红色小奥拓面前,她倚着车门等待楚言开车,楚言走到汽车另一侧,打开车门并不忙着坐进去:“去哪儿坐坐?”
卫紫面色早不如在沈良辰家里时那么缓和,她黑着脸语气冷冽道:“跟你不熟。”
楚言并不恼火,只一径地轻笑道:“没关系,跟酒熟就行——喝一杯如何?”
怕他不成?卫紫爽快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开车。”
楚言洋洋自得吹了声口哨,从善如流坐进车里。
四楼阳台上,秦淼拿了果汁走进来:“哥你干嘛呢,在阳台上杵了一晚上。”
“没什么,”秦朗接过他递来的果汁,神色不明地望向远方:“起风了。”
秦淼仰头喝了半瓶果汁,胡乱用手抹了抹嘴巴:“不正常,大大地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秦朗回过神来。
“你呀,”秦淼指了指他,“自从我们在楼下遇到阿紫姐,你就一直沉默着不肯开口说话,”他暧昧地贴近秦朗,“难不成你一直暗恋我紫姐?”
“小孩子懂什么?!”秦朗失笑,拨开秦淼凑过来的脑袋。
“我不是小孩儿了!”秦淼气愤地挥了挥拳头,转而又靠近秦朗,“我说,你要是真对紫姐有意思,就趁早下手,她旁边那家伙不一定是男朋友——”秦淼洋洋得意的笑道,“我有八九成的把握,那位跟她,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秦朗定定地盯住秦淼。
“做、做什么……”秦淼被盯得发毛,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秦朗轻笑一声,仰头喝光瓶中的果汁,转身走进了房间。
“什么意思???”秦淼摸了摸脑袋,不明白堂哥到底今天抽了什么风。
43、第四十三章 ...
楚言带卫紫来到他新开发的地盘,酒吧里人头攒动,楚言一进门,就引起不小的轰动。
“哟,什么风把楚二少给刮来了?真是稀客!”“您都多久没来了?这位美女是谁?”“楚二少可是第一次带女人来酒吧玩哦?”
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叫好声,还有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交杂在一起,卫紫浑然不觉大家打量的目光,大大方方在吧台里找好位置坐下:“一杯果汁,谢谢。”
当初鄙视过沈良辰去酒吧喝果汁的女人,此时毫不愧疚从善如流地要了一杯果汁,姿态优雅又不失妩媚,幽暗的灯光下楚言竟然看愣了眼,半晌掩饰性地低咳一声:“来酒吧喝果汁?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卫紫拍了拍吧台,斜拧着身子仰头看着身侧的楚言:“为什么要给你面子?我们不熟。”
一整个晚上只会说这一句话,楚言扯了扯领口紧束的领带:“你这是还没喝了就先醉了?”
卫紫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示意服务生道:“既然楚二少请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来两瓶黑方。”
楚言闻言直接脱掉西装外套:“看来我今天要舍命陪君子了。”
果汁先被端了上来,卫紫趴在吧台上面部紧紧贴着冰镇果汁的透明高体杯,低声喃喃道:“我从来不是君子……”
整个晚上她也不跟楚言交流,一个人没一会儿功夫便将一瓶黑方喝得所剩无几。楚言是个闲不住的骚包,身边早围绕了一群莺莺燕燕,等他闹够了终于想起卫紫了,才发现她已经喝得半醉了。
“阿紫?”楚言赶走了身旁的艳/遇,试探着碰了碰卫紫的胳膊。
“嗯?”卫紫醉眼朦胧地一抬头,见到楚言放大的俊脸尽在咫尺,抬手就是一巴掌,“真白呀!”
楚言又气又痛,又没有办法跟醉鬼理论,只得居高临下气势十足指着卫紫放狠话:“你等你醒了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他认命的揽起卫紫的腰身向酒吧里间走去:“服务生,给我找间空房。”
这是楚家旗下的产业,楚言没多加犹豫,便带着卫紫来到内间整理。
卫紫进到卧室便冲进了卫生间,吐得一个昏天黑地,楚言站在门外轻拍了几下卫生间的门板:“你没事吧?卫紫?你可千万别有事,吐完了赶紧出来,要让老爷子知道我带着良家妇女出来过夜,非得弄死我不可——”他在门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冷不防卫生间的门“刷”地一声被打开,卫紫漱完口走出来,唇边还沾着透明的水渍。
但这都不是重点。
楚言睁大了眼睛,颤抖着伸出食指磕磕绊绊道:“你、你你……”
卫紫身后是一地凌乱的衣衫,她只着胸衣站在他面前:“衣服被弄脏了……”然后柔弱无骨般倒进楚言怀里。
楚言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乘人之危,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原则,玩归玩,绝对不会对朋友下手的。。。。
绝对不会对朋友下手的!!!
楚言接住了卫紫的身子,自己的双手无意间按住她赤/祼光滑的腰身,细腻的肌肤触感令他陡地一颤,想推开卫紫却又被她顺势抱住,楚言仰着头闭上眼睛喃喃默念着“绝对不对朋友下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卫紫弄到了大床上。
卫紫躺在床上又开始耍起酒疯来,修长纤细的美腿堪堪在被单之下若隐若现,看得楚言一阵血气翻腾。“卫紫?”他试着出声喊她,企图让卫紫清醒过来。
“嗯?”卫紫连声线都带着浓浓的醉意,潋滟的红唇娇嫩欲滴,楚言看得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醒一醒,我送你回家。”楚言再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喑哑得不像样子了。
卫紫半侧着身子,冲着楚言勾了勾手指,楚言便着了魔一般欺身靠了过去。
卫紫伸手便揪住他的领带,缓慢又磨人地将他拉近自己,最终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靠在了一处。
卫紫刚刚漱过口,淡淡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楚言一阵恍惚,眼睁睁看着她娇艳的面孔近在咫尺,自己却动弹不得。
卫紫偏了偏头,娇嫩的红唇若有若无地贴上他的耳后,吐气如兰地撩拨着楚言。
楚言伸展双臂一个用力将卫紫禁锢在身下,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肩膀,卫紫吃痛,轻轻嘤咛了一声,楚言这下连眸色都猩红起来,正待做些什么,只听得卫紫支起身子在他耳边道:“晚安。”然后就这样在他身下沉沉睡了过去。
楚言无奈地狠捶了一下床面,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索性扯脱了领带,替卫紫盖好薄被,这才起身离开。
迷蒙的月光下,卫紫动了动眼皮,终于深深睡了过去。
门外的服务生都了解楚言的动向,他头一次如此迅速地从房间里出来,服务生一个个无不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楚言喘着粗气见状愤恨地回瞪了他们几个一眼,想要扯领带才想起来领带刚刚扔在床边了,他再次闷闷地捶了一拳墙壁,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酒吧里依然人头攒动,楚言来不及说话,便看到了今晚第二个熟人,韩晟。
楚言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想还是给祁晓晖打了电话过去:“祁晓晖。”
祁晓晖语气平静:“韩晟在你那里吗?”
楚言被她事不关己的语气气得头顶冒烟,半晌没好气地开口道:“在酒吧,说什么也不肯回家,你过来接他吧。”
祁晓晖依言放下手机。
韩晟端着酒杯斜倚沙发而坐,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空空如也的酒杯酒瓶,他的眼神却不见丝毫朦胧。
楚言见状直接端走韩晟手中的高脚杯:“我说,你不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了吧?”
韩晟刚刚听了楚言打的那通电话,他自嘲地轻声冷笑:“我跟自己说,如果她肯疯了似的找我哪怕一次,我也不会再跟她提离婚这件事。”
楚言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倾听者,他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我知道,你是宋承尘那一拨的,从来也没有改变过。”
“别这么说,”楚言脸色严肃,“大家总归是同学一场,我跟阿宋绝没有把你看成过敌人。”
韩晟幽幽点了点头:“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对他余情未了。”
楚言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然后连烟盒带打火机全数扔给韩晟:“兄弟一场,不是我说话难听,如果祁晓晖不回来,阿宋这时候说不准已经结婚了也未可知。”
韩晟哂笑一声,点上楚言递过来的香烟,静静看着烟雾在眼前缭绕:“我永远比不上他。”
楚言张了张嘴巴,最后徒劳地闭上,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一直将宋承尘当作假想敌的男人。
韩晟夹着香烟的右手无所谓地放在膝盖上点了点:“我也没想到,到头来这些话,竟然只能对你说出口。”
“韩晟,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至少要让自己做得像个爷们儿。”楚言将指间燃尽的烟灰抖落在水晶烟灰缸里。
韩晟将一口没吸的香烟直接按灭,拿起西装外套起身,最后扔下一句话:“我走了,告诉祁晓晖,明天早上九点半,民政局见面。”说完不等楚言反应,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祁晓晖匆匆赶到酒吧时,卡座里只剩楚言一个人。“韩晟呢?”
“走了。”楚言也是心火未消,正大口大口灌着冰水降温呢,见祁晓晖到来愈发地不耐烦,“让你明天九点半去民政局见面。”说完也不顾祁晓晖陡然惨白的脸色,他径自扔下六棱玻璃杯起身离开。
=======我是终于看到曙光的分割线=============
第二天天气晴朗,民政局前方一辆黑色轿车不知道停了多久,车里的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满满的一堆烟蒂。
祁晓晖如约来到民政局,敲了敲轿车的车窗,韩晟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
“出来吧。”祁晓晖弯腰轻声道。
韩晟依言下车,冷冷道:“证件都带全了吗?”
“除了户口本身份证,你还需要什么证件?”祁晓晖语气冷静地反问。
两个人在大厅里排队,韩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份合约来递给祁晓晖:“这是财产分割协议,所有的不动产都划归你的名下,包括我们在国外的房产——还有补偿费,都在协议里注明了,你看一看,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祁晓晖眼尖地看见韩晟那边已经签好了字,她赌气一般笔走龙蛇,看都不看内容一眼,便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韩晟嗤笑一声:“这么迫不及待?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祁晓晖最后一笔重重地划在纸上,毫不留恋地将协议扔还给韩晟。
韩晟接过自己的一份,不言不语。
签字盖章的流程走得行云流水,韩晟拿过自己的离婚证书,走到门外对祁晓晖说:“走吧,去哪里,我最后送你一程。”
祁晓晖紧紧捏住手中的离婚证,语气平静道:“不用了,你走吧。”
韩晟凉凉地一笑,戴上黑色墨镜在祁晓晖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民政局外阳光灿烂,祁晓晖站在高高的楼梯上,抬首看了看刺目的阳光,发现自己脑中一阵阵的眩晕感不断传来,她抬手挡了挡阳光,脚步踉跄了一下,最终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毫不知情的韩晟却在相反的方向,与她渐行渐远。
44、第四十四章 ...
祁晓晖做了好长一场梦。
鼻间充斥着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她隐隐听到耳边护士压低语气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已经两个月了,以后注意点儿,别再穿高跟鞋了,看看你老婆吧,也该醒过来了。”
祁晓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人安抚的掖了掖她耳边的碎发:“你醒了。”
“阿宋?”祁晓晖有些恍惚,微微支起身子道,“你怎么在这里?”
宋承尘苦笑一声:“我还没有出院——你在外面晕倒了,正好碰到好心人送你来了医院,我已经交过医药费了,不用担心——”他语气略略有些担忧,“孩子很平安。你知道自己的身体……”
祁晓晖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我隐约有些感觉,想不到……”
宋承尘再次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试探道:“韩晟他……知道吗?”
祁晓晖收紧手掌攥住身上的被单:“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他?”
“你……”宋承尘欲言又止,正待开口劝说她,冷不防祁晓晖低声道:“我们离婚了。”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宋承尘一下子怒火中烧,大有立刻拍案而起去找韩晟的架势。
“阿宋!”祁晓晖扬声喝止住宋承尘,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眼神哀婉恳切,“拜托你,别去找他好不好?”
“这是胡闹!”宋承尘怕她动了胎气,勉强压制住怒火复又坐回床边,“今后你一个人,有没有想过孩子怎么办?韩晟到底是怎么了,他明明答应过我……”话说到一半,宋承尘突然醒觉,又堪堪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祁晓晖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扬唇苦涩地笑笑:“不怪他,阿宋,是我自作自受——如今我孑然一身,旁的念想也没有了,他既然已经离开,我是断断没有再回头找他的道理了——已经够悲惨了,不能再被他看不起,以为我拿孩子作要挟。”
“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宋承尘厉声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你要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祁晓晖紧紧捂住腹部:“我会认真教育他长大,双亲家庭里有的,我一样也不会少给他。”
看着祁晓晖坚定的眼神和戒备的神情,宋承尘除了叹气,再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阿宋,你答应我,无论是谁问起来,你都不可以说出我怀孕的事情来。”祁晓晖拉着宋承尘的手苦苦哀求道。
“……我答应你,可是你的身材一天比一天明显,到了瞒不住的时候怎么办?”宋承尘不忍拒绝一个女人这样凄清的眼神,只得退一步考虑。
“我会去别的城市,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下他。”母性是所有女人无法掩盖的一种光辉,说起孩子,祁晓晖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心?”宋承尘望着她骨瘦如柴的纤细胳臂和瘦骨嶙峋的锁骨凸起,无不担忧地开口道,“你再不好好养身体,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祁晓晖苍白着脸色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会用尽全力好好爱护他。”
宋承尘轻叹一口气,转而问道:“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叫秘书顺便带过来。”
祁晓晖咂巴咂巴嘴,真的努力思索了一阵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饿了,嗯,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吃的那一种黄花鱼吗?我想吃那个了。”
宋承尘听罢立刻否定道:“不行,油炸食品对胎儿不好——”他自作主张决定道,“我让秘书买些粥品上来吧,清淡一些,你刚刚有些低血糖,不能进补。”
祁晓晖难得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看着宋承尘拿起手机,她在一旁低声嘀咕:“还是和以前一样专制,早知道就不要问我了。”
程素素拎着午饭走上来,虽然知道宋承尘要了两人份,在看到病床上的祁晓晖时,还是微微愣了一愣:“总经理?”她讶异地长大了嘴巴,还是难以置信地微微提高了声调。
“进来。”宋承尘语气严肃,低咳一声道,“粥买回来了?”
一个优秀的秘书就应该做到绝不过问上司的私事,就算是看见了,也要打死都装没看见。程素素将这一信条贯彻得十分到位,当下眨了眨眼睛利落地将午饭在餐桌前一一展开,又面不改色地退在一边:“请用餐。”
宋承尘替祁晓晖布好碗筷,起身对程素素道:“跟我出来一下。”
“是。”程素素目不斜视,礼貌地对着病床上有些虚弱的祁晓晖欠了欠身子,一句多余的疑问也没有,乖乖跟在宋承尘走出病房,并且轻轻带上了房门,将所有声音隔绝在门板之外。
祁晓晖也不好奇,端起粥碗慢条斯理开始喝粥。
宋承尘穿着一身病号服,挺拔纤长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瞩目的焦点,他却浑然不察,只低声对程素素吩咐了几句工作,进而肃声道:“祁小姐在这里的事情不要对外宣扬——尤其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
程素素瞪圆了眼睛,头一次出现了左右为难的情绪:“我是不想说,但是刚刚似乎在楼下看到您姑姑的车了。。。”
宋承尘脸色一整,头一次出现了些微慌乱的神情:“你怎么不早说?!!!”
