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草原战斗过后的第二天,千叶公主和荒山孝郎少将率领全队,撤回了趵突河北岸的诺亚营地。
三十多头体格健壮的牛鹿,是千叶公主带回来的最丰盛的礼物。徐豹上校回报的,则是三间刚刚修筑好的干打垒的土屋,居住起来比帐篷舒适多了。
看着一头头体壮力健的牛鹿,鲁克顾问说出了让这些牛鹿充作运输工具的想法。
“我们可以过河去,运输那些煤回来,我们再也不用为燃料的问题操心了。这需要做一些车子。趁现在河水还未还原,能在趵突河上搭一座便桥就更好了。”
顾问鲁克的话比哪个时候都多,他带着兴奋的表情,甚至疏忽了又有头发往下掉。
最沉默的人,应该是戈培里·戈林曼中校了。当基弗里支队的部下愤愤不平地对基弗里中校的牺牲,发泄着不满的言语时,当着千叶公主的面,他只冷冷的说了一句。
“让基弗里中校安息吧!”
诺亚营地里,人人都突然变得很忙。徐豹召集了队中一次简短的会议,安排了一下近几日各队的任务。对于夏雅惠子支队,(他还是习惯这样叫),只安排了他们制作木车。因为夏雅惠子支队中还有一些伤员需要治疗照顾。
千叶公主一句话没说,接受了分队里的安排。回到自己队中土屋内,她先去看了看伤员,然后安排东条巴莫中校着手进行造车的准备。这活儿初看起来比较单一,其实并不简单,仅制车轮一个程序,就得费不少神。队中,一个地质工程师提出了解决的办法。他的方法受到了荒山孝郎少将的褒奖。
“现在,最后一件事,我宣布,撤销菅谷沙子的军职。”
千叶公主板着面孔说。这时,大部分支队队员都在屋子里。
“公主为什么要撤销我的军职?”菅谷沙子中尉喊道。
“你违抗了军令,本来应该受到惩罚的。”
菅谷沙子立即红了脸,低头不语。
“好了,现在,各位分头行动吧。”
屋内很快就剩下千叶公主和菅谷沙子两人。
“我想出去一下,你帮助医生照看一下伤员。”
“公主到哪里去,我也一路。”
“我到河边去看看,找一条运煤的最好路线。”
“我虽然没有军职,可我还是公主的侍女,就让我还象以前一样跟随公主吧。”
“记住,现在,你连侍女也不是了,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以后,医生会跟你派一些活的。好好休息一下,基弗里中校明天要下葬。我答应过中校照顾你的。”
一提到基弗里中校,菅谷沙子眼中噙着泪。千叶公主鼻子一酸,连忙快步走出土屋。
诺亚营地一片忙乱的景象。千叶公主默默穿过人群,甚至不敢朝停放着基弗里中校遗体的那边看一眼。撕毁部分的小帐篷,如今改做成了一顶遮阳蓬,充作灵堂。一名军官在往中校遗体四周摆放着鲜花。这些花是许多人从四处采摘收集的。
河边的草太浅了,一点都不能遮掩住千叶公主疲惫的身子。
徐步慢行,千叶公主脑子里开始浮现先皇伯父讲过的一个古老的故事。那时候,千叶公主还年龄不大,两手支在伯父的腿上,仰着头,认真而好奇的看着伯父的脸。
信重武士问白隐禅师:“真的有地狱和天堂吗?”白隐问他:“你是做什么的?”“我是一名武士。”信重言下颇为自傲。“你是一名武士?”白隐叫道,“什么样的主人会叫你做他门客呢?看你的面孔,犹如乞丐!”信重听了非常愤怒,按住剑柄,作势欲拔。“哦,你还有一把剑,但它是多么的钝啊,根本砍不下我的脑袋。”白隐毫不在意。信重被激得果真拔出剑来。“地狱之门由此打开。”白隐缓缓的说。信重心中一震,顿有所悟,接着,收起剑向白隐深深鞠了一躬。“天堂之门由此敞开。”白隐禅师欣然道。
那时,千叶公主一直不明白伯父天皇讲的这个故事。她走着,步履沉重,思索着这个故事,一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一时又犯糊涂起来。
“公主要到哪里去,注意脚下。”
千叶公主回过头来,徐豹已在身后侧七八米远的地方。
“你,叫我公主?”
“是的,千叶公主。”
“你在跟踪我?”
“不是。你出营地来我就注意到了。你精神状态不好,有些恍惚。别忘了,你还是我的支队长部下。对每一个部下负责是我的责任。”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千叶公主忽然没好气的讥笑道。
徐豹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千叶公主的讥讽。
“这么说来,陪着我走一段路散散心,也应该是上校的责任了?”
“敢不奉命。”
徐豹这话脱口而出,竟来不及收回去。千叶公主转身往前走了,徐豹连忙快走两步跟在了后面。
前面是一个平缓的河滩,依目前趵突河的流量而言,轻易的就能蹚过河去。
千叶公主停下了,徐豹也停住了。
“河水竟这么浅,变化无常,正如人的一生。”
“上游被泥石流大坝截断了。可是最多再过几天,河水会越坝而过,趵突河又会恢复往日的深度。这个时间我们是可以掌握的,也正象人的一生,并非完全捉摸不定。”
徐豹话中带话说。
“你是说,人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的。”
“人的努力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那么,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是不是放弃不合时宜的追求,让心灵宁静,就是脱离地狱而走进天堂。”
千叶公主喃喃的说。她感觉到徐豹离得很近,她怕徐豹会听见自己忽然加快了的心跳。她想深深地隐藏起来。
放弃不合时宜的追求?徐豹立即对这句话警觉起来。他忽然精神一振,象注射了一支强劲的吗啡。
“那一年,公主,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
千叶公主被这话吓了一跳,她确信无法掩饰住自己的紧张与激动了。稍待,千叶公主确信听明白了徐豹的话,上校是指十年以前的事情。她皱皱鼻子,神经质抽搐了一下。
“既然你叫我公主,你当知道为什么?”
“我是才知道公主身份的,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很感谢你的理解。”
“不过,我还是想,亲自从公主的口中,听到解释。”
“你,上校是指十年前的不辞而别吗?”千叶公主试着问。
“两次,都可以,也许,两次,有着必然的联系。”
千叶公主抿着嘴唇,往前走了两步。
徐豹也跟随着走了两步。
千叶公主侧过身子,眼睛从徐豹身旁望向远处。几棵不高的树从草丛中长出来,留下一片阴影。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必然联系。皇族血统限制了我的自由。一百多年来,延续的民族仇恨,更加增添了种种人为阻碍。沧海虽阔,借舟可渡,人海波涛,汹涌难济。徐豹君,如果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能体会到我的痛苦吗?——国土窄小,灾害频仍,资源稀少,强烈的危机感侵蚀着国人。我们渴望着,拥有一片宽广宁静的国土。我们,不得不做着别人也许难以理解的事情,我,也不得不做着我必须做的事。”
“我,可以给你,给公主,讲两个故事吗?”
千叶公主望着他,谦恭的点点头。
“那是很久以前了。那一年,我的祖父和几个日本人在一起看电视,播放的是北韩人质问题。金二世——哦,你可能不知道金二世是谁,说有五个人还活着,但不肯放人。”
“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祖父边看边说了:绑架了别国公民还有说的,放不放?日本人便问我祖父:他就不放,你怎么办?我祖父说:那就打呗。话音未落,几个日本人象看珍稀动物似地看着我祖父,说不出活来,过了好一会,有一个人说‘你是在说战争?到底不是日本人。’我祖父这才注意到,日本人的非战意识是多么强。”
“我不明白徐豹君什么意思。”
“那再讲一个。我祖父的父亲,就是曾祖父,认识一位日本人,终战时在上海,他是曹长(班长)。回国时,曹长手下的士兵们犯嘀咕,说听说国内被炸的很厉害,奇-_-書--*--网-QISuu.cOm回国后不知有没有饭吃。曹长家很有钱,说你们不要发愁,去我家吃饭,一年半载的没问题。他家在神户,回来的船正巧就到神户,大家都挺高兴。谁知道船快进港时,曹长傻了。天哪,那还有家呀,只剩一片焦土,他还能认得出家才叫能耐呢。漫说原子弹,光B-29的空袭,就炸平了几乎全日本。深受战争伤害的民族,怎么会是战争的狂热崇拜者呢。这些故事都是祖父亲自经历并讲给我们听的,在祖父的本意,是要我们不要带着偏见和狭隘感情,去看待一个伟大而坚忍的民族。顺便解释一下,我祖父曾经派往日本工作,回国后仍然和许多日本人一起共事。”
“那徐豹君的祖父,是在什么时候讲的这些故事呢?”
“在我刚刚加入海军那一年,那时祖父已经九十高龄,可对这些事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我们服役的舰队队部刚好和贵国隔海相望。我的战友们在入伍告别仪式上异常兴奋,祖父暗怀忧心,就给我讲了这两个故事。祖父希望我在战友中也讲一讲。后来,又给我讲过一次,那是你——突然消失之后,那时祖父看出了我有些神情异常。”
说到这里,徐豹竟有些腼腆微微勾起头。
“怎么尽是你祖父的故事?”
“思想有时也会遗传的,就象基因。”
“那你和战友们讲了吗?”
“没有。没有机会。”
“为什么呀?”
“因为,我是一个军人。”
“可是你祖父对你讲了。”
“他可以的。他不是军人。”
“现在,你仍然是一个军人,可是你,对我讲了。”
“是的,现在我是地球人太空舰队的一名军人。因为我是军人,我必须讲。”“徐豹上校的话总是这么深奥。”
“可是,有一句话,很浅显。”
“噢,说来听听。”
停了好一会儿。
“莹莹,我爱你!!”
第二集
三百公里。
卫星测距仪准确地测量记录了毕喜大军与诺亚营地的直线距离。
山雨欲来风满楼。诺亚营地四处都散溢着紧张的空气。
刚经历过与毕喜牧民的战斗,还来不及休整,一系列繁乱的工作,刚理出头绪来。然而,更大的战斗,或者说,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即将来临。
“希望上校同意荒山孝郎将军参加这个非常重要的会议。”
诺亚营地紧急会议之前,千叶公主提出要求。
“我知道荒山孝郎先生是少将军衔,但是没有总部的正式授命,荒山孝郎先生仍然只是文职人员,不能参加如此重要的营地会议。”
“我将把支队军事指挥权交给荒山孝郎将军。事关营地的命运大计,荒山将军能够不参加决策吗?会后,我会立即敕令太和号主管本田大将向总部申请,对荒山将军授权。如果上校认为有必要程序正当的话,那么请等一等,稍等一会儿再开会,我立即去办好授权一事。”
“那好,千叶公主的口头授命,已经足够了。请吧,将军,现在,你是代理支队长,请完全而主动地行使权利。”
徐豹恭敬地请荒山孝郎入营议事。现在,营地的议事厅既指挥部,设在严密性较好的土屋内,两边分别用剥了皮的树木做有四扇窗子。采光通风都比帐篷好。这里也兼作通讯室。
屋内,最显眼的是放在中央的一张长条方桌。这是一件营地崭新的家具作品,还散发着木材的清新味,只是由于制造工具简陋而显得做工粗糙,尤其是桌面不是那么的平坦。
最后进来的是支队长戈林曼中校和他的新任队副斯坦特·福南中校。
徐豹把毕喜大军的进军速度,及距离,规模,装备,让通讯官谭力少校大致叙述了一遍。
“上校确认,毕喜人拥有类似于加农炮的重型装备?”
