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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点”;爷爷说我“二百五”;只有哥哥说我是“心无城府的,热情的,坦率的好妹妹。”

哥哥真是高度的评价了我,他将心比心。记得哥哥三年前就谈对象了,看得出他们爱得那样的深沉,那样的形影不离,又是那样的“大公无私”。说真的,哥哥算是多面手了,他不但对文学有所研究,而且对爱情也是专业追求,要不是受到他们小俩口举止的熏染和平常言谈的影响,什么叫“恋爱”呀,什么叫“爱情”呀,什么叫“两厢情愿”呀,什么叫“牛郎织女”呀等等,这些行话我都说不出来。可笑的是,刚上初中那年,有个调皮的男同学指手画脚地走到我面前:“你能把我说出的一句话颠倒过来。”我藐视着他,不加思索的:“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要快,慢点说。”他得意洋洋的:“一言为定,不过请你吐字要快。”我连连点头。他说:“你是好像对我说。”我紧接着说:“说我对象好是你。”当我说到最后两个字“是你”知道坏了,但也来不及收回,使得他们几个男同学赢得哄然大笑。顿时我脸上火辣辣的。就从那时起,深知妈妈一贯教导我们女孩那席话的重要­性­:女孩子要笑不露齿,对人要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与人交往切不可面带不悦之­色­,特别是脚要稳,手要稳,近开颜,慢开口还有三处不能给人碰......。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多情的太阳从窗里溜了进来,正好­射­在我的床头,就像玩耍的孩子在跳跃。过了一会,我向在厨房里­干­活的妈妈高喊着:

“妈,下午我要下乡,请你把我需要东西准备好,要不然到时间来不及了。”

“不要鬼叫,这么大了,”妈向我房间走来了,到了我的床前,把要拖到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那声音里还带着一层意思,“我知道你呢,用绳子都拴不住你,人大心也大了。”

“妈,你……你说什么呀!”“……”

吃过午饭,我迫不及待地要走,妈妈忙得进而然有序,是我需要的东西都放在堂屋那小桌上的大包里,准备送我上车。

“不着急,车子多着哩,”爸爸从里面房间走出来,“­干­脆乘二点多钟的车子下去,到那里是不会晚的。”

我看着爸皱着眉,满脸的困惑和忧郁。此刻,我知道他可能有重要话对我说。不然不会从房间特地出来。在家里,自从我懂事以来,爸爸是从来不与我们下辈面对面讲过话的,无论什么话都是一提而过,很乎平常常的就说了,当然有时妈会做中转站。是不是阻止我“恋爱”的事呢,此刻,使我有点不安,妈移视了我们父女俩后,就到厨房里忙她那一贯“承包”的家务去了。我垂手立在爸爸面前:“爸爸你有什么事吗?”

爸顺手拿一张快要散架的“太师椅”给我,我接过来与他对坐着,爸从来跟我讲话不会摆出如此的架势,顿时似乎我明白了一点什么,要讲的事是一言难尽的。

他垂眉深思着,显然脸上的皱纹增添了许多,那长条脸显得更长。这时他慢腾腾的点燃“飞马”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慢慢吐出烟雾,凝视着我:

“月圆家上个月底托人丢几件衣服在这里,你妈是否放在你包里?”

“放包里了,爸爸。”我心里有底了。

爸爸接着像吸烟比赛似的,连吸了几口,烟雾简直包围了他那慈祥的面孔,蠕动着嘴­唇­喃喃地说:“月圆家这个年头既不好过,又不好受啊,她爸爸可怜被连查带整了一年多,今年上半年又进了牢房,她妈妈前一段时间也被关起来审查,大门用封条封了起来,你是前天去看的吧。”

我点点头。

他又倾身望了望大门外,大概是怕被别人听见。此刻他那眉梢与眼底刻上了许多痛楚和怜悯,轻轻地叹息,声音很低很低的。“这一家人可怜分三处,真是一人有罪株连九族。在战争年代,她爸爸为了全民族的解放事业,抛弃了自己豪门家庭,出来吃糠。因菜,拿起枪杆子和笔杆子参加了革命,与敌人浴血奋战,拼搏周旋,在战场上屡建战功,一个脚步一个脚印的,不到五年就当上了团长。那时,我正好在他团部当警卫员,他什么当官不当官,真正和士兵一样直接上火线,有时在危急关头,他简直变成战士的警卫,几次差一点把命赔上,他身上不知留下了多少伤疤,每个伤疤都有一段故事,更是对祖国的一份付出。”

爸爸那肺腑之言催我泪下,他不是说故事,也不是来教育我,而是他的亲身经历活生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刻在我们新时代人的心上,中国的国名,中国的土地,都是前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中国的国旗是滴滴鲜血染红的。