程素素略显委屈地撇撇嘴巴:“您刚才不是挺淡定的么,我以为没什么要紧的呢!”
宋承尘狠狠赏了她一个白眼,转身正要进病房,大老远便听到高跟鞋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来。
宋承尘头皮一阵发麻,来不及转身便听到宋芝担忧的声音由远及近:“阿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我去公司找你,现在还不知道你住院了!受了伤怎么不在病房好好躺着?嗯?~”
宋承尘连忙迎上去,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姑姑,我没什么大碍了,出来走走也有助于恢复,我下午已经打算出院了。”
“打算?”宋芝揪住他的字眼不依不饶,“你得听医生的!小李!”她回身喊了司机过来,“去把阿宋的主治医生叫过来!”
司机跟在身后也是一脸黑线:“夫人,这里是急诊。”
宋芝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扬声正待再问,宋承尘已经悄悄向程素素递了眼色,示意她赶紧把姑姑请出去,程素素接到指令,立刻笑靥如花拥上前去:“夫人,病房里太嘈杂,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宋芝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程素素,并未如众人所愿转身离开,反而挑了挑眉梢挑剔道:“你就是阿宋的首席女秘书?我们阿宋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不成?”宋芝这回可逮到了马脚,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平时里不跟我们报备他的行踪也就算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秘书是怎么当的?我们宋氏这么大的企业,可不能养一堆吃白饭的员工?!”
程素素被宋芝一顿抢白说得脸上青白交加,她勉强勾了勾嘴角,礼貌地欠了欠身子:“您说得是。”
“说得是就得改,”宋芝得寸进尺,“别我转身走了你们该我行我素还是我行我素,知道吗?既然做了首席秘书,就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是,我记下了。”程素素不温不火,恭敬地点了点头。
宋承尘眸色暗沉地一转身,低声道:“姑姑,不是说好了,我公司里的事家里人不能Сhā手么,您也少说两句吧。”
宋芝不满意地高声道:“你这是在教训我吗?!我这么辛辛苦苦费尽心思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现在倒好,我还落了个全身不是!”
宋承尘握了握拳头,半晌,什么话也没再说出口。
几个人正在走廊里争执不休,病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祁晓晖整了整头发走出来,宋承尘连忙迎了上去:“吵到你了吧?粥吃完了吗?”
“嗯,我没事。”祁晓晖虚弱地笑笑,进而对着宋芝道,“在房间里隐约听到姑姑的声音,我再待下去也说不过去,所以就出来看看,没事的。”
宋芝的脾气一下子降了下来,紧走两步拉起祁晓晖的手:“晓晖呀,你怎么也在医院呢?”
“我肠胃不大好,”祁晓晖面不改色,“过来看看医生,马上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宋芝闻言拍了拍祁晓晖的手,“好孩子,你们都是年轻人,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就什么都不在乎,听见没?”
“知道啦,姑姑。”祁晓晖体贴地笑笑,“我们别在这里聊了,正好阿宋也要出院了,我们出去再说吧——我叔叔的私房菜馆不错,姑姑您不如去那里坐坐,我们也好好聊一聊。”
宋芝满意地点点头:“好吧,那就过去坐一坐——”她把面孔转向程素素,变了语调吩咐道,“把阿宋的行李都收拾好送回家里,让他今天回大宅。”
“是,夫人。”程素素礼貌地弯了弯腰。
宋芝端庄地转身,在祁晓晖的陪伴下亦步亦趋离开了医院。
宋承尘长舒一口气,扶着墙壁缓了半分钟,程素素在一旁担忧地问:“您还好吧总经理?”
“没事,”宋承尘单手扶着膝盖摆了摆手,吩咐道,“把我的行李拿回家,不用去大宅了。”
“夫人那边……”程素素试探询问道。
“那边我会去解释,不用担心——下午把公司季度报表拿到我那里。”
“是,总经理。”
宋承尘轻叹一口气:“先回家一趟,待会儿让司机送我去祁家私房菜馆。”
这边宋芝看着祁晓晖先上了车,转身对司机轻声吩咐道:“稍后查一下她为什么来医院。”
“是,夫人。”
45、第四十五章 ...
宋承尘复又望了望楼下停着的轿车,转身吩咐程素素道:“立刻去买双平底鞋给祁小姐送过去。”
“是——”程素素应了声是,诧异地抬头望了宋承尘,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首席秘书也不好做啊!
“我先帮您收拾行李吧。”半晌,程素素斟酌着开口道,“出院还有很多手续要办……”
“不用了,”宋承尘拒绝道,“你去买鞋,我自己去办手续。”
程素素张了张嘴,只得应承下来。她紧赶慢赶买完鞋,发现祁晓晖早已随着宋芝的车离开了,九月底的天气还有些微微的余热,程素素抹了抹额头上薄薄的一层细汗,认命的扬手找来一辆出租车,报上祁家菜馆的地址,总算是得空喘了一口气。
“总经理?”程素素休息了一分钟,又拨通了宋承尘的电话,“您还需要我的帮忙吗?”
“不用。”宋承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
“好的,那我就去给祁小姐送鞋。”程素素连忙答道。
祁家私房菜馆。
正是中午客多的时候,服务员有秩序地进进出出,倒也不显得匆忙杂乱,宋芝喜静,祁晓晖特地为她安排了菜馆靠进内侧的包房,房间隔音效果一流,环境也都优雅整洁,宋芝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祁晓晖替她拉开椅子:“姑姑您先坐,我去把叔叔叫过来。”
宋芝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祁晓晖招来服务生,吩咐他为宋芝先上了一壶碧螺春,这才转身去到后厨寻找叔叔。
程素素正从门外走进来,见到祁晓晖快要消失的身影连忙高喊道:“祁小姐!”
祁晓晖疑惑地转身,见是程素素她微微愣了一愣:“阿宋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程素素拎着鞋盒走过去,礼貌地欠了欠身子递过鞋盒,“是总经理吩咐我买的,说是一定要让您换上。”
祁晓晖打开盒子,见到平底鞋后会心的一笑:“还是阿宋想得周到——麻烦你了,这么远还特地跑一趟,替我谢谢你们经理。”
“这是我应该做的。”程素素腼腆地一笑。
祁晓晖拨了拨耳边的卷发,轻声道:“既然来了就吃过午饭再走吧,正好阿宋姑姑也在这里,没有外人。”
程素素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了,谢谢祁小姐。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公司里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祝您用餐愉快。”
“好吧,”祁晓晖也没有多加挽留,“那我也不多留你了,老杨——”她扬声唤来司机,“你送这位小姐回市里。”
“谢谢祁小姐。”程素素没再拒绝,跟着司机转身离开。
祁晓晖拆掉包装盒,将脚上的坡跟鞋换下来,穿上平底鞋站稳,这才往后厨走去。
一顿饭吃下来宋芝特别的满意,她用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微微笑道:“这里的菜品确实不错,晓晖,你叔叔手艺不差。”
祁晓晖也跟着放下筷子,轻声道:“姑姑您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什么就跟我说一声,我让司机送过去——这没别的,就是郊区离大宅有些远。”
“好孩子,”宋芝满意地点点头,“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姑姑也不缺什么,你常过来坐坐也好。”
=======我是女主出场的分割线==================
沈良辰从来没有这么雷厉风行过,前一天跟卫紫报备过,第二天就去公司递了辞呈。
卫紫杵在门口不肯放她过去:“沈良辰你给我过来。”话音未落便将她拉进了自己办公室。
沈良辰面色平静从善如流跟进了卫紫的办公室,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坐下,这才开口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了,我准备辞职。”
卫紫压着怒火定定地看着沈良辰:“辞职以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出去散散心,去哪里都好,不想再在A城待下去了,”沈良辰轻轻扯了扯嘴角,想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我把青春都耗在咱们事务所了,您总得容许我最后再抓一次尾巴吧?”
卫紫被她弄得提不起气来,哭笑不得地轻叹一口气:“我只问你一句话,是因为……宋承尘吗?”
这一次沈良辰回答得无比痛快:“不是。”
卫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因为宋大少,难道是你自己的原因?——行,我也不问了,你想去哪儿抓尾巴就去哪儿抓,我还是那个条件,一定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可以吗?”
沈良辰轻轻低下头,唇边勾起一丝浅笑:“看你说的,好像要跟我生离死别了一样——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卫紫还要再说些什么,沈良辰抢先截断她的话头:“我可是难得拔一次毛,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卫紫失笑,不耐烦地扬了扬手:“走走走赶紧走,看见你我就心烦!”
沈良辰拿好辞职信,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出来。
韩晟正从门外经过,沈良辰先看到他,心说今后再也不用受到无良男上司的压迫了,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这么看起来,似乎韩晟也不如以前那么凶神恶煞了。
沈良辰笑弯了眼睛,恭恭敬敬跟韩晟打了一声招呼:“韩工好。”
韩晟面无表情斜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迈步离开。
沈良辰被睨得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触怒了喜怒无常的韩晟。
所长那里倒是很好说话,袁天光看见她把辞职信呈上来,并不急着拆封,只说了一句话:“小沈,你还年轻,未来有大把的光阴可以奋斗——可千万不能荒废了这一手技能,嗯?~”
沈良辰被他一番话说得眼眶有些微微湿热,她感激地用力点点头:“师父,我会记住您的教导。”
出来办公室,沈良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跟同事办好交接手续,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她笑着跟同事打好招呼,说定了晚上请客吃饭,这才从大家依依不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卫紫带她去了一家不大起眼的小饭店,环境很卫生,饭菜也蛮可口——只要忽略稍她们之后进来的男人,一切就堪称完美了。
“韩工。”沈良辰不得已起身打了声招呼。
韩晟点了点头,完全无视卫紫无视自己的神态,自顾自坐下来道:“我是一个人,不介意拼个桌吧?”
啊?沈良辰有点傻眼,看了看一脸不耐的卫紫,只得出面打圆场,跟卫紫坐到一边道:“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沈良辰扬声唤来服务生,吩咐又加了一副碗筷两个菜。
一顿饭吃下来,场面完全静谧的可怕,沈良辰总是放下筷子长出一口气,就听见韩晟对着卫紫:“我能不能单独和沈良辰待一会儿。”
啊???沈良辰和卫紫对视了一眼,卫紫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从善如流拎起手提包起身,对着沈良辰挥挥手道:“我再联系你,先走一步了。”
沈良辰拘谨地坐在韩晟对面,见他悠闲地喝茶也不开口,只得轻声道:“阿紫就是这个脾气,对谁都一个样子,您别介意。”
韩晟将手中茶杯放在餐桌上,“叮”地一声轻响,又把沈良辰震得够呛,她连忙正襟危坐狗腿地笑笑:“您请讲。”
韩晟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松动,他略略松了松领带,轻咳一声道:“你辞职了?”
“嗯。”沈良辰谨慎地点了点头。
“想好以后去哪里发展了吗?”韩晟问得一板一眼。
原来是上司对下属最后的一点关怀?沈良辰微微放下心来,稍稍动了动肩膀:“还没有,想先休息一阵。”
韩晟点点头,不再说话。
场面再次尴尬下来,沈良辰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皮笑肉不笑道:“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韩晟再次轻啜了一口清茶,慢条斯理道:“你赶时间?”
“不敢不敢。”沈良辰连忙讨好地笑笑,“您请继续。”
韩晟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今后还在A城吗?”
沈良辰被问得一愣,不知道韩晟今天前言不搭后语的提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老老实实回答道:“不一定了,先出去看看再说吧。”
“容我冒昧问一句,”韩晟终于切入正题,“你和宋承尘……”
沈良辰眼中闪过了然的神情:“您……”
“我是他的大学同学。”韩晟大方作答。
沈良辰苦涩地一笑:“我们已经分手了。”
韩晟食指轻点桌面,半晌开口道:“如果不去争取,很容易会被人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沈良辰抬起眼皮看了看韩晟,复又垂下头去:“您说得是。”
韩晟终于放过了一整个中午都坐立不安的沈良辰:“那就这样吧,祝你一路顺风。”
沈良辰连忙起身伸出右手和韩晟握了握:“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也希望您工作顺利。”
官方得体的谈吐令韩晟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不再多说什么和沈良辰默默道别。
46、第四十六章 ...
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个钟头,沈良辰双手Сhā兜走在A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这才恍然惊觉她在这个城市已经待了有六个年头了。
她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滑过街边的小店,透过透明整洁的玻璃窗一家一家走过去,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午后的阳光渐渐炙热起来,沈良辰身边连把遮阳伞都没有带,她眯起眼睛抬手挡了挡阳光,无意中被街边的旅游社吸引了进去。
晚上和同事们一起吃过践行宴,沈良辰又被拖着去了酒吧继续high。
卫紫今天喝得有些多,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形象被毁得一塌糊涂,只见她一手拉着沈良辰一手握着酒瓶子不肯撒手,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个小没良心的,这就打算扔下我了是吧?想得美!嗝……”
沈良辰被磨得没办法,只得带着卫紫回了自己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她弄上了床。
“阿紫,今天就在我这里住下,好吧?”沈良辰坐在床边,一边拿热毛巾替她擦虚汗,一边轻声细语道。
“唔……”卫紫被蒸腾的热气熏得一激灵,扬手便打掉了沈良辰手中的毛巾。
沈良辰摇摇头,复又捡起毛巾拿在手里,就这么随意地靠在床边喃喃自语,也不管卫紫有没有听懂,听没听得进去。“阿紫,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你、离开我们共同奋斗过的地方。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说着,沈良辰自己笑了出来,“瞧我这话说的,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我要走了,才想起来担心你——我这个闺蜜,做得真不合格。”
卫紫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
沈良辰轻轻捋顺卫紫耳边的卷发:“你一个人也够久了,是时候走出那段阴影了。你清醒的时候,我总不敢对你说这些话,但是,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你也不能总这么单着。我这一走也好,你以后也能腾出时间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说着说着沈良辰自嘲地轻笑一声:“我这怎么跟交待后事似的了,啊呸呸——阿紫,等我回来,你可得带着老公一起来接我!”
絮絮叨叨说了半日,卫紫的呼吸都渐渐变得平稳下来,沈良辰总算住了嘴,替卫紫盖好薄被,这才轻手轻脚走出去带上房门。
早上天光大亮,卫紫终于恍恍惚惚醒过来,发现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揉了揉睡乱的长发,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扬声喊了一句:“良辰?”