戈林曼仔细听完徐豹的补充后,选择最令他注意的细节问道。
“嗯,还能粗略估算出,毕喜人的加农炮身管长和口径比约二十五倍,所以,射程大概能达到二十公里,或者,由于弹药的原因,还达不到这个距离。当然,这和我们曾经使用过的加农炮,最大射程四十公里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但是,这些相当于地球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老装备,已经足够让我们,费脑筋了。”
徐豹慢慢说着,最后一个用词,很审慎的说了出来。
“嗨,上次,毕喜人对付加和正夫上校他们的时候,使用的是重型迫击炮一类的吧,它的射程,按毕喜人的条件来看,不会超过十公里吧。这次真要是加农炮,这样的话,有一个想法,嗯,那就不说了吧。”斯坦特·福南中校初来乍到,欲言又止。
“毕喜人这次可以说是全力以赴。”荒山孝郎说。
“加农炮?”戈林曼轻轻地沉吟。
“戈林曼中校有何妙招?”徐豹感兴趣的问。
“加农炮,让我改变了主意。”
“不妨说说看。戈林曼中校不要保留,说出来大家可作参考。”鲁克院士搔着头,也着急的催促道。
“我本来这样设计,炸掉趵突河上游的泥石流高坝,放水淹没趵突河下游两岸。洪水可以让毕喜人退后,只要退出距离河岸三公里之外,也许,我们最重要的燃料工厂和储存基地,就能够脱离大炮射程之外。至于营地建筑,即使被炸毁,也不太重要。我们分散来守住河岸,并不怎样惧怕大炮的火力。只要将敌人阻截在河对岸,就有机会,取得胜利。每拖延住一天时间,便会多一分机会。”
“妙计。”徐豹以右拳击左掌,啪的一声脆响。
“可是,徐豹上校刚才的情势通报和分析,打消掉了信心。加农炮的射程——”
“不,不,中校,你的建议非常有价值。放水淹没两岸,妙计,北岸地势较高,洪水对营地影响较小,南岸平缓而稍低,淹没的面积较大。不仅可以使毕喜人的重型火炮退后,还可以进一步有效地阻止毕喜人步兵渡河,为我们赢得充分的时间。二十天之内,舰队应该可以有更多的人员和装备登陆了。时间,多么重要的参数,战争的胜利法宝。我可以对戈林曼中校的谋划作一个补充:可以把已经生产出来的燃料,运送到退后五公里之外地方埋藏。即使守不住营地而放弃,退入森林,我们也可保存实力,伺机反扑,取得最后胜利。”
“上校,别忘记了,我们还有求得和平的机会。”
鲁克院士见两位军官说得有些忘乎所以,忽然强行Сhā话道。
“对,院士说的对。两条腿走路。在毕喜人尚未展开进攻的这段时间,我们还有机会求得和平。我已经向总部发出请求。阿莱斯上校正在为我们撰写巴拉比文字的和平声明。希望那美妙的词汇能够打动毕喜人坚强的心。我们需要一个勇士,现在就过河去,在毕喜人尚未拉下火炮的保险栓时,把这封信件送达对方统帅。”
“现在就过河?”东条巴莫中校问。
“难道中校想等到河水上涨了之后,再泅渡过河?”徐豹笑着答道。
屋内的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好,会议开得很好。除各队的原有任务外,又有两件新的任务。送信的人,由陈诚中校在支队里选。第二件事情是,炸溃高坝。”
“我队领膺请命。”戈林曼中校说。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我检查过,泥石流大坝最窄处,即使垮塌掉一些,现在也应该有十多米吧,坝的下面会更宽。我们没有足够的炸药,也缺少遥控起爆装置。”
“我将亲自带队,保证完成任务。”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戈林曼中校。
“好吧,中校,有你亲自带队,我非常放心。各支队搜集全队非军事人员拥有的手雷,不够的话,再在军人中凑一点。中校,非常遗憾,我只能给你二十枚手雷。手雷应该还有用处。”
“已经足够了。”戈林曼中校脸上充满了自信。
“等一等,溃坝有几个结果,三分之一,二分之一,或者完全溃坝,如果要达到淹没下游大片土地的目标,必须完全溃坝。戈林曼中校有多大的把握?”徐豹说着,一直注视着戈林曼中校,他把这话当作是对中校的提醒。
“我只看过泥石流坝的卫星图片。对于这个细节问题,徐豹上校应该更具有发言权。不过,我会争取实现完全溃坝的目标。根据我的判断,泥石流堰坝坝体中巨石比较少,多为稀泥夹杂石块,而且混在一起的泥土在水流的浸泡冲刷下,本身就容易发生溃坝的。因此,达到最大的目标是有较大可能的。”
听完这话,徐豹笑着点点头,深深为戈林曼中校的诚实和缜密折服。
“好吧,马上行动,祝你成功。”
领受命令后,各人纷纷走出指挥部。千叶公主是最后一个出去的。
徐豹看出了夏雅惠子欲言又止的心态。在这之前,当他把满腔爱意表白出来之后,他感觉轻松了。至于能不能得到回应,是什么样的回复,徐豹认为,那不重要,目前,作为指挥官,他首先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战争。
因此,徐豹倒是希望夏雅惠子能够说一句话出来,了结这段牵挂。他肯定会有平静的心态去面对。
但是,指挥部里,也就是通讯室里,还有一个人,而且,一定会有一个人永远不会离开通讯室的。现在,这个人是,通讯官谭力少校。
夏雅惠子回头看了徐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转身走了。那目光中,徐豹读出了幽怨。
“少校,现在,把毕喜人的行军卫星照片调出来,我们再仔细研究一下细节。哦,看看有没有趵突河两岸完整的地形图。”
“当然有啦,上校。”谭力对徐豹的健忘有些不理解。“上校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哪里。你快找出来吧。”徐豹说着,坐上了显示屏前的树桩木凳。这个粗大的树桩,上面已经被多少个臀部成天磨擦着变得光滑了。
第三集
夏雅惠子出得屋来,急匆匆的赶路,终于在荒山孝郎和东条巴莫没有分散行动之前,叫住了他们。
土屋里的四扇窗中,三扇都落下了窗帘,窗帘布的透光性很差,光线稍显得有些暗,这正好适合千叶公主的心情。
“荒山君,能够在诺亚营地目前的条件下,做一个精密手术么?”千叶公主轻声的问,仔细注意的话,能听出语气里的羞涩。
“公主殿下说的是什么手术?”
土屋中,顿时寂静下来。
“是,异性克隆。”
荒山孝郎和东条巴莫顿时面面相觑。
“莫非不能做?”
“能够,只需要从飞船上送一些手术设备过来。唔,好象,这些设备,也是勉强可以凑齐的。因为我个人爱好的原因,私自藏带了一些设备下来。”
“荒山君,以前可是医学院的高材生。”
“我是从士兵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我首先是一个军人。”
“所以说,荒山君真是文武皆备。”
“奇怪,谁要做这个手术?”
“我。”
“公主殿下?!”少将和中校异口同声喊出来。
“是的,有荒山君主刀,我完全信任。”
“可是,公主,这,经过了太和号本部的同意吗?”
“难道将军忘了,即使是太和号飞船本部,也要听命于天皇。”
这倒也是。荒山孝郎迅速在心中盘算起来。
“从战争的不可预测来看,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千叶公主微红着脸。
“公主殿下考虑得很周全。我想,我会支持公主殿下的,可是还是有必要告知本田大将,飞船本部。有一点,我想请公主殿下明白,克隆不需要基因提供者作孕育母体。”
“难道荒山君认为可以玷污皇族的纯洁和神圣。”
“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唔,公主的观点真是不同凡响。还有,我们可能需要营地的通力支持,因此,无法把这件事向徐豹上校隐瞒。”
“为什么要隐瞒呢?应该公开进行。”
“好的公主,队中事务暂时由中校主持一下。我即刻去准备,约请医生拟定手术程序,顺利的话,相信三天之内可以进行手术。”
“兹事体大,我看还是先经本部同意。”东条巴莫中校忍不住说。
“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东条中校,我必须提醒你,你不能参与此事决定,决不可施加影响。越权行事会遭受严厉的处罚。”
“我明白,公主殿下。我会忠实执行上司的任何命令。”东条巴莫中校赶紧低下头,表示悔意。
千叶公主等两人出去分头行事后,思虑良久,起身重回诺亚营地指挥部。
出了屋子,东条巴莫见四下无人,还是忍不住悄悄问荒山孝郎道:“难道将军真的要完成这个手术,不经飞船总部同意。”
“公主殿下已经警告过了,中校不能参与此事的议决。不过,我可以告诉东条君的是,我将立即和本田大将通话,商议此事,正好,卫星电话在我的手里,现在,我是支队最高指挥官。我想,公主殿下的主意,可能会获得通过。”
东条巴莫中校不解地摇着头离开了。
通讯室里很静,徐豹上校还在和谭力少校研究着照片,轻声的说话,他们正在选择着液氢罐的埋藏地点。
“上校还在忙?”千叶公主的招呼声把两人从专注中唤醒。
“啊,公主请坐,很快就完了。”徐豹热情地说。
“哎呀,终于有时间放松一下,可累坏了。我去方便一下,上校替我看着监视器。”谭力少校边说边伸懒腰,站起身来。
“嗯,小李呢,他哪里去了。”徐豹发出疑问。
“他太累了,我让他去睡四个小时再来替换我,这不,时间还没到呢。”
没等徐豹再说话,谭力向门边的千叶公主点点头,溜出去了。屋内只剩下徐豹和千叶公主两人。
“有一件事,想——”迟疑了半天,千叶公主没有说出下半句来。
“千叶公主有什么要求,请不必客气。”
“我们,需要一些帮助。我想,还是由荒山孝郎将军来给上校说吧。”
“你?由荒山将军给我说?——噢,看来,公主是要把权力逐渐的交出去?”
虽然徐豹是从荒山孝郎的权力越来越大而做出的猜测,这一句话恰好猜中了千叶公主的心思。
“嗯,当然,也可以这么说的。我是想———。”千叶公主支吾着。
“嗨,我敢肯定,上校还在这屋内,和谁商量来着。没有绝对把握,上校从不会贸然行事。”
门外,陈诚的声音,他是在和谁说着话,边走边说,快要进屋了。
“好吧,我走了。荒山将军会给上校说明的。”
陈诚中校和一名个子不高的上尉,与千叶公主在门边擦肩而过。中校连忙向公主行礼。千叶公主红晕泛在脸上,匆匆忙忙的点点头算作回礼,脚下却一点也没有停止。
“报告上校,这就是过河送信的聂伟上尉。”
“你好。”徐豹站起来伸手出去与上尉相握,“上尉是哪儿人?”
“四川。”
“啊,和聂将军是同一个省。”
“是的。我和聂将军还是同一个县的。”
“哦,同乡,那很好。上尉对送信的性质应该知道了,这是一个不明朗的行程。”
“明白。作为军人,坚定不疑的走向目标,哪怕面对死亡。”
“上尉请把后半句话收起来。聂伟兄弟,你的安全也是我们的目标。那么,上尉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出发。”
“这么急?”徐豹不由得一愣。“至少在明天中午之前,都是有时间的。”
徐豹指的是戈林曼中校炸坝,以及泄洪的时间限制。
“我的想法是,我早一点出发,就可以走出更多的路程,与毕喜人相遇地点也就离营地更远。剩余时间越多,越有利于营地安全,以及准备。”
徐豹眼眶竟然有些湿润起来。他慢慢而凝重的说:
“感谢上尉的勇敢。我代表营地向上尉致敬。既然这样,我成全上尉的心愿。你去准备一下。哦,我要亲自为上尉备好一路上的粮食,烤肉。中校,还有新鲜的牛鹿肉吗?”
“有,早上宰杀的一头,还等着做晚餐用呢。”
等聂伟上尉一出门,徐豹立即轻声问陈诚;“不能换一个人?中校是知道此行的危险性的。”
“谁去又不危险呢?我明白,上校是顾及到聂将军那里不好交差。英雄是人人可做的,况且聂伟上尉主动要求执行这个任务,我正是考虑到将军才成全的。难道,上校,认为聂伟上尉不够胜任么。”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聂上尉是最好人选。”他叹了一口气,“我们也去为聂上尉准备吧。”
与此同时,本田大将正在电话里对着荒山孝郎咆哮。
“不,将军,你必须阻止公主这么做。”
“很遗憾,本田将军。我已经做过了,但是没有效果。公主殿下的做法必将导致对国务要事影响力的减弱,同时,也是一个安全的策略。对于未来战事,我们应该有两手准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们是否也
应该支持千叶公主呢?最重要的权力掌握在军部手里是否更恰当呢?请将军阁下三思。”
荒山孝郎平静而周全的回答,一下子让本田大将盛怒的机关枪哑了火。
第四集
番离大陆橄榄树营地里,莱昂多·穆姆托上校醒来半个小时后,仍然感到头脑昏昏沉沉。
“上校这一觉睡得够久,是不是到天堂玩去了。”
队医哈特博士替上校检查了身体体征,一切都比较正常,因此他有好心情说笑道。
“天堂是怡人的,明亮的,里面有蜜汁的河流,可是我的嘴怎么这样苦。”
穆姆托上校嘟囔着,肘部一用力,坐了起来。队医连忙送来了漱口水,接着又找来三个半干了的水果。
“好像,队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穆姆托上校光着膀子,牵了牵被压皱了的白色背心后面。他曲臂,鼓起肱二头肌,一个小老鼠出现了。
“看看,哈特博士,我一向都健壮着呢。”
“上校体温略偏低。”
“这有啥?”
穆姆托上校大步跨出一步,脚下发飘,差点摔倒。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头还有一点昏沉。睡得太久了。我去洗个澡,凉水一激,头脑清醒,什么事都没了。”穆姆托上校自言自语着,找寻着洗澡用品,“只要一运动,疾病这个魔鬼就会吓得无影无踪。”
宽阔的河道里,河水汹涌的流向大海。靠近河岸,水流明显平缓得多。
穆姆托上校一个猛子,往河中扎了下去。
“哎!”营地顾问丹尼·埃芬博格院长叫着往河边跑。“上校,河里危险,还有锯齿鱼呢!”
水声淹没了远处的喊声。穆姆托上校什么也听不见。他不停的游动,一刻也不停歇,直到精疲历尽,才游上岸。
“河里的危险,上校是知道的。首领不应该冒险。”埃芬博格院长用责备的口气说。
“哈哈,不碍事。我见过暴鲁库英雄在大河里游上一圈,平平安安的上岸了。大概,锯齿鱼对于剧烈运动的物体,是避而远之的。说不定还把这物体当作天敌,唯恐逃之不及呢。嗬嗬,难道锯齿鱼也有天敌吗?”
穆姆托上校往身上涂着香喷喷的洗浴液,半只脚还泡在河水里。在炎热的河口地带,又睡在干草垫地的床铺上,一连两天没有洗澡了,穆姆托上校洗得好痛快。
“能看到上校又是如此的生龙活虎,好叫人高兴,橄榄树营地今晚要开酒宴庆贺了。”
“嗯,有酒么。”
“当然有,番离土著人送的,莫非上校忘记了。”
“哦,没忘的。索莫斯中校呢?”
其实,送酒的时候,穆姆托上校还在昏睡中,当然不知道了。
一阵风吹过,穆姆托上校一阵抖索。
他看看埃芬博格院长,院长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上校身体还有些虚弱吧。”埃芬博格院长开始劝穆姆托上校回营。
穆姆托上校不再硬撑了,听从了埃芬博格院长的劝告。
一路上,穆姆托上校克制着昏昏沉沉和浑身乏力的衰弱体质的表现。他终于跨进了四周已经被扎实的木栏围着的橄榄树营地。他抬头一望那由四根巨木支撑着的高耸的瞭望楼。这一望,穆姆托上校眼前一黑,竟差点栽倒。坚强的意志和超强的运动能力,最终令上校无须别人的搀扶,自己走到了帐篷里的床铺前躺下。
这一躺,穆姆托上校再也爬不起来了。
在虚弱的朦胧中,上校听到了基弗里中校牺牲的噩耗。他猛然支起身子来想问个究竟,没想到一用力之下,浑身象虚脱一样,立即软了下去。他喘着气,心脏在怦怦的跳。
穆姆托上校不得已,只好苦笑着老老实实躺下去。
“你发烧了。上校,请好好休息吧。”
队中几个医生都来了。面对着穆姆托上校奇怪的病症,他们集中商讨起来。
第二日,早晨,穆姆托上校的体温在头孢注****的强力作用下,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上校的体质,似乎显得更弱了,呼吸不畅,连心律都时时出现失常。
“剧烈运动后大约24小时内,会出现免疫抑制情况。小感冒也可转变为病毒性心肌炎。这似乎是症状的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但是还是不能完全解释上校的奇怪病症。”
一共三个队医,现在表态的是首席医务官科宁教授。
“这是上校的血液化验表,血红蛋白量偏低,不到110g/L。其他暂时没有发现什么。”
“比女子的最低值还低,上校有贫血史吗?”