“……她妈妈也是个名门闺秀,丢下富贵­干­革命,在那四处流血的年代里,专做地下工作。四六年,由于工作上的需要,把她调到我们这个部队来工作了,他们就慢慢的相爱了,为了革命事业他俩肝胆相照……。现在成了走资派、反革命,私通外国;混进共产党内,我认为统统都是颠倒黑白的鬼话,都是我真被这一次次运动搞糊了…”

“大明,你小声点。”“嗯——也难怪,他们都是资本家出身,月圆还有个叔叔在台湾,听说还是个不小的军官呢。”妈妈说完转身又忙去了。

爸听妈这么一说,哑口无言,深深吸着香烟,青白的烟雾遮掩了他的表情。

他们俩人的话把我弄得更糊涂了,我也搞不清是真是假,反正月圆的爸爸妈妈是­干­部,职位高低我不知道。当然了,我无需问这些,面对现实,体贴月圆是我的本份。

“你妈已给过三十元钱了吧?是我平时省下来的”

“嗯——”

爸爸又从上衣小口袋里掏出钱递给我:“我这三十元钱就给月圆用吧,她才十八岁,没有一个好的家庭,太孤独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她,尽到自己的责任。”;

“爸,您不要烦了,她和我像姐妹一样,也是您的女儿,下次来家,把她一块带回来。”妈妈在房间里听见了我们的说话卷起围裙擦泪。我又急匆匆的对爸说:“爸爸,不必再谈了,我平常省下来的。马上就要走。”

“……”他还一再强调。

到了县城车站,然后又买票转车,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公社过路站,车才停稳,那些买”站票”的人,你挤我,我挤你,争着下车。我倚在靠背上,隔着玻璃凝视着被斜阳淹没的人群,突然发现高小东对车上探头探脑的,我激动得差一点叫起来,但话到嘴边立即又咽了下去,保持镇静,装没有看见他。我坐在最后一排,当然倒数第一。此刻我若无其事地

“正正规规”下着……

“我把车上都看遍了,怎么没有见到你的?”他惊喜之余急急地说着同时双手来拉我的手……

我敏捷地把手往上一举:“快拿梯子下行李!”

他双手扑个空,给我个怪眼,嘴笑得像狼嘴一样滑到耳朵不迭声的说:“好,好,遵命。”

他取下行李,背一个拎一个随在我后面,像仆人一样。他匡复说:“在车上看遍了怎么没见你的人影?”

“你是直眼,鼠目寸光。”我摆着“贵族小姐”的架势,假装生气。此刻我们也赢来不少目光。

“不怕你好笑,我已经到车站接过两天了,把跑死了两天就是四次。”他殷勤地说完就像小孩似的抢步走到前面。

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又故意把脸拉得长长的:“你是神经病,快进医院了,我说在城里玩半个月的。”

“你快要进•医院了,你已经得健忘症了,今天才是第六天。”他转过脸来弄鼻挤眼的笑着说。他鬼点子多,讲起话来“见缝Сhā针”,“寸土不让”。我们走着说着笑着……。

“我太累了,要休息一会。”他喃喃央求。

“才下来一半路,就想休息了吗?”

“正好前面埂高遮风,又没有过路人。”

“有人没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

“没有意思,小狗才有别的意思,”他头摇得像货郎鼓。

面对斜阳,我与他坐的距离稍离远点,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给过路人看到我们“那个”或什么的。再说女孩子要自尊自重。

我斜视着他,不知他研究手的大小,还是指甲的长短。我不想进入他的情况,低俯着头拔根长长的藤子草,漫不经心的在手里有心无心的捻来捻去……

“一脶巧,二脶拙,”他突然说着,“三脶四脶不用说,五脶六脶骑花马,七脶八脶做高官,九脶十脶要大饭。”他侧身望着我,自告奋勇的,“我是四个脶。”

我冷冷的投了他一瞥:“你鬼话多呢,这是唯心主义,难道是做高官的人,全是七脶八脶?”

