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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自投罗网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我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她的美丽。我甚至说不出她的年龄。

“啊,你背后!”我尖叫起来,有人在她背后挥下一刀。

这时,我眼前一花,一条黑­色­的人影闪过,挥刀那人的手连同他的刀便飞了出去。那人还在往前冲,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没了。冲得两步,才痛得大叫晕倒。追我的人吓得落荒而逃。

来人的剑快得我连他如何出剑的都没瞧清楚。我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她只怔怔的瞧着我,目中露出了和大爹爹一样的神­色­,似迷惑似伤痛,突低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浓眉皱了皱,那双眼睛竟似鹰一样锐利,我打了个寒战,喃喃回答:“平安,我叫平安。”

“永夜!”黑衣人喊了她一声,我看到她的身体晃了晃,依在黑衣人怀里,身体有些发抖。

黑衣人似怒了,伸手来捉我。

“风大侠,别来无恙!”大爹爹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月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

风大侠的身体蓦然绷紧,手却紧紧搂住了叫永夜的美丽女子。她望向我身后,比天上星星还亮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悲伤。

大爹爹走到我身边,携了我的手温和的说道:“这是小女平安,给风大侠添麻烦了,在下这就带她回家。”

大爹爹说话时连一眼都没瞟向那美丽的女人,他将我的手握得很紧,说完拉了我转身就走。

我来不及说什么,心里早被这对武功出神入化的夫­妇­填满,心里一个声音在尖叫,她一定是星魂,她一定是。

离开他们的视线,大爹爹突然停住了脚,猛的回头。

他看向远处,我抬头看大爹爹,他的脸苍白如纸,嘴紧抿着,我的手几乎被他捏碎了。

“大爹爹?”我忍着痛摇了摇他的手,这才有机会Сhā嘴:“我们回家吧,平安再也不乱跑了。”

我说完这话,大爹爹却没有动。我奇怪的又摇了摇他的手,他才似回过神来,温柔的说道:“所有人都很担心你。小南瓜在花田外跪了三天想出谷找你。平安,你在这里呆了半年,你要是不想回去,大爹爹不会勉强你。”

我的眼泪冲了出来,抱住他哭道:“平安想家了,二爹爹说,说平安再不走,大爹爹又要生病了。”

大爹爹轻叹了口气,抚摸着我的头发喃喃道:“大爹爹若不生病,又怎么能在这里找到你呢?”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只抱紧了他道:“平安不要呆在这里,平安不喜欢圣京。大爹爹,带平安回家,你不会再生病了吧?”

“傻丫头,你再不回去,小南瓜就要生病了。你二爹爹也很想你,他后悔得很,他说,你回去了,他教你做安神香。”_

大爹爹说话时,目光仍望向湖边那一大片黑沉沉的屋宇,我低下了头,死死将星魂两个字埋进了心底。 _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我使银­色­小飞刀。为什么提一下星魂的名字,大爹爹就会在西山崖吹一夜的笛,还会呕血。

她穿的是紫­色­的宽袍,我那天也误打误撞穿了紫­色­的男式袍衫。

我就算眉眼有几分像她,可是,我只有几分相似而己。我永远也不及她的美丽。天底下,也只有她,才配得上我的大爹爹。

这一刻,我觉得大爹爹很可怜。因为,星魂靠在那个风大侠的怀里,他们就像是花田里的双生花,纠缠而生,而大爹爹却是花田里的细颈曲兰,孤零零一枝独立。

可是,我分明看到星魂眼中的神­色­,我忍不住对大爹爹说:“那个漂亮姑姑看大爹爹的目光好奇怪。”

“哦?”大爹爹牵了我的手终于迈开了脚。

我想了想道:“就像是大爹爹吹的笛,很悲伤。她就像要哭了似的。”

大爹爹握我的手又紧了一紧,过了很久才说:“是大爹爹骗她伤了她的心,有风大侠在,她不会再哭的。”

我低下头,心里一酸,眼泪扑簌簌泄了一脸。

大爹爹走得很慢,一步步离那座湖越来越远。我跟着他,使劲握住了他的手,我发誓,一定不再离开山谷一步,一辈子都陪着他。

“大爹爹,小南瓜真的跪了三天啊?” _

“嗯。”