“没有。大概是病理性减低吧,比如感染,炎症。”哈特博士犹疑着说,“我再用高倍放大镜看看。”
埃芬博格院长和科宁教授几人,静静的等待着哈特博士的回音。
“奇怪,在上校的血液中,好像有一种不知名的镰状病毒。”
科宁教授等哈特博士一让开,立即贴上了电子放大镜睁眼细看。
教授又往血液里放进了一些试剂。
等他离开放大镜时,脑子里似乎有了一些答案。
“应该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镰状病毒。它缠在血红蛋白上,阻止氧分子的结合,或者说,它与血红蛋白的亲和力,犹如一氧化碳一样,强于氧分子。”
哈特博士立即走到穆姆托上校床前。
“上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吗?”
博士翻开上校的上下唇检查唇粘膜情况。
“偶尔有一点,但是我,好像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呢。想呕吐也吐不了。”待博士停止,上校有气无力的说。
科宁教授与哈特博士交换了一下意见。
“现在,可以初步确定,除开感冒,麻醉液中毒后遗症等症状外,穆姆托上校主要是感染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病毒。我们把它叫做——斥氧病毒,它阻止氧分子和血红蛋白结合,从而使人如煤气中毒一样。现在,上校的情况,相当于轻型中毒。随着病毒的自我复制,数目增加,后果很难预料。作一个大胆推见,这种病毒可能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那,教授的意思是,我们只要抑制这种病毒或者除掉它就可以了。”
“你说的很正确,索莫斯中校,有这么一条医治途径。但是,人类用了整整五十年时间,来降伏AIDS病毒。要降伏阿喜星上的斥氧病毒,并不能制定一个明确时间表。”
“等等,教授,”第三位医生巴莱尔说,“阿喜人是不是也会感染这种病毒呢?”
“这还用说。——应该说肯定会。”
“那么,阿喜人是靠概率和运气,来躲避斥氧病毒的侵害呢,还是在自身体内,产生了抗体,从而获得天生的免疫力。”
“我想,应该是后者。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某些阿喜人具有免疫力,而另外一些人没有。噢,上帝,巴莱尔医生的想法真够独特。”
哈特博士接上话赞道。
科宁教授也露出了笑容。“如果取得阿喜人的血液,提出血清,注射入上校身体,问题似乎能够解决了。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不过还有两个问题,第一,阿喜人会让我们抽取他们身体内的血液么,他们的文明恐怕还没有达到能够理解或者容忍抽取血液这种做法的地步。第二,是不是每个阿喜人,准确说是这里的河口六肢人,都有这种免疫力,否则,这些人血清是无用的。”
“事不宜迟,马上派人去取。”埃芬博格院长说。
“我立即带人去。”队副索莫斯中校急着说。
“这不行,中校,你只能委派人去。”埃芬博格院长果断地否决了索莫斯中校的请求,现在穆姆托支队不能再缺少指挥官了,“语言学家还在河口六肢人的村落里,他会帮助你们的。”
“这趟任务,就由我走一趟吧。”哈特博士说,“中校再派一个人给我,多了没用。我们尽量多取几份血样来。”
“好,我同意,哈特博士快去快回。”
高大的瞭望楼上,四只眼睛在睃巡。哈特博士他们没走营地多远,就消失在树林之间。
“末日审判时,我的灵魂将被接纳进天园,还是进入火狱。”
昏昏沉沉中,穆姆托上校迷迷糊糊地想。他还没有完全陷入昏迷。头痛和眩晕,心悸欲吐,使上校想入睡一会儿都不能。
“金银色天堂别墅在哪里?从其身旁蜿蜒而过的淌着蜜汁的河流在哪里?怎么没遇见长着硕大果实的宽叶树木,还有那美丽的少女,可任由享用的****在哪里?”
穆姆上校偶尔睁开一下眼,好证实一下他的所见是不是虚妄的臆想。
“啊哈,基弗里兄弟,好久不见。兄弟的眼睛怎么都变成灰色的了。哟,不理我就走了。以无花果和橄榄果盟誓,——”
穆姆托在迷糊中摇着头,脑子里浮现着《古兰经》麦地那的尼萨仪章中的词句。
“以西奈山盟誓,
以这个安宁的城市盟誓,
我确已把人造成具有最美的形态,
然后我使他变成最卑劣的;
但信道而且行善者,将受不断的报酬。………”
穆姆托上校的意志在和病魔抗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索莫斯中校出去后又进了营帐。
“哈特博士快到阿喜人的村落了吧?”索莫斯看着时间说。几乎每个主营帐中都悬挂着显示地球和阿喜星两套时间的软屏电子钟。
“中校不用着急。哈特博士一进村庄,会立即用卫星电话通知我们的。急也没用。”
在科宁教授说话的当儿,巴莱尔医生继续查看穆姆托上校的内唇,穆姆托上校嘴上浓密的胡须稍微阻挡了观察,但是经验老道的巴莱尔医生还是看出,上校唇内粘膜出现了樱桃红色,这是中型煤气中毒的表现。
穆姆托上校不再呓语,昏迷过去了。
“教授,需要立即输氧,是不是注射冬眠素,减少体内氧的消耗。”
科宁教授一声苦笑,只得点头赞同。
一天,在紧张的担忧中过去。
第二天一早,哈特博士终于有了回应,河口部落的六肢阿喜人,同意抽血了。第一个抽血的人是勇士暴鲁库。
埃芬博格院长松了一口气。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哈特博士带着十多份血液样品一路狂奔。
“反射消失,四肢厥冷,血压下降。”现在值班看守的是巴莱尔医生。可怜的医生,两眼吊着显眼的黑眼圈。他让人去叫醒了尚在晨睡中的首席医官科宁教授。
氧气罩已经取下了,为了不阻挡呼吸动作,一根细管****了鼻孔。随着呼吸,穆姆托上校的嘴一张一合,双唇发出噗噗的声音,络腮胡被空气时时吹起。急促的呼吸揪动着每一个在场的人的心。
“能熬到哈特博士赶来么?”
巴莱尔医生小声地问,其实他明白,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事情,也不可能有人给他更确切的回答。
“就算赶到,来不来得及,有没有效果,都是未知数。”科宁教授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象是飘渺的空气。
营帐内变得很安静。
“该给上校修个面的。”看着穆姆托上校的面庞,科宁教授说。
“上校不会同意,他很珍惜这副络腮胡。”
索莫斯中校说。
橄榄树营地,艳阳高照,四周葱茏的绿色展现出一片勃勃的生机。但是营地里,处处都透露出寂静来。
“好啊,快去看,多么壮观的场面,炸坝了,洪水奔流汹涌,一泻而下,势不可挡。快去看。”
营地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一路激动地叫着,跑进了医务营帐。
一进营帐,上尉刹时哑了。罗贝尔上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帐内,已经没有了穆姆托上校呼吸时的噗噗声。
除开外出执勤的密罗辛中校外,营地所有重要的人物都在营帐里,默默地站立着。穆姆托上校,平静地躺在地铺上。
阿仆杜拉上尉低下头,加入了默哀的行列。
第五集
信使聂伟上尉全身都被挂满了。
一大包烤牛鹿肉,三个黄果,还有一些其他水果,脱水压缩过的野菜,六枚煮熟的鸟蛋,总计准备了三天多的食物。和橄榄树营地,火山城堡相比,诺亚营地现在的食物是最单调的,种下去的作物,蔬菜类刚刚发出嫩芽来,粮食类则还遥遥无期。
武器装备有,可收缩折叠的望远镜,两颗卵形手雷,匕首,激光枪,夜视镜。上尉原打算不要激光枪,可是徐豹上校坚持要上尉带上,好防备草原上一些食肉类野兽的侵袭。
可是聂伟上尉认为最重要的,是藏在胸前,阿莱斯上校传发过来的,用巴拉比文字写成的信件,地球人致毕喜国的友好信件。信件是用深蓝色水笔写在轻薄的土灰色帐篷布上。这是能够找到的最坚韧的“纸张”了。
“兄弟保重。我们能够一直看着你前进,但是无法通知你,也无法给你帮助。”
告别时,徐犳拍着上尉的肩膀说。因为距离的原因,短距离通话器已经用不上了,而卫星电话太少,不能随意带走。
但是,聂伟上尉对于此行却充满了信心。
当浑黄汹涌的洪水开始淹没趵突河两岸的时候,聂伟上尉已经深入草原四五十公里,连趵突河与雪河的交汇处,都远远地落在身后了。上尉估计,按照目前的速度,至多后天,就能遇上毕喜大军。他猜想着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一个统帅。
一想起毕喜人的娇小模样,聂伟上尉就想笑出声来,他内心实在是被信心和勇气填塞得满满的,容不下半点担虑和紧张。
前面似乎有活动的物体。
聂伟上尉绕到一个稍高的缓坡上,蹲下来,举起望远镜搜索着草原。
果然,四五公里之外,有十多头牛鹿,六七个毕喜人在行走。他们似乎就是被打散的毕喜牧民。
这群人正好挡在南去的路上。要想超过他们而不被发现,聂伟上尉得从西边绕好大一个圈子。东边不行,有雪河挡着,再远也远不了多少。绕远道,又会碰上什么呢?上尉否认绕道而行这个想法。
如果从相距一两公里的地方过去呢,即使被发现,毕喜人未必就一定会来追赶,而且,相距这么远,他好像也有机会逃过追击的。
和毕喜人面对面的接触,也是早晚的事,早一点,可能并不是什么坏事呢。
这样一权衡,上尉决定直Сhā过去,保持一点安全距离就行。慢吞吞跟在毕喜人后面,是行不通的。
聂伟上尉开始专拣地势起伏较大和草较深的地方赶路。
高大壮实的乌躁神情沮丧,像一条丧家犬。自从损失了牛鹿群的绝大部分,和不少跟随的部落牧民后,他在部落联盟中的威望一落千丈,甚至他魁梧的身体也成为讥笑的谈料。他非常愤怒,他感到自己在草原上不可能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幸好他一个忠实的崇拜者隐藏起了本不应该属于他使用的激光枪,否则,勇士乌躁真的一无所有了。
但是,能说我乌躁不勇敢吗?在那种情况下,他唯一能保护更多人生命的办法就是撤退,就是借机逃跑。丢掉牛鹿是必须的。
这竟然成了乌躁一生的莫大耻辱。
如今,除非他能够独立地,不依靠任何原属部落的帮助,取得一场令人瞩目的胜利,勇士乌躁,再难恢复昔日荣光。
毕喜大军开发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草原上。大军沿雪河溯流而上,进军到敌人营地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夹在两侧山峦之间的,最窄处宽仅二十公里的狭长平原,雪河还将这平原一分为二。乌躁的机会来了,投靠大军,建立军功,弥补他的名誉的缺陷,重整雄风。
所以,乌躁和聂伟上尉,不约而同地走上了这条路。
当聂伟上尉前行到将和乌躁等人平行的时候,被发现了。这时,他们彼此相距在一千米以上。
那时候,乌躁正停下来休息,一边习惯地举起他的单筒望远镜四处巡望。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一群人身后,竟然会有一个大胆的敌人尾随而来。要不然,乌躁会更早察觉的。
牧民们顿时紧张起来,如惊弓之鸟,但是,当他们弄明白敌人居然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邪恶的念头膨胀起来。
“敌人的头颅,是献给统帅的最好见面礼。”
一个眼睛不断游动的牧民说,他缩肩突嘴,一脸狡黠。
牧民们分散开,从两面包抄过来。
聂伟上尉一直在注视着毕喜人的动静,从对方分成两路靠近过来,他嗅出了不友好的味道。
上尉Сhā好了望远镜。他把身上的东西都整理一遍,使自己万一奔跑起来,不至于丢掉什么,或者物件晃荡着影响奔跑。
但是,上尉并没有跑。他曾跟随陈诚中校增援夏雅惠子中校支队,看见过毕喜牧民的枪,那是每发射一次就需要重新装弹的散弹枪,它的射程非常有限。
上尉有了主意。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方白手帕,散发出淡淡茉莉花香的白手帕。手帕不大,荷叶边,显然是女人的用品。
没错,是女人用品,在得知聂伟上尉将要出发前去送信时,队里的医务助理芳芳中尉送给他的礼物,或者说,一件纪念品。
在诺亚营地举行的庆功会上,并非只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基弗里中校获得了女人的芳心。
营地里,这群年轻的女人,美好得如豆蔻花开一般。聂伟上尉以一曲箫声《春江花月夜》,令寂寞青春怦然心动。箫声婉转,那时候,天上虽然没有明月,却有数不清的星星,汇成一条星河,在闪烁着,象无数个默默的愿望。
诺亚营地是三支登陆分队中女人数量最多的。奇怪的是,飞船上严禁男女恋爱的禁令,在登陆部队中,既没有重申,也没有宣布作废。因此,芳芳中尉,和聂伟上尉,陷入了既不能公开,也不能断开的尴尬境地。
但是,感情的洪波,终究是要冲破禁令的禁锢的,尤其是在诺亚营地人人皆知菅谷沙子中尉怀上了基弗里中校的骨肉之后。
所以,才有了芳芳中尉在背对着人时,赠送私密礼物与聂伟上尉的一幕。当然这一幕不可能没人看见。
聂伟上尉掏出了白手帕,端详了一会儿,把它两端系在激光枪上,举起来,摇晃着。
“嗨!”上尉喊着,并向毕喜人走过去,“和平万岁!”