“讲得好玩,我来查查你的命运如何。”

“我不要你查,告诉你,我也是四个脶。”我回避他那热烈而强欲的表情,心跳得好厉害,他怎么耍这点子的,为了不让他那“­阴­谋”得逞,我小声的:“你不是来查脶,是文功武卫,想‘侵略’我,想来握我的手……”

“你说对极了,我的目的就是这个,”他说时迟,那时快,就像老鹰扑小­鸡­似的,双手抢握我的手,“你以后反正都是我的,反正”…… “不许预支!”我挣脱了手,激动地说着。他哪里肯松呢,生怕一松手就飞掉似的,那两只大手简直像手铐似的铐在我的手上,简直要把我撕得粉碎吞进肚里才满意呢。 我是假争脱,哪个姑娘不想郎。顿时他那手里的暖流输进了我的全身,使我心颤抖得更厉害,面颊火辣辣的。我们彼此凝视着,千言万语在手中表达着,在眼睛里诉说着。

“高小东,还不走啊?”一声高叫把我吓了一跳,敏捷地缩回手。搜寻到几块田远有两个男人在指手划脚地喊,:“你们在抢什么?分不完给点给我们。”

高小东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向远处打着招呼:“八太爷,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他转脸生气的对我说:“赵老八,他妈的专门捣蛋,第一次握手都握得不‘安全’——冒失鬼。”

“那赵老八是‘大救星’,他要不喊一声,我的手皮就被你磨破了。”我有意激怒他。

“......”

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渐渐向西移去。望着那些金黄|­色­的云彩,望着那些桔黄|­色­的田野和村庄,我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们依旧像主仆似的迎着晚霞走着,西北风吹进我的衣襟,寒流扑着我的脸庞,但吹不走,刮不散我与他那真挚的情意,心里总是热乎乎的。

接着,他又问我回城的一切。随后我们互相极兴趣地回忆了童年,只有在恋爱的阶段中,才能详细地追回那天真的童年,不觉得是陈芝麻烂谷子馊巴巴冷馒头了,显然它已成了初恋时相互谈吐的第一手资料,不管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事,谈得好细致,好开心,好甜蜜,好忘形,谈得如痴如醉。

走着,说着,想着,笑着,不知不觉把车站甩得老远老远,虽然###里的小路,但总觉得路程太近似的,真是情人怕路短,挑担人恨路长。

到了家门口,天已黑了。未进门,我示意要他走,免得月圆笑我后面带“拖挂”的。

此时很累,我连手都怕伸,用脚踢开虚掩的门。

“是谁在推门呀?”月圆在房间里清脆的问。

“月圆,是我。”

“哦,”她从房间迎面走来,又惊又喜的,“素兰,今天才第六天就来了,你太累了吧,把这两包沉沉甸甸的东西拎到这里真不容易!” ’

“还可以,不算太重,正好有个‘同路的人’帮拎的。”

我吃过晚饭,月圆帮我收拾东西,我就坐上床,走了大几里路,全身乏力。私下里,月圆看我回来,打心坎里高兴,等待我将她妈那宠爱的话向她传达,有许多东西转交给她。但事实相反,家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封条在守门。多么可怜的姑娘,一个人呆在农村,爸爸妈妈无法看她,无法照顾她,就连一封信也寄不下来,倘若她爸爸不是当权派,妈妈不被抓去审查,那天回家,我肯定和她欢天喜地的一块走。

“素兰,到我家去,我妈忙不忙?”

“不忙不忙,要我向你问好,说你怎么不回家的呢。”

她走到床前:“我妈说给我几件衣服的呢?”

“都在包里,几件都是新的。”我又从口袋里拿出钱递给她,“还给你三十元钱呢。” .

她惊喜地接过钱,双手把它贴在胸口,仰着头,嘴­唇­微微地抽动,断断续续的说:“妈妈真好,妈妈真好,家里并没有钱,

上次来还是跟人家借的,不知妈在家吃什么的……。”

我听了她这番流泪的、激动的,又是绞人心的话,顿时鼻

涕酸酸的,抑制不住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立即低俯着头,怕被她发现,不敢用手擦。显然,她还蒙在鼓里呢,假设她要是知道实情,肯定会哭得死去活来。

“素兰,你为什么在发愣?”她仔细观察我,双手揉着我的胳膊,焦急的问,“你为什么在流泪,告诉我你为什么流泪,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哽咽的说,“我为你高兴才流泪的,因为天下父母太伟大了,他们时刻没有把自己的女儿忘记。”

她顺手抽来毛巾递给我,隐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激|情的说:“‘儿走千里母担扰’,这是千古绝唱!”

