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科幻文学进入中国过程一瞥
科幻文学于20世纪初在中国出现,虽然中华文化对后来的中国科幻有深刻影响,但在民族文化内部基本不存在科幻文学的源泉,这一文学种类直接来源于欧美。
最早大规模译介到国内的科幻小说是儒勒·凡尔纳的作品,1900年《80天环游地球》在国内出版,以后相继出版了《两年假期》、《从地球到月球》和《地心游记》等。这一时期,日本作家押春川浪的科幻小说也被翻译出版。
民国时期,乔治·威尔斯和柯南道尔的科幻小说也翻译出版。也是同一时期,《人猿泰山》在上海放映,这可能是进入中国的第一部科幻电影。
外国科幻文学第一次引进Gao潮是在20世纪50年代,除了继续翻译出版凡尔纳的作品外,主要引进苏联科幻小说,比较有影响的长篇小说有阿·卡赞采夫的《太空神曲》和叶菲列莫夫的《仙女座星云》。电影方面,引进了少量苏联科幻影片,包括《两个海洋的秘密》、《格兰特船长的儿女》等。但在这一时期,除凡尔纳的古典作品外,对欧美当代科幻几乎没有引进。
“文化大革命”时期,对外国科幻文学的引进和翻译几乎完全停止。
20世纪70年代后期,外国科幻的翻译引进得到恢复,这一时期是以再版“文化大革命”前出版的凡尔纳小说开始的,以至于那一时期的国内科幻小说读者都有过这样奇怪的体验:科幻小说中的技术幻想竟然落后于现实。接着,系统地以选集形式出版了威尔斯的科幻作品。这时西方科幻影视也开始进入中国,首先引进的科幻电影是《未来世界》(其前传《血洗乐园》十多年后才在国内上映。)引进的首部科幻电视连续剧是《大西洋底来的人》。
20世纪80年代,对欧美科幻的引进产生了新一轮的热潮,除不断再版的古典科幻小说外,西方现代科幻作家的作品开始进入中国,如阿瑟·克拉克的《与拉玛相会》、《2001太空探险》、《天堂的喷泉》,以及阿西莫夫的一些作品(主要是中短篇)相继出版,这时比较有影响的科幻小说集是《魔鬼三角与ufo》。同时,国内的数家科幻和科普刊物,如《科学文艺》、《科幻海洋》、《智慧树》、《科学画报》、《科学时代》等,也引进了大量西方现代科幻小说。这一时期,还翻译出版了一些从科幻文学角度看比较边缘化的作品,如反乌托邦三部曲《1984》、《美丽新世界》和《我们》。但也应该注意到,这一时期虽然外国科幻文学的单本出版数量较大,但选题面狭窄,主要集中在黄金时代传统风格的科幻作品,特别是长篇小说领域,世界当代科幻最有影响力的作品大部分仍在中国读者的视野之外。
与出版热潮相比,20世纪80年代科幻影视的引进却没有大的进展,只有《铁臂阿童木》以及80年代后期的《超人》等少数几部。由于外国影片的引进政策,90年代之前,国内观众只能看到国外过时的二三流科幻片,最新的科幻大片无缘看到,所以像《星球大战》系列前三部、《第三类接触》、《异形》、《et》等美国最著名的科幻电影,在国内几乎毫无影响。
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这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中国科幻文学因为外部原因陷入低谷,国内的科幻创作和出版几乎完全停顿,对外国科幻作品的引进也进入低迷状态。在科幻影视方面,这一时期与之前的情况基本相同,只有零星几部国外科幻电影上映:如《日本沉没》(日本)、《太空险航》和《梦境》(美国)等。
随着国内科幻文学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逐渐复苏,对外国科幻作品的引进出版呈现了爆发式繁荣,这种繁荣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一时期,世界科幻文学当代主流作家的作品均有引进,与80年代的选题偏窄不同,这一时期对外国科幻文学的译介是成系统的,在作品风格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方位视角。科幻小说黄金时代作家的作品被继续引进,如阿瑟·克拉克的《童年的终结》、阿西莫夫的《基地》、《我,机器人》系列以及海因莱因的一些作品,同时新浪潮和赛博朋克时期的作品也大量涌入,如《温室》、《站立桑给巴尔》、《城堡中的男人》、《神经浪游者》等,在主流文学出版界,也出版了一些具有科幻色彩的主流文学作品,如《发条橙》、《倪鱼之乱》、《五号屠场》、《蝇王》、《回顾》等,这一时期新近介绍到中国的当代科幻作家有:菲利普·迪克、弗兰克·郝伯特、罗伯特·索耶、斯科特·卡德、弗雷德里克·波尔、斯坦尼斯拉夫·莱姆、布莱恩·奥尔迪斯、弗诺·文奇、大卫·布林、约翰·布鲁纳、威廉·吉布森、罗伯特·西尔弗伯格、沃尔特·米勒、格雷格·贝尔、洛伊斯·比约德、哈尔·克莱门特、小松左京、道格拉斯·亚当斯、克利福德·西马克、杰克·威廉森、罗伯特·谢克里、阿尔弗雷德·贝斯特、勒吉恩等。通过这些作家的作品,中国科幻读者已经可以了解当代世界科幻的总体面貌。
新时期外国科幻出版主要以丛书形式,规模较大的有:《科幻世界》杂志社推出的《世界科幻大师丛书》和《世界流行科幻丛书》,漓江出版社推出的《雨果奖科幻经典丛书》、河北少儿出版社推出的《当代世界科幻小说精品文库》等。同时,国内科幻杂志也系统地介绍了当代科幻的优秀作品,《科幻世界》杂志的译文版刊登长篇科幻小说、《世界科幻博览》杂志则开始系统地介绍历年来获雨果奖的中短篇小说,其他科幻杂志如《科幻大王》等也刊登了大量外国当代科幻作品。