距离至少还有六百米以上。上尉走得虽然比较慢,脚下却一点都不迟疑。他在心里明确的计算着距离。“我不是懦夫,这不是投降。”上尉想到。
“和平万岁!”聂伟上尉继续摇着白手帕,笑吟吟地往前走着,虽然此刻,心在不断的怦怦的跳。
上尉的行动反而把毕喜人吓住了,他们停下来。敌人为何这样大摇大摆,有恃无恐呢?乌躁不由得拿出望远镜,仔细地四处观望。
寂静的草原,宽阔的草原,远处,山脉横亘,一片青黛。
似乎,什么也没有。
乌躁头一甩,示意众人继续围上去。牧民们纷纷把枪举起来了。
聂伟上尉看见牧民举起枪,犹豫了一下,又继续朝前走了,不过,他摇晃白手帕的幅度小了很多。他摸了摸胸前,那里藏着巴拉比文字的书信。
忽然,上尉小腹一阵剧烈的灼痛。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啊!激光枪,我中枪了。”
紧接着,第二枪射中了右胸,伤口没有封闭,鲜血喷涌而出。
“信件在左胸侧。”
聂伟上尉倒下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砰砰的两声枪响,上尉倒下了,虽然并不是散弹枪击中了他。
第六集
诺亚营地通讯官谭力少校,在屏幕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这一幕是几幅间断的照片。
其实,芳芳中尉偷偷送白手帕给聂伟上尉那一幕,谭力少校也是亲眼见得,通讯官的眼睛敏锐力,对环境的注意力,总是比别人更高一些。只是,那次赠别虽然场面真切,实人实体,谭力少校偏偏不好意思细看,还不如这次屏幕所见来得清晰。
少校摇着头,悲叹着,用短距离通讯器向徐豹上校报告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而在这之前不久,诺亚营地刚刚接到了穆姆托上校因病去世的消息,徐豹把这条消息封锁了,除开几个队长队副之外,无人知晓。但是聂伟上尉的罹难,却是无法隐瞒的。
抑郁的悲愤中,战争的乌云飘过来了。
负责炸坝的戈林曼中校一行走得比洪水慢得多。在这个无法隐藏的噩耗传来时,中校已经回到营地里。现在,求和信件再也无法送达毕喜军队统帅,诺亚营地只有等着毕喜大军到来了。
所幸的是,液氢罐已经全部埋藏好,而工厂车间,仍旧在不遗余力的生产。人人都憋足了一口气,等着激烈战斗的降临。
“通令,凡是遇见戴有03028号卫星定位跟踪器戒指的毕喜人,务必不能放过,见人要人,见尸要尸。”
徐豹咬着牙发布了这条命令。
乌躁怀揣着聂伟上尉03028这枚戒指,舍弃了牛鹿,带领一帮跟从人员,加快步伐,向南疾走,第二日,终于迎上了毕喜大军。
克弥尔统帅的大军,还在行军途中,前方探子来报,河里突发特大洪水,淹没了两岸。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克弥尔吃惊不小。天色将晚,他命令军队停下,就地扎营,探子继续打探前面情况。乌躁率领着他得意洋洋的小队伍到达大军营地时,已是掌灯时分。
随军的当地向导,于营中见到了慕名已久的乌躁,便尽自己所知,向克弥尔统帅介绍了乌躁的来历,于是,乌躁竟然受到了最高统帅克弥尔的亲自接见。
宽敞的主帅营帐里,灯火通明。克弥尔一边和几个主要将领,随军幕僚共进晚餐,一边商议着明天的进军事宜。乌躁的到来,为他们的商议增添了新的丰富的内容。因此乌躁很荣幸地,刚刚投奔大军,一下子和全部重要的将领们相见了。
乌躁心中涌起了一股自豪的英雄气概。
乌躁恭敬地行了见面礼。他高大的身躯和胸前挂着的激光枪,马上吸引了营帐中所有人的注意力。毕喜军队的第一次胜利,曾缴获了两支完好的激光枪。在试射中,能量弹夹耗尽电力后,毕喜国内的科学家没用太阳能充电器,(这些被炸坏或者摔坏的东西,毕喜人至今对用处还是一无所知)而是使用他们刚发明不久的直流发电机,居然给能量弹夹冲上了电。
亲眼目睹,研究,加上亲手试用,一系列的活动已经让毕喜军人高级将领对激光枪比较熟悉了,所以,他们才睁大了眼,注视着眼前的稀罕物,关注着乌躁的现场表现。
“相信这件礼物能够让统帅满意。”
乌躁解开了牛鹿皮袋,袋里赫然滚出一个人头。
“这是敌人的侦察兵,被我们截杀的。这支能烧燃木头的枪,也是他的,还有另外一些物品,我们都搜缴了来,简直太奇妙了。”
乌躁面对众将,神态自若,竟然不觉紧张。
克弥尔统帅禁不住离开座位走下来,凑近了细细的看。
“哦,这个侦察兵好像在笑呢,他一直这样吗?”
“是一直这样。敌人真是愚蠢啊。还有两件物品,好像是信件,上面写着一些不认识的字。”
乌躁隐瞒了其他许多东西,只拣对自己用处不大,却可能让统帅感兴趣的物件进献。
侍卫上前接过了乌躁捧着的两块非常轻薄但是非常结实的布。
“这的确是信,哦,这是巴拉比文字。”
随军高级幕僚公儒信瞟了一眼后说。
“那就请先生给我们念念。烛光,卫兵,把烛光移过来。”
“另外这一封,是什么信,不认识,噢,我想,这应该是敌人的文字。”
公儒信展开用标准的英式英语书写的布条说,他把它放到了旁边。写有英文这封信,正是基弗里中校在送赔偿金的时亲自书写的信件。乌躁离开部落时偷了出来,原打算送给统帅做见面礼的。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半路上有斩获敌人侦察兵这么大的胜利收获。
“尊敬的毕喜国统帅君阁下:”公儒信展开了另外一块布,翻译着念道。
“哈,敌人倒是很客气。”
“惊闻大军北上,定为交战而来。我们本来自遥远的星球,——地球,不胜冒犯之至,登陆阿喜星。未及拜晤贵国,既有短兵之接,实非本愿。我等崇尚和平之义,交恶之由,其中定有误会。不揣冒昧,特遣使送信,表求和平之意。恳请贵国统帅应允和议。后事稍待再遣使细谈。
哥伦布舰队第三登陆分队徐豹上校敬上”
“啊——呵呵。嗬嗬。”
听完公儒信念完,克弥尔感到惊讶。
“敌人既然已经懂得巴拉比王国语言,为什么却还不用毕喜语来写信,分明是藐视我大军。明日开拔,万炮齐轰,定叫敌营灰飞烟灭。”
炮兵主帅,上将军李李南,听完信后愤愤说道。
公儒信转着眼睛,突然问乌躁道:“这两封信,都是在这个侦察兵身上搜到的吗?”
“军师大人刚才念的一封,是击毙这个侦察兵后,从他身上搜到的。另外一封,却是再早之前,部落成功的伏击了两个企图偷袭我们,抢劫牛鹿的敌兵,从他们身上,搜到的。噢,当时,敌人是把这块布挂在宰割后的牛鹿头上,炫耀战绩。这些野蛮而残暴的敌人,真是罪有应得。”
“那,敌人为何两次使用不同的文字呢?先是自己的文字,然后是巴拉比文字,有可能是这样,他们根本没有掌握我们博大精深,优美丰富的毕喜语言,因而费尽了脑筋。但是从后来学会了巴拉比文字来看,敌人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公儒信边晃着獴型头,又说又问,还两个指头捻者颌下稀疏的胡须。
随军高级幕僚一共有三个,公儒信是最得克弥尔信赖的。克弥尔统帅心下认为,公儒信幕僚周密谨慎,全面客观,主意老到。上一次进剿入侵敌人,并将其全歼于山洞中,就采用了公儒信的趁敌未稳,速战速决的方针。那次战斗使克弥尔一战成名。
“依先生之言,便该如何?”克弥尔问。
“敌人的信件,或者是一个陷阱,是缓兵之计,或者是真实的。我们实在不能小觑敌人的实力,小心为上,要记取中洋之战的教训。”
“嗯,兵不可冒进,军师之言甚善。明天缓缓进军,查看具体后,再做定夺。把公先生读过的这封巴拉比文字的信,发个电报,传给元首温温尔和议长阿卜拉拉杜。传令下去,今夜一级战备,加强巡逻警戒,增为双岗,枪不离身,炮不加套。”克弥尔分派下去,“至于你,乌躁勇士,暂时随军作临时军事向导,可以参与军中的普通军务议事。战事过后,再斟酌功劳进行升赏。”
第七集
与趵突河岸还有十来公里的距离,毕喜军队停下了。
眼前,是一片汪洋,洪水平静地往草原内地漫延,最远的地方,往内漫延深达七八公里。略高的地点,成为浮在涌动的黄水与飘摇的绿草之间的孤岛。
克弥尔统帅和几个部将,幕僚参谋一起,站在一个高处,拿起望远镜,观察河对岸的情形。
与此同时,徐豹,荒山孝郎,戈林曼等人,也潜伏在一蓬乱草后面,注视河对岸草原上的动静,身后是一片大约五公顷面积的杂树林,再后就是高低不平的沼泽地了。这里离原来的河岸约一公里。
“咦,那个高大的家伙我们好像见过,对了,在毕喜牧民的队伍当中,当时,他在指挥。”荒山孝郎说道。
“嗯,不错,是他。现在,那家伙是唯一没有穿军服的。”
东条巴莫中校加以证实。
徐豹心中一动,接通了营地通讯室。
“是的上校,03028号跟踪器就在出来巡视的这群人中间,肯定,但是无法确定是哪一个。等一等,正在精确查找——结合红外点——来看,好像应该是,最外面,对,最西边的那一个。昨天阻击聂伟上尉的,也是一群没有穿军装的人。嗯,上校,照片上看得很清楚。这点完全可以确定。”
“最外面,西边?好的,我记住你了。”徐豹将摄像仪拉近,把前面加上高倍单筒支架望远镜,仔细调整好焦距,给乌躁照了相。
高大威武的乌躁处在一群前来巡视的一身戎装的将领中,显得格外突出。他跟随在这个最高军事权力群体的外围,一直在注意观望着克弥尔统帅的表情。他有一种直觉,克弥尔统帅并非十分乐意接纳他,只是出于战争的需要,以及碍于乌躁诱人的战斗经历和功绩,克弥尔不得不表现出来尊重和看重。
“不要再前进,就此停下,在这里安营扎寨。”
克弥尔按住右腰间的军刀,左手划了一个圈,坚定的说。
“大帅是打算明天再进军,布置炮位,轰炸敌人的营地。”
炮兵主帅,上将军李李南问。
克弥尔并不作答,只拿眼看着公儒信。
乌躁吭了两声,走近一步道:“这河岸草地看起来是被淹没了大片,但是,其中是可以寻找到一条路出来的,我很熟悉的,水不会太深。炮兵可以深入到靠近原来河岸的地方。再近一点,在那里开炮,敌人的营地一定在劫难逃。”
克弥尔不高兴的扭头朝向旁边。乌躁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对行军大事建言,实在有些狂妄。不过,克弥尔不得不更加重视乌躁起来,他相信乌躁一定从来没有使用过大炮,但是乌噪仅凭主观的直觉,也许还有天生的军事洞察力,就能大概的衡量大炮的射程,而且提出中肯的建议,真是不可小觑。假以时日,乌躁当会成长为一个杰出的将领,甚至超过自己。
所以,统帅克弥尔装作不屑理睬乌躁的建议,但也不好公开就乌躁的大胆违纪而斥责他。
“依我看,大帅并不想明天就轰击敌人。在此安营扎寨,等到后续部队和辎重全部运到,等到洪水退去,再做攻击计划不迟。——洪水或许是一个诱惑人的陷阱。”
“何以见得大帅心里就是先生表达的意思呢?”步兵统领,上将军金桂问公儒信。
“审时度势,我相信,大帅应该就是这个想法,将军何不亲自去问大帅。”公儒信坚持着。
“呵呵,公儒信先生难道真是神机妙算么。第一次进攻敌人时,先生进言,定要速战速决,当然结果,我们获得了大胜。这次,先生反其道而行,就这么有信心?真的是胸有成竹?”
克弥尔轻轻的笑着说,这时候,他那淡定雍容的气度,真真切切地透露出贵族的骄傲本质来。
“此一时,彼一时也。先时,敌少我众,敌为客,我为主,且凭借着一股正义的愤怒,宜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现在,敌主我宾,敌人久居此地,熟悉地形阵势,倚仗天险,以逸待劳;我等反而远道而来,地理,敌情两疏。仓促用兵,非智也。”
“只是动用炮兵轰击,又非短兵相接,有何不可呢?”李李南将军继续坚持。
“那会过早暴露我们的军力。一击不中,敌人反而借机逃遁,或者作出防备。”克弥尔调头望着乌躁,故意将他的军问道,“乌躁壮士既然非常熟悉此地,可曾见过这样的大水?”
“这,倒是从未见过,的确奇怪,就是长辈也从未提起过这种事情。”
“这就对了。大自然如此发出警告,岂能不依自然之神之意,违拗天意行事。人,人类,不要妄想与自然对抗。人乃是自然之奴仆,只能揣摩主人的心意,顺从主人的意志,而获得安然之乐,取胜之机,决不可去无故激怒主人,承受无妄之灾。”
克弥尔单手握拳,向下一砸。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加强警戒。各位将军可以各自回营了。按兵不动,休整待命,待洪水退后,再作谋划。”
公儒信和另外两个谋士,跟随着克弥尔一起回营。乌躁受到李李南将军的邀请,经过统帅的同意后,暂时归入炮兵营,作一个临时军师副将。
公儒信心中明白,克弥尔统帅是出于对敌人神秘强大的深深忌惮,才不肯轻易进兵的。海军部大将也罕,率领八艘最先进的蒸汽动力炮舰,追击敌人一艘破船,竟然被对方燃烧海水,大败而回,三艘炮舰永沉海底。敌人的激光枪,也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自从接触到这群天外来客以外,不断地见到对方神奇的器物,听见各种怪异传闻,令人惊叹。敌人究竟还有什么神奥莫测的本事呢?岂能掉以轻心。
克弥尔统帅今天一早,收到了首都发回的电报。虽然温温尔元首授予他全面处理战事的权力,让他见机行事,但是,议长阿卜拉拉杜偷偷发来的私密电报对他更有启发。议长在阅读完乌躁所缴获的信件之后,提出了新的看法,他提醒克弥尔统帅不要一味的以战为上,而是要见机行事,力求最小的损失。中洋海战一役,前车之鉴,若再大败而归,不仅兵力大损,国内民众激愤难平,一向的宿敌,东北方的阿迪华帝国,蠢蠢欲动的入侵之心,难免也会趁机而动,倘若借机来犯,两面受敌,将酿成不可挽回的灾难。
西面,巴拉比王国与天外来客敌军的战争,也在模棱两可之间。
其实,在大军出发之前,温温儿元首正被刚出生十来天的婴儿弄得心烦意乱。孩子患上了毕喜人,准确说,是阿喜星上的婴儿最爱得的一种怪病,这种病常常夺取婴孩幼弱的生命。在送别的那一天,克弥尔看出了温温儿的痛苦。
虽然自己是温温儿元首的家臣,元首的必战必胜之心,天可鉴,却不可必遵。克弥尔心里清楚,作为刚刚获得至上权力的元首,民望所系,温温尔不能表现出一点荏弱,不能怀有半点退缩之心,他却不得不多留了一个心眼,不得不格外小心行事。克弥尔决不做第二个也罕。
特别是他在从乌躁手中,接获了敌人两封一前一后的信件后,对战争产生了严重的动摇。而眼前的不可思议的洪水,恰好成了可以暂时搪塞急于建立战功那些好战部将的理由。
克弥尔统帅悄悄的传唤了跟随乌躁的一个牧民。
那牧民世代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以温驯之牛鹿为伴,哪见过大军这般阵仗。在统帅的逼问下,战战兢兢的将获得两封信件的真实过程,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
听完牧民的叙述,看着克弥尔统帅沉思不语,公儒信猜测着统帅的心思。他从上午克弥尔故意对开战不置一词的做法,揣摩出统帅对敌人求和一事的考虑。但是,给予克弥尔统帅认真思考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现在,你也不必回去了,就在主帅营中作一名仆从吧,不用打仗,料理伙食总是可以的吧。”
为免牧民泄露消息,克弥尔留下了那个牧民。
第八集
紧张而担心的一天,过去了。
可是,诺亚营地的人,一个也不敢懈怠。在临近水淹地的干地上,到处都埋伏着警戒的人。东边的雪河,虽然河宽水深,是一道难以轻易逾越的天然屏障,卫星侦察的结果,毕喜人大军并没有往这边分派军队,徐豹还是派遣了两人加以巡防观察,以防万一。
又是一个平静的一天过去了。对岸的毕喜军队仍旧驻扎在离河岸较远的地方,没有动静。
“难道敌人在进行着什么阴谋。他们会不会晚上来偷袭我们?”