接着她解开包,我告诉她:“这几件是你的,那几件是蒋琴的,明天我送去。”

“明天志强家来客,王大妈一定要我去陪,她要是知道你今晚到肯定要请你。我看­干­脆过一天再去吧。”月圆说。

“不行,不行,蒋琴肯定等衣服穿。”

第二天,我到蒋琴那里玩到天黑才回来。一进门室内一片漆黑。喊几声无人答应。又到隔壁问大妈。她说:“月圆没有到其它地方去,中午还在我家吃饭的,可能到小店去了。”

我又返回家里,摸到火柴点亮灯。走到房间定睛一看:原来她睡觉了。我推推搡搡地问:“你怎么这时就睡觉,不正常嘛?”她不理我。我又轻轻地摸了她的脑部好像有点儿发烫,

转身说:“我找高小东来看看。”

“烦死了,不必要,你有你的事。”她不近人情地说。

进入腊月,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整天像在大海里奔驰。每天早上开门都能看到一层薄薄玉屑铺成的白绒毯子似的霜,罩在屋顶上,草堆上,地上的一根根枯草就像白蜈蚣似的。俗话说,“穷不开债,冷不刮风,”可是翻山越岭的偏西风呼呼吼,震人心弦。天天都是零下好几度。特别是早晨出工,冷得要死一双手两只耳朵似乎是多余的。每当玫瑰­色­的霞光逝过,旭日跃出东方地平线时,每人的嘴里都在喷云吐雾。 ’

那是我们在农村度过的第一个腊月,尝到了乡下的饥饿与寒冷。但比社员们好得多,烧草吃米基本上成了“五保户。”队里的人实在可怜,缺吃断烧的有百分之三十,穿的衣服一般都是“板油”叽叽的棉袄头,穿球裤的少而无几,都是几条破烂不堪的单裤加起来穿。特别小孩子还有光着脚丫的,冻得青头紫脸的,鼻涕滴滴的,乱蹦乱跳的……

生产队社员上工是眼睛一睁,一直忙到点灯,挑泥积肥,:清沟理墒,挑渠道,搓绳子,反正不积极,反正不出力,反正站在田里挨冻,反正有做不完的事。这些我们都不在乎,觉得人家是人,我们也是人,已习以为常。

然而,唯独在乎的是吴月圆,自从省城回来之后,她整天与刚下来一样,甚至比刚下来还“坏”,原先下来还多多少少扯几句,现在已变成了“哑巴”,原先你问她答,现在已成了“聋子”,在这一段时间里,她仿佛浑身是气,简直像皮球,你拍她一下准能跳得八丈高。你问她话,她是理发店关门,理都不理,偶尔回你一句,能把你击倒在万丈深渊。她那­性­格真是热如火,柔如水,冷如冰。收工到家什么事都不做,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洗,更谈不上打扮,经常坐在床上两眼发直……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长个疙瘩。莫非她已经知道她妈妈的处境;莫非我给她三十元钱丢了;莫非谁怠慢了她……

室外寒风刺骨刮耳,室内无言相对。我真急得要哭,这种日子再拖下去非把人逼死不可。“哑巴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我犹如站在一片茫茫的荒野,看不见一丝光明的去处。

我是个狗肚里盛不了四两油的人。件件事去做都无关,只怕人对我横眉怒目冷脸相待。决心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这一天,因为队长到大队开会,社员是“老猫不在家,小猫在家玩犁铧”。太阳未落山就收工了。

到家,我急忙烧晚饭,月圆反正不会帮忙的,她还是那个“爷爷鞋,­奶­­奶­袜”的老样子,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望屋梁。

我小心翼翼的,怕捣了“马蜂窝”,悄悄的进房间,依然细言细语的,温温和和的说:“月圆吃晚饭了,迟了会凉的。”

她毫无回音,只是在床上转辗一下。我奈何不得,只好返回,又丢下了句,“我等你一块儿吃。”

过了片刻,她从房间里不声不响的移了出来,脸上布满了捎沉、颓废的表情,噘着嘴低俯着头,连凳上的水珠几乎都没看见似的,慢慢坐下来,看着碗发愣,好像在研究筷子的长短,或者苛求碗的大小。

“月.圆,你不吃在想什么呀?”

“你吃你的,”她猛的瞪着我,顿时愤怒涌上了她的眉梢。“吃不下去就喂狗。”

她那最后一声就像晴天霹雳,把我震得浑身发抖。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是我当没有听见,竭力保持平静,努力地笑着:“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和我呕气?”

