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上了逃亡的路途。第一个目的地是离我出发地学校不远的蔡如佳的寓所。它就在学校的马路对面。我拎着那个提包,没有走行人过街天桥。趁着交警的一时疏忽,我翻过马路中央的交通护栏,头也不回地向马路对面窜了过去,随着在身后传来几声急剧的刹车声和几句司机的叫骂。我顾不上这一些了,一头扎进了一条小道。有几个行人从我的身旁走过,我头也没敢抬,怀疑他们是便衣警察,或是联防治保队员。但随着他们的远去而打消了我的顾虑。在选择去蔡如佳住所的线路上,我选择了一条较为长的道路,只因为这条路是从一个菜市场中穿过,买菜的人多可以混淆我的气味。
我来到蔡如佳住所的楼下。抬头向上望去,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栋楼是这样的高。有一辆警车霸道地占着楼前的一个停车位,与蔡如佳的宝石蓝“POLO”并排着。当然,我没有必要害怕那辆警车,它不是警察,它是警察操纵的交通工具。只有当人为地拉响它头顶上的警报,它才能有点与众不同的威慑力。不过,很快令我害怕的警察从蔡如佳住的单元门里走了出来。一个穿着蓝黑色警服,一个穿着便装。那个穿便装的身材五大三粗,一看便知道有一身的功夫,万万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上。我快速地躲在一辆汽车的尾后,将鼓鼓囊囊的提包塞在车底下边,悄悄地注视着那两个人。着装警察和便衣模样的人向警车走去,随后又有两个人尾随着出了楼门,跟着走向了警车。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两个人,一个是高文,一个是蔡——如——佳!
高文与蔡如佳目送着两位警方人士上了车,直至离去。高文与蔡如佳耳语了几句,我只是听见了高文的几声放声大笑。高文走了,蔡如佳在楼前徘徊了几步也上楼去了。我一直蹲在这辆车尾后面,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我。有一股热辣辣的泪水从我的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下。一时间,我不知所措。蔡如佳出卖了我!警方已经开始对我进行了调查,用不多久就会捉住我了。泪水在我的脸上漫无目的地流淌,我努力想克制住自己,想冷静下来。“冷静”现在是我惟一的生存希望。我开始回忆,在我离开宿舍的时候有无被同学注意,答案是没有。我离开宿舍的时候,室内只有我与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假如能开口说话的话,我的行踪自然会泄露,可是普罗米修斯只是具备与我沟通的能力,这是心有灵犀的事情,换其他人就不管用了。我像狐狸一样,用尾巴打扫了一遍足迹,然后便开始考虑逃亡的第二套计划。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李神父……
李神父见到我时,并没有感到吃惊。因为本来我就答应他这个星期日去做礼拜的,以巩固我的信仰。可现在我是根本没有什么信仰可信了。实际上我一直也从未有过信仰,只是在某一个阶段里我曾经试图寻找过信仰,而现在放弃了。当我做完那场噩梦,接到恐吓电话,当我看到蔡如佳对我的出卖正在进行时,便放弃了寻找信仰的想法。
“今天你可来晚了。做礼拜怎么能这么随意啊?”李神父用责备的口吻说着我,又给我倒了杯纯净水。
我还是坐在平常来时坐的位置上,看着他的后背,不知该怎样开口,但还是说了。“神父,我想在你这里住两天,不,是想请您收留我两天。”我赶紧改变了自己说话的口气,将对神父称呼“你”改为“您”。“这不,您瞧,换洗的衣服,我都带来了。”我把提包往前一推。
李神父不解地扭过头,端着水杯,有些惊异地看着我,说:“怎么了,学校里不是有宿舍住吗?让我收留你,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你让学校开除了?”
“没,没。”我连连摇头。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的孩子。”他急切地追问着,他的双臂展开。此时我就觉得上帝站在他的身后。
我一下子跪到在地上,终于泣不成声地说:“我……我杀……杀死了人……”
“啊?!”随着他的一声惊呼,双臂收了回来,刚才我本以为能够救我的光芒瞬间消失了。
“我杀死了自己的老师,现在警察已经开始到处通缉我了。我知道上帝是仁慈的,他一定会原谅我的过失,一定会救赎我的,神父,这话您是跟我说过的,就请您收留我吧!”“作孽啊!”李神父把那杯本来是给我接的纯净水一饮而尽,失望地看着我说:“你寻找的信仰难道只是为了逃避所犯的罪过吗?”
“不,不是,是弥补过失!”
“逃避,是逃避!”神父斩钉截铁地说,“上帝给你自我救赎的机会,现在警察正在搜捕你,那死去的魂灵的眼睛还没有闭上,这就是上帝给你的启示、给你的指导,去自首吧,孩子!这是你现在惟一的选择,也是你自我救赎的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