最为担心的,竟然是顾问鲁克院士。他的前额头发,已经掉光了,露出光光的,高高的额头来,更显得皱纹满面,难掩憔悴之态。
“院士过虑了。要说晚上,我们才更不怕呢。无论敌人何时,何地,何种方式,来进攻,都休想逃过我们的监视。”
徐豹轻松的笑着说。这话不假,低轨摄像卫星,夜视摄像仪,红外监视仪,扫描雷达,一系列的先进仪器,时时刻刻在监视着敌人的动静。
只不过,能够监视着敌人行动,并不意味着能够阻止敌人行动。诺亚营地的重型装备,还远远不能和敌人抗衡。显然,面前的洪水多多少少给毕喜人造成了进攻的障碍,当洪水退却后,真正的考验,才会到来。只是,希望这一天,来的越迟越好。
徐豹打算在五天之后,向舰队申请登陆器降落,更多的装备和人员,甚至,目前正紧张地进行着能源设备改装的激光炮,质子炮,都有了。他们有了很好的液氢能源,是能够使用激光炮的或者质子炮的。在宽阔平坦的草原上,只能直射的激光炮,质子炮,完全能和敌人的重型火炮一较高低,打击精度却不知比对方高了多少。
营地正在做着登陆器降落前的准备。徐豹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他相信,安详平定的笑容会感染营地里的每一个人,带给他们以信心。
第三天,毕喜人军队在对岸扎营已经三天了。
洪水缺乏后续储量,正渐渐退去。草原上的孤岛,越来越多,渐渐的连接起来,渐渐的连成一片。
草,正从冲刷过后的污泥中,昂起头来。
趵突河,正在逐渐恢复它的昔日宽度。
河水的宽窄,恰好和徐豹上校的心情宽松和紧张成正比。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尽管水已经退了很多,毕喜大军一点都没有进攻的迹象,他们仍旧呆在原来驻扎的地方,一点都没有挪动位置,甚至连侦察兵都没有派出来。如果对方的侦察兵进入激光枪的火力范围,徐豹上校下令是坚决驱逐甚至击杀的。
与其给敌人机会,不如留给自己机会。
这一战,将是最为惨烈的一战,徐豹上校,徐豹分队,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即使只是为了基弗里中校,为了聂伟上尉,也需要打一仗。
03028还在对方营中,更是激起了队中人人的报仇之心。三个支队的人,对于已经被认出的乌躁,个个恨之入骨。乌躁的照片,虽然看得不太真切,还是发到了诺亚营地每个军人的手中。
第四天。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一大早,徐豹早早起来,整装出屋。如果今天毕喜人还没有动静,可以确认,战争正在朝着不可预测的,很不明朗的方向发展,这恰恰是徐豹不愿意看到的。
敌营确实没有大的动静,毕喜军队甚至开始在草原上凿井,他们连靠近趵突河来取饮用水,都不愿意。其实趵突河在营地以上更上游处,徐豹分队的兵力难以达到那个地方,是十分。以诺亚营地现有人员来看,能防守十来公里的河岸,就已经感到非常吃力了。
只是,这一点上,徐豹并不担忧,无论敌军如何调动,自己都能提前察觉,布置好兵力,等着敌人往枪口上撞。预警和机动,这是远远胜过毕喜人的绝对优势。
但是,有一个问题,徐豹不愿意去细想。假如,敌人倾巢而出,从多个方向同时渡河,诺亚营地将怎样去应付呢。
如果敌人真的看出了诺亚营地的致命弱点,动用全部兵力多点渡河,强势一击,徐豹只有走最后一条路:弃营逃走。
为什么在草原上凿井取水?徐豹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营地例会时,东条巴莫中校提出了一个大胆的主张,晚上,渡河袭击,****扰敌人。
“不妥不妥。”鲁克连连摇头。
“逼迫敌人行动明朗化。这样等下去,人都急死了。”
“中校的主张确实糟糕透顶。”荒山孝郎少将也否定说,“再难等,也只能等待。”
“东条中校的主意,也并非一无是处。如果把袭扰敌人,改为将微型监视器,高灵敏的窃听器,尽量近距离的安放在河对岸呢,在晚上要安全的完成这个任务,并不是很难。”
戈林曼中校修改了东条中校的意见说。
徐豹比较同意这个方法。
“那中校认为,派谁去执行这个任务更合适呢?”
“上校要我推荐的话,我个人举贤不避亲,斯坦特·福南中校是很好的人选。”
“我同意。谭力少校,请准备好侦听设备。福南中校,半个小时后出发,戈林曼中校会送你过河。”
谭力少校和福南中校只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完成准备。
河水很凉。大腿和小腹一接触到河水,福南中校打了一个冷噤。他带着两名军人,一名中尉,一名少校,举着枪,蹚过齐腰深的趵突河。这里是比较浅的一个河段,一个落差较大哗哗响着的河滩,相对于来说,水流也要急一些。
一上岸,三人就在河滩上跳起来,水珠直落,裤子很快就干得差不多了。纳米材料的迷彩服是不沾水的。戈林曼中校戴着夜视镜,在北岸注意着远处。一条亮亮的星河,从稍南边的天空,横贯过头顶。如果不是乌云密布,阿喜星上的夜晚,永远不会是漆黑一片,但是永远也不会太明亮。
正是因为如此,戈林曼中校深深的为部下安危担着心,夜视镜的优势,在开阔草原上,并不是那样绝对的大。
他决定就呆在这里,等着福南中校三人回来。
侦察队在潜行。一路上,有些地方积水初干,有的地方则满是泥泞。尽管戴着夜视镜,福南中校三人行进得还是有些艰难。在摔过几跤后,他们遇上了毕喜人的第一个哨卡。
这个哨卡由三个木制哨楼组成,每个木楼高约七八米,由四根粗大的木头拔地而起,木柱下端埋入地里一米多深,木柱中间由木头支架榫接,支架上再搭上木板,顶部搭起草棚。三个哨楼,两侧靠前,中间靠后,彼此相距一百多米。哨卡离毕喜大营还有一公里左右。
福南中校趴倒在草丛里,几根草尖戳进了鼻孔,痒痒的,中校差点打了一个喷嚏。
福南中校认真地选择着将要前进的路线。三百多米以外,哨楼上不时有人在走动,以天幕做背景,游动的人影看得很清楚。
“咦,毕喜人戴着什么在看。啊,难道,他们也有夜视镜?”
福南中校身边的少校说。
斯坦特·福南中校想了想,肯定的说:“有,而且不止一架。”
“他们吧夜视镜配置在前沿哨卡上,怎么办?”少校问。
另一边的中尉举起枪瞄准。
“别急,中尉,当心走火。”福南中校按下了中尉的枪。
“我们不可能同时消灭三个哨楼的哨兵。”少校跟着补充道,埋怨那个冒失的中尉。
“哨兵总计差不多有十个人。”福南又耐心的打量后说,“趁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撤!”
身上穿着的最优质的迷彩服,帮助福南中校三人,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他们渡河的原点,毕喜人竟然毫无察觉。
“啊,你们把全部的监视器,甩在了离前哨卡都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
戈林曼中校问道,他不很满意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轻易放弃的福南中校。
“不是摔,三脚架都稳稳地Сhā进土里了,只是前面有时草茎对镜头可能有些遮挡。如果要继续深入的话,很可能会发生战斗。”福南中校认真地说。
戈林曼中校只得带队回营,向徐豹交差。
“看情形,我们只有以静制动了。那也没啥,这样耗下去,也不错。明天开始,全部恢复燃料生产。”
徐豹上校宽慰戈林曼中校。
“不过,戈林曼上校,有件事,倒是值得祝贺。”
戈林曼诧异地望着上校,但愿上校不要因此而奚落自己,但是,徐豹上校从来不会做捉弄别人的事情,他是一个宽厚可信的人。
徐豹让戈林曼看显示屏上从舰队总部发来的任命书。
戈林曼中校升为上校,担任番离大陆原穆姆托分队总指挥,等北大陆战事平息后,再亲临橄榄树营地就职。而现在,戈林曼上校对橄榄树营地通过卫星传播进行遥控指挥。
“戈林曼上校,这件事,还不值得祝贺么,恐怕,今明两天,上校要花点功夫熟悉橄榄树营地的情况了。还有一个更叫人高兴的消息,中型质子炮已经制造成功,明天将用小型登陆器运送两台到诺亚营地。”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无不欢欣鼓舞,谁都承认,对于戈林曼上校的任命的确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任命,这也使众人相信,总部对北大陆战争,充满了信心。
第九集
登陆器准确地降落在诺亚营地指定地点。趵突河对岸,毕喜人仍旧毫无动静。营地忙碌了一整天,质子炮悄然就位。人人信心大增。
说是以静制动,徐豹上校却一点都没有松懈,一点也不敢大意。营地中几乎全部的无线监视器都安置在河边,昼夜不停的监视着河对岸。徐豹冒着敌人大炮突然开火的危险,每天两次,亲自公开地巡守河沿。比起无线监视器来,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河水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宽度。洪水只在两岸的低洼处,留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水塘。
毕喜大营里,所有的大炮,虽然还在伪装的覆盖下,但是逃不过卫星的天眼。它们的炮管,都直指着诺亚营地,而趵突河河岸与诺亚营地,绝对在炮程火力有效范围内。
虽然危险,考虑到其他两队中,荒山孝郎年事已高,又刚经历过战斗,戈林曼上校还兼任着橄榄树营地的指挥官,所以,徐豹上校不辞辛劳和危险,坚持每次都由自己亲自巡守河岸防线。
一天过去了。
又是一天。
毕喜大军已经在河对岸驻扎七天了。
这天中午,徐豹吃过午饭,稍稍的打个盹,时间半个小时。诺亚营地天天被等待和防备折磨得有些松劲。在距离埋藏液氢罐地点两公里多的地方,一个大型起降航天器的场地正在悄悄的扩建平整之中。机器人金刚-3力大无穷,不知疲倦。
徐豹默算了一下。如果明天,毕喜人还没有动静,他将申请可以重复起降的航天登陆飞船了,徐豹估计至少可以增加一百人的兵额。
迷迷糊糊中,陈诚中校进来告诉徐豹上校,毕喜人有一群人大约十来人,从大营中出来,径直向这边过来了。
“哨卡换防?今天时间变了。”人数,时间,还有方式,都包含着于往日不同。
往日,毕喜人都是在早上,对处于外围的哨卡进行换防,而且很谨慎,也绝不会超越哨卡的位置,所以徐豹有此疑问。
“确确实实,毕喜人的目标是河岸。”
仿佛被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徐豹突然脑子一激,清醒而带着些微激动。
他迅速叫上荒山孝郎少将,一同赶往河边。
此时,和对岸从大营里出来的那批毕喜人,已经越过了最前端的哨卡,但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他们似乎不在乎来自对岸的远程突然狙击。
“好啊,终于等不及了。终于来了。”徐豹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拿着望远镜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着。
“上校,那个高个子,好像是——地球人。”
荒山孝郎喊道。
“地球人?”徐豹立即更仔细的观看起来。不错,那人的高个子在毕喜人中间十分显眼。
“没错,将军说的没错。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现在还看不清楚。”
对岸那群人,看起来并不惧怕什么危险,继续往河边走,地球人走在最前面。
终于,到河岸了。那个地球人举起手摇着,喊起来。看起来,谁也不认识那个地球人。他,真的是地球人么?他是谁?怎么从来总部没有提起过有活人落在毕喜人手里。
毕喜人从来没有这么靠近来过。徐豹等人仍旧在草丛里藏着,没有现身。但是上校仔细调整着单筒精密望远镜的放大倍数,偷****下照片,通过卫星电话,把数据传回了诺亚营地通讯室。毕喜人完全靠近了河岸,离得很近,照片非常清晰。
“莱茵克尔,是温萨特·莱茵克尔。”
鲁克院士在电话中惊喜地大叫。
“温萨特·莱茵克尔是谁?”徐豹印象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个数学天才,语言学家,跟随第一队的。我与他交往过。我认识他,他是个真正的天才。”
“第一队?”徐豹继续隐藏在草丛里问。登陆的第一队应该是穆姆托分队,也即现在的戈林曼分队。
此时,见对面没有反应,被称作温萨特·莱茵克尔的地球人,沿着河岸,边走边叫,手舞足蹈。后面的人稍稍离他远了一点,带着枪,但是都挎在肩上,根本没作防备的打算。
“他在番离大陆,怎么过海来的?”徐豹问。
“不是那队,是第一次登陆时,加和正夫上校那一队。原本以为全部遇难了,谁知莱茵克尔还活着。啊,天,啊,难以置信。莱茵克尔竟然一脸胡须了,他可是一向脸上干干净净的。”
这次,轮到徐豹吃惊不小了。
显然,莱茵克尔受到了很好的礼遇,他在河对岸叫喊,是要引起河这边的回应。
徐豹突然被一阵狂喜差点冲晕过去。
上校啄着头,狠狠地从鼻子里哼出几声,终于让自己平静一些。“你们藏着,不要起身。”说着,徐豹自己却站了起来。
莱茵克尔看见了徐豹,高兴得不得了。这时,他在河对岸三百多米。他跳着,摇着手,又摇起了身子。身后,一个毕喜人的首领,对着他叫了几句,莱茵克尔才没有跳下河去。
草丛里,隐藏着的人,陆续站起身来。
“他就是莱茵克尔?”荒山孝郎喃喃道,他仍旧蹲着,没有站起来,他担心这是毕喜人的一个阴谋。
“将军听说过?”徐豹问。
“当然,我记起来了。莱茵克尔是和加和正夫上校一道登陆的。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不认识他。鲁克院士可能以前在地球上和莱茵克尔有过交情吧。”
“听起来的确这样。看样子,莱茵克尔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派人过河去。他不能过来,毕喜人不放心他。”
徐豹沉思着。他也向对岸摇着手,回应着对方激动的热情。上校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拿起电话,叫陈诚中校派一名军人送鲁克院士过河去。
毕喜人有允和的迹象。太令人激动的消息了。
事实上,在扎营后的第三天,中午时分,统帅克弥尔就接到了从首都连续三次发出的加急电报。
“停止进攻,原地待命。”
元首温温儿连续三次发出电报,克弥尔有些茫然了,随后,他觉得自己明白了。
因为又随后接到了温温儿元首的第四封电报。
“地球人温萨特·莱茵克尔正在赶来,请好好接待。”
原来,他们俘虏的,一直关在共和国最机密的大牢里的唯一一个地球人,名字叫做温萨特·莱茵克尔,作为温温儿家族的核心人物,克弥尔统帅是刚知道的。这个人的名字可真够长的,比议长阿卜拉拉杜的名字还要长得多。
温萨特·莱茵克尔的关押和审问,是共和国的最高机密,连克弥尔也知之甚少。碍于彼此语言不通,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如今,温萨特·莱茵克尔竟然出狱来了,而且要到前线来。克弥尔统帅心中的惊愕,可想而知。
除了原地待命外,克弥尔真的不能做什么,防备敌人的偷袭除外。
这天早上时,温萨特·莱茵克尔和一队毕喜军人,乘着最快的机车,赶到了大营。克弥尔一见诸人情景,心里立即明白了一半,他确定,温萨特·莱茵克尔是被押解着来的。
押解的军官对待温萨特·莱茵克尔却非常客气。温萨特·莱茵克尔除了行动受到限制和监视外,所受待遇无论从那个方面看,都更象一个尊贵的客人。
“我们只停留一会儿,便要到河对面的敌人营地去办事。”
押解军官说道。他是共和国的一名将军,职务并不比克弥尔低,因此说话中颇为随意。
“啊,到敌营去。我们正在交战!”