“跟你呕气,你把你当成什么人呢,”她的语言够刻薄,还用冷酷的目光瞅着我。还补充着,“神经兮兮,二五郎当的。”

我真不敢迎视她那凶恶的目光,臆想到,这人一下子怎么变成这样的。她明明是跟我呕气,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我等于起码的人格都投有了,在恶狠狠地糟践我,但我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怠慢过你,脾气上来我承受着,竭力抑制胸中的怒火,当耳边风不计较,因为爸爸一再强调,要我好好照顾她,她的忧就是我的忧,她的愁就是我们一家的愁,两句话受不了,那还成什么姐妹呢。

我的忍耐总有希望了,她已经慢慢数着米似的吃了。我又把城里带来的萝卜­干­推到她面前,继续陪着她。我又强打着­精­神,管她理不理,脸皮老地问:“现在你们处得怎样,进展如何……”

“我与谁相处过?”她顿时把碗筷一推。两眼寒光如双箭似的­射­向我,声音尖刻而又愤怒,“我和谁山盟海誓过吗?像你呢,穷开心,不要脸。”

她那侮辱和挑衅的话像乱箭般的穿破了我的心,气得我快要四分五裂了。生平十八个春秋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对待过我,我那不听话的泪水漫了出来,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薄义之

人,实以为与她心心相印长期共处,伴她亲如姐妹手足之情,谁知她如此凶恶,如此挖苦我,我用自己满腔热忱的鲜血换来她那盆冰水,多少个不眠之夜为她担忧,多少空余时间捉摸她

的失意,多少天来侍候她烧锅洗衣,她却丝毫不近人情......。我越想越气,真正忍无可忍,把积聚的委屈合成一句,起身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吴月圆你是黄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与你讲任何一句话,谁再问你一句,我就不是娘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的目光变得更冷酷,“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把你自己管管好,以后是我自己的事不允许你碰一下,烧饭各烧一锅。”

我转身进房间一头栽进被窝里,气得浑身发颤,五脏寸断,这小东西不但不认错,还逼我上梁山,我大概是垃圾坑,好坏一起扔。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吴月圆天天生活在我

心里,而我却被你压在冰山底下冷冻着,休想等你融解冰山。

我们之间“警报”一直坚持几天都没有解除。互相不逗话,各自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她衣服自己洗,烧饭真的各顾各,开除了我这废“保姆”。她有三四天没起来烧早饭,我就是

代她的早饭,她也不屑一顾。

漫长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就像一根无形的锁链拖得她往下沉。在我的观察中,她面容憔悴,整天垂着睫毛,藏着眸子,似乎眼睛变得很小很小,我真怀疑她得了什么病,像这样拖下

去,恐怕整个人非“报销”不可。

虽然她仍然不理我,但我内心自责没完,那天“谈判”未成而引起的“战争”,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因为她是个孤苦无依的人,不值得计较,怪只怪我说话欠方法,欠忍让,她心结没解开反而给她火上加油,增添忧伤。

队里社员真啷当,出工不出力,挑塘泥两人打锹两个挑,轮流翻班。这天一大早,队长挨户通知,给社员定个任务:男劳力一天完成三十五担,女劳力三十担,(距离不到半华里),我在队里上工一贯是花言巧语磨洋工,这下是板上钉钉硬碰硬了。月圆正好没挑,头天晚上大队就通知她到公社开知青代表会,据说开好几天,我们大队一共只去两人,是什么积极分

子。而我呢,是老“油条”,“老拖拉机”。

吃过早饭,社员陆陆续续到塘口,人人争先恐后,越慢越迟越吃亏,因为先挑的人赶近处倒,落后人就得倒远一点(相当六十米左右)。而且先下塘的人抢好位置,找好码头。挑的

时候速度还要快,因为塘里不时浸水,承包到个人,没有打杂工排水了,所以人人忙得热朝天。我是十岁小孩背二十岁的大人,歪东倒西大一步小一步。有时连畚箕里洒草灰都忘了,结果是滚雪球,一担畚箕就有一二十斤。挑到中午,我衬衣被汗水浸湿了,连头发也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漉漉的,一担比一担重,空的回来旧汗未­干­,担子一上肩新汗又到,到吃午饭

才完成二十担。

饭后继续,两担下来,热得如烤箱,脱掉棉袄拚命挣扎。志强呣子俩先完成了,大妈回家,志强帮我挑着。

完成任务后,我们一同往家走。我对志强说:“月圆这段时间不太对劲,与以前判若两人了。”

“我也有同感,听我妈说前几天晚上你们吵过?”

“嗯,都怪我不好,一点没留情。”

“是你不对,人家确实可怜,不像你还回过家呢,她可怜至今还没回过家,你跟她计较实在不该。”

“你说要我怎么做人,低声下气的是对牛弹琴。”你叫她比你叫得更高。我心灰意冷的回答着他,“这日子再拖下去我真受不了,我准备回家一段时间再来,或者......“

“不能,不能,千万不能,逃避这窘境是不道德的,应该忍气吞声慢慢等待,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的。我衷心地求菩萨保佑,望她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我也与你同感。”

“人生说到底是充满喜剧­性­的悲剧,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享不尽的幸福,受不完的痛苦。”他深深的叹息着,“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全有,每人都有本难念的经,生命不息,惆怅不止,心脏不停,愿望不绝。每人好像在自己前面立了根标竿,脚踏实地,不轻意踏空半步,从不