“他为什么不进来找你呢?我明明给了他香包嘛。”沉默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问起小南瓜来。

大爹爹轻轩熟路带着我拐进一条小巷子,推开一间小院子的门,笑了笑道:“天很快就亮了,城门一开我们就离开,回去你自己问他吧。去睡会儿,天亮大爹爹叫你起床。”

我这才发现进了一个小院子。我不放心的看了大爹爹一眼:“要记得叫我。”

“大爹爹不会扔下你不管,去吧,大爹爹想静会儿。”

我进房睡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大爹爹一声叹息:“……星魂,你还怪我么……”

我真的没有再出山谷。

谷里的年青人有的出去了,有的没回来,有的回来后再也没出去过。

我嫁给了小南瓜,生了小小南瓜。 `

大爹爹二爹爹一天天老了,头发全变白了。

二爹爹终于不支病倒了,大爹爹守了他一晚,我送药去的时候听到二爹爹说:“哥,我看到她了,她回谷里来了。”

大爹爹只是抱着二爹爹落泪。

二爹爹过世后不久,有个出谷的人带了一个包袱回来给大爹爹,大爹爹突然就病了。

包袱里有件月白­色­的衫裙,绣满了星星月亮,还有一把银­色­小飞刀。

那件衫裙挂在屋子里,满屋星辉灿烂,月华醉人。我脑中想起那个美丽之极的女人,她穿上这身衣服会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那把银­色­小飞刀就一直握在大爹爹手中。大爹爹从拿起那把飞刀,就再也没放下过。

小小南瓜悄悄告诉我,他听到送包袱的人说,是什么王妃临终前给他的。

我的医术已经非好­精­湛了。我给大爹爹把脉,想起从前回魂爷爷说心病。我还是给大爹爹开了很多药劝他喝。 HB#!Dv_&'_

大爹爹却望着衣架上那件衫裙出神不语。

我终于忍不住说:“她死了,大爹爹!”我希望这一记猛喝能像当头一­棒­敲醒大爹爹。人死不能复生,大爹爹只要自己想活,活到百岁也没问题。

大爹爹却笑了:“平安,你说黄泉路上真的会有血红­色­的花吗?”

我一怔:“不知道。”

“有的,星魂说,只要摘一朵就能记得前世。她从前出嫁的时候穿了这样的衫裙,她还是记得第一身女装要穿给我看的。我死了,我一定要去摘一朵,不,把那些血­色­花儿全摘了,下一世才会认出她来……”大爹爹眼神里有种疯狂,我似乎看到像火焰似的花儿在他瞳孔里燃烧。

这是我第一次从大爹爹口中听到星魂的名字。那天晚上,大爹爹有些神智不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从他口中渐渐知道了他们的故事,月魄与星魂的故事。

大爹爹一遍遍问我黄泉是否真有那种神奇的花儿。我一遍遍回答他说有的。

天亮的时候,我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的听到大爹爹说:“去了黄泉,我总能和他争一回吧!”

我吓得清醒,睁开眼时,看到大爹爹用那把小飞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嘴角却有一丝笑容。

我把那件衫裙放进了大爹爹的棺材里,和小南瓜还有小小南瓜离开了山谷去了圣京。

就住在大爹爹带我去过的那条小巷子里。

大爹爹就埋在院子里。我记得,他嘴里念着这个地方。

我开了间平安医馆,替大爹爹开的。他说,他会在这里等到她来。

番外之李天佑

那一年,永夜才九岁。脸上挂着微笑,极有礼的走过来。那瞬间,我觉得她漂亮得不像话。

因为蔷薇,二弟看她不顺眼,处处针对她。那晚皇宫夜宴,二弟换了两次衫,吃了极大的闷亏,我总怀疑是永夜做的手脚,偏偏又没看出端倪。若真是她,她就太厉害了。

翻了年,她挨端王的板子,我被父皇逐出宫去。从那日起,我和天瑞的争斗就开始了。说也奇怪,七年之中,天瑞和我不论明里暗中,总是半斤八两。以致于我怀疑府中出了内贼,可能天瑞也是这样想吧,他看我的目光也很奇怪。