无人回应,卫紫心中突地一跳,她顾不得刷牙洗脸便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匆匆忙忙推开卧房的门,客厅里果然也空无一人。
她站在门口愣了愣,复又转身折回卧房,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凉白开,她走过去拿起来,下面果然压着一张小纸条:厨房里有早饭,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两个人——不,三个人更好^^爱你的良辰留。
卫紫轻嘶了一声,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放下纸条边喝水边往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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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沈良辰拖着行李从家中走出来,扬手招来出租车,报上机场地址,便靠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
马路上车辆还很少,耳边有轻微的风声呼啸而过,沈良辰轻轻皱了皱眉头,将车窗完全摇了上去。
司机师傅很热心,一边开车一边跟沈良辰聊起天来:“这么早出门,是要去出差嘛?”
“嗯。”沈良辰不欲多谈,轻轻应了一声。
“年轻人呐,得注意身体——不能熬夜。”司机师傅通过前视镜看了看后车座的沈良辰,好心劝说道。
沈良辰勉强睁开眼睛笑了笑:“师傅您也挺累的吧,这么一大早就出来跑生意。”
“嗨,能有什么办法,家里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呐!”师傅用了抱怨的口气,脸上却分明笑开了花。
沈良辰看得有些愣神,半晌喃喃道:“您真是辛苦。”
司机师傅浑不在意地笑笑,挥挥手表示这算不了什么。
出租车渐渐驶上了高速公路,沈良辰刚有些昏昏沉沉,又听见司机有些试探斟酌的声音响起来:“小姐,您看看后面,那辆车从上了高速之后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是您认识的人吗?”
沈良辰闻言蓦地睁开眼睛,她并未马上回头,只面色平静地盯住开车的司机,一字一句道:“师傅,是辆银灰色的宾利吗?”
司机有些纳罕,到底还是又看了一眼:“……是!小姑娘跟家里闹别扭了吧?有话好好说,别赌气。”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沈良辰双手紧紧抓住副驾驶的车座靠背,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师傅,麻烦你开快一点,好吧?”
司机一愣,还是听话地加大了油门,嘴上还是不死心地劝说道:“车里人是你对象吧?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呐!我看他没什么恶意,只是一直在后面跟着而已——听大叔一句劝,别再跟人闹别扭了,家里人哪有隔夜仇?”
沈良辰额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有些神情恍惚,虚弱地冲着司机笑了笑,只说道:“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他……不是我的家人。”
司机闻言摇了摇头,失笑道:“我看得出来。不管怎么说,你一个小姑娘拎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出来,肯定不让人放心啊!听叔一句劝,跟人好好说,嗯?~”
沈良辰心烦意乱,只一径的催促司机道:“师傅,麻烦您了,再开快一点。”
司机乐呵呵地笑笑:“开得再快也比不上宾利啊,小姑娘你真是高看我了,这是出租车,又不是赛车。”
沈良辰直直地坐在后车座上,身子僵硬地连转身都不能,她只觉得自己被一寸一寸泡进冰水里,寒冷彻骨、无法自拔。
宾利似乎也毫不慌张,不紧不慢一直与沈良辰坐的出租车保持恒定的距离,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出租车终于稳稳停在机场的时候,沈良辰已经全身脱力般汗如雨下了,她强抑住剧烈的心跳,在司机的帮助下将行李取出来,付了车费连零钱都没有找,便迅速拉起行李向机场大厅奔过去。
性能良好的宾利同样第一时间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车上人也不下车,只悠闲地坐在车上观赏沈良辰慌张跳脚的动作神情。
刚刚走进机场大厅,声音甜美的女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乘客朋友们请注意,乘客朋友们请注意,由于机场安检系统出现问题,所有航班均推迟起飞时间,请您耐心在候机大厅等候,请您耐心在候机大厅等候。
一遍又一遍的女声循环往复,沈良辰心底一凉,手中的行李“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里,她突然泪如雨下。
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对她的行为感到讶异,谨慎地观望过后,又匆匆地走离她的身边。
沈良辰哭到脱力,勉强支撑着自己蹲下来,头部深深埋进两膝之间,身体随着抽噎声不断地颤抖起来。
突然地一股外力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沈良辰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至,她连头都不抬,浑身僵硬又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姚远将她抱在怀里,爱怜地紧了紧环抱她的手臂:“没有我,你一个人又去得了哪里?嗯?~听话,跟我回家。”
沈良辰突然疯了一样伸手出来,拳头雨点般落在姚远的身上,他却甘之如饴,享受般地轻笑一声:“知道发脾气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幼稚。”
沈良辰揪住姚远的领口,用力发狠道:“放我下来。”
姚远无辜地挑了挑眉梢,目光看向她揪住自己的纤纤玉手:“现在似乎是你在抓着我不放?”
沈良辰用力挣扎,终于从姚远怀抱里挣脱出来,她双脚已经落了地,姚远的手臂却还松松垮垮地环在她的腰间。
沈良辰愤恨地抵住他的胸膛,声音已经带了隐隐的哭腔:“放开我……”
姚远倏地收紧了手臂,令她的身体紧紧贴住自己的:“我早说过了,除了这一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啪——”清脆的一声耳光声响起,姚远被沈良辰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连头部都跟着微微偏了过去,沈良辰悬空着右手,神情丝毫没有后悔。
姚远轻轻扭了扭头,伸舌轻轻触碰了下陡然肿/胀起来的嘴角,他好脾气地笑笑:“解气了?那么跟我回家。”
沈良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清冷道:“你恨我吧?”
姚远闭了闭眼睛,没有开口。
沈良辰不管他听没听得懂,只自顾自地说下去:“恨我们一家人,对不对?当年我父母双亡,连爷爷都被我气死了,你如今可算如愿了?”她冷笑一声,“现在的你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又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堵在机场截下我?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死人有什么意思?要折磨得我生不如死,你才觉得大快人心,是不是?姚远,你这一生都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对吧?你觉得我和那些恭维你的人一样,事事都能令你顺心不是?这世上哪里来得这样好的事情,让你事业顺心,连情路都一帆风顺?姚远,你以为顺心如意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姚远眸色瞬间暗沉下来,他只作未闻,再次收紧了手臂,声音疲惫而低沉:“跟我回家。”
沈良辰不再挣扎,顺从地跟着他坐上了回程的车。
47、第四十七章 ...
沈良辰再次被软禁起来了。
窗外的阳光明媚,她却只能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口触摸一下阳光的热度。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沈良辰自嘲地冷笑一声,环抱双臂面向窗口蹲了下去,第二次被软禁,她果然不如第一次那样慌张无措了。
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沈良辰每天里最煎熬的时刻又到了。
姚远亲自端了饭菜进来,见到沈良辰赤/祼着双脚站在地上,立刻皱了皱眉头:“又不听话了,”他放下托盘紧走几步走过去,一下将沈良辰打横抱在怀里,“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光脚踩在地上。”
姚远轻柔地将沈良辰放在绵软舒适的大床上,自己也跟着侧坐在床边,毫不避讳地将沈良辰的脚放在自己掌心里揉搓取暖:“冰着了吧?”
沈良辰僵硬着身子一言不发,也不挣扎也不哭闹,只愣愣地坐在床上任由姚远搓扁揉圆。
姚远轻柔地抚弄了一阵,直到沈良辰的双脚渐渐回温,这才放开沈良辰:“我去洗手,回来我们吃饭。”说完姚远起身走进卫生间里。
沈良辰面上立刻现出厌恶的神情,她紧紧攥住身下的被子,将自己蜷缩在大床的一角里。
姚远出来见状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甩了甩还有些微潮的双手,将午饭端来放在床边的几案上:“良辰,来吃饭。”
沈良辰恢复了刚刚的面无表情,顺从地来到床边坐好,任由姚远将碗筷递至她面前,听话地接过来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慢点吃,别噎着。”姚远语气柔和,不断地为沈良辰布菜。
沈良辰只吃自己碗中的食物,姚远为她夹菜,她便如数咽下,姚远动作稍微慢一点,她便只大口大口地吃米饭,绝对不主动夹菜。
姚远知道她在以这种方式和自己较劲,却丝毫也不见恼火,只手下不停地为沈良辰添置菜品。
觉得她吃得差不多了,姚远接过沈良辰手中的碗筷,用餐巾替她擦干净嘴角的油渍:“吃饱了吗?休息一下吧。”
沈良辰也不吭声,姚远便耐心地坐在她身边,细致小心地替她削好一个苹果,递到沈良辰嘴边:“吃个苹果好吗?”
沈良辰机器人一样接过他手中的苹果,一口一口全数吃了进去。
不出半个小时,沈良辰又将吃进去的东西如数吐了出来。
姚远脸色铁青地站在卫生间门外,听着沈良辰一阵高过一阵的呕吐声,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裂起来。
门外等候多时的家庭医生收到指令第一时间冲了进来,随行的护士利落地将急救箱包打开,很快制止住沈良辰不住抽搐的身体和还在向外呕吐的状态。
已经被姚远从卫生间抱回大床的沈良辰面色惨白,一动不动任由医护人员替她扎针输液。
姚远在外室接待了医生,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听医生说道:“沈小姐是精神性失调障碍导致的肠胃功能紊乱,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和精神心理因素是很大的诱因,需要家属及时疏导和沟通交流。”
“什么时候可以治好?她已经连续三天这个样子了。”姚远面色不善。
医生只能尽到应尽的义务:“这种病的治疗重点不在药物控制,良好的饮食习惯和生活环境更加重要,只有病人的情绪稳定了,才能从根本上消除病症——”医生似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只就事论事建议道,“一定要让病人配合治疗,最好取得她的信任,让她在一个舒适没有压力的环境下进行休养。现在她的状况不是很差,只要适当的户外运动和家属良好的沟通,这个病慢慢就会好起来。”
“我知道了。”姚远面无表情轻声应道。
卧房内,沈良辰挂好点滴渐渐平静下来,护士在一旁替她调节好流量,轻声劝慰道:“放松心情最重要,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嗯?~好好休息。”
沈良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神终于渐渐有了焦距,她轻启薄唇,几天没讲过话的嗓音沙哑无比:“护士小姐,刚刚那个男人去哪里了?”
护士了然地轻声浅笑:“是你的老公吧?从一开始就紧张得不行,刚刚跟医生出去询问你的病情了,你想要他进来吗?我替你去喊他。”
“不要!”沈良辰突然来了精神,紧紧抓住护士的手不肯放开,语气哀婉恳切道,“护士小姐,能不能借我用用你的手机?”
年轻的女护士微一怔愣,当下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递给她:“当然可以,给你。”
沈良辰接过手机,熟练地拨出一组号码去。
宋承尘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一只纤细温弱的右手轻轻将手机接起来。
“宋承尘……”沈良辰的声音虚弱又遥远,还隐隐带了抽泣的哭腔。
“……”那边沉默了半分钟,有温柔的女声适时响起:“是沈小姐吗?”
沈良辰来不及收声,手机“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门锁轻微转动的咔哒声,医生跟在姚远身后走了进来,看到呆立在原地的护士,姚远愣了一愣,医生忙出声道:“怎么了?”
沈良辰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女护士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她还从来没见过像姚远这样温和邪魅矛盾又和谐奇迹般交融在一起的精英人物,当下在姚远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颊轻声道:“没什么,我刚才不小心把手机掉在地上了。”说完她不动声色捡起地上的手机放进白大衣的衣兜里。
姚远对着医生欠了欠身子:“麻烦您了,请把需要的药物列出单子来,稍后我会请管家结账。”
送走医生,姚远转身折回了沈良辰所在的房间。“谁的电话?”
“谁的电话?”宋承尘从厨房里将粥品端进来,见祁晓晖正握着他的手机发呆。
祁晓晖见他出来连忙扯了扯嘴角,将手机递还给宋承尘顺便接过他手中的粥碗:“这么麻烦还让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没什么,”宋承尘不在意地笑笑,“祁叔叔忙不开,我也是顺路就替他送过来了,你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
祁晓晖将粥碗拿在手里并不急着吃,只担忧的望向宋承尘:“阿宋,刚刚好像是沈小姐打来的电话,我不小心替你接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就挂断了。你再给她打一个吧,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宋承尘闻言一愣,右手捏紧了手中的手机,半晌道:“我知道了。”
祁晓晖温和地笑笑:“时间也不早了,你既然吃过了我就不再留你了,快去上班吧。”
“那我先走了,”宋承尘点点头,“你记得把粥喝了,有什么事情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
姚远坐在沈良辰的床头,温和的目光里透着不容置疑的了然:“在我的眼皮下面还不肯老实?良辰,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收买一个素未谋面的小护士帮着你向我撒谎?嗯?~”
沈良辰紧闭双眼,颤抖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她的恐惧。
姚远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细致又温柔地描绘着沈良辰的眉眼唇形:“我的小良辰,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那个宋承尘,早有佳人在侧,你还记挂他做什么?”
即使闭着眼睛,依然有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来。
姚远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轻柔地用手掌拍打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不哭了,良辰最漂亮,哭了就不好看了,嗯?我不说了,什么都不追究了,你乖乖的,嗯?~”
“什么?!”瓷质的精致茶杯被重重摔在茶几上,褐色的茶水零星溅在茶几上,洇出一滩不大不小的茶渍来。
司机低着头,恭恭敬敬站在宋芝面前:“医院就是这样说的。”
宋芝长出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愤愤道:“我就说阿宋有事瞒着家里,想不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情——”她微微直起了身子,紧紧盯住司机重复问道,“问清楚了吗?”
司机耐心答道:“是的夫人,都问清楚了,所有的手续都是少爷办理的,没有差错。”
宋芝立刻低声问道:“我大嫂呢?”
司机恭敬作答:“中午和陈太太去做美容护理了,说晚上不回来吃了;宋先生今晚也有应酬。”
宋芝复又靠回沙发座背,轻轻舒了两口气,按了按额角斟酌道:“不行,给我大哥打电话,让他应酬完了务必早点回家,”她边说话边起身往衣帽间走去,“给我备车,马上去找大嫂。”
宋母正和朋友在茶馆喝茶,宋芝风风火火赶过来,她有些微微诧异,吩咐服务员上了新的茶具,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阿芝你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过来——晚上也没什么事,陈太太你也认识,我们三个一起聚一聚好了。”
“大嫂!”宋芝脸色欠佳,低声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饮茶?”她颇为在意地轻轻看了一眼陈太太。
陈太太连忙好脾气地笑笑:“你们有体己话要说,我就先告辞了,有空再联系。”
宋母歉意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陈太太离开,这才转身看向宋芝:“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先喝口茶。”
宋芝端起新沏的茶叶,难得囫囵地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道:“嫂子,出大事了。”
宋承尘正在办公室里办公,程素素打了内线接进来通风报信:“总经理,有电话,是大宅那边打过来的。”
“我知道了,”宋承尘放下手中的文件,“接进来吧。”
“嘟”的一声轻响,宋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平稳传来:“阿宋。”
“妈,”宋承尘听不出母亲的语调起伏,谨慎地应了一声,“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唔,挺好的,”宋母声音平静,“今天来大宅一起吃顿饭吧,你姑姑想你了。”
宋承尘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妈,每次都用同一个理由,我上周才见过姑姑,公司里事情太多……”
“就这么定了。”宋母难得声音严肃,不容置疑地果断挂上了电话。
宋承尘无奈地看了看拿开话筒看了看,转而拨通秘书内线:“小程,告诉下面今天不用加班了,所有事宜等我明天上班来处理。”
程素素应了一声是,了然开口道:“替您备下去大宅的车吧。”
“嗯。”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汽车驶到大宅时已经晚上七点了,宋承尘靠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司机稳稳停下奥迪低声道:“总经理,到了。”
宋承尘轻嗯了一声,却靠在车座上没有下车。
司机也不敢出声催促,只得陪他一同在车里等待。
宋承尘沉默了两分钟,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利落地下车向大宅走去。
离大门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佣人已经殷切地打开大门欢迎宋承尘了,他还没进门就听见客厅里一片低声笑语。
声音随着宋承尘进门的脚步声而戛然停止,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妈,姑姑……晓晖?”宋承尘的目光在转到客厅里的三个人时,诧异的停了下来。
“阿宋——”祁晓晖目光又忐忑又慌张,宋承尘从来没在她的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宋母和姑姑的神情又异常凝重,见宋承尘走进来,宋芝这才缓缓开口道:“阿宋,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家里?”