走不该走的路。但是,他又没有考虑过这条路上有悬崖陡壁,急流险滩,有阻碍,有困难。总之,世界上任何事情是不那么简单的,自己想满足是绝对不可能的。人生是舞台,人生是战场,人生是梦,人生是不断的等待与希望。但每个人不过是汪洋大海里一片小小的、不起眼的帆,何去何从自己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世界是多么伟大,人类又是多渺小,人要是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真正合意的地方,却是多么困难。反正人人都是“生年不满百,长怀千岁忧,”像我们这些人生在这世界上是日愁三餐,夜愁一宿,能吃饱穿好睡好,没有人再找麻烦,就是蚂蚁缘槐夸大国了。”

“我觉得你很有希望,很聪明能­干­,可是我发觉你自暴自弃,自卑自哀,自个儿把自己轻视得如同草芥。”

“是的,这几年来,我消沉,颓废,怨天忧人,愤世嫉俗,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

说着,说着,就到了门口,我感激的说:“太谢谢你喽,把时间耽误了。”

“没关系,反正没事,就在我家吃晚饭吧。”

“不不,还有月圆呢。”

“­干­脆你们两人一起来,我来跟你们解和。”

“还解和呢,如果到你家吵起来,真丢人不拣好地方。”

“小强,你还要到你姑姑家去一趟,”大妈出来说。

“......”

天黑了,暮­色­把月圆接回来了。紫红围巾裹着她那嘴与脖子。对我依然不屑一顾,好像我不存在,低头进了房间又返•回来,把锅盖一掀又盖了(因为锅里烧的晚饭,是给她吃的,我的锅里满满一锅冷水,目的是逼她和我在一起)。手脚都不洗又与床打交道去了。这一切一切收进我的眼帘,只得为她叹息,又不敢向她问长问短。

西山墙壁上大裂缝钻进来的风在室内穿梳,透过墙缝见到外面一抹蓝­色­,天,大概亮了。月圆知道我在床上折腾了一夜。是重感冒悄悄地盯上了我。于是,她先起床了,出乎我意

料之外,她已经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开会去了。

好一会,我喉咙­干­涩,飘飘然走到锅台前,准备烧点开水。当我把锅盖一掀,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稀饭里还蒸了半碗金黄|­色­的­鸡­蛋(蛋是队长家给的)。她的实际行动顿时使我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我装上满满一大碗稀饭和­鸡­蛋又返回床上,虽然稀饭是天天吃到的,但此碗的稀饭比较蜜甜,因为它是月圆亲手做的,包含着我们姐妹之间的深情厚意。

我吃过才睡下,就听到敲门声……

“是谁,门没有Сhā。”

“是你的‘保健医生’高小东驾到。”他叮叮咚咚进来了,把门帘差点撞破。我微闭眼睛眯着他,他那两只“不规矩”的眼睛瞅着我,抢跨两步闪电般的吻我,我敏捷的缩进被里他来不及停,吻在被上。我缩在被里说:“你来­干­嘛?”

“你的同寝腻友说你发高烧,病了。”

“没什么。”我掀开被头,“先是怕冷,这时还好。”

“我先跟你量量体温。”他用体温计Сhā进我口里,两眼不知在我脸上找什么,满脸的心旷神怡,“这段时间你脸­色­不好,好像病得不轻,”他又抽出体温计“体温还可以—38℃。”

“滚,滚,一大早就遇到你这倒霉医生,说不吉利的话,体温又不高,还说我病得不轻­干­嘛。”

“你自己看不出来,就请其他人再看看。”他那严肃的声音里包含着“情”。

我回想着,也许他是对的,因为和月圆闹别扭,不过我没有告诉过他。

他取出听诊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跟你彻底查一遍。”

“不必要,不必要,我自己有数,不要小题大作。”我回避他那灼人的目光,缩进被窝里,把被子用手压的紧紧的。

“不必害怕,医生有医德,素兰同志,保证不动你一根汗毛,说话负责,不负责就配不上当你爸爸的女婿了。”他打着手势在闹趣,然后一手提着被头,一手把听诊器放在我的衬衫外面装模作样地移来移去,我真害怕他摸索求欢,不耐烦的说,

“好好,把热气全放跑了。”

他收回听诊器,真的“两袖清风”没讨便宜,用听诊器在我的脑门上轻轻的敲了一下说:“真没问题,还大惊小怪的。”

“你大概是找借口来看看的,没有人请你来,你是剃头挑子宁头热,瞎­操­心。”