永夜一天比一天美丽。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只觉得她生得骨格纤细,虽肤­色­不好,却美得让人心惊。

我每次看到永夜,又是疑惑又是忍不住想靠近,加上皇叔的关系,我近乎是宠着她。这让我很烦恼,我很怕自己对她有别的感情。

她是端王府的世子,我就算喜欢上了,也是不敢透露半分心思。

直到那一次,她与倚红来了府中,临走时,我突然发现她和倚红的感觉太相似,如果永夜是女的,我毫不怀疑。

正因为是皇叔说的永夜是儿子,所以我从来不敢乱猜。

我进宫,父皇找我谈事,我无意中听出来了。

父皇和盘托出,永夜竟为了我的大业牺牲这么大,我心里又是疼惜又是高兴。谁知永夜第二天就出使陈国,我巴巴的在城门口等了她很久。

我吓倒她了,我想永夜肯定不能适应我态度的转变,我越看她越喜欢,一直想抱她却不敢,如今我完全可以,我顾不得她的恼怒,搂了她入怀。她的身体这般柔软,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纵然她离开,我却告诉自己,我喜欢她,我一定会娶到她。

父皇一早为我定下齐国络羽公主为妻。别说我登基为帝,就只是个王爷,我立络羽为正妃,也同样可以立四个侧妃,永夜没有正妃名,我可以多宠她,也是一样的。

皇叔并不知道我和络羽定亲的事,他极不愿永夜嫁给我。初时我一直想,皇叔位高权重,如果我登基为帝,他又成了国丈,他是忌讳自己权太重,怕我削权猜忌于他。只要我心诚,皇叔无谋逆之心,他一定不会反对。

永夜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可爱的,包括撒娇发脾气。她持了先帝的圣旨与我对抗,圣旨是死的,人是活的。先帝不过给了她三次机会,我随口一句话就是圣旨,永夜自以为的倚仗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当她的面杀了李言年和揽翠。这二人活着总是对皇权的威胁。我自然也顺便让永夜知道,我可以放人,我也可以杀了他们。

永夜称病不接旨,我知道是装病,也随她去。她有游离谷刺客的身份,是我的臣子,她能翻过天去?

我去看她,不论她是真的吃醋也好,借机发泄不满也罢。登基大典一过,我就会宣她进宫。宣一次她可以抗旨,我一天连传十二道旨意,我看她怎么办。

这种与永夜斗气的过程是很有乐趣的,我一点也不急。 _

然而,我断然没有料到,皇叔的不愿,是他早已为永夜定下了齐国太子这门亲事。

我深感皇叔为了安国皇权所做的牺牲,又觉得这才是一道真正的题。我需要因为永夜和齐国开战吗?这是很难的题,也是很简单的题。

我才娶了齐国公主为后,难不成要抢齐国太子妃为妃?络羽等了我多年,齐国给予了我莫大的支持,这题很简单,放弃永夜,换来国泰民安。

难就难在,我舍不得。

明明势在必得的东西,转眼之间变成别人的,那种不甘和恼怒实难用言语描述。.`

永夜嗔怒不肯屈居络羽之下,我想并不是她不懂事,而是她爱极我才会想独占我。这让我有些难过。与她斗来斗去是回事,心里是明白的,我真的看不透永夜的心思。有时候竟想立她为后,让络羽为妃会不会顺了永夜的心。这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所以,我放弃了永夜,赐她公主封号与仪仗,落个眼不见为净。

永夜出嫁后,我常常想念她在月夜下抚琴难过的脸。偶然听到琴声悠扬,寻过去,却是络羽在月下抚琴。

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子。如同她的名字,像轻羽一般。络羽很美,她低头抚琴,双目含泪的模样像极了那晚委屈的永夜。我走过去,抱起了她。

络羽的脸漫起一层害羞的红­色­,身体在我怀中轻颤,这是我从来没有在永夜身上见过的。这一晚,我待她极温柔。络羽也极大的满足了我男人的感觉。

渐渐的,我觉得我很喜欢络羽。虽然她没有永夜那种拈酸吃醋让我打不得骂不得手足无措的时候,但是她温柔得像水,特别是崇拜我的眼神让我很得意。

久了,我时常会想念永夜的撒娇颐指气使的模样。永夜也会这样思念我吗?