宋承尘还来不及开口,只听得宋芝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晓晖怀了你的孩子,怎么能还让她不明不白跟着你?!”
48、第四十八章 ...
几分钟之前还在车上的时候。
宋承尘手里握着电话闭目养神,手机翻盖不断地开开合合,他最终还是拨出了沈良辰的电话。
“喂——”陌生的男声不期而至,宋承尘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直身子声音低沉道:“你是谁?”
男人并不答话,只玩味地浅笑一声:“找良辰吗?她已经睡了。”
“……”不待宋承尘再开口,电话利落地咔嚓一声被挂断。
宋承尘愣愣的握着手机,不清楚自己刚刚到底听见了什么。
“阿宋?!”宋芝的声音试探着再次传来,“这孩子,答个话也走神,晓晖还在这里呢!你给我严肃一点。”
宋承尘紧紧捏住手机,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慌乱无措的祁晓晖,目光似乎穿透她的身体看到了别处。他听见自己一板一眼低声答道:“是,是我的错。”
祁晓晖捉紧杯子的手指骨节泛白,听见宋承尘的答案后蓦地松了一口气。
宋母面上微微透露出开心的神色,又碍于宋芝的严词厉色不好表露,只微微点了点头道:“先来坐下吧,总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做主,今后晓晖就在我们家安胎了。”
宋芝爱怜地拍了拍祁晓晖的手:“这样就对了,晓晖,你还有什么需要带来的,都吩咐司机去取。我们这儿什么都有,你就安心养胎吧。”
祁晓晖低下头去,不言不语点了点头。
“这孩子,还害羞了,”宋芝颇为感慨,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你们俩走到了一起。”
宋母看了看宋承尘,不由得问他:“有没有想过婚事什么时候举行?”她看了看客厅挂钟,“饿了吧?我们可着晓晖的时间,先把晚饭吃过了,待会儿你让佣人把晚饭端到卧室去吃吧。”
“知道了。”宋承尘点了点头。
“问你话呢,婚事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宋芝替嫂子重复又问了一遍,“依我看,当然是越早越好,眼看晓晖的肚子越来越大,总这么挺着到时候穿婚纱也难看。”
“晓晖,你是怎么打算的?”宋母见宋承尘不说话,于是开口问向祁晓晖。
“……我都听阿宋的。”祁晓晖低着头,不动声色道。
宋芝和宋母一齐看向宋承尘,只等他一句答案。
宋承尘面无表情巡视了一番屋子里的三个女人,沉声道:“我没有意见,随你们。”
“那就太好了!”宋芝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坐的离宋承尘近,抬手替他抚了抚西装垫肩,“知道你工作忙,筹备婚礼的事情就交给姑姑吧,你只要婚礼当天准时到场就好了。”
宋承尘对着三人欠了欠身子:“我去吃晚饭了。”
宋母扬声喊住了他:“阿宋?”
“妈——”宋承尘停在原地。
宋母看了看宋芝和祁晓晖,歉意地笑笑说道:“我去给阿宋看看有什么吃的,你们先聊。”
“晓晖。”客厅里只剩下宋芝和祁晓晖两个人。
“姑姑。”祁晓晖轻声应道。
“傻孩子,怀孕是开心的事,你怎么总是不高兴呢?这儿没有外人,姑姑也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宋芝将祁晓晖的手掌放在自己膝上拍了拍,“当年拆散你们俩,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们还小,太年轻,不知道没有孩子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好在你如今把身子调理好了,我们宋家欠了你的,以后姑姑都补偿给你。”
祁晓晖微不可察轻轻颤抖了下,声音平静道:“姑姑说得哪里话,我都是离过婚的女人了。”
宋芝轻轻皱了皱眉头,不高兴祁晓晖这样自我贬低:“这又是什么话,你如今有了我们宋家的后,以后自然是宋家的人,别总是胡思乱想,嗯?~”
“是,姑姑。”祁晓晖轻声作答。
宋承尘卧室。
宋母看着宋承尘低头喝粥,不由得一叠声地嘱咐道:“你爸该回来了,待会儿跟他好好说话,别惹他生气,听见没?”
“嗯。”宋承尘放下碗筷点了点头。
“他就是那个固执脾气,我们还没告诉他晓晖怀孕的事情,你到时委婉一点,这毕竟是宋家的长孙,他就是生气,也不会大动干戈。”
“妈,我知道。”
宋母扯了扯嘴角,连忙道:“你快吃吧,我也没什么事了。”
目送着宋母离开,宋承尘看了看面前的饭菜,只觉得食欲全无,他扬声招来佣人撤走食物:“把饭菜处理掉,太太要是问了就说我吃过了。”
“是的,少爷。”佣人利索地撤走餐具饭菜,卧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宋承尘在屋子里困兽般转了一圈,打开窗户吹了吹风,半晌又招来佣人:“给我把车上烟拿过来。”
佣人面露难色:“少爷,夫人禁止在大宅里吸烟,您是知道的……”
“叫你拿就给我拿!”宋承尘破天荒提高了声调,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怒火。
“去给他拿吧。”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来。
宋承尘身子一僵,面对着窗口不肯回头。
“阿宋,你还在怪我是不是?”祁晓晖语气虚弱地看向他。
身后有佣人的脚步的来来往往,宋承尘也不说话,只待佣人将香烟和打火机全数送到,默默点了一支烟,就这么夹在手指间看着它静静燃烧。
香烟的烟雾缭绕而上,在空气中形成了迷蒙的画面,烟灰烧了长长的一截,摇摇欲坠地留在海绵烟蒂上。
祁晓晖紧走两步,伸手拿过宋承尘手中将要燃尽的香烟,从善如流摁灭在水晶烟缸中:“跟我说话,阿宋。”
宋承尘目视着远方,不肯开口。
“是因为沈小姐吗?”斟酌了半晌,祁晓晖终于颤抖又试探着问了这句话。
“晓晖。”宋承尘终于开口,目光却扫向屋外明显在听壁角的佣人,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带你出去转一转。”说完不由分说搀扶着祁晓晖,两个人亲密走下二楼,来到了大宅后面的花园之中。
“感觉怎么样?”姚远轻柔地抚了抚沈良辰的短发,轻声道,“你睡了一下午了。”
沈良辰睁开迷蒙的双眼,她做了好长一场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她每天放学归来,都能看见奶奶坐在门口边剥豆子边等她回来的身影;而爷爷,一定坐在院子中央,一下一下削着木头,她的小书架,就是这样渐渐成形的。
沈良辰缓缓推开院子大门,果然看到爷爷精神矍铄的面孔,粗糙的手指因为长年的劳动而不瞒了茧子。“爷爷!”沈良辰轻轻喊了一声,生怕惊醒这一场美好的梦境。
沈爷爷抬起头,爱怜地望了良辰一眼:“乖囡放学了?”
沈良辰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她紧走几步跪倒在爷爷身前:“对不起爷爷,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我好不好?爷爷,我错了……”
沈爷爷的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到了远方,他慈祥地点点头:“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爷爷不求你飞黄腾达作人上人,只要天天开心,就比什么都强。”
沈良辰恍惚着回过头去,看见当年十一二岁的自己,手里捏着考砸了的试卷嘟着嘴巴站在不远处。
她再回过头去,沈爷爷越过她,一步一步来到小良辰的面前蹲下:“好孩子,听爷爷的话,不哭了,嗯?~进屋洗把脸,我们开饭了——你奶奶早就等急了。”
沈良辰站在祖孙俩的身后,泣不成声瘫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不哭了,乖囡。”年轻的声音和苍老的重叠在一起,沈良辰一瞬间不知道今夕何夕,任由姚远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见她不说话,姚远轻轻扬手示意佣人端了粥碗过来:“醒了就起来喝完粥,中午的饭你都吐了,这会儿肯定饿了。”他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至刚刚扶起来靠在床头的沈良辰嘴边,“你最喜欢的粥,来,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沈良辰微微偏过头去,不说话也不哭闹,只静静用行动抗议她的不满。
她又岂止是不满那么简单。
睫毛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珠,沈良辰酡红双颊的样子十足地惹人怜爱,姚远一点脾气都没有,温柔地撤下粥碗,语气冷静得可怕:“不想吃?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宋承尘搀扶着祁晓晖,渐渐沿着花园里的小径走到了半山腰上。
他也不放手,就这么静静搀着她走在她身侧。
“阿宋。。。。”祁晓晖心怀忐忑地开口。
宋承尘看着远处风景,面无表情地轻启薄唇:“四年之前我不能护你周全,因为那个荒谬的原因而被逼无奈送你出国,那个时候,你恨我吗?”
祁晓晖摇摇头,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回头计较。”
“孤身一人处在异国他乡,连倾诉都找不到对象,每天都要一个人忙忙碌碌,借由学业工作来忘记那段不愉快的过往——”宋承尘垂下眼眸,“我几乎每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你辛苦难过的样子。”
祁晓晖静静听着,忍不住微微湿了眼眶。
宋承尘没有理会,自顾自说了下去:“后来我遇到了她,大大咧咧又没心没肺,却像精灵一样闯进我的世界,把我向来自诩完美的空间搅得一塌糊涂,”他不去看祁晓晖渐渐惨白下去的脸色,“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护她周全,再不能发生四年前那样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发生了比四年前更加可怕的事情,”宋承尘的声音蓦地喑哑下来,“我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而去,却什么办法也不能用——晓晖,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你现在做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哪怕是婚姻,只要你要,一样可以拿去。”宋承尘的声音携着惊雷缓缓而至。
“可是现在不一样,晓晖,我不能再让心爱的女人受到伤害。”他的目光在不远处停留的银灰色宾利上一闪而逝,“你明白吗?沈良辰她遇到困难了,我要去救她。”
“所以,暂时嫁给我——”宋承尘俯低身子压在祁晓晖耳边貌似怜爱地轻声道,“我只能给你这样的承诺。”
看着不远处宋承尘爱怜的目光和亲昵的动作,沈良辰坐在车中,指甲紧紧陷进了肉里。
姚远坐在后车座上,手臂一伸将沈良辰揽进怀里:“看清楚吧我的小良辰,他早已佳人在侧,又怎么会记得你是谁?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要我再教你一遍?”
沈良辰身体僵硬着不能动弹。
姚远轻笑一声,扭头吩咐司机:“开车。”
“……为什么是我?”祁晓晖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让她受伤害,所以就肆意利用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怎么伤害也无所谓了是吗?”
“晓晖,”宋承尘压制住她不断挣扎的身子,手指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你我都知道为什么。不要打着爱的旗号再去任性妄为了,听听你自己的心吧。”
“阿宋,不是这样的阿宋……”祁晓晖渐渐慌乱起来,眼神凌乱地揪紧宋承尘的衣袖,“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宋承尘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语,稳稳将她揽在怀中,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晓晖,你还要生下他,不是吗?别怪我心狠,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祁晓晖虚脱一般倒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领:“阿宋,你变了。”
“变的是你,我一直不曾离开过。”宋承尘目光悠远,定定地望向银灰色宾利逐渐消失的方向,“你把当年那个心思浅薄毫无城府的祁晓晖丢到哪里去了?”
49、第四十九章 ...
傍晚的微风有些清凉,祁晓晖忍不住双手抱臂上下摩挲了几下,宋承尘见状,脱□上的西装外套一言不发为她披上。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宋承尘在她身后声音清冷开口道。
祁晓晖并不行动,只定定地背对着宋承尘站在他身前:“你又凭什么笃定我会跟你合作?”
宋承尘闻言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笃定?你以为我姑姑是吃素的,天长日久还看不出你的心思?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回国的,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瞒天过海?姑姑她只是一时糊涂没有想到,你想让我把证据交到她手里吗?四年前能够让你在A城待不下去,只不过因为我们谈了一场恋爱,四年以后,你觉得得知真相之后她还容得下你么?”
一番清醒透彻的分析使得祁晓晖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她不由自主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道:“就算我答应跟你假结婚,你想过如何收场吗?如你所说姑姑她这么精明,知道真相以后肯定不会放过我的——”祁晓晖越想越怕,忍不住回身抓住宋承尘的衣袖,“阿宋,你想好了吗?”
宋承尘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捉住祁晓晖的手腕,轻轻将她扯脱自己的胳臂:“我从不打无准备之战,既然做了,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后面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好,”祁晓晖愣愣地任由宋承尘牵引着朝别墅走回去,半晌开口道,“我答应你。”
宋承尘微微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步步紧逼再说出“你本来也没得选择”之类的话来。
沈良辰随着姚远再次回到郊区的别墅,她仍然一言不发,姚远耐心十足地陪她整整坐了一晚上,快到凌晨的时候,沈良辰渐渐有了些感觉。
姚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温柔道:“饿了吧?下午睡的时间太长,我该叫佣人早点叫醒你的——想吃些什么?”