在科幻影视方面,与80年代相比发生了根本的巨变,随着国家引进外片政策的改变,更由于光盘和网络等先进媒体的发展,在国内现在已经可以与国外同步观看几乎所有新上映的科幻电影和正在播出的科幻电视剧,中国观众现在能看到的科幻影视与欧美观众已经没有太大差别。
2.外国科幻对中国科幻创作的影响
世界科幻对中国科幻创作的影响,在中国科幻的四个活跃期,呈现一个奇特的驼峰形状:在晚清和民国初年,20世纪90年代后期至今这两个阶段,这种影响达到高峰;而在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的两次活跃期中,国内科幻创作受外界的影响较小。
我们首先回顾影响较小的时期。20世纪50年代,国内的科幻与当时世界主流科幻的交流很少,对欧美科幻的引进主要限于古典作品,对当时的主流科幻小说几乎没有引进,在国内即使想阅读原版也不容易找到,所以当时的国内科幻创作者们与世界科幻主流基本上处于隔绝状态。国内翻译出版最多的是苏联科幻小说,当时还出版了苏联作家胡捷所著的《论苏联科学幻想读物》,这是国内翻译引进的第一本科幻文学评论著作。苏联科幻创作理念对国内的科幻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种影响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科学乐观主义,科幻小说中渗透着人定胜天的信念,科学以完全正面的形象出现在科幻小说中,对其负面影响基本没有考虑。
但笔者认为,苏联科幻对当时国内科幻创作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后来的评论界对此似乎有所夸大,这一时期中国科幻表现出许多苏联科幻所没有的特色。
近未来特色:这一时期的中国科幻所描写的未来绝大多数没有超出一个世纪,小说中出现的社会生活场景基本上是当代的。而当时的苏联科幻小说,向未来的时间跨度已经相当大,如《仙女座星云》,描写的时代是公元3000年。
近空间特色:当时的苏联科幻已经大量描写恒星际探险和超远距离的星际航行,如《太空神曲》,但在同一时期的国内科幻小说中,探索的空间距离基本上没有越出火星轨道。
纯技术特色:没有或少有人文主题,基本上是始于技术止于技术,而这种技术也是应用层次的,大部分只是现实技术向前一步,很少出现超级技术的描写,而因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产生的哲学思考更是难以见到。反观同一时期的苏联科幻,包含着相当多的人文内容,作品中充满了对不同文明间的关系、人与宇宙间的关系的思考。
窄视角特色:科幻作品所描写的大部分是国内的局部社会,视角局限于国家和民族之内,少有把人类作为整体进行描写的作品。而同一时期苏联科幻的视角就要高得多,出现了星系范围的文明。
少儿特色:当时的国内科幻小说,大部分是面向少儿读者的,而苏联科幻中,虽然有布雷切夫这样专写少儿科幻的作家,但大部分作品还是面向成|人的。
由于20世纪50年代的中国科幻脱胎于科普,笔者认为,相对于苏联科幻文学,以伊林为代表的苏联科普作品对当时的国内科幻创作影响更大些。
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沉寂后,中国科幻文学迎来了80年代的活跃期,这一时期,虽然以欧美作品为主的世界主流科幻被陆续介绍到国内,但仍局限于黄金时代风格的作品,代表世界科幻最新潮流的作品仍没有引进。这一时期,外国科幻对国内科幻创作的影响仍然有限,科幻创作在理念上沿50年代的惯性前进。其中50年代中国科幻的近未来、近空间、纯技术、窄视角特色仍然存在。
所以,在外来影响的探讨上,基本上可以把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看作一个整体。
回望这两个活跃期的中国科幻文学,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相对于世界科幻,中国科幻中某些题材的缺失,缺失的题材主要有以下方面:
时间旅行:作为科幻小说中的主要题材之一,在这两个时期几乎见不到这类作品,即使描写过去,所进行的也是“伪时间旅行”,比如用电子和生物技术复活恐龙、用虚拟现实技术模拟清朝等等。
架空历史:也是西方科幻中早已常见的题材,在这两个时期的中国科幻中几乎找不到踪影,虽然有一定数量的历史题材科幻,如《古峡迷雾》、《美洲来的哥伦布》等,但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架空历史小说。
大灾难:描写危及人类文明整体的灾难的作品在这两个时期也很难见到(宋宜昌的《祸匣打开之后》是一个例外)。
超远程宇宙航行:这两个时期的科幻作品中的宇宙航行大多设定在太阳系内,少数描写恒星际航行的作品,如《飞向人马座》,在航行距离和速度上也十分谨慎和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