齐国王达传书回来,说永夜会为了我进宫做太子妃,以报皇恩。

我心里又开始犯酸,接连几日都没去寻络羽。

她怯生生的做消夜端来给我,我见她瘦了些,神情有些憔悴,忍不住心疼问她怎么了。络羽答我:“皇上不来,心里总是空的。”

我心里一动问络羽:“皇后若喜欢了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否?”

络羽脸又羞红了,垂下眼帘良久才轻点了下头。

我却极其郁闷。我怎么从不来没觉得永夜思念过我?若不是遣旨传书去齐国,她连句话也没捎回来过。

我下令打探永夜在齐国的行踪,得来的消息极多极乱。

一会失踪,一会儿又去什么西泊秋祭。与月魄风扬兮拎不清关系。

我猛然回想起当初捉了姓月那小子后永夜的神情,心里大恨,她心里没有我,从来没有我。她居然一直在耍我。这口气直闷得我想杀人。

然而又只能埋在心头,不管怎样,她都是齐国的太子妃。心里没有我也很正常。

没过几个月,我居然听到消息说永夜回了安国,回了端王府。这真是怪事。

永夜若是嫁了太子,她这会儿就应该是齐国皇后。我想,会否是慕容燕与慕容扬兮的太子易位让永夜恼了。毕竟她一直以为是嫁慕容燕。

书桌上两幅画像摆在我面前,我倒吸一口凉气。

风扬兮是慕容扬兮。叫我该怎么办?

这是我第二次能得到永夜的机会,又眼睁睁从手指缝里溜走。

她进宫来,还是男装。

我猜她是男装,因为她怕进宫。

如果她没有嫁,她不能穿齐后品级服饰。穿了,就脱不下来了。女装,她也不能绾发,梳­妇­人发髻。她只能男装,才最好。

见永夜错愕,我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猜中她的心事吧。我平和的与她说话。我几乎没有去看她的脸。

我怕我看了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会做出让安国惹兵祸的事。风扬兮,现在还得罪不得。

我静静地问她:“其实小夜心里从来没有朕,对吗?”

她的回答很妙,又在糊弄我:“就算有,也不能有。皇上不明白吗?”

我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知道她没有嫁风扬兮。然而永夜却说,没有嫁不等于她不嫁。

这是公然告诉我,我若要她进宫,等于抢齐国的皇后。

我苦笑,想起当初她糊弄我牵着我的鼻子走,让我时而伤心时而痛苦的情景。这样的女子我很喜欢,可是我要不起。

我能给她的是一个退路。“如果你没地方去,嫁给我,我也会疼你一辈子。”

这可能是我唯一让永夜感动的事情吧。以我的武功,我听到她静静的吸气,很难过,很想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便离开了。

我没有回头看她。从前那个永夜只能埋进我心底里。我现在想得最多的是风扬兮。

走进梅林,络羽居然躲在里面,我有些忍俊不禁。这丫头也有吃醋的时候?我微笑着走过去,轻哄着她,似无意的说:“朕对你那位从小没见着面的皇兄很是感兴趣,皇后不介意与朕说说……”

络羽真的简单。没费什么功夫我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风扬兮在我安国呆了这么多年,他对我这国的山川地形了若指掌,我该如何应对?看来我的事情还多,首先要改变的就是安国的军队体制,边防布署防御。

心中恼了永夜,对赋闲在家的皇叔本也想牵连,此时却不得不求上门去。

皇叔微笑着递给我一卷齐国军事河川地形图,大谈一番我军改良举措,听得我心服口服。真正是只老狐狸,早为自己备好了后路。让我还不得不倚重于他。

好在皇叔对权势没有野心,否则,我就留不得他了。

又过半年,齐国再传消息,风扬兮禅位慕容燕,做他的风王爷去了。两国平安无事。

我问络羽:“你见过你皇兄几回?”