统帅克弥尔更加吃惊了。
“莫非统帅已经和地球人开战了?”
“地球人,敌人叫‘地球人''吗?”
“是的,这是他们的自称。元首不是已经急电,命令统帅原地待命,不得擅自开战的吗?”押解军官急着问。
“元首的命令,本帅怎敢不尊。这些天以来,我部就在离河尚远的地方驻扎,从未放过一枪一弹。敌人也未曾过河偷袭。我正奇怪,敌人为何这般按兵不动呢,既不战,也不退,甚至连试探行动都没有。更没想到将军这一来,这一说,更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是过河去求医的。”
“求医?”
“难道元帅不知道元首的幼子正处在垂危之中么?”
“大军出发前,我专门为此到元首府去看望过,怎会不知。不过,毕喜人世代受此病困扰,他国也一样。这是整个寰球的灾难,真是见惯不惊了。难道地球人就能医治此病?那,太了不起啦。但是,元首怎会相信残暴的地球人会有此好心。”
克弥尔一点都不相信。
“说来话长。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再说吧。”
“且慢!”克弥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元帅有何吩咐。”
“温萨特·莱茵克尔可以翻译一封信吗?这是他们的文字。”
押解将官不解的望着克弥尔。
“将军请放心。我的确有一封信想让温萨特·莱茵克尔先生翻译。这封信,是从敌人——地球人那里截获的,使用的是——地球人的语言。”
“这我相信。元首也正是接到了元帅发回的敌人的求和信,才下此决心,请地球人帮助救治幼子的。”
押解将官出去,叫来了温萨特·莱茵克尔。
克弥尔拿出了基弗里中校叫人送赔偿金时写的那封英文信件。
大营侍卫官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地球人。温萨特·莱茵克尔高大的身躯,满脸的胡须,令他有些害怕。他递出了信件后,立即退到了一边。
两名持枪侍卫,紧紧盯着温萨特·莱茵克尔。
温萨特·莱茵克尔看出了营帐中的紧张。他也不敢放肆,收起了他一贯喋喋不休,大大咧咧,想啥说啥的习惯,庄重地翻译起信件来。
温萨特·莱茵克尔用尚带着生涩口音的毕喜语言,直接读了一遍信,然后又解释道:“基弗里中校的部下,误杀了草原牧民的几头牛鹿。中校感到非常抱歉,写这封信表示歉意,并令手下携带黄金前来赔偿。基弗里中校做得棒极了。哦——请问元帅,牧民们有没有收到赔偿的黄金。”
听完这封信件的翻译,克弥尔目瞪口呆。他望着温萨特·莱茵克尔,实在弄不明白这个貌相吓人的地球人是不是在撒谎。他忽然想起了还在大帅营中的那个牧民。
待押解将官走出营帐后,克弥尔回头对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
没过多久,牧民来了。他早就看见了温萨特·莱茵克尔,心中升起一股恐惧,十多日之前的惨烈战斗的景象还深深的烙在脑子里。当克弥尔统帅问起黄金的事情时,他不再隐瞒,战战兢兢的全部说了出来。
统帅克弥尔,开始在胸中酝酿新的计划了,他请来了公儒信幕僚,与他私下里商议起来。
与此同时,温萨特·莱茵克尔正在押解的毕喜人的监视下,沿着河岸走,向对岸大喊大叫着。
第十集
鲁克院士在两名地球军人的护送下,从木筏上过了河。
两个在地球上曾经认识且有过不浅交情的人相见,恍若隔世,心中的惊喜,犹如大海涨潮时的狂涛。纵是年事已高的鲁克,和一向洒脱,无羁无束,狂傲放浪的温萨特·莱茵克尔,也禁不住相拥在河边,泪水纵横。
在毕喜人押解军人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相拥相视,又笑又哭,竟有好长一段时间。毕喜人并不上前干扰阻止。护送的两个地球军人站在几米开外,面对此情此景,也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他们空着双手,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因为,徐豹上校认为,这个风险,值得一冒。
到底是两个饱经风霜的人。毕喜人虽然没有提醒催促,鲁克和温萨特·莱茵克尔渐渐平静下来了。莱茵克尔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他肩负这急迫的使命,他需要两名经验老到,阅历丰富,见识多广,创见性强的医生。
这两名医生,将跟随着他,回到毕喜共和国的首都毕西城,去帮助救治共和国元首温温儿的年幼婴儿。这个刚出世四十多个阿喜日的可怜的婴孩,患上寰球人,准确说是寰球婴儿,最易患上的幼死病。孱弱的婴孩,一旦染上此病,多数夭折。寰球成年人有时也偶尔会患上这种病,但是捱过一段时间后,多半会不治而愈。
现在,鲁克院士从莱茵克尔嘴里知道,原来,阿喜人把他们的星球叫做寰球,他们知道阿喜星是一个巨大球体,但是并不把寰球当作是如同宇空中的星星一样。
鲁克再次问清楚了莱茵克尔此行,也即毕喜人此行的目的。
“地球人就一定能够医治阿喜人——寰球人的幼死病吗?”
鲁克院士此念头刚一起,立即强行把它压下去了。
无论怎样,这是一个绝好的,与毕喜人,或者说阿喜人,求和的机会。
“好的,谢谢莱因克尔,我们一定会医治好的,我们会成功。”
鲁克微笑着告别了莱茵克尔,在毕喜押解队伍的目送下,渡回了趵突河北岸。
诺亚营地立即和总部联系,把这惊人消息和总部一起分享,随即紧张的讨论起救治的可能方案和应该派遣的医疗人员来。
其实,早在徐豹上校紧张地看着鲁克院士渡河时,通讯官谭力少校就已经通报舰队总部了。双颅人顾问希格里&斯诺欣喜地左摇右摆,情不自禁的喊出好几声“噢噢”的叫声。希格里还抽起了他几乎戒掉了的烟来,斯诺宽容地允许了一次,为此,斯诺不断的喝水,来无声的对抗希格里的失言,以至于呛了,猛烈的咳嗽中,把希格里的雪茄也震飞出去了,飘在屋中,引得克里将军和众人一阵哄笑。自从基弗里中校遇难以来,这是克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荒山孝郎少将,成了赴毕西城的首选。芳芳中尉也申请要求一同前往毕西城,徐豹摇着头,否决了。“请原谅,芳芳中尉,这次,我不能答应你。不过,有一件事,我不会忘记的,绝不会。”
说到这里,徐豹鼻子也忍不住发酸。
最终,荒山孝郎和另一位来自西班牙的医生,麦克隆·戴尔博士,还有一名年轻的军人医务助理,携带着一大袋医疗器械和常用药品,渡过河后,随同温萨特·莱茵克尔,一起乘上了赶回毕西城的蒸汽机车。
赶回毕西城的路上,毕喜人大度的让莱茵克尔和荒山孝郎坐在一起,允许他们可以用地球语言来进行交谈。莱茵克尔停不住的嘴开始爆发了。他终于有了一些很好的听众。他把这段时间出生入死的经历,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又讲了一遍。嬉笑悲伤,言语激昂,情不自禁,有时竟惹得前面的毕喜军人转过头,好奇的盯着他们。
这时,荒山孝郎医官有时会拿出卫星电话来,电话上面有一个隐匿的微型摄像头,于是精彩的故事和毕喜人晃动着的脸庞,景象和声音,变成一串数字信号,一起送到了诺亚营地,送到了哥伦布太空舰队的每一艘飞船上,引起了地球的无限遐想。
携带上卫星电话,费了好大的周折。所有的器械和药物都经过了详细检查才获准携带。毕喜人担心因此泄露自己一方的军情,但是荒山孝郎少将坚称必须获得诺亚营地和舰队总部的技术支持,才有医治幼死病的可能,而卫星电话是最好的通讯工具。最后,毕喜人想到,只要不让地球人接触了解自己一方的军事设施和布置,不就完事了么?所以,卫星电话允许带上了,但是荒山孝郎等人几乎不能走出车厢来透透气。沿途需要停下住宿时,也被紧紧的看管防备。幸好,莱茵克尔那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正好可以用来打发路途上漫长单调的时光。
炮弹爆炸时,阿列里·沙利夫斯基中校刚刚来得及把温萨特·莱茵克尔扑倒在地。
爆炸的声浪把莱茵克尔震得晕了过去,虽然炮弹在好几米远处,但是,说不清有多少块弹片,****了阿列里·沙利夫斯基中校的身体,就像刀切入豆腐一样。而被他压在下面的莱茵克尔,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待莱茵克尔醒来时,已经被绳子牢牢的绑住,拴在机车上,旁边六七个毕喜人持枪看守,一刻也不离开身边。这时候,加和正夫上校正率领着残余队伍向山中撤退。克弥尔正指挥着部下追赶。
莱茵克尔一醒来,就不停地说这问那。看守人员呆呆地看着莱茵克尔的嘴在不断的动弹,却一句也听不懂。最后,他们不耐烦地在莱茵克尔的嘴里塞进了一条毛巾,一条还没有使用过的新毛巾。毕喜人为了打这仗,虽然仓促出兵,军用物资却准备得很充分。他们万万没想到,战斗会这么快就结束,敌人一击即溃,简直不像是来侵略的。
得胜归来,毕喜人将莱茵克尔关进了最隐秘的地牢中。温温儿借助战斗的全面胜利,终于取得了议会的通过,成为可以不经议会授权宣布进行战争的元首,毕喜国首席公民,享有最广泛的统帅权和豁免权。名不见经传的克弥尔也声望鹊起,成为共和国最重要的将军之一。作为老牌贵族温温儿的家臣,克弥尔不遗余力的支持温温儿元首。一时间,温温儿的权力达到了共和国历史上前无古人的巅峰。
议会和温温儿元首共同派人组成了一个审判组,企图从地球人俘虏身上获得他们想知道的一切。审判组的两个首脑,分别是议会元老院的秘书长章也,和温温儿等几个贵族出资组建的京都哲学院首席哲学家哲别。
除了脚镣手铐以外,莱茵克尔在地牢中的待遇尚算过得去。限制莱茵克尔的行为能力,主要是毕喜人对传说中的天魔实在有些恐惧。莱茵克尔先生在地球人算中等个头,在毕喜人的眼里已经是非常高大了。
莱茵克尔先生从来就是不安分的一张嘴。虽然身在毕喜人的关押中,而且主人还怀着强烈的仇恨,他却唠唠叨叨的问个不停,抗议脚镣手铐的这种非人道待遇。他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地球人是如何将毕喜儿童当作了河里生活的野生动物。这个天大的误会导致了战争。地球人是和平的天外来客,地球人愿意为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和赔偿。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莱茵克尔难免心中有些忐忑,怕突然遭受对方的斥问和蔑视,以及野蛮的报复。
但是,莱茵克尔先生的话等于白说了。他不得不狠狠的诅咒,感叹自己是给癞蛤蟆讲演。
因为怕遭受处决的的灾难结果,莱茵克尔只要有了说话的机会,就激动地表白。在毕喜人看来,这气焰嚣张的叫嚷简直就是一种示威行为。难道这些外来入侵者还想威胁毕喜人吗?但是,敌人真的是深不可测的怪物,坐在审问席后面,章也和哲别都担心着,仿佛随时都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
互相说着彼此都听不懂的话,一无所获,还得提心吊胆。主审官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整整有好几天,哲别和章也都不想提审莱茵克尔了。把俘虏关在牢中,让他清醒清醒,之后再去审问,或许是个好主意。哲别和章也有时也在推想,或者,另一位主审官忍不住了,又去提审了呢。等着别人审出结果也不错。他们互相依赖着,审问莱茵克尔的事情,竟然就此一拖再拖下来。
当议会元老院和温温儿元首问起审讯进展时,两个主审官只好说语言不通,难有突破,正在紧张进行中。后来,哲学家哲别想出了一个法子,他从哲学院里派了两名元老,分别在语言学和文学领域的权威,在地牢里,点着明晃晃的油烛,每天对着莱茵克尔,大声朗读他们的诗歌,和著名的关于民主国家及民生未来的哲学书籍,并把诗集和哲学专著隔着粗大的铁栏,递进牢里让莱茵克尔看。
这一招似乎很见效。莱茵克尔一下子安静下来,专注的阅读那些大部头的书籍,而且津津有味地聆听元老教师的投入的朗诵,时不时还随着吟哦起来,鹦鹉学舌,倒像不像的。
议会元老院秘书章也不禁对哲别的主意鼓掌称贺。他们古老而伟大的民族的诗歌文学,竟然能够感动天外妖魔。凡是有思想的生物,还有什么不能进行教化和感化的呢?章也在学院里和哲别常常争论,而且多数时候处于下风,但是从不服输。但是这次,章也完全佩服了。他拍起手,发出嘿嘿的尖溜溜的声音。
