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半遮,帐幔微动。留出了一条缝隙的格窗外,人影一晃。
“有人。”梁绿波惊觉道,还未起身,窗外便已寂静。
贺乘云侧过身,借着月光望着她:“是风吧。你是不是当真受伤了?白天这么久才醒转,该留心一下。”
梁绿波放松下来,推了推他:“我这么容易受伤么?哼!……”
她还没说完,贺乘云把她拉进臂中,盗去了那红唇中的下一句话语。梁绿波嘻嘻轻笑,如微风挑弄银铃,过了好半晌,她才继续道:“不过说起来,赵青娘怎么会拜那个人为师呢?”她说得柔软而漫不经心,未及说完又被打断,帐幔在偷入的夜风中微微飘起一点,露出半条雪一般的胳膊。
“谁知道……”贺乘云亲昵地在她耳畔吹息,“潇湘琴馆一向神秘得很,不过碍事得太过了,我也有办法叫他闭嘴。”他忽然笑了一声,一翻身,梁绿波光洁的背脊便滑到了侧边,直对着露出一线的窗户。
“别说大话,你还不是被个小贼伤得一天出不了门。”她笑道,温软的手扼住贺乘云的脖颈,“你看……我现在能掐死你么?”
月光落入贺乘云的眼中,他的眼神微微一震,窗外,一片阴影散发着猎豹一般的气息。突然,梁绿波脸色一变,手肘支撑着床沿,头抵着腕处闭目不语。贺乘云凝视着她,手抚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
梁绿波伏在床沿不答,笑意渐渐地淡了。贺乘云靠近她,将她的身体固定在胸前:“你是不是太累了?赵青娘的事不必忧心,崔大人已经答应加派人手……”梁绿波慢慢摇了摇头,那双发射金针的巧手攀在他的颈间:“你知道么?我真想掐死你……”
这一息之后,她又说了一句什么,有如蚊呐。但便是这一句话,贺乘云的神情猛地变了。他按着她肩膀的手收紧,就在这一刻,刀光破空而来。梁绿波似有察觉,但身子为贺乘云搂住,无法施展。她刚想出声让他松手,贺乘云却突然搂着她的腰向内一翻。梁绿波“啊”的一声惊呼,因身在他怀中,声音被生生闷在了帐幔里。
刀光就这样扎进了贺乘云的背,那人仿佛曾想收手,但一击如此恶猛,大概要三人方可拉住。刀尖入肉,发出令人心惊的轻响,那人微微一犹豫,立刻拔刀后退,瞬息跃窗而去。
从始至终,只有格窗发出一声响动。鲜血涌出,床榻染红一片。梁绿波想推开贺乘云,去查看他伤得如何,但贺乘云的手臂紧得就像铁箍。她甚至嗅到近在咫尺的血腥之气,急道:“死人,快放开我,不要命了?”
贺乘云皱着眉,睁开双眼凝望着梁绿波,自嘲地笑道:“我还没死呢,就是死人了?”他这才松开双臂,只觉得伤口剧痛,连带着一用力间腰上伤势又发,脸色顿时惨白起来。梁绿波查看他处,见入肉并不算深,便出手如飞般封住了他背后几处大|茓,下了床去取随身备用的金创药。
贺乘云侧躺在床上,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在房中急急地走动。冷风自大开的窗户灌入,床帐飘飞。梁绿波在那风中走回,月白色的宽裙被吹得鼓起,好似疏影杏花。她一偏头进了帐内,看着贺乘云道:“转过去,我给你上药。”
贺乘云依言转身,梁绿波俯下身,眼波掠过他的脖子,微微带着笑:“你现在不怕我掐死你了?”贺乘云怔了怔,才笑道:“你舍得么?”
梁绿波拍了他一下,抿嘴不答。桌上已点起的烛火在夜风中抖动不已。过了片刻,她替贺乘云上完了药,回身去取纱布等物,口中慢慢地道:“你这几天似乎有些背运啊,先是女飞贼,现在又是这个来路不明的梁上君子……看起来他好像手下留了情,并没有要你的命。”
贺乘云不答。待梁绿波替他包扎完毕后,闭目养神片刻,便慢慢坐起身,披上了外衣。他明白梁绿波只要一谈正事,语声总是格外柔媚。那是一道极为凌厉的咒,让人陷于危地而不自知。
“绿波。”他开口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请求加派人手追捕赵青娘的?”
梁绿波听他口气甚是严肃,不由一怔,心下隐隐觉得不安:“两个多月了吧,总没有回音。金碧山庄有人来催过,但上头的人好像也不着急,我这么久没办下这案子,竟然连个追究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