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沈良辰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边坐着,一动不动。
姚远挑了挑眉稍,自我感觉地笑笑:“那就听我的,吃碗粥,好吗?厨房新做的沙窝海鲜粥,味道不错还有驱寒的功效,你的身子正适合吃一点。”见沈良辰没有拒绝,姚远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顾已经是深夜,扬声将佣人们唤来。
效率极高的后厨干脆利落地将一直温着的粥品端上来,姚远端过粥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轻吹汤匙中的热粥递至沈良辰嘴边:“来,张嘴,啊——”
沈良辰缓缓抬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轻启薄唇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我自己来。”
“好。”姚远连眼角都带上了笑意,痛快地握住沈良辰的手,将粥碗稳稳放在她的手心:“拿稳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沈良辰终于愿意开口对他说话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姚远却如获至宝。他迭声唤来佣人,“再添一副碗筷。”
新添的碗筷很快摆了上来,姚远也端起粥碗陪在沈良辰身边:“吃吧良辰,尝尝看你喜不喜欢。我陪你一起吃。”
沈良辰又恢复了沉默,一口一口将碗中的海鲜粥慢慢吃完。
吃完粥沈良辰又默默缩成了一团,不说话也不哭闹,姚远看得心疼,放下碗勺将沈良辰打横抱在怀中:“良辰乖,我们去外面坐一会儿,嗯?~”
沈良辰继续在他怀中蜷成一团,不言不语。
姚远就这样抱着她来的别墅的后花园,有潺潺的流水声汩汩经过,月光洒在地上留下银灰色的光华。
花园的一隅处有别致精巧的双人摇椅,姚远抱着沈良辰坐了上去,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女人:“良辰乖,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的睡一觉,好不好?”
“你看今天的月色多美,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姚远在沈良辰的耳边轻声呢喃,手掌有规律地轻柔拍打着她的背部,“良辰,你在我身边,就是最美丽的风景。”
沈良辰终于在他怀中浅浅睡去,姚远静静凝望着她的睡颜,一时间感慨良多。月色朦朦胧胧照在她的侧脸上,小巧的鼻子精致无比,鼻翼轻轻翕动着,眼睫毛在眼窝处洒下淡淡的阴影,像华美的蝴蝶振翅欲飞。姚远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这一场良辰美景。
“先生,”管家终于在后花园找到了主人,见到姚远责备的神情连忙放低声音道,“您也该休息了,晚上风凉,别把沈小姐冻坏了身子。”
姚远见状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这就抱她回房。”
管家走在他身前为他引路,看着姚远将沈良辰轻轻放置在大床上盖好薄被这才轻手轻脚走出来,他始终没有离开。
姚远不动声色望了一眼老管家,轻轻带上房门转身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管家微微有些担忧地看向主人:“您今天喝海鲜粥了是吧?医生交待过,您的胃病忌食海鲜!”
“我心里有数。”姚远不用再隐瞒什么,扶着墙壁略略长出一口气,“你去休息吧。”
“先生,”管家连忙伸手扶住姚远,“需要叫医生来看看吗?您看起来脸色差极了!”
“不用,”姚远不耐地挥挥手,“明天叫医生过来给良辰复诊,我再顺便看看就好了,你不必大惊小怪,我这个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秘书来过了吗?”
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姚远回到主卧:“来过了,把文件资料都留在书房——”他顿了顿,不想再说接下来的话。
“说。”姚远不容置疑。
“秘书说政府里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处理,不能……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因私废公了——恕我直言,先生,以您的实力和性格,是根本不屑于跟那帮人打交道的,为什么还劳心劳力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理由,”姚远没头没尾说了两个字,他头一次有了跟人解释自己企图的意愿,目光也在刹那间变得柔和缠绵,“我需要一个理由回到A城,回到她身边。”
对于主人的隐私情/事,做管家的不便也不能多加评判,五十多岁的老人家眼中有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却到底还是摇摇头转身退了下去。
姚远苦笑一声,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胃部,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渐渐浮上心头:
你爱上了什么,到头来就会毁在什么上面。
可沈良辰从来不是他的劫。
她是他的命。
第二天清晨,天色才蒙蒙亮,姚远便揉揉酸痛的额角坐起身来,他昨晚批阅文件到三点多,才睡了一个来小时,便清醒过来了。
书桌上还堆着四散凌乱的文件,姚远皱了皱眉头,先收拾整齐好书桌,这才转身到卫生间洗漱。
他很快一身清爽地洗漱完毕,推开主卧的一刹那,沈良辰斜倚着门板的身子歪了进来。
“良辰?!”姚远惊怒交加迅速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步伐稳妥地抱着沈良辰将她安安稳稳放置在自己的大床上,这才注意到她酡红地有些不正常的脸颊,“你怎么在那里?”
沈良辰恍恍惚惚醒过来,见到姚远之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姚远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一下,转而声音轻柔道:“良辰乖,别怕,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良辰还没说话,姚远先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滚烫的触感令他一惊,连忙高声将管家唤来:“立刻把医生请过来,现在马上就去。”
“是的,先生。”管家看了看大床上的良辰,目光担忧地转身离开。
医生很快被请过来,一丝不苟替沈良辰检查过身体,又监督护士挂上吊瓶,这才忍不住在外间训斥起家属来:“昨天刚刚说过病人需要静养,今天就折腾出发烧的毛病来,家属是怎么做的?!她要是再烧下去就有转成肺炎的危险了!现在立刻叫救护车,输完这瓶液必须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姚远眸色蓦地一暗,看得刚刚还严词厉色的医生都是一愣,转而厉声道:“瞪什么眼睛?!这种病例我见得多了,年纪轻轻地不注意保护身体,等老了有得罪受!”他看出姚远难看的脸色,拉起听诊器不由分说道,“来我也看看你吧,脸色这么差,昨晚肯定没休息好吧?以前有什么病史吗?”
沈良辰再次醒来之后,她人已经躺在满目洁白的私家医院单间病房里了。
看得出来设施环境都是一流,房间里电视电脑一应俱全,简直可以媲美星级酒店的水准。
沈良辰迷迷糊糊挣扎着坐起来,不小心带动手上的针管,她轻轻低呼了一声痛,门外的护工听见细微动静,立刻有眼色地推门进来,见她醒了连忙道:“夫人您醒了。”
沈良辰听见她的称呼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巴到底懒得去纠正,她喑哑着喉咙开口问:“姚远呢?”
护工闻言暧昧地笑笑:“您和您先生还真是感情深厚,他才交待过您醒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这不,已经守了您两天一夜了,刚刚去休息室休息了。”
沈良辰毫不在意,只坚持道:“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护工站在床边没看懂沈良辰的脸色,轻声道:“先生才去休息,您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好了,想吃点什么吗?”
“我要见他。”沈良辰一字一句坚持道,不由分说便要拔掉手上的针管。
护工吓了一跳赶紧按住沈良辰作乱的手,她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沈良辰的脸色,连忙道:“您稍等,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姚远很快来到了沈良辰身边,听说是她主动开口要见自己,姚远的眼底有隐隐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喜悦。“良辰你醒了?感觉好一点没有?”他只字不提自己的辛苦,只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你突然发烧昏迷,真的让我很担心。”
沈良辰轻轻扭过头去,眼睛望着窗外的风景,一眨不眨。
姚远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是想吃些什么,还是想去哪里?我们……”
他话音未落,沈良辰便轻柔却不容置喙地开口打断了他:“姚远,我有话要跟你说。”
50、第五十章 ...
“你说。”姚远轻抚沈良辰的发丝,目光温柔缠绵。
沈良辰的烧刚刚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姚远端了水杯用小勺舀了水轻润她的唇边,沈良辰轻轻推开他的手,脸上却并未现出什么拒绝的神情来。
“姚远,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沈良辰冷冷地开口问他。
姚远端着杯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唇边转出一朵惊艳的笑容来:“怎么,我的小良辰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什么也为你做到。”
“放了我。”“不可能。”
沈良辰嗤笑一声:“那还谈什么以后?姚远,这就是你的生活吗?守着一个对你没有丝毫感情的木偶过一辈子?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纠缠不休?!”
“良辰,”姚远放下杯子,轻轻将她没有扎针的右手放进自己手心里,“人的一辈子那么长,怎么敢轻易下定论?你又如何会知道,我这一辈子就一定要守着木偶一样的你过下去?你看,你不是对我开口说话了?以后你就会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
沈良辰毫不迟疑地抽走自己的手:“我不会跟杀人凶手在一起。”
姚远的眸色暗沉下来:“那是意外,良辰,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杀了人再说对不起,姚远,这又是谁教给你的道理?!”
“我做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教。”
“所以你永远不懂得体会别人的感受。”
“良辰,”姚远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谁都可以对我说这句话,只有你,没有资格——我这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将你捧在手心,你怎么能把我的一片真心弃若敝履?!”
“真心?”沈良辰冷笑一声,“你也配跟我谈这种东西?手上沾满鲜血还不知悔改的人,你的真心早被你自己抛弃了!”
“你听,”姚远执起沈良辰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就是我的真心,每一下都在为你跳动。”
“姚远,你有完没完?”沈良辰愤恨的目光恨不得穿透他的心脏,“我不是十八岁不谙世事的傻姑娘,你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我冰释前嫌?我绝对不会和杀人凶手在一起!”
“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姚远温柔地看定她,“可我不是。我也说过了,那只是一场意外。”
“然后呢?”沈良辰微微坐直了身子,“姚远,你就是这样粉饰太平自欺欺人地走过来了是吗?!告诉你,我不能!我们都是罪人,你永远也不可能逃避这一条事实!”
“良辰,逝者已矣,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向前看?我对你的好,你都看不到吗?”姚远近乎疯魔地喃喃自语着,沈良辰无法与他沟通,愤恨地扭过头去。
“良辰,你这样恨我,都是因为他,因为宋承尘对不对?”姚远突然话锋一转。
沈良辰眼神一凛,正色道:“姚远,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再去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姚远轻嗤一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辜的人?良辰,他都已经抛弃你不要你了,你还对他执迷不悟做什么?!”
沈良辰干脆地再次扭过头去,拒绝再同他说任何一句话。
姚远也不恼她,只奇迹般地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份报纸来递至沈良辰面前:“不把事实摆在你面前你就永远只想当一只鸵鸟,良辰,睁开眼睛看看吧,他已经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报纸媒体上这样大张旗鼓的宣传,你不能再天真地以为这只是女方的一厢情愿吧?你的宋承尘,他也终于是属于别人的了!”
“你除了幸灾乐祸冷眼旁观,还会些什么?”沈良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拿走,我不看。”
姚远轻轻勾了勾嘴角,顺从沈良辰的意愿将报纸扔进垃圾桶里,嘴上却不依不饶:“说我自欺欺人,你又何尝不是?良辰,这些事情,不是你不看不听就会消失不见的,他会结婚,”姚远凑近沈良辰的耳边,恋人一样絮絮低语,“娶别的女人,和她做/爱,生别人的孩子。”
沈良辰一言不发,却在姚远每吐出一个字之后,脸色便惨白一分。
“你只有我了,良辰。”姚远用鼻尖轻蹭她的脸颊,动作轻柔,暧昧挑逗。
铺天盖地的新闻占据了娱乐版财经版各大版块的头条,宋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噗——果汁被均匀的喷在宋承尘英俊隽永的侧脸照片上,卫紫不敢置信地呛咳了一阵,仍然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想了想,扔掉报纸拿起手机,调出沈良辰的手机号码,手指在绿色拨号键上停留了半分钟,最后还是作罢,转而调出另一个号码来:“现在有空吗?我是卫紫。”
“哟嗬?阿紫姑娘?”楚言吊儿郎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您……”
“少废话,”卫紫直接打断他的寒暄,“现在就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嗯?”楚言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悠闲地转了半圈,“免了,我敬谢不敏,您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得了。”
卫紫的声音压着隐隐的怒火:“不肯出来?”她怒极反笑,“好说,那不如我亲自跑一趟,我看看——”她哗啦啦将报纸翻得哗哗作响,将手机换到另一边继续,“您喜欢什么样的戏码?未婚先孕?还是早生贵子?我给您打一友情价,这……”“打住,”楚言忿忿地服了软,“您说个地点,我这就过去,您看行吗?”
“早说不就得了。”卫紫利落地挂了电话。
两个人在咖啡馆坐定,卫紫不等咖啡上来,径直开门见山:“宋承尘真的要结婚了?”
楚言无奈地耸耸肩膀:“我就知道是这件事,你要是想听内部消息,那我告诉你,是的。”
“那我们家良辰怎么办?”卫紫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这她才刚离开几天啊宋承尘就这么迫不及待,敢情他之前对沈良辰的那番心意都是作秀给我们看的是吧?”
服务生及时端了咖啡上来,楚言殷勤地亲自接过来端到卫紫面前:“姐姐姐姐,别生气,喝口咖啡败败火,阿宋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感情这回事,毕竟不能勉强是不是?”
“勉强?”卫紫冷冷反问道,“是谁当初在良辰离开的时候喝得酩酊大醉,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她的?你们男人可真是善变啊?这才多久,就给我们翻脸不认帐了?”卫紫越说越气愤,“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宋承尘他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啊?想来来想走走,欺负我们良辰没有娘家人怎么着?这也好在是良辰不在,她要是因为这个消息伤心难过,你看我能让他办成这场婚礼来的!”
楚言听得心惊肉跳,连连出声安抚卫紫:“您别激动,阿宋他肯定是情非得已,不然这样,我带您当面跟他问个清楚,如何?”
卫紫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楚言的手机响起来,他如获大赦连连致歉:“您稍等,我接个电话。”
半分钟以后,楚言从外面走回来,温和地冲着卫紫笑笑:“秘书的电话,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一步。”
卫紫正待说话,冷不防她的手机也响起来,她狠狠瞪了楚言一眼,在他用口型做出“电话联系”四个字后,终于摆摆手放了他一条生路。
看着卫紫接起电话,楚言逃也似的奔出了咖啡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前往停车场取车。
车如其人的骚包莲花一个漂亮的回旋稳稳停在宋氏的停车场,楚言正晃着钥匙往电梯走去,冷不防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的秘书改在宋氏上班了?”
楚言身子一僵,迅速回转身体满脸堆笑道:“哟,真是巧呀阿紫姑娘,您也来宋氏办公?”
“我没你那么闲,”卫紫先他一步跨进电梯,“宋承尘也让我过来了,在咖啡馆懒得拆穿你而已。”
楚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卫紫打量了他一眼不耐道:“你上不上来?”
楚言连忙抬腿迈进电梯:“来了来了。”
两个人如约来到宋承尘办公室,程素素替两人打开总经理大门,又体贴地将事先冲好的咖啡为三人摆好,这才谨慎地关上大门离开。
宋承尘背对着两人站在大扇的落地窗前,身后的水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楚言皱了皱眉头,挥手散了散空气中的烟味,又在看到咖啡杯里浓如黑墨的咖啡后忍不住咂巴咂巴嘴,他端着咖啡杯眼巴巴地望向卫紫的那杯摩卡,用眼神示意跟她换换。
卫紫一推杯子放到他面前,第一个出声打破一室寂静:“你找我们过来就是喝咖啡的?有喜糖发吗宋大少?”卫紫语气讥诮,“缺不缺伴娘伴郎啊?我们是不是还得随礼啊?后事都料理好了吗?这……”
耳闻着卫紫越说越离谱,楚言不得不放下咖啡杯拦住卫紫这张口无遮拦的嘴:“阿宋,叫我们过来做什么,你就快说吧。”
宋承尘转过身来,疲惫的面容和消瘦的脸庞都让两人愣了一愣,他却面色一整严肃道:“让你们两人过来,是来帮我、也帮良辰一个忙。”
卫紫冷哼一声:“您消停一点就比什么都强,都要结婚的人了就别良辰良辰叫的这么亲密了,我们受用不起。”
楚言见状连忙低声打圆场道:“别这样,听阿宋说完。”
卫紫不再出声。
“我不会和祁晓晖结婚。”宋承尘一字一句毫不犹豫道。
51、第五十一章 ...