审讯一事,章也和哲别禀明元首,也就暂时放下来。他们等着莱茵克尔学会毕喜语言,能够说毕喜话的时候,再坐堂听审不迟。
地牢宽敞而干净,点有明亮的油烛,也不觉得黑暗。莱茵克尔沉入了语言的研究当中,甚至废寝忘食。他不明白毕喜人何以给他这么好的学习和掌握毕喜语言的机会,竟然派了两个学高望重的学者来专门教他。一直没有加和正夫上校他们的消息,莱茵克尔想,也许,上校等人关押在另一处地方,不让他们彼此之间通气,以防探知毕喜人的防务秘密,甚至共谋逃匿。
既然这样,岂能浪费大好的时光呢。莱茵克尔平静下来,潜心学习。他不停的听,模仿着说话,但是,他从来没有对主审官或者讲读教师说什么话。思维敏捷富于创见的头脑总是容易出现纰漏,莱茵克尔深知。他怕自己表达错误,一不小心掉了脑袋,只有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后,他才会痛快陈词。莱茵克尔在等待着淋漓酣畅地说话的那一天。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莱茵克尔按照习惯,沿着牢墙慢步跑了几十圈,又开始读起书来。他已经明白,毕喜人使用的是八进制,因此,对于书中常常提到的一些数字,他都必须换算成十进制,再仔细领会。数学天才莱茵克尔,一向坚持认为数字或者数学,比语言或者文字,包含着更准确更值得相信的信息。
读完两页,他感到口渴。莱茵克尔觉得这个晚上有点奇怪。狱卒在拿走食盘之后,没有象往常一样,在门外边的小凳上给他放上一杯水。
是的,没有水。往日,水都是装在一个细长光滑的陶瓷杯中。瓷杯是浅褐色的,带着迷人的光泽,象一件高贵的艺术品。莱茵克尔认为,那比中国科学院的鲁克院士送给自己的一套仿宋钧瓷还要莹润如玉。海棠红、玫瑰紫,莱茵克尔都见过了,独独还没有见过这种显得古朴悠久的颜色。他不知道该给它取一个什么样典雅的名字,在他掌握的所有语言当中,他认为只有鲁克院士的汉语,才能够取出一个华贵典雅的名字来。
为此,他偷偷藏起了几只水杯。狱卒竟然没有去细细过问。
狱卒和他见过的毕喜人比较起来,莱茵克尔认为是比较年轻的,而且是个和善的人。他对莱茵克尔显然充满了好奇之心,却从来没有****扰过他,也没有大声地呵斥过。
在狱卒看来,莱茵克尔是令人敬畏的魔怪。尤其,狱卒对天外妖魔喜爱毕喜人的物件,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心,而产生了亲切感。
讲读教师这天走的很早,莱茵克尔多看了一会儿书,看得头晕脑胀。“人呢?到哪儿去了。”他低低的说,试着把每个字翻译成毕喜语。除了悄悄的自言自语外,他从来没有对狱卒大声说过话。
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弯道里有了响动。有人在下石阶梯。
莱茵克尔轻轻的扣着铁栅栏。
狱卒进来了。他象往常一样,四处检查了一下,就坐下来,摸出偷偷带来的锋利的小刀,和一段木质细腻的木材,很认真的雕刻起来。
狱卒一直是这样,当讲读教师离去,一个人寂寞的时候,便静静的干他雕刻的活儿来。他可能是在雕刻一个人,但是至今,莱茵克尔还没有看见他成功的整件作品。
狱卒不理睬莱茵克尔,或者忘记了他。这也和平常一样,但是,莱茵克尔实在是口渴了。
“水。”莱茵克尔用英语轻轻的说道。狱卒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干他的活。
“水。”莱茵克尔加大了一点声音,这次,他用的是西班牙语。
狱卒抬头了,只抬了一下头,就又埋下去。
“水。”莱茵克尔用法语大声说。
狱卒不得不起身了,他惊讶于莱茵克尔竟然对着他说话。他是不能与重要的牢犯交谈的,这是狱规,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一个牢犯。
他当然不明白莱茵克尔说的是什么,他想,他应该出去请主审官来。
“水!”莱茵克尔用汉语响亮地喊道。他指着放水的地方,并且做出一个喝水的姿势。
狱卒想了想:“你要水?”
莱茵克尔呆呆的望着狱卒。“水。”他重复着狱卒话中的一个字。
“水。”狱卒点点头。
“水。”莱茵克尔大声喊道。啊,天,他使用的是毕喜语言。
“我,口渴了。”
莱茵克尔继续用毕喜语说着。
他说得很含糊,狱卒没有听明白后面这句,不过,他还是转身去拿了水来,走到莱茵克尔跟前,犹豫这,考虑要不要给他水。
“口渴了?”狱卒重复了莱茵克尔的那句话。
莱茵克尔点着头。“口渴了。”经过狱卒的重复,莱茵克尔这次说的比上次清楚多了。
狱卒给莱茵克尔倒上了一杯水。
“真棒。真美。”
莱茵克尔看看细长的瓷质水杯,一边喝水,一边指着远处桌子上,狱卒还没有完工的雕刻作品。那作品越看越像一个人,毕喜人。
莱茵克尔认为那未完成的作品,应该是一个女人。
真美,这个词语,狱卒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在诗歌中,这个词使用频率很高。他很高兴,开始断断续续与莱茵克尔说起话来。狱卒专门到地牢门口看了看,很安静。主审官没有来,讲读老师也没有来。
第十一集
莱茵克尔后来知道,那天,狱卒是故意不给他水的,主审官也早早离开了。因为,这一天,穆姆托上校的凯旋号炮船,在中洋上击溃了毕喜人的舰队。惊恐和混乱,刹那间打破了主人的骄傲和平静。
折磨他,只是为了一点小小的报复。
但是,要说对莱茵克尔最少有恐惧感和憎恶感的,当数年轻的狱卒了。正在恋爱中的狱卒,甚至对莱茵克尔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是莱茵克尔的囚禁,肩负看守重责,使一个无名之辈的狱卒,转而受到很多人的看重。莱茵克尔对木雕小人的赞美,几乎彻底的摧毁了狱卒心中尚存的一丝戒备。
“你,不能说出去。”
狱卒摆着手,看着木雕说。他一直想雕一个梦中情人的木雕,借此获得女友的欢心。虽然他还不满意,可是,莱茵克尔的夸赞一下子增添了他的信心。
莱茵克尔跟着摇摆着手,又捂住自己的嘴,表示自己还不会说话,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从这天起,当主审官或者讲读老师来的时候,莱茵克尔依然一副懵懂迷茫模样,以至于讲读教师怀疑莱茵克尔是否有足够的智慧来领悟他们伟大优美的语言。由于此,放莱因克尔出牢时,他们有时身处与妖魔接近的危险,却连镣铐也懒得上,以前,当莱茵克尔出监牢时,总是要加上镣铐来避免危险的。虽然讲读教师仍然坚持贴身近教这教下去,但是每天的时间短了一些。
而当没有旁人的时候,狱卒不再专注沉迷于刻弄木雕,而是与莱茵克尔慢慢地谈话,说一些发生在他们国度里的事情。莱茵克尔则用毕喜语言,字斟句酌,慢慢地讲起地球上的人民和生物种类。他们约定,谁都不把彼此的事情说出去。逐渐的交谈中,莱茵克尔知道了阿喜星上,中洋以北八指人的一个生育秘密,八指人在一个阿喜年中,只有三次怀孕的机会,而刚出生的婴儿,又容易患上一种病,寰球人叫做幼死病。正是这个原因,阿喜星上人口一直多不起来。也是这个原因,寰球人,当然也包括毕喜人,谁都不会轻易卷入战争中。
相安无事的日子,在隐秘中延续着。莱茵克尔选择着机会,准备公开自己已经初步学会了毕喜语言的秘密。
直到一天,讲读教师朗诵一首孩子周岁生日时,庆祝宴会上所使用的赞美诗时,秘密自然暴露了。
那天,讲读师只来了一个,他们已经习惯于互换着来教导莱茵克尔。他讲了一段如何让公民拥有自然道德和保持婚前贞洁的法律小段,然后,他有些木然地放下了这些枯燥的书籍,开始读一首诗。
莱茵克尔听明白了,诗歌名叫“像鲜花一样开放”,写给孩子的诗歌。讲读师在吟诵之前声称,这首诗是一首著名的赞美诗,通常是在孩子周岁生日时,宴会开始之前诵读的。
“啊,可怜的讲师,为什么你的诵读里充满了忧伤?”
莱茵克尔听着听着,也被感染了,但是更加不理解,便脱口问道。
讲读师在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噢”之后,且惊且喜的问:“难道,智慧的妖魔啊,你终于会说毕喜语言了?”
“我是地球人,姓名温萨特·莱茵克尔,来自遥远的太阳系。我学习和研究,数学,文学,哲学,历史。我还会写诗,十四行诗,就是一首诗有十四句的那种诗。我也吟诵一首七绝给你听。”
莱茵克尔字斟句酌,慢慢地用毕喜语说。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问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莱因克尔先生不明就里,一时间竟然把《春晓》这首著名的短诗说成了七绝。
“春眠是什么?”
“就是在春天里睡觉,睡觉。”莱因克尔手比划着。
“春天是什么?是周围栽有很多树的大屋子么。”
“不是,春天是一个季节,一年有四个季节。”
“一年有四个季节?季节是什么?”
“傻瓜。”莱茵克尔用德语的喉音低沉的说。讲读师感兴趣地望着他。
“我们地球人是把一年分为四段。不谈这个,还是说诗歌吧。”
“好。噢,你刚才的诗歌只有四句,你不是说是十四句吗。你不诚实,妖魔从来就是喜欢撒谎的。”
“刚才我读的是一首七绝诗,是中国的古诗。”
莱茵克尔本来是想选一首很短的诗歌,《春晓》正好,莱茵克尔信口读出来,没想到被讲读师纠缠不休。
“七绝诗,怎么,只有四句——噢,明白了。你们说话喜欢转个弯子。十四行诗,就是把七绝连续读三遍。”
“笨蛋!”莱茵克尔气得直摆头。三乘以四应该是十二呀,他怀疑毕喜国人是不是都这样蠢。
“你说笨蛋,谁是笨蛋,笨蛋是谁?”
“我说,我是笨蛋。”莱茵克尔敲着自己的脑袋说。毕喜人使用八进制,三乘以四真的是十四。
“噢,你打你自己。你对过去的罪孽愧疚。所有妖魔是能够被感化和教化的。天外妖魔也是能够的。非常庆幸。我得立即去把这个消息呈报给元首和议会。”
“且慢,说说你刚才读的诗,既然是周岁庆祝,为什么却充满忧伤呢?”
讲读师久久地望着莱茵克尔。他想,如果能够把妖魔教导好了再去汇报也许更好。
“你喜欢这首《像鲜花一样开放》。嗯,好极了。每个毕喜人都会念这首诗。你被感化了。嘻嘻。”
“但是,为何诗中确有悲伤的语气呢?”
“这都能听出来。嘿,小子,收起你的木雕,滚到一边去。你问为什么,我就告诉你。收起你的躁动和邪恶的不安,我会耐心地教化你。
“喂,迟钝的臭小子,去叫门卫备好车,我要立即赴元首府汇报。
“现在,我就告诉你,悲伤为什么流露在字里行间。是的,这是一首欢快的祝福的诗歌。可是,我们元首的幼子,正在危难中挣扎。忧心于怀,诗是心声。难道竟然不从吟诵的缝隙中,自然地沁出忧伤的泪水么?妖魔冷硬而残忍的心脏,会不会因不可违抗的命运而悸动。”
幼死病,正是狱卒说的幼死病。莱茵克尔恍然大悟。
“你悲天悯人的胸怀,会让明媚的春天下起凄凄细雨,一如忧伤和悲泣。我叫温萨特·莱茵克尔,地球人,我能否为婴儿的康复,尽一点绵薄之力。”
“啊,你们的阴谋深不可测,又假装善良。地球人,如今又要妄想打什么孩子的主意。孩子幼小但是坚强不屈的身体,会在你们腹中生根,发芽,直到长出参天大树,毁灭你们这群食人妖魔。他将以你们身体为食。”
莱茵克尔想起了,的确有一个阿喜孩童变成了腹中美味。
他不禁双手合起,放到胸膛上后,交叠压住了惭愧的心,低着头,轻声说起来,这时候,莱茵克尔比论文答辩会上还要紧张,生怕一不小心的一个错误,导致误解而致前功尽弃。他说:
“伟大而善良的毕喜国,请宽恕地球人在无知和饥饿的魔鬼引诱下犯下的罪孽。因为无知和主观的错误,我们把河里赤身游泳的幼年人,当作了荒野中自由奔跑的野生动物。如今只要提起这件羞愧万分的事情,我们都要战战兢兢的祈求原谅。请允许我代表地球人做出补偿赎罪的承诺。请用你们宽容的阳光,照亮我们因罪恶的压迫而变得阴暗的心灵。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自然宇宙之神,只有你的理解和宽容,才能让阿喜星充满和平与幸福,宁静与繁荣的光辉。一切美好和睦,从我们言语相谈的那一刻开始。啊,恳求毕喜国民的宽恕,恳求元首的原宥。”
“妖魔的花言巧语,蒙蔽不了智慧的眼睛。”
“不给地球人行动的机会,怎能看见行为的果实。虚伪的语言,如晃眼的露珠,经不住风吹日晒。正如你们所说,只有让河水流过身体,才能知道河水的冷暖。”
“地球人,能够治好幼死病?”