络羽轻笑道:“不多,也就几回罢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

“永夜喜欢的人。”络羽居然刺了我一句。

我回头,见她扁着嘴下巴微扬,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永夜那会儿的模样又冲进心里,也许,永夜要的就是能为她放弃帝位之人。这个人,肯定不会是我。

番外之玉袖公主

“公主!河里漂来一个人!”

我随着侍卫手指的方向看去,河面上漂着一个黑衣人,半沉半浮。“捞上来!”

这是个很怪的人,他的五官很深刻,眉皱着,显出一份坚毅。他中了暗器,有毒。我救了他。

他似乎是个哑巴,我问他话,他什么也不说。

安国京都正要举行佑庆帝的登基大典,没想到意外救了个怪人。

昨晚皇城失火,听说东宫被烧成白地,太子谋反被诛。这个人与那件事有关系吗

我不想多问,不管有没有关系,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有用。

登基大典一完,我便要返程回陈国。我问他:“你愿意跟我走,还是离开。”

他迷茫的看着我,似乎失忆了。

我叹了口气说:“那就跟我回国,我叫你小白好了。”

我带了他回陈国。

他应该是会武功的,我练剑的时候,有一招使得不对,他的目光便落在剑招该落的地方。易将军一直忙着训练水军,没人陪我喂招。我便拿了柄剑给他,随手一刺,他条件反­射­似的招架,我越打越兴起。他越似乎想找回什么记忆,无声的回应。

打着打着,我便发现,他只是在挡从来没有进招。我怒了吼他:“光招架有什么意思出手!”

说着我极刁钻的使出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我看到他眼中光芒一闪,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的剑被他磕飞,他一剑刺向我的胸。我大惊失­色­,尖叫出声。

他的剑停在我喉间一寸,扔了剑,什么话也没说,又静静退在一旁。

真是个怪人。

没过多久,易将军进了宫,他听说我救下这个怪人后,上下打量了他很久,然后说:“本将军与你过过招,兴许,你会想起点什么来。”

我知道易将军功夫极高,以怪人刺我那剑应该伤不到易将军。我很希望他能恢复记忆。

易将军使出的杀招让我瞧得心惊胆战。小白回招拆接也不赖。仿佛高手过招才能更激发他的潜能。直到五百招后,易将军才赢了他。

他浑身都是剑口子,瞪着易将军满脸不服。那种桀骜不驯的神态让我看着很顺眼。易中天太嚣张,我恨不得有人顶撞他。

“公主,此人虽失忆,功夫极高,且来历不明。我觉得留他在你身边会有危险,不如除去。”

我那里肯,说:“小白不会伤害我。”说着我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坦然,却缓缓点点头。

我高兴极了,笑着说:“将军去找哥哥议事吧,小白陪我练剑就好。”

我没注意到易将军眼中的­阴­骘,他仿佛很讨厌小白似的。

我给小白裹伤,用的全是我平日里无聊时绣的汗巾。把他扎得花花绿绿,我哈哈大笑。

小白突然开口:“很漂亮。”

我的笑声嘎然而止。我惊疑的看着他:“小白你会说话了”

他愣了愣,又沉默下来。

从此我缠着他说话,小白只是听,偶尔说几句话,一见有外人,便住嘴不说。这让我觉得他和我有了小秘密。

哥哥病重。他拉着我的手说:“太子尚幼,如果传位于他,易中天就会独揽朝纲。他喜欢你,只有你做皇太女,他才会甘心辅政,居于你之下。玉袖,你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太子长大。”

我忍不住泪湿。陈国锦绣河山,是绝不能更姓易的。我挺起胸对皇兄发誓:“太子成|人之后,玉袖便会传位于他。玉袖会保护皇嫂与太子!”