“你真要请我来,那不一定就来,还要面向全大队呢。”他说着调皮话,从药箱里取出瓶子倒下几片药包了起来,又说:“我早上还没有起来呢,就被吴月圆叫醒了,说你咳一夜,怕冷发高烧。”

“她确实是位好姑娘,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为重。”

“要不是她告诉我,我怎么晓得呢?”他殷勤的端来米汤给我服药,又把我脚头的被子盖严,“我又不是诸葛亮。”

“不要废话,快有事去,顺便向队长请个假。”我怕其他人闯进来。

“好的,到下午再来复诊。”他给我一笑波,一挤眼,一扬眉,背着他的“饭碗”哼着“跃进歌”走了。

过了一会,听见外面的谈笑声和零乱的脚步声,大概是社员收工吃午饭了。我的被窝里没有一点热乎气了,正准备起床,王大妈进来了。

“你感冒了吧!”

“是的,是的。”

“你们不像我们乡下姑娘,能吃能喝,身体结实,挑担什么都不在乎,”她又深深叹息着,脸上布满着同情与母爱,“像你们就不行了,吃又吃不过人,再加上身体单小。”

“慢慢来,怎么办呢,用您的话说,压力压力,压压就有力,除­干­活比不上队里的姑娘,其他都比她们优越,平时与小红、小兰她们交谈,了解到她们吃穿不如我们,连县城都没有

去过,看见陌生人连头都不敢抬,害羞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天天‘锅上转’。”

“你们俩姑娘说的一样话,晓得乡下姑娘的苦衷,一比较,也就满足了。”

我微笑着说:“正如你儿子说我们的,不骑马,不骑牛,骑个小驴在中游。”

顿时,她老人家脸上流传着好自满好骄傲的光彩,丢下手上在纳着的鞋底说:“我家那儿子,高兴起来一跳八丈高,气起来狗都碍他事。”

“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谁没有脾气呢,只要不呆不痴就行了。我爸爸常说,宁养败子,不养呆子,宁要衣服纷纷破,不要无事呆呆坐。”

“呆是不呆的,就被那成份害苦了,谁说他是小地主,他气得发疯,后悔自己怎么生在这个倒霉家庭的,每逢征兵或民兵训练,或者地富反坏右不让参加的会议,他气得整天睡在床上。”

“是的,年轻人都有自尊心好胜心。”我又婉转的说,“他气就让他气去,气气就消了。不过,我看你老人家还想得开,他爸爸虽死了,但您没有把忧愁和痛苦挂在脸上。”

“挂脸上那怎么能行呢,要想维持这个家,就得强打­精­神。”她两眼冷冷的愣视着墙角,低沉的说着,“记得他爸爸死后,大队那些人还说他畏罪自杀,说我家真的有金器。老头子

带走一肚冤枉,留下满身‘债务’给我这老太婆。他们又把我抓到大队关起来,不过,没有打骂,因为我有个表兄在公社当什么主任,听说现在抓你们知青工作,他到大队来暗中打个招呼,他们就把我放了。到了家,有的好心人问长问短,也有人刮三刮四。当时我也想‘宁在土里埋,不在世上捱,’想走绝路,看到可怜的小强子,心又软了,我死是小事,可他要受罪了,才十八、九岁,又是个男伢子,没有娘没有老子,怎能活下去呢?说句真心话我是为小强活着。”

“应该这样,人是为别人活着的,不负责任的才会自杀呢,自己生的儿女,自己就得挑起这副担子,等他结婚后给您添个小孙子就算是您好福气了。”

“福气呢,还不晓得有没有寿呢,今年靠菩萨没有发病,往年每逢秋季,我的哮喘病就发了,有时心脏病也同时发,去年差点把命送掉,今年生活比往年好一些,粮食基本上够吃了,小强在人家做工省了不少口粮,不然和其他人家一样不够吃。”

“我知道您有老病,有一次月圆告诉我的,说您不能急躁,不能和别人吵嘴。要是生活好一点,是不会发病的。”

“嗯——,一点都不错。”她突然一怔,急忙起身,像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小强叫我请你吃饭的,我真昏了,有客人来了,请你陪呢。”

“不不,不行不行,常到你家吃饭太不像话了。”

“今天一定要去,面子非把不可。”她把我的裤子甩给我,

“反正添人不添菜,多添一双筷。”

大妈说话时,脸上枯燥的皱纹变成了笑丝。我试探着问:“什么贵客临门,让您老人家如此高兴?”

“是个女伢子,过去你就晓得了。”

是个女伢子?我迟疑了一下:“您先过去,我一定来。”

“......”