“什么?!”楚言和卫紫异口同声,瞪圆了眼睛看向宋承尘。
宋承尘不紧不慢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耐心向两人郑重承诺道:“我不会和祁晓晖结婚。”
卫紫最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表情严肃地开口道:“不结婚那新闻是怎么回事?!”
宋承尘低声道:“良辰她遇到麻烦了。”
“什么意思?”楚言的表情也难得凝重起来。
“卫紫,”宋承尘看向卫紫,“你跟良辰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知道她曾经有个交往到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吗?”
卫紫在楚言和宋承尘的注目礼下艰难开口:“除了你,还有别人?”
宋承尘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清楚他们的过往旧事,但是现在那个人又回来了。”
楚言轻轻点了点桌面,不明白宋承尘话里的意思:“然后呢?良辰妹妹为了他才离开你?”
“不是,”宋承尘苦笑着摇摇头,“事到如今,我倒宁愿她是因为这个理由离开我。”
卫紫有些微微不耐,稍提高了语调道:“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虽然不知道那些旧事,但良辰一定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她现在被那男人软禁起来,所以才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不可能。”卫紫第一个出声否定,“良辰说她出去散心而已……”语气虚弱得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宋承尘果断反问道:“你亲眼看着她离开了?”
卫紫轻咳一声不再说话。
楚言恢复了坐姿正了正身子:“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些什么?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报警啊!”
宋承尘轻嗤一声:“如果报警有用,我还会大费周章把你们叫过来?那个人势力不小,不是报警能解决问题的。”
“你知道他?”卫紫及时地Сhā言问道。
“现在A城炙手可热的市委书记——姚远,你们都认识。”
卫紫和楚言再次诧异地挑了挑眉,异口同声道:“姚远?!”
宋承尘点点头:“他的背景一定不干净,但是如今洗白得太彻底,我还抓不到大的把柄——”
“需要我做些什么?”卫紫轻声截断宋承尘的话。
宋承尘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感激地向着卫紫点点头:“你知道良辰的老家地址,她如今只和沈奶奶相依为命,老人家一定知道些什么,你去那里把前因后果问清楚,看有什么线索——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把沈奶奶接过来,我会找保险的人跟着你,良辰只有她奶奶一个亲人,不能让她再有什么意外。”
卫紫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了解,没问题。”
“说吧。”楚言也义不容辞地开口。
宋承尘也不跟他客气,当下道:“你和卫紫先去一趟C城吧,回来之后——姚远可能会有动作了。”
卫紫的心隐隐地不安跳动着:“良辰在他手里多久了?我早察觉到不正常,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现在安全吗?”
宋承尘顿了顿,半晌缓缓开口道:“暂时是安全的,姚远……很爱她,不会做出违背她意愿的事情——除了给她自由。”
卫紫心中的怒火有冒头的趋势:“这叫做安全?!能够做出软禁这种变态的事情来,这叫做‘很爱她’?!不行,”卫紫越想越是不安,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得马上去C城弄清楚事情始末。”她倒是相信宋承尘,径直就要出门离开。
“卫紫——”宋承尘扬声唤住她,连忙将手边的两张机票递给楚言,“机票已经订好了,最近一班直飞C城,你们先去准备一下吧。”
卫紫暗叹宋承尘心思细腻,从楚言手中接过机票看了眼时间,爽快道:“不用准备,这就出发。”她睨了一眼楚言,“你有问题吗?”
楚言无奈摇了摇头:“不敢不敢,这就走吧。”
宋承尘绕过办公桌走到两人身边,边往外送他们边叮嘱道:“到了C城会有人接应你们,一定要保证沈奶奶的安全。”
楚言慎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C城机场。
换乘大巴车来到沈良辰的老家,卫紫将随行的人都留在了门外,只和楚言两个人敲响大门。
院子传来隐隐的老态声音:“谁呀?”
卫紫连忙扬声道:“奶奶您好,我是良辰的朋友。”
大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沈奶奶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看了看卫紫和楚言,笑眯眯地将两人让进屋里来:“是良辰的朋友啊,快请进。”
=========我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分割线=================
沈良辰的病情在医生的治疗下渐渐好转起来,姚远知道她不愿在消毒水味道浓烈的医院中常住,很快便将她接回了别墅。
姚远并不避讳报纸上的消息,并且毫不阻拦地让那些消息暴露在沈良辰的视线中。“良辰,你看到了吗?宋承尘下周日就要举行婚礼了——”他像谈论明星八卦一样轻松愉悦点评道,“据说是奉子成婚,你看,连小腹微凸的照片都拍下来了。”
沈良辰本来打定主意绝不再开口与他交谈,可是听到和宋承尘有关的消息,她还是控制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姚远,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女人一样八卦了?!”
姚远不以为杵,反而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我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醋味?是眼红别人的婚礼?良辰,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沈良辰不敢去想姚远到底会疯狂到什么地步,她小心翼翼不去刺激他的神经:“姚远,我已经在你身边了,你还想怎么样?!”
姚远的眼神中透露出炙热的光芒,他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耳边:“在我身边?良辰,我要你完全属于我。”
“可以。”沈良辰竟然痛快地答应了他,“我答应你。”
姚远温柔地摸上她的脸颊,连一句质疑都没有问,只轻声细语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良辰,只要你说,我什么也让你过得满意。”
“我要卫紫作伴娘。”沈良辰低垂眉眼。
“没问题。”姚远毫不思索地应承下来,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往后掖了掖,“你好好休养身子,我一定要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沈良辰不说话,只抬眼一瞬不瞬望定他。
姚远抬手遮住她的眼神,轻声道:“你累了良辰,休息一下吧。”
沈良辰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手心,姚远一颤,扶着沈良辰躺了下去,这才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卫紫和楚言在良辰家住了一天,两个人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沈奶奶便面色了然地开门见山道:“是不是姚远回来了?”
楚言连忙扶住沈奶奶在沙发上坐下:“奶奶您先坐。”
沈奶奶焦急又急切地抓住楚言的胳膊:“良辰她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她不亲自回来看我?!”
“奶奶,”卫紫见状连忙抢身上前挨着沈奶奶坐好,“您别急,良辰她现在很安全,我们来就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魔鬼!”沈奶奶气得双手都颤抖起来,嘴唇渐渐地苍白下去,卫紫紧张地轻抚沈奶奶的心口:“奶奶您别激动,慢慢说,良辰她现在真的很安全!”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样,卫紫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她赶忙掏出手机准备挂断,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时瞬间愣住了。
“喂——”她改变主意接起了电话。
“你最近去哪里了?”卫紫的声音努力变得轻松,她轻轻勾了勾唇角,“你先别说话,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良辰,你奶奶就在我身边,你要跟她说话吗?她非常想念你。”
沈奶奶颤抖着手接过手机,懵懵懂懂靠在耳边试探着开口:“是良辰吗?”
“奶奶,”沈良辰的声音喜悦又激动,“阿紫去看您了是吗?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工作有些忙,过了这阵儿就回去看您。”
“傻丫头,奶奶没事,”沈奶奶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她张了张嘴,半晌徒劳地垂下眼皮,“奶奶也想你,你在那边好好的,别惹上司生气,知道吗?奶奶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
“嗯,我知道,”沈良辰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透着笑意道,“奶奶您想吃什么就跟阿紫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我的什么事情都不用瞒着她。”
“奶奶知道,奶奶知道。”沈奶奶握着手机连连点头,明知道孙女看不见,仍然像她在身边一样开心。
沈良辰的嘴角明明上扬着,眼泪却分明地不受控制流下来。
卫紫接过电话,起身走到外间轻声道:“良辰,你怎么这么久不跟我联系?”
“阿紫,”沈良辰似乎和她福至心灵,知道她已经不在奶奶附近,这才开口道,“我要结婚了,你下周日回得来吗?”
卫紫眼神一凛,半晌握紧手机慎重地点了点头:“良辰,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沈良辰渐渐止住了泪水,声音却还是透着隐隐的激动:“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你给我好好等着,”卫紫故意出言威胁道,“我回去以后你要是少了一根头发,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良辰轻声浅笑,语气中含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我知道,阿紫,我等你。”
52、第五十二章 ...
日子一天天过去,姚远最近似乎忙于公务,已经有几天时间没有在沈良辰清醒的时候过来看她了。
沈良辰睡觉越来越浅,轻微的脚步声也能把她惊醒,所以这几晚姚远忙完工作再来看她,其实她都知道。
但两个人总归不用直接对话,这也让沈良辰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面对姚远,她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卫紫和楚言忙完C城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带着沈奶奶赶回了A城。
“我说,”楚言坐在D字头动车里嫌弃地皱了皱眉,“咱再等等阿宋的人行不?我宁肯亲自开车回A城。”
卫紫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我不相信你的车技。”
楚言一口气憋在心里,努力保持平静跟卫紫讲道理:“我们还可以等下一班飞机。”
“沈奶奶年纪太大,坐不了飞机。”
“所以呢,”楚言真真被卫紫气着了,“我们就只能坐火车了是吗?”
“谁跟你是‘我们’?”卫紫跟他划清界限,“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自己坐飞机啊,坐火箭也没人管。”
楚言刚要扬声反驳,卫紫立刻伸手示意了下旁边闭目养神的沈奶奶:“嘘——别吵到老人家。”
楚言难受得在座位上动了动,委屈至极地看向卫紫:“我长这么大就没坐过条件这么差的交通工具!”
卫紫随手拿起眼前的杂志翻了翻,毫不在意道:“那正好,趁这机会也体验一下民间疾苦吧大少爷,”她低下头翻看杂志,声音故意不轻不重让楚言听得真切,“真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贾宝玉了!”
“你——”楚言忿忿地靠上座椅靠背,硬邦邦的靠背硌得他难受,可卫紫这句话在前,他什么委屈也吐不出来了。“好样的卫紫,我记住你了!”
卫紫轻笑一声,不错,总算把楚二少这张口闭口“阿紫姑娘”的臭毛病改过来了,早这样不就结了?
楚言挑了挑眉梢:“我说,你倒是挺悠闲啊?良辰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也不着急?”
卫紫又翻了一页杂志过去,单手托腮思索了半分钟,半晌缓缓转过头去问楚言:“你说什么来着?”
“你——”楚言深呼吸一口气,脸上堆笑好脾气地重复道,“你怎么能这么悠闲呢?”
卫紫无辜地摊摊手:“着急就有用了?良辰现在需要的是帮助,不是添乱,”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楚言,“你安静一会儿,我能更快地想出帮助她的办法来。”
楚言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一字一句不屑道:“就凭你?你能想出什么辙来?”
火车上乘客本就不少,人多口杂空气又不流通,卫紫被耳边这只聒噪的青蛙嗡嗡地耳根子发麻,她努力保持淡定地瞥了楚言一眼:“总比某些人什么也不做的好——”不等楚言开口,她继续道,“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楚言不干了:“坐这种破车我做出了多大牺牲啊?哦,现在找个人聊天还不行了?”
卫紫压着怒火语气生硬道:“我让你牺牲了?你别没事找事行吗?我说楚言,咱俩本来也没多熟,你不用做出这种姿态来好像我欠了你二百五似的,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楚言本意也是好的,就想放松一下连日来紧绷的情绪,谁知道卫紫压根儿不领情,说完话后径自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
楚言对着卫紫瞪了瞪眼,半晌无奈地消了音。
终于顺利到了A城,卫紫已经累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了,她勉强支撑着自己下了火车,交待宋承尘的人将沈奶奶安全送到自己家里,又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楚言吊儿郎当跟在她身后:“你怎么不回去?”
卫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楚言气疯了:“阿宋是不是说让我跟着你!”
卫紫人本来就瘦,折腾了这几天下来,巴掌大的小脸又瘦了不少,鼻梁上的一副墨镜几乎遮住了整个脸的三分之二,她扶了扶墨镜认真回想道:“他好像说回来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找你。”
楚言咬牙切齿瞪了她一眼:“你到底去哪里?我陪你。”
卫紫收了墨镜从善如流坐进刚刚停下的出租车,毫不避讳地抬头看他:“去买卫生巾。”
看着楚言青白交加的脸色,卫紫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她半开着车门故意问道:“还去吗?”
楚言四下望了望,扯了扯嘴角大拉开车门坐到卫紫身边:“师傅,开车。”
卫紫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真的去啊,那正好,苦劳力有人选了。
到了超市没多久,楚言推着手推车跟在卫紫身后,开始后悔他跟着来的决定了,走到生活用品区人渐渐少了起来,楚言压低声音问卫紫:“你不说买卫生巾么?”
“我说只买卫生巾了?沈奶奶过来住,我总得置办点东西吧?”卫紫边走边挑起商品来。
楚言认命地跟在她身后。
离周日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祁晓晖这些日子都住在宋家大宅,姑姑和宋承尘的妈妈都对她照顾有加,只有宋父,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和宋承尘在书房里长谈了一次。
“胡闹!”宋父威严地一拍桌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爸,”宋承尘身段笔直站在父亲身后,语气平静道,“我自己的事情,您就不要Сhā手了。”
“你自己的事情?”宋父转过身来怒瞪这个不孝子,“消息传出去你有没有想过对公司会有多大的影响?我把几间分公司都交给你打理,要的不是今天这个效果!”
“爸,我会努力把损失降到最低。”宋承尘郑重承诺。
宋父缓缓坐下来,斟酌着用食指指节处敲了两下桌面:“你准备跟晓晖结婚?”
“爸……”面对一向严厉有加的父亲,宋承尘有些语噎。
“晓晖那丫头,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宋父语气平静,言谈中却总是有所保留,“不过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草率不得。”
“您的意思是?”宋承尘低声问道。
“我的意思有用吗?!”提起这个宋父心中的怒火又冒了上来,“她现在有了身孕!这是开玩笑的么?!”
宋承尘低头不语。
宋父见他情绪不对,诧异地抬头看向儿子:“我听你姑姑说,这个祁晓晖之前结过婚是吗?她什么时候离的婚?为什么离婚?前夫是做什么的,你都清楚吗?”
“爸,您就别操心了。”宋承尘头一次在面对父亲时表现出左右为难的情绪来。
宋父愈发地心中疑窦丛生,他想了想,语气渐渐平和下来:“阿宋,你从小就是个不爱跟我谈心事的孩子,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还是很知足的。”
宋父也从来没有在宋承尘面前这样夸奖过他,宋承尘听得眼神一凛,微微低下头去。
宋父继续道:“我知道你虽然有话不说,但却是个有主心骨的孩子,所以你办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宋父话锋一转,“但这次不一样,婚姻是终身大事,万万马虎不得,我只问你一句,你跟晓晖那丫头,是两情相悦还是只因为她怀了孩子?”
