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这样,从不喋喋不休自己的苦楚。然而在他眼里,刘帕毕竟和别的女人有些不一样,她的独自承受还是让他觉得心疼。这一刻,壳突然裂了,他隐约看见了里面粉白的果肉,闻到了青草一样清新而低婉的气韵。她是孤独的,寂美的,脆弱的,如一朵开在山野里的白菊,这个精灵如狐又沉静如水的女子,在这远离尘嚣的山野,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封闭已久的破绽。这种表露是信任,同时也是诱惑。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他该怎么办?她会让他抱她么?似乎是能的。可她以后会有什么麻烦吗?似乎也难说。以刘帕素日的表现来看,她是一个明白人,她的诱惑应当也是安全的。如果因为这机率很小的风险而放过这个机会,是不是也太可惜了?或许这只是唯一的一次……在他就要掠过刘帕的身边时,刘帕带着薄荷味儿的长发有几丝轻轻地扫过了他的肩头,象电流一样把他击中了。他一手揽住刘帕,用背抵住房门,把刘帕抱在怀里,吻了下去。刘帕没有反应过来。她有些迷惑,当然,一瞬间便清晰起来:她短暂的任性诱惑了张建宏。她原本只想任性一下,没想去诱惑他。可是她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任性是撒娇的一种,撒娇本身就是诱惑的一种信息。如果不是已经把他当作一个特别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发射这种特殊的信息?她一向都是一个那么持重的女人。这种信息是她随便就可以发射的么?
她被张建宏拥吻着,男人温热的气息熏得她昏昏沉沉。她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切近这种气息了。张建宏似乎确实是喜欢她的,她也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也有些喜欢他。可是他们之间一直是一条无声的渠水。此刻,在这个大山怀抱的宾馆里,他突然激|情四溢,仅仅是因为环境的生疏让他放松么?更重要的怕是他断定了她诱惑的安全。象她这样一个在机关里处世稳妥的女子,一直碗水不流,瓶水不动。刚才突然在单独相处的时刻对他暧昧地撒起娇来,在他的判断里,应当属于偶尔的心血来潮,而绝非是根源深植的放荡。他算定她是不会对他纠缠的,一夜风流之后,她还会如石一般,不动声色地隐匿起所有的历史,就象之前她从不对别人诉说自己曾经的一切一样。
他就是这样看她的么?刘帕突然有些愤怒起来。如果她不首先在他面前任性,他还会有勇气对她这样么?不会。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做任何看不到效益的投资。他是个精明的算计者,是个从不赔本的生意人。现在的男人就这样让人绝望么?既可以把嫖娼看做一种被胁迫的纯生理行为,振振有辞地要求被宽容,也可以把在面对艳遇时不浪费一丁点儿聪明,将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都要检验得天衣无缝才会把它们释放到皮肤。在机关工作中,她常常为张建宏的周全和细致所折服,生活小节上对她的体贴和关照也常常让她触动,现在,她突然觉得他这些宝贵的素质在此刻完全体现成了一种浑浊的苛刻和恶劣的投机。这种苛刻和投机中的男人,还象是男人吗?被这种苛刻和投机对待的女人,还象是女人吗?
她的记忆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夜晚,那个弓虽暴她之后声称还要给她回来送钱的男人。她忽然想,如果张建宏也对她进行一场没有什么原由的粗暴的非礼,或许也不会象现在这样让她如此难受。那最起码证明:她是值得他为她疯狂的。在某种意义上讲,一个男人肯毫无顾忌地对一个女人疯狂,便是对这个女人的最大赞美。
哪怕,只有一次。
当然,他的疯狂也有可能伤害她,但这伤害的前提是他必须有勇气先去伤害自己,伤害自己的秩序和规则。就象那个男人。而此刻的张建宏之所以侵犯她还会这么谨慎,就是因为他确定了这种侵犯不会伤害他自己。--他喜欢她,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为她放弃一点点自私。
她使劲推开了张建宏。
“你干什么!”她低声说。
张建宏怔了怔。
“刘帕,”他说,他顿了顿,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我喜欢你。”
“谢谢。”刘帕说。她忽然觉得张建宏也有些可怜。可她不能同情他,这不是能够同情的事情。她忽然想,如果张建宏不顾她的拒绝再来抱她的话,她就任由他。--不过,在假设的同时,她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张建宏转身走了。这一夜,他又站在了刘帕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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