未进门,香味扑鼻而来,催人肌肠辘辘,馋涎欲滴。志强全神贯注地炒菜,似乎没有注意我进来,整个烟雾把他包围了。我说:“志强,我来帮你烧火。”

“唷,这么突然,我还没注意呢。”他侧身打量着我,“劳你大驾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但对我来说又是求之不得

“......”

“顺水人情,闲着没事,带烤火,白吃下去会肚痛,”我绕着草推进锅堂,又环顾室内没人,只有房门关着,我又问:“志强,你妈­干­什么去了?”

“到小店买酱油了。”油烟把他双眼熏得连眨四眨的。“今天没菜,真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

我直起腰凝视着里锅盖上:“好几样呢,还嫌少?你不必跟我客气,应该跟……”

“应该跟人家客气,是吗?”

“对了,听你妈说来个女孩子,是吗?”

“嘘——”,他摇着手,“小声点,在房间里。”

我扫视了房门,瞪着他说:“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大概怕见太阳哇。”我又换一种语调:“是你家什么高亲,你妈那么高兴,又是这样盛情款待。”

他拍着身上灰尘,在围裙上擦了手,弯膝坐在较矮的锅草仓墙上,似乎等酱油,他低声对我说:“是我表妹。”

他说得轻轻松松,倒引起我深思,平常的表妹,值得如此重视?我这人就是有疑心病,倒不如就此挖底寻根:“她多大了?”

他仰望屋梁,仿佛梁上写着她的年龄。片刻,他的目光由上而下落在我的脸上:“今年十九岁吧,与你们一样也是下放的,不过是六二年城镇压缩户口。”

“现在她全家都在乡下吗?”

“她做裁缝,她哥哥在县城做老师,她爸爸妈妈不会种田,在生产队里看管老牛。”

“嗯——,一家人总算蛮好的。”

“又不怎么样,我那姑父常对我说,‘人老了没有用了,丢了皇道走麦城了,想当初当区长时,做一个报告稿子都不要,不得哪个不佩服,台下掉下一根针都听见。可是现在看管几条老牛,人还意见纷纷,说看管不好。”他的话把我逗笑了。可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我那姑父确实是满腹才华。姑母常说他嘴不好,说话从不包装,只要看到不顺眼的事,听了不入耳的话,不管上级下级当场就反驳,老子也不认,政策­性­,原则­性­特别强。五七年整风反右正好搞到他头上,六二年就更不客气了。”他深深叹息一声,不亢不卑的。“前面的路是黑的,自己只能看过去走过的路,不能预测自己将来的路。”

“哦,忘记问你了,难道你表妹是……”

“是我妈的儿媳­妇­。我也忘记告诉你了。”

他这一脱口,犹如晴天霹雳,使我全身血液几乎冰冻了,好似屋顶上掉下的鹅卵石砸在我头上,顿时使我痛不欲生,天昏地暗,什么叫“突然”二字,我次刻才真正理会它的含义了。难道是真的吗?我呆呆地凝视着锅堂里那疏疏落落的火星,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生有两件事猜不透:一是口袋装的钱,二是内心装的情。怪不得月圆这段时间不提王

家事的,她消沉,颓废,怨天忧人,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举目皆是她的敌人的呢……

“素兰,你在发愣­干­什么?”

“......”。我眼巴巴地又绕起草把塞进锅堂,似醉,似昏。这话是我清清楚楚听见的,不是耳传,事情又是活活生生的摆在我眼前,今后怎么办?摆在面前将是一大堆乱麻,没法理出头绪。此刻我又镇静下来,假设他开玩笑呢?倒不如再试一试:“看来你表妹肯定相貌不凡哇,不然配不上你。”他正一瓢水倒人锅里发出“吱啦”一声,雾气熏得他差点睁不开眼睛,他隔着那雾气说:“武大郎姐姐,猪八戒妹妹,又矮又丑。”

我被他这油腔滑调逗了声苦笑:“你太谦虚了,俗话说龙配龙,凤配凤……”

“老鼠养儿会打洞。”他笑嘻嘻的说。

“养种像种,蕃瓜像个吊桶,什么人养什么人......”

志强顿时接住他妈话说:“你不知扯到哪里去了,真是哑巴爱说话,聋子爱打岔。”

“我没听清,好像听素兰说什么龙像龙,风像凤的。”

我们都在笑,空气似乎加速流通着。

“我来烧,把你衣服弄脏了。”大妈积极来接班。

我把座位让给她:“我来看看你的儿媳­妇­。”

她向我瞪着眼说,“你这姑娘心眼最多,话也多,还没进门就能算媳­妇­啦,不能去看。”她伸手拽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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