面对父亲诚恳又透彻的目光,宋承尘当然说不出谎话来:“……爸,我有真心喜欢并且想要的合适对象。”
“是那天来的那位沈小姐吧。”宋父了然地目光探寻他的神态,“既然有喜欢的人,就不要再去伤害无辜的人!阿宋,你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怎么这次办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宋父越想越觉得蹊跷,“晓晖她、她什么时候回的国?你跟她到底有没有来往过?”
“爸,您就相信我一次,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事出有因。”宋承尘语气恳切。
宋父勃然大怒:“什么意思?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婚礼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听你姑姑说得情真意切,还以为你们、你们……”宋父气得靠在转椅上长出一口气,半晌愤怒地扯了扯领口的纽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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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卫紫跟楚言打点好要带回家的生活用品,两个人大包小包往超市外走去。
卫紫每次大姨妈来潮都要小死一回,这次又刚刚从C城折腾回来,连气都没顾得上多喘一口,她走出超市就觉得不行了。
楚言手里拎着便捷纸包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卫紫没有跟上来,这才回头看过去,卫紫正扶着墙壁边缘大口大口呼吸,惨白的脸色显得整个人都虚弱无比。
“你怎么样了?”楚言真的开始担忧起来,“不然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卫紫单手捂着腹部勉强站起来,她刚刚往前走了几步,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卫紫索性将自己手中的商品也扔进楚言怀里,掏出手机来接听:“喂——”
看着卫紫渐渐凝重起来的神色,楚言难得没有发飚,乖乖站在原地竖起耳朵探听电话内容。
半分钟后,卫紫利落地挂掉手机,看着楚言道:“真的要去医院一趟,沈奶奶高血压了。”
“还等什么。”楚言抱着东西连忙去街边招出租车,两个人急匆匆地踏上了去医院的路。
53、第五十三章 ...
原来沈奶奶舟车劳顿又加上心事重重,还没到卫紫家里便犯了高血压,随同人员连忙驱车将沈奶奶送进了医院。
卫紫和楚言急匆匆赶到医院,他们却在这里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祁晓晖正在门诊部的座椅上休息,看样子是来医院做产检的,她怀孕的日子不久,身材还没怎么变形,脸型倒是微微有些发圆,宽松的衣服和平底鞋的装束很是有股子做孕妇的味道。
卫紫看得一阵胸闷气短,抬腿就是一副要跟人单挑的架势,楚言眼疾手快连人带包将卫紫紧紧箍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姐姐别冲动,看在我的面子上,咱有什么话好好来行不?您这架势过去就是一尸两命啊,你就是看她再不顺眼,这会儿也消消气,行不?”
卫紫气得直吹气,额前的碎发在半空中胡乱纷飞,楚言边躲边死抱着她不放手,卫紫拧着脖子拿眼狠狠剜他:“我怎么着?冲动???姐姐我打娘胎里出来就没听说过这俩字儿,你给我放手听见没?我倒要看看这小妖精是什么道行,逼婚啊她也做得出来?!别以为宋承尘说了事出有因我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
“卫紫?!”楚言低声喝止住她的暴动,声音带着隐隐的凝重,“我们来是看沈奶奶来的,你非要闹这么一出不可吗?!阿宋说了不会结婚就肯定不会了,你别这么激动跟自己老公被抢了一样行不行?!”
卫紫被他箍得喘不上气来,听得他一番分析渐渐也平静下来,她低下头轻声道:“你先放开我。”
楚言不敢轻易松手,仔细确认了卫紫的情绪:“你答应我别去找她麻烦。”
卫紫长出一口气,镇定了心神道:“我答应你。”
楚言犹犹豫豫地慢慢松开手臂,卫紫淡然地从他面前飘过,脚下的七寸高跟鞋狠狠踩在了楚言脚面上,楚言“嗷”地一声,见她总算放下心结绕道离开,这才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我这儿替阿宋赔不是了,谢谢您今儿个大人有大量了。”楚言好脾气地跟在卫紫道歉。
卫紫摆摆手,语气毫无遮拦:“算我给他积阴德了,不客气~~~”
这张损人不带脏字儿的嘴!楚言在她身后撇了撇嘴角,摇摇头继续跟上去。
卫紫轻轻打开病房的门,沈奶奶刚刚清醒过来,见到卫紫后情绪又有些激动,卫紫连忙扑到床前拉住沈奶奶的手:“奶奶,您感觉好点了吗?”
“阿紫,”沈奶奶拉着卫紫的手,眼神哀切道,“我想见见良辰啊,你跟他们说说,让我见孙女一面,行吗?”
卫紫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她左右为难地瞥了一眼楚言,楚言立刻心领神会也扑了过来:“奶奶您好,您还记得我吗?楚言。”
“好孩子,”沈奶奶打量了他一番,低声道,“你们都是良辰的朋友,帮奶奶想想办法,把良辰救出来好吗?我知道良辰肯定不好过,姚远那个魔鬼,什么都做得出来!奶奶真的很担心你啊良辰……”沈奶奶渐渐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卫紫担忧地和楚言对望了一眼,半晌她放下沈奶奶的手拿着手机走出病房。
楚言也跟了出来:“你打算给良辰打电话?”
卫紫点点头:“不管她现在是不是自由身,我总要试一试,她现在就沈奶奶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楚言也只得随她去了:“那你试试吧。”
电话很快接通了,一个陌生又磁性十足的男中音响起:“你找谁?”
卫紫紧紧捏着手机,声音不卑不亢:“我找良辰。”
那个声音陡地温和下来:“是良辰的朋友吧?她现在在休息,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
不用问,接电话的肯定是姚远了,卫紫看了一眼楚言,继续道:“她奶奶生病住院了,现在在A城市中心医院,让良辰赶紧过来,她奶奶要见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男人再次开口时声音又变得冷硬起来:“我知道了。”
什么叫“他知道了”?卫紫又想发飚,看见楚言作手势示意她淡定,卫紫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道:“那麻烦你了,请一定要及时转达到我的意思,良辰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卫紫加重语气,“她奶奶非常想见她。”
那边“咔”地一声果断挂掉了电话。
卫紫狠狠跺了一下脚,楚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又谨慎地看着卫紫。
卫紫冷冷看了他一眼,径自转身去病房看望沈奶奶去了。
姚远合上手机,独自在书房里抽了两支烟,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才拿起西装外套向外走去。
“先生,”管家见到姚远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马上就开饭了,您要出门吗?”
“嗯,”姚远边穿外套边往门口走去,“良辰醒了吗?”
“良辰小姐早醒了,还是没什么食欲,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管家如实地详细汇报道。
姚远微不可察皱了皱眉:“把晚饭端到房间里去,她不吃也不要勉强,我出去一趟,别跟良辰提起来——”说着姚远自己自嘲地笑了起来,“想必她也不会问。就这样吧,叫司机备车。”
管家毕恭毕敬跟在姚远身后,听见他的笑声连忙开口劝慰道:“先生别急,时间长了良辰小姐自然会明白您的心意。”
姚远不说话,只抬头看了看二楼良辰的房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庭院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沈良辰站在房间的窗口处,掀开薄纱窗帘向下望去,面无表情目送着姚远的车子开离了别墅。
房门响起轻敲门板的声音,沈良辰背对着房门一动不动,女佣人端着晚饭走进来:“小姐,吃晚饭了。”
沈良辰转过头去看着她:“姚远呢?”
“先生他、”女佣人有些语塞,站在原地支吾道,“先生他出门了。”
“我知道,”沈良辰一瞬不瞬盯住她,“我问你他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先生并没有说,”女佣人小心翼翼觑着沈良辰的脸色道,“小姐还是先吃饭吧,先生他不久就会回来的。”
“回来?”沈良辰嗤笑一声,“我巴不得他永远别回来。”
“小姐,您别这样说。。。。”女佣人的声音干干巴巴没有说服力。
沈良辰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晚饭放下吧。”
女佣人这才将晚饭放在沈良辰身旁的桌子上:“小姐快吃吧,凉了就对胃不好。”
沈良辰拿起筷子随意拨了拨盘子中的菜,突然问女佣:“今天是星期几?”
“周二。”女佣人流利回答,看着沈良辰略显平静的神色,女佣人渐渐放下心来,话也慢慢多了起来,“小姐您好好补补身子吧,周末就是婚礼了,先生花了很大的心思,连工作上的事情都耽误了不少……”
女佣还要说下去,却被沈良辰投过来冰冷彻骨的眼神冻住了。“你知道得这么仔细,私底下背了多少遍才过来复述给我听的?”
女佣人手足无措站在原地进退不得,房门恰在此时适时响起,沈良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扬声道:“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扬手将女佣人挥退。“良辰小姐。”
沈良辰同样冰冷的目光看向他:“管家先生这壁角听得恰到好处啊,我再多说两句话,是不是您不用敲门就不请自入了?”
管家低着头毕恭毕敬:“良辰小姐,您该吃晚饭了。关于婚礼的一切事宜,先生吩咐过不要您操心,您只要安心休养身体就好了。”
沈良辰端起饭碗低头吃饭:“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姚远回来说我找他。”
“是,良辰小姐。”管家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宋承尘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正准备下车听见司机低呼了一声:“那不是市委书记的车?”
宋承尘放下拉车门的手,眼神一凛:“你确定?”
司机点点头:“您吩咐过要注意,这辆车天天进出市委大院,没错的。”
宋承尘在车里静坐了两分钟,司机问道:“需要跟上吗?”
“算了,”宋承尘过了半晌才开口,“你在这里等我。”
“是,先生。”
宋承尘来到病房,卫紫刚刚服侍沈奶奶吃过晚饭,楚言见到他如获大赦,连忙把他请了进来:“可算来了,在这儿好好陪陪你奶奶吧,我跟卫紫去吃晚饭。”
宋承尘冲着两人点点头,沈奶奶见到他激动不已:“小宋啊,你来啦,”她探头向他身后望去,“良辰呢?她没来吗?”
宋承尘走到床边坐下,替沈奶奶掖了掖被角:“奶奶您别急,我跟您保证,最迟这周日,您一定可以见到良辰。”
“姚远那个畜生,”沈奶奶紧紧抓住宋承尘的手,“他是不是又把良辰软禁起来了?小宋,我们报警吧好不好?这是犯罪!”
宋承尘脸色凝重,只轻轻蹙了下眉头:“奶奶,您听谁乱讲话了,良辰她什么事也没有,是工作出差了而已——您之前不是也跟她通过电话了?她是安全的。”
沈奶奶犯了病也有些糊涂,听见宋承尘笃定的话也半信半疑起来:“良辰她……安全的?”
“是的,奶奶,”宋承尘认真道,“您好好养病,再过两天就能看到良辰了。”
门外楚言听了一会儿壁角才跟卫紫相偕离开,路上他忍不住啧啧叹道:“没看出来,这个阿宋,说起谎话也是信手拈来啊,磕都不打一个,面不改色啊……”
卫紫实在受不了这个聒噪的家伙,在饭店里坐定她看着楚言:“你家是干什么的?”
楚言整了整衣领,心情不错:“怎么,看上我了?”
卫紫胡乱用叉子卷了意大利通心粉往嘴里送:“你跟宋承尘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么?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楚言撇撇嘴:“看出我的好来了吧?”
“看出你是个妖孽来了。”卫紫轻声嘟囔,对于眼前左右摇摆摇曳生姿着向他们这一桌走来的美女产生了极大兴趣。
楚言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身后一个热情妩媚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楚二少。”
54、第五十四章 ...
楚言一愣,转身看到美女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话都没说一句,只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哟,这又是哪里来的妹妹,楚二少换口味了?”美女的语气很是讥诮,卫紫也不恼火,只淡定地埋头吃饭。
楚言尴尬地低咳一声,也不解释,只说道:“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一步。”说罢连拉起卫紫的胳膊朝外走去。
美女留在原地咯咯笑个不停,卫紫被拉着踉跄了几步在饭店门外站稳不满道:“我还没吃饱。。。。”
楚言狼狈地瞪了卫紫一眼:“您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走了走了。”边说边推着卫紫朝医院走。
吃饱喝足了卫紫的生理痛好了不少,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她跟楚言站在病房外看着宋承尘还在好声好气劝哄着沈奶奶,两个人便自觉地坐在走廊长椅上休息。
坐了一会儿楚言发觉到卫紫的异样:“你也别跟这儿坐着了,板凳太凉。阿宋他肯定也请了护工,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沈奶奶吧,如何?”
楚言说的言辞恳切,卫紫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敲了敲有些发昏的脑袋,当下应声道:“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跟宋承尘说一声。”
楚言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护花使者的毛病又犯了,他挥挥手扶着卫紫朝电梯走去:“回头给他电话吧,走我送你回家。”
卫紫没有推辞,借着楚言的力走出医院。
这边姚远回到家中,神情略有些疲惫地将西装脱下交给管家:“良辰吃过晚饭了吗?”
“吃得不多。”管家跟在姚远身后如实答道。
姚远皱了皱眉,管家连忙道:“先生要用晚饭么?厨房还在温着。”
姚远脚步未停向沈良辰屋里走去:“先放着吧,我去看看良辰。”
管家在姚远身后踌躇了下,终于开口道:“良辰小姐今天……可能情绪不大好。”
姚远脚步顿了一顿,低声道:“我知道了。”
推开良辰卧房的门,姚远一眼看到了背对着房门站在窗前的沈良辰,他清了清嗓子,语气轻松道:“良辰吃过饭了?怎么不去休息一下?你现在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不要站在窗口吹风了。”
沈良辰转过身来静静看了姚远半分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了:“姚远,你去哪儿了。”
“哦,”姚远怔愣了下,显然没有想到沈良辰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唇角略略勾勒出浅浅的微笑,“单位里有点事。”
沈良辰嗤笑一声:“姚远,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去哪里了?”
姚远好笑地走到沈良辰身边,双手伸展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复又宠溺地笑笑:“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查探我的行踪了?良辰乖,再等几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沈良辰挣开他的怀抱,向旁边走了几步:“姚远,我都已经决定嫁给你了,连一句真话都得不到吗?”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手掌中,“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姚远低头看了看空空的怀抱,并没有再上前逼迫沈良辰。“良辰,你别生气,我……”
“你又如何?”沈良辰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这次你又有什么苦衷?姚远,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还有什么好值得你纠缠的?刚刚我都听到了,我奶奶住院了,是吧?你没有跟我透露半点消息,是想瞒天过海再骗我一次?”沈良辰渐渐失去了理智,声音歇斯底里起来,“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姚远,你大可以再试一次,看我连奶奶都失去了,是不是还能心无芥蒂地跟你在一起?!”
“良辰,不是这样的,我也只是确认一下……”“确认什么?”沈良辰冷笑一声,“你自己那么龌龊,就把所有人想得和你一样不堪了?以为我奶奶装病骗我出去是吧?你真无耻!”
