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漆黑。
晨曦落在梁绿波的金针上,却落不到这沉如海底的所在。赵青娘茫然地摸了半晌,仍旧找不出一点头绪。
这或许是间屋子,但屋子该有门。如果是大牢,也该有木铁钢石栏杆。就算是囚室,可囚室需要如此光滑得爬不上一只壁虎么?
她坐下来,过片刻又躺下,竭力地猜想这是何地何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落入人手,那个人是金银楼。
金银楼是金碧山庄的大小姐,所以她等于是落入了金名通手中。金名通陷害她,拿她作为暗中捣鬼的幌子,那么当他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无疑就是将“三指飞云剑”推将出去,包揽一切罪责之时。
赤雪流珠丹没有被任何人盗去,炼丹所花费的金银也未动金碧山庄一分一毫,最后为江湖中人所指戳,为平头百姓所侧目的,只会是她赵青娘,以及金银楼的丈夫施金阙。
赵青娘躺在冰凉的地上,抚摸着颈间被金银楼扼痛之处,心中又生出些空落落的感觉。仿佛她明明行走于万里流云、融金落日之下,却突然一脚踏空,掉入一场深暗无底的梦中。金银楼雍容的脸在她心底浮起,生女如此,她的父亲一定也不会如何难看。这样的人,这样的美丽和财富,已经足够令平庸之人嫉妒无比,他们为什么还会向上天伸手,讨要万年光阴呢?
寂静,如墓|茓水底,无孔不入地包围在身周。赵青娘忽然有些怜悯起施金阙,那人温雅厚实,一手算盘打得金碧山庄上下通达,连她错施的怒气也无由承受。每提“银楼”时,那一抹淡淡的柔和令赵青娘徒生悸动。
她脸上似有些发烧,伸手抚摸,温热的一片。剑不知在何处,或许,还断在白水坞的扇亭中。匕首也脱手失去,虽然刺伤了金银楼,但相较之下,她自己的伤还是更重些。
如是思量着,她忽然有些淡淡的惆怅:若那人见到金银楼被刺伤,不知会投来如何的一瞥?……或许是周围寂静得太过,又或是委实受了不轻的伤,赵青娘渐渐失神,昏睡过去。
无声之后依旧是无声,寂静的尽头也还是寂静。
再次醒来,难耐的烦躁一点一点爬上心头。赵青娘坐起来。她已摸索过这间囚室的任何一个角落,知道室呈正方,触手之处几乎都是光滑无比。她慢慢站起身,不辨方向地走了几步,又坐下,如是几回,心中终于恼怒起来,一拳打在墙上,指节剧痛,墙却只发出闷而轻的一声响。
无论什么声音,哪怕是这样的响声。过了片刻,她又打了一拳,接着又是一拳,除了能握成掌的左手,那只残缺的右手也开始击打墙壁。
若是沐远风在,即使没有琴,也一定能弄出比这好听些的声音。
由痛而麻木,鲜血溅出,但眼不能视物,也就看不见。赵青娘发疯一般地打了一阵,直打得双手都没有了知觉,脑中蓦的划过一个念头:我的右手若就此废了,如何还能再活下去?
念动气泻,她的双手扶到了墙,立刻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