“我们肯定能够帮助你们,重新建立起崭新的医疗科学体系。从前,我们地球人同样被疾病困扰。但是,我们消灭了天花,脊髓灰质炎,降伏了AIDS,SARS,埃博拉病毒,抑制了各种恶性肿瘤,解决了心血管的衰老退化顽症,我们和上万种病症,病菌,病毒,斗争,并把它们一一打败。相信我,我们能够帮助你们,以自然大神的名义起誓,我说的全是真实的衷心之言。”
“我不能确定,不能决定,是否接受你的请求。”
“睿智的导师,公正的引领者,宽厚的长者,我等候着你的消息,犹如在旱季渴望甘霖。”
狱卒跑进来,诚惶诚恐的报告说已经备好了车,是狱长最钟爱的座驾,讲读师大人可以迅速舒适的直达元首府了。
“是先报告讲读的灵验,使妖魔顿获感悟,还是先进言幼死病突然有了治愈希望。唉,自然的大神,您一下子给我这么多果子,叫我从哪个吃起。”
讲读师离开地牢时,一步一回头,念叨着。要不是幼死病逼迫着他必须立即呈报元首,他真想在地牢里呆上三天三夜,好好的和那个叫温萨特·莱茵克尔的地球人,讨论,诵读,他们的,和自己的诗歌。
头天晚上,元首温温儿,收到了统帅克弥尔从前线发回的,地球人用巴拉比文字求和的电报。讲读师的报告,顿时把元首卷入了漩涡之中。
惊讶,冷笑,思虑,怀疑,忧心忡忡,焦虑,心中一亮,犹豫,吵骂的烦躁,期待的逼迫,疼痛与失落的压迫,耻辱的嘲弄,荣誉的感召,谨慎的呼唤。
短短的两天中,温温儿把人生的所有情感经历狂风暴雨中全部尝受了。
首席公民,军事元首温温尔,终于发出了那封命令克弥尔统帅原地驻扎待命的电报。那时,趵突河的洪水正要退尽。
第十二集
撰写国际交流和照会文件,是潘克先生的拿手好戏。可是缺少了少女莫娜的帮助,哈尼的文字水平又实在有限,要完成一封巴拉比文字的信,潘克先生有点忙坏了。最头疼的是,他不能确定词句是否恰当,这封信可是徐豹分队呈交给毕喜国的正式文件,非常重要,潘克先生只能用他才初步掌握的巴拉比语言来写。只怪徐豹上校的请求稍稍迟了一点。
这时候,莫娜和格林上尉已经在赶往巴拉比王国国都罗伊城的路上。
信息不太通畅,通过一些零星的卫星电话信息回传,乔尼·阿莱斯 上校勉强知道他派出的信使还没有到达巴拉比王国的首都。比克亲王要求派一个地球人亲自送求和信到首都去觐见国王,上校大胆地猜测到,亲王已经有了允和的考虑。
同时一路到都城去的,还有巴拉比少女莫娜,以及比克亲王手下最精明过人的谋士惹巴。
严格说来,布莱恩特·格林上尉,只能算是半个军人。这个来自瑞士的通讯学院的毕业生,对于语言倒是满有天赋。他被指派为巴拉比信使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在潘克先生的旁边形影不离,多多少少能够说一些巴拉比话。说是作为潘克先生的护卫和助手,是由于他对不同语言的特殊癖好,而受任此职,虽然他更是一个求其多,不求甚解的家伙。
蒸汽机车本来就笨重,为了赶速度,更是一路颠簸,不堪乘坐。格林上尉怀疑这部疾驰的机车,没有装上弹簧减震。途中,一次下车加水休息时,格林上尉凑近机车,看了看轮毂,弯腰探身往车下去看,果然车轴上没有减震弹簧。这下他有说的了。
还没起身,被司机逮了个正着。
在被警告不得偷窥任何机密后,格林上尉诚惶诚恐地道歉,并趁机向驾驶机车的小个子巴拉比司机提起了加装减振弹簧的建议。他的语言是跟随潘克先生学得的,词汇量还太少,因此,格林上尉连比带划终于让司机听懂了大概意思。
司机立即产生了强烈兴趣。格林上尉干脆叫司机找了一张纸,把螺旋弹簧和钢板弹簧两种形式简略的画出来。对于重量较大的机车,格林上尉重点解释钢板弹簧。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一点,指挥官过来了。人多眼杂,司机匆匆暗示晚上将去找格林上尉请教这个问题。
“这是秘密。”司机仰着头期望的说。
“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格林上尉笑着说。
地球上人人都知道的技术,经格林上尉这么一炫耀,司机象拾得了一个宝贝。他可是想做阿喜星上的第一个发明者。国王一定会好好的奖赏他的,说不定还会赐恩特许娶两个妻子。在巴拉比王国,特别聪明且有重大发明或者贡献者,即使是平民,经过国王的赐恩,可以拥有许多特权,包括两个妻子。
喜好钻研机械制造技术的年轻司机一直惦念着这事。晚上,车队在一个小驿站歇宿。这里可真够荒凉。方圆几十平方公里内,没有人家,离最近的村庄,也得走上半天路。庞大的机车停靠在路边,两名巴拉比士兵看守着。
颠簸了一天,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护卫队指挥官和谋士惹巴早早的歇息了。
格林上尉的卧室在内院的中间。驿站里,全是没有楼层的平房。墙壁是结实封闭的砖墙,窗户小而扎实。驿站四周都有土墙包围,一则防匪贼,二则防高大凶猛的野兽。
年轻的司机上了个厕所,趁机将内院观察了一下。除驿站外有三个守卫值勤同时兼看护机车的士兵外,内院只有一个游走的士兵。偏僻的驿站是安全的,指挥官和惹巴谋士都想不出会有什么危险,因此,尽管一队人马有二十多个人,却没把防卫放在心上。司机一瞅,机会很好。他总能等到恰当时机的。
司机的身份使卫兵看见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司机在黑暗的角落里等了不短的时间。他绝对不想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与地球人格林上尉交谈的秘密。他还要等。
突然,院中多了两条人影,这两条人影悄悄然而迅速的扑向游走的卫兵。
一道寒光闪过,一声闷哼,卫兵倒地了。
不好。司机心中暗叫。黑夜中,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转眼间,两条人影已经来到中间的那间房。那里住着地球人格林上尉。
“有贼!来人啦。杀人啦。卫兵!”司机叫喊起来。他顺手抄起了一根木棒,这根木棒是顶门用的,对司机来说,太长太重。
贼人被叫喊声惊住了,这时,他们还来不及破门而入。卫兵闻声正在赶过来,但是司机距离近得多。
不能得手了。贼人放弃了入门杀人的打算,提刀而逃。赶了两步,实在不甘心,恼怒的贼人奔回来,对着司机狠狠地举刀猛劈。
司机的木棒扫过去,刚砸上贼人的肩膀,迟了一点,力道也不够。刀还是斜着从司机上臂上劈过,几乎将手臂砍了下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司机疼得晕了过去。
火把亮起,卫兵冲进来了,各个房间也亮起了灯,有的房门打开了。
贼人不敢再留,连忙向后边跑去。他们正是从后墙翻进来的。小驿站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两个贼人的步伐,始终没有快过卫兵的枪弹。因为想要报复叫喊者,耽搁了逃跑的时间,随着砰砰几声枪响,两个贼人全部倒下了。
紧急的救治之后,司机苏醒过来了。司机砸出去的木棒,阻碍了贼人,帮助他保住了左臂。刀伤深可见骨,指挥官看了不由得怦怦心跳,只差一点,他就在这个小小的驿站里丢掉了一生的荣誉。
待安稳好地球人格林上尉后,问过当时情况,两个毙命的贼人谁都不认识,惹巴谋士判断说:“强盗的目标是地球信使。是报复杀人还是另有图谋?”
“强盗身手不凡,显然是职业杀手,或者军人。”指挥官说。
“哦,莫非是原来城堡里面的逃散的山贼。”惹巴恍然大悟。
猜不出所以然,只有加强警戒,幸好这里离大道通衢已经不远。现在的问题来了。明天,谁来驾驶机车呢?司机重伤在身,不可能在开车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很久了,队伍还磨磨蹭蹭没有上路。
格林上尉已经对昨夜的事情知道了大概,司机救了他一命,为什么恰好那时司机在院里没去睡呢?格林上尉想起了他和司机的约定。他向指挥官提出了驾驶机车的要求。
“你会开车。”指挥官心存疑问,却转头问惹巴谋士。
“让他试一试,地球人深不可测,有可能的。”惹巴捻了捻颌下正在长出来的稀疏而短浅的胡须。
那蒸汽机车和最古老的火车差不多,格林上尉在博物馆了看见过一次这类车,哪怕是法拉利奔驰卡迪拉克,格林上尉都是开过的,他最爱驾驶的,却是一辆越野型丰田。摆弄了一阵子,他发动了蒸汽机车。异样的神色在惹巴脸上一现即逝。指挥武官却带头鼓起掌来。一群巴拉比王国的士兵,随着发出大声的嘿嘿和呜呜声。他们太佩服这个高大怪异的地球人了。
新的司机格林上尉再不用遮遮掩掩。原来的年轻司机也在车上,想口头指挥格林上尉,但是新司机熟练地操作着机车,准确地行驶在车道上,好像已经驾驶机车很多年了。
每到一处城镇,格林上尉的出现都引起一阵轰动。但是,一旦住下,格林上尉又被严严密密的保护起来,那些急于一睹外星人风采的巴拉比国民,根本就无法靠近。车队还没有到达首都,消息却早就传到首都了。
巴拉比王国首都罗伊城,四周有城墙围护起来,城市面积十分宽阔,城墙却比较低矮。它一共有八道城门,那城门太像中国古代的城门了。
蒸汽机车喷着白气,从正南的城门里开进了罗伊城。
进城以后,增派了护卫,开往王宫的沿路一带,尽管被前来观看的人围得密密实实,但是没有人能够越过护卫队的藩篱,走到车厢前去打量形象奇怪的天外来客。
司机已经换了人。从车窗瞭望车外景色的自由失去了,但是,格林上尉从喧闹的人声中,听出了沿途的盛况。那真是一种崇高而美好的感觉。格林上尉真想冲出车厢,感受那种爆裂般的声浪的冲击。
下车甫定,惹巴军师立即带着格林上尉和巴拉比少女莫娜,以及两封事关重大的信件,还有那座熠熠生辉的金乌鹏,赶进王宫。
带队护卫的指挥武官,呆在机车上,等候在王宫之外。他是非近侍武将,没有国王的特许,是严令禁止出入王宫的。
国王莫桑在千柱殿接见了地球人信使格林上尉,以及巴拉比少女莫娜,陪同他们进殿的只有惹巴。四个持枪执守千柱殿的侍卫,在莫娜进入殿内经过之时,不由得都侧了一下眼睛。
千柱殿是一座二层无楼大殿,俯视图是一个漂亮的黄金椭圆。殿的四周没有墙,殿内共有大大小小的石柱,木柱,超过一千根。在殿的外围,四周排着雕刻精细的木柱,间或夹杂着石柱,八五八书房柱子大的少,小的多,间隔不过四五十厘米,密密实实,就像是大殿的围墙一样。而大殿中间的石柱或者木柱,则粗大高耸。最高的几根木柱,直径超过一米,高则超过十米。
殿的中央,置放着莫桑国王的王座。王座座基略高于地面,王座距座基不过四五十厘米高,两边很长,倒像一张中国古式睡榻。王座两侧竖着两米多高的石柱,顶端各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鹏,表面涂了金漆,金光闪闪,辉煌耀眼。
莫桑国王看见诸人进殿,连忙将正在吃着的水果藏到了身后,端正地坐好,恰好能够遮住。他的尖嘴掩藏不了口里含着的果肉,还是动了几下之后才停。
惹巴谋士先献上地球人的礼物,沉重的金乌鹏,然后拿出书信,最后将比克亲王进军过程,火山堡的占领者地球人上书表和,以及来罗伊城路上的经历,一一叙述了一遍。尤其是途中遭遇原来火山堡的山匪袭击,司机受伤,格林上尉代替司机一事,更是细细道来。惹巴军师把山匪半路袭击一事,看作是山匪的一个阴谋,这些悍匪,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阻止议和,挑起事端,他们正好从中渔利,甚至卷土重来。
莫桑国王看来很乐意听惹巴的故事,津津有味的倾听起来,偶尔点点头,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国王的眼睛总是在朝着莫娜那边望去,有时甚至眯着眼睛出神。
这些情景,全被格林上尉偷偷打开的卫星电话拍摄下来。与通常指挥官将卫星电话高高地背在肩上不一样,格林上尉是别在腰间的。他事先对卫星电话的套子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以露出足够的孔洞。
惹巴已经察觉到国王莫桑走神了。他停顿了一下,坚持着把话说完,他惦记着车厢里藏着的那只比赠送给莫桑国王小一半的金乌鹏,那是格林上尉悄悄地送给他的秘密礼物,他还惦记着住在城里的家眷。通常,驻扎在外的权势极大的武将或者谋臣,都会有一些家眷留住在首都罗伊城内。
惹巴讲完了话,莫桑国王还在瞧着莫娜,意犹未尽,没有觉察到。近身的一个宫内侍官,昂着头,也装作不知。他与惹巴素来不识,惹巴来的匆忙,当然也来不及送礼巴结。况且,惹巴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比克亲王,对于这些狗仗人势的宫内侍官,也犯不着去套近乎的。两个年纪较大的侍女,站得很远,也不过来,她们当然是不能过问国家大事的,打听都是罪过。此时,惹巴提醒国王也不是,想退下又未获国王准许,只有尴尬的站着,低头垂手而立,心里却窝着一股火气。
少女莫娜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国王陛下,也从未进过都城,战战栗栗,紧张可想而知。她一直勾着头,生怕自己四下的一次张望,都会是一次罪过,一次失礼。偶尔地,她抬头一瞧,就会碰上国王莫桑的眼光,便更加紧张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