姚远双手下垂紧握成拳,再抬起头时眸底沉淀着异样的光芒,他一步步紧逼着靠近沈良辰,抬手便将她捏住了肩膀:“我龌龊?沈良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比我对你更好?!”
“你……”沈良辰还来不及说话,双唇便被姚远狠狠吻住了。她挣扎着想要推开姚远,奈何烧退后的身子本就虚弱,姚远一只手便将沈良辰的双手齐齐箍在她身后的墙上,唇舌毫不留情地啜饮沈良辰口中的津液。
“唔……”沈良辰奋力挣扎,慌乱之中挣脱出来的右手一个响亮的耳光“啪”地一声打在姚远的左脸上。
姚远吃痛放开了沈良辰,她迅速跑到房门处用力拉开房门朝外面跑去,没走两步便被管家拦住了去路:“良辰小姐,有话好好说。”
沈良辰自知单凭她一己之力根本逃脱不得,当下愤恨又惶恐地望了一眼管家,贴着墙根不愿再动,慢慢滑□子抱住自己的身体。
她一身睡衣被揉得皱皱巴巴,嘴唇也红红肿肿得不像样子,姚远追出来看见沈良辰一副狼狈不堪的可怜样子,当下停在了原地,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动一下。
管家站在中间叹息着摇了摇头,扬手招来女佣人扶着沈良辰回了房间,这才走到姚远身边劝说道:“先生,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您别再和良辰小姐闹别扭了,让她一个人安静安静也好。”
姚远只怔怔地站在当场,眼神复杂地望了望良辰紧闭的房门,转身沉默着离开。
很快到了周五,沈奶奶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卫紫在下班的时候遇到了姚远的人。
“是卫紫小姐吗?请跟我们走一趟。”
卫紫不动声色看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眼,连问都没问,痛快地上车坐稳,一言不发。
随行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事情如此顺利,都不约而同怔愣了一瞬,卫紫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还走不走了!”
车子这才发动起来。
卫紫终于见到了沈良辰,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开口就要骂人,却在看到沈良辰的一刹那,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你这个笨蛋!”卫紫骂着,余光却灵活地扫描到了一旁的姚远,他为了给两人空间,特地坐在了离两人稍远的沙发上。
沈良辰倒是毫不避忌,听见卫紫骂她的一瞬间,眼泪哗地一下不听使唤掉下来,止都止不住。
卫紫一边给沈良辰擦眼泪一边念叨她:“你这傻孩子长没长脑子啊?啊?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以为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阿紫……”沈良辰又哭又笑,扯了扯嘴角道,“不是说了让你做伴娘,礼服做好了,你去试穿一下吧。”
卫紫不由分说拉起沈良辰的手:“跟我一起去。”说罢连看都不看姚远一眼,径自拉着沈良辰往楼上走去,“你在哪个房间……”
管家站在姚远身旁,微微蹙起眉头道:“先生……”
“无妨,”姚远挥挥手,脑海中还浮现着刚刚良辰见到卫紫时生动的表情,“让她们好好聊一聊吧。”
“是。”管家顺从地退下。
姚远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着:“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沈良辰的卧房里。
大床上平铺着淡粉色的抹胸小礼服,正是为卫紫准备的伴娘服饰,沈良辰故作轻松地反手拉住卫紫的手:“来,试试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卫紫脸色凝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道:“良辰,你脑袋坏掉了?真的要嫁给那个魔鬼不成?”不等沈良辰开口,卫紫继续道,“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宋承尘他也并不是想要抛弃你的负心汉——他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听我的,安心再过这两天,我们一定想办法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卫紫抬手将沈良辰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你不用担心,沈奶奶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宋承尘派了人手看护,她现在身体很健康,只是因为之前连日奔波有些劳累,没有其他的大碍。嗯?~”
沈良辰听着,眼泪就在脸上肆意流淌,她紧紧抓住卫紫的手,哭倒在她怀里:“阿紫,我好想你们……”
“好了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卫紫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劝慰道:“别再伤心了,再忍耐两天,听见没?宋承尘已经在想办法了,婚礼那天一定能将你救出去。”
“阿紫……”沈良辰眼中渐渐升腾起灰败的神情,卫紫看得一阵心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良辰,你要答应我,你一定不能放弃,听见没?想想你奶奶,想想宋承尘,我们都在等你,知道吗?”
沈良辰扑在她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婚礼这一天。
55、大结局 ...
祁晓晖穿上婚纱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她突然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新郎竟然提前来见了新娘一面。“晓晖。”
祁晓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婚纱的裙摆,忐忑不安地看向宋承尘:“阿宋,婚礼的事情……”
“交给我吧,”从两个人摊牌到今天,宋承尘难得和颜悦色地看了她一回,“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晓晖,我不会伤害你。”
祁晓晖轻咬下唇,她现在除了孩子,一无所有。
因为是宋家独子的婚礼现场,因此宾客来得人数众多,宋承尘的父母和姑姑都在酒店里忙着迎宾,没有注意到新郎新娘的行踪。
宾客渐渐坐满了酒店大厅,司仪乐队都准备就绪,就在大家以为婚礼马上要开场的时候,宋承尘站在前台上拿起话筒来:“各位朋友们,首先欢迎大家参加这样一场特殊的婚礼现场——”宾客们不明所以,纷纷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宋父威严地坐在台下,一言不发。
宋芝和宋母全都不明所以,担忧地看了看对方。
祁晓晖站在大厅的门口处,进退两难,祁叔叔被她挽着胳膊站在门外,诧异低语道:“晓晖,结婚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尊重你的意愿,阿宋他现在是想怎样?”
祁晓晖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宋承尘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大家都知道,祁晓晖是我的大学同学兼挚友,这么多年以来,我都非常地希望她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
“如今网络媒体这样发达,想必我不说,大家也知道,祁晓晖之前有过一位相濡以沫和她走过风风雨雨的爱人。”
“两个人都是非常低调内敛,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一定都认定了对方是彼此今生唯一的伴侣。”
“我的这位好兄弟,一直耿耿于怀没能送给晓晖一场没有遗憾的完美婚礼,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想替他圆一个梦想,也给晓晖一个惊喜。”
祁晓晖站在门外,眼泪已经像河水一样倾流而下。
“下面有请今天的新郎——韩晟上场。”
宾客们虽然一片哗然,但到底还是很给面子的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韩晟一声白色西装笔挺地走到了前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处盛装打扮的祁晓晖:“晓晖,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祁晓晖一手放在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用力地点了点头。
宋承尘拍拍韩晟的肩膀,迅速的从后台撤走离开。
黑色奥迪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宋承尘连红灯都不顾,脚下猛踩油门:“良辰,等等我。”他微语呢喃,眼神坚定。
同一时间的姚远别墅中。
沈良辰坐在床边,身上赫然穿着昨天给卫紫展示的伴娘礼服。
而卫紫,则盛装穿上了原本给沈良辰准备的新娘礼服。
卫紫系了系身上的腰带,抬头看向望着窗口发呆的沈良辰:“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待会儿外面会有宋承尘的人接应你,你只管一直往外走就好了,记住一定要淡定,千万别慌张。”
沈良辰缓缓回过头来,将卫紫的手拉起来合握在自己手里:“阿紫,谢谢你。”
“这时候就别跟我客气了,”卫紫又检查了一番沈良辰的衣服,“你的衣服也不拖累,到了外面就安全了,别怕。”
“阿紫,我欠你太多,这辈子恐怕也还不清了。”沈良辰说着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说什么傻话?”卫紫佯怒,“一辈子这么长,我还等着你慢慢还呢,别这么想赖账啊!”
“嗯。”沈良辰用力点了点头,“阿紫,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卫紫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扯了扯嘴角道:“不多说了,赶紧看看还有什么可准备的——良辰,待会儿一定要跑出去啊,沈奶奶还在医院等着你。”
“我知道。”沈良辰抬手挽了挽卫紫耳边的卷发,诚心诚意道,“你今天真漂亮。”
卫紫满意的撇撇嘴:“我这可是为了你才穿的婚纱——老娘的第一次啊,就交待给你了。”
两个人絮絮说了一会儿话,房门突然响起三下轻响,卫紫拉了沈良辰站起来:“是宋承尘的人,良辰,你走吧。”
沈良辰不舍地拉着卫紫的手不肯放开:“阿紫,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快走吧。”卫紫身上的婚纱裙摆又大又长,她不方便快走,只用力推了沈良辰一把,看着她消失在门外。
沈良辰低着头跟着来人从别墅中穿梭而出,顺利地坐上汽车离开,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怀疑问话。
车子渐渐驶入了市区,沈良辰慢慢回过神来,她扒着副驾驶的靠背问向司机:“我们是要去哪里?”
司机透过前视镜看了她一眼,低声恭敬道:“良辰小姐,今天是您和先生的婚礼,自然是要去酒店的。”
沈良辰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你是姚远的人?”
“……是。”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沈良辰脱力一般倒在后车座上,下唇被咬出红紫色的血印来。
车子七拐八拐又驶出了市区,最后停在郊区的一幢繁华酒店门口,司机下车毕恭毕敬为沈良辰拉开后车门:“良辰小姐,请下车。”
姚远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显得特立独行,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来。
沈良辰从从容容走下车,站在司机身旁看向姚远:“你打得好算盘!”
“谁让你总是学不乖?”姚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着沈良辰自己走过来,“婚礼马上开始了,过来吧我的新娘?”
沈良辰决绝地望了他一眼,轻启薄唇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姚远,如果没有奶奶的事情,其实我是真的打算嫁给你了,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也是无所谓的,”她的声音渐渐冷硬起来,“可是你竟然这样对待我唯一的亲人,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你爱我?姚远,你只爱你自己。”
姚远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盯住沈良辰。
“不过也好,你不是说爱我么,”沈良辰怒极反笑,从喉咙中发出模糊沙哑的笑声来,“我今天也让你尝尝,永失所爱到底是什么滋味!”话音未落,她抢过司机的钥匙迅速钻进车门未关的汽车里,干脆利落地发动车子开出去。
姚远眼神一凛,顾不得说话便迅速跳上了旁边停放的另一辆汽车,毫不犹豫地追上了沈良辰。
郊区的路宽阔且没有人烟,沈良辰猛踩油门,却永远只能领先姚远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她渐渐看得清晰,姚远根本在跟她玩游戏,不马上追上她,也不会让她消失在视线中。
他惯用的伎俩。
“良辰,你逃不掉的。”姚远的车子悠闲追上她的,隔着一辆车的距离,姚远轻声对她说。
沈良辰猛踩油门,不远处的对面路上驶来一辆晃晃悠悠的高大货车,车上货物很多,车子也被带得有些歪斜,沈良辰竟然颇有闲暇地望了姚远一眼:“我本来也没想逃。姚远,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沈良辰加足了油门向着大货车开了过去。
姚远的瞳孔蓦地一下子收缩:“沈良辰?!”他暴怒喝道。
“良辰呢?!”宋承尘推开房门看向静坐的卫紫。
卫紫诧异地抬头看向宋承尘:“你的人不是把她接走了?!”
宋承尘心底一动:“出事了!”
卫紫刷地撩起裙摆来,随后而来的楚言喘着粗气看向两人:“快、快去郊区,”他弓着身子双手扶膝,“良辰被带到郊区酒店了!”
三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奋力向外跑出去。
宋承尘扔了把车钥匙递给楚言:“你跟卫紫一辆车,我们分头往那里赶。”
楚言扬手接住钥匙,看了眼身后辛苦拎着裙摆跑步的卫紫,不由分说一个打横将她抱起来,身手矫捷地跑了一百多米到汽车前才将她放下:“上车。”
卫紫不说话,利落地揽着婚纱裙摆坐进汽车。
姚远猛打方向盘,脚下的油门瞬间加到最大值,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在沈良辰和货车相撞的一秒前,生生将她的车顶了出去,自己迎头堪堪撞上了货车。
一阵猛烈又巨大的撞击声过后,所有的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沈良辰的汽车被斜斜地顶到了道旁的草地上,车身撞到树干才勉强停了下来。
她被震得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良辰,良辰,你醒醒……”有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沈良辰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修长的手指贪婪又细致地小心翼翼描画着她脸颊的轮廓。
沈良辰朦胧中睁开眼睛,额角渐渐有鲜血顺着发际线缓缓滴落。
宋承尘心痛的表情全数收在眼底,他颤抖着双唇看向她:“良辰,我的好良辰,你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去医院。”
沈良辰虚弱地笑笑,想要抬手触碰宋承尘的脸颊,却最终虚弱地垂了下去。
宋承尘连忙捉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侧脸:“良辰,我在这里,”他胡言乱语起来,沈良辰只觉得脸颊有水滴下来,再抬头看时,宋承尘的眼眶中已经饱含泪水。
“……我没事。”沈良辰轻声安抚他。
“良辰……”不远处一个更加虚弱的声音断续响起来。
姚远的身子被卡在驾驶座上,连安全气囊都被撞破了,他的嘴角不断地流出汩汩的鲜血来,眼看着已经不行了。
沈良辰看了看宋承尘,低声道:“抱……抱我过去。”
宋承尘浑身一震,最终轻柔地将怀里的沈良辰缓缓抱起,一步一步走到姚远眼前。
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晃过,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姚远。”沈良辰被宋承尘轻轻放下,她靠着车身坐下去。
“良辰……”姚远开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你总是说我不爱你,现在……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证明,我爱你,要比爱自己、多一点?”
沈良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间接害死了她的爷爷,又伤害了她的奶奶,还囚禁了她这么久的男人。
她恨他恨得要死,因为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安稳的工作、甜美的爱情都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事到如今,她已经一无所有。
可是她却真的忘记了,这个男人也是在七年前的惊鸿一瞥之后邂逅了自己,并且,一爱,就是这么多年。
他的爱情被隐藏在仇恨和算计之中,让她忘了,姚远也是可怜的受害者,从来没有享受过爱情带给他的喜悦与甘甜。
“良辰……”既然已经看不见,姚远索性闭了双眼,伸手摩挲着良辰的脸颊,“我只、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没有遇见你母亲,如果没有后来的其他人、其他事,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会。”沈良辰低低地开口。
她也是在纯真的少女时代就遇到了姚远,并且,一见倾心。
可是天意弄人。
姚远闻言低低地笑了出来,鲜血随着笑容一并在他的唇边绽放。
他的手颓然垂了下去。
一年以后。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空旷的墓地里寂静无声,沈良辰一袭黑衣手捧百合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
身后有黑色的双人伞缓缓撑开,低沉的男中音缓缓响起:“良辰,跟我回家。”
沈良辰不回头,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才明白,再多的算计和不如意,都比不上这个人活生生站在你面前来得珍贵。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剩下的日子,一定要努力地认真地活下去。所以,”
沈良辰边说边转过身去,
“宋承尘,你愿意娶我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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