我决定终身不嫁。

皇兄过世后,我登基为帝。

易中天果然支持,朝中大臣无一敢反对。就此一着,我便觉得皇兄的决定何其英明。

我请了最好的师傅教育太子。我特别想请的师傅是永夜,只有她的狡诈,她的武功才能教出一个能继承我大陈江山的太子。

易中天出入宫禁如无人之地。他望着我说:“玉袖,你若终身不嫁,中天当辅佐你一生。绝无二心。”

他的深情我懂得,却接受不了。为了大陈江山,我点头:“只要我为帝一天,我绝不立王夫。”

我不会嫁人,不想生孩子。我有了孩子,太子的地位便会不保。

我闷闷的对小白说,他只是听着。有时候我闷得哭,他便会跳起来舞剑,我看到好处,忍不住拍手叫好,他回头望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泽雅诗会,我携了小白便服出席。

席间我看到了永夜。我顾不得别的,朝她奔去。她似想逗我玩,故意踩破了我的裙子,小白突然怒了,拔剑与她斗。

水泊之上,小白与她缠斗,她明显功夫不如小白,轻功却好得很,小白被她捉弄恼了使出了杀招。

我第一次看到了传说中的小李飞刀。

小白中了她一刀,永夜走了,却大摇大摆地悄悄对我说,她在泽雅接活的地方叫依水居,让我不要妨碍她赚银子,她会还我一个人情。

我自然答应,从此她偷偷入宫教太子武艺和一些我不懂的东西。我只知道太子仿佛瞬间开了窍,一天比一天聪明,一天比一天懂事。

我为小白包扎伤口,不住的埋怨他,很是心疼。

小白突然说:“她是星魂。”

我吓了一跳,问他:“你是什么人”

小白深深的望着我,沉默一会儿后答:“我不会伤害你。”

他不愿说,我也不问。我只知道,我相信他。

易中天喝醉了酒,闯入了宫中。他捉着我的手眼瞳中烧着欲望的火,他的模样很可怕。我拎起茶水冲他浇下去,怒吼道:“将军自重!”

他望着我,冷笑道:“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杀太子我就等着他继你的位,你不做女帝,我好娶你。”

我吓得手足冰凉。

他伸手将我锁在他怀中,我怒极喊人,殿内外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易中天的权势已经大得超出我的想象。

“玉袖,你就算不嫁人,你也可以跟了我。”他缓缓说道,眼中透出浓浓的占有。

我挣不开他,又慌又怕。这时,一道剑光闪过,易中天抱着我侧身避开。

小白傲然站在我面前,长剑指着易中天道:“易将军武功盖世,可大丈夫不欺凌弱,你除非杀了我,否则,我定不会让皇上受辱。”

这是小白话说得最多的一次,我望着他,心里泛起异样感觉。

易中天哈哈大笑:“小子,你有种,你连自己的姓名都记不得,你是个白痴。”

小白目光闪动,长剑动也不动。

易中天放开我,极温柔地说:“玉袖,改日再与你详谈。”

他轻蔑的瞟了眼小白,拂袖离开。

我从他身上看出了浓重的杀气。

“小白,你走吧,何必枉送­性­命。”我说的是实情,易中天绝不会放过小白。小白死了,易中天还是会要我。

“三个月,我会回来。你等我。”小白极认真的说完,像只鹰掠入了夜­色­中。

三个月后,小白没有回来,却有另一个人来找我。他蒙着面纱,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我差点以为他是鬼魂。

“皇上,你希望如何处置易中天”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他的意思,易中天根本不放在他眼中。

我有些犹豫,如果易中天不是心太野,我陈国是极需要他这样的大将军。

“易中天如果没有武功,只是用他的军事才能,陛下是否觉得安心”他洞察了我的内心,我瞬间觉得他很可怕。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相信你”

他静静地站在殿内,对我的逼问不置可否。

我怒了:“你不肯说,我陈国之事便不用你Сhā手。”

他轻声笑了:“你救了我的人,他愿意用一条命换你一个愿望,你也不珍惜吗”

我身体颤抖起来,小白沉默的样子,深隧的目光出现在脑中。小白是他的人小白愿意用命来换取他的帮助。我什么也顾不得冲过去问道:“你把他怎样了”

我的武功是易中天教的,也算过得去。可是我扑过去的时候,来人轻飘飘的就躲开了。小白武功很强,却绝非他的对手。

我停住手问他:“我陈国之事,不用你Сhā手了。你不要杀小白。”

他凝望着我说:“他已经把命交给我了,你若不要我Сhā手相助,等于浪费了他的­性­命,我没意见。”

“你要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但是只要小白平安回来,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当年他火烧驿馆,置她­性­命于不顾,我也是要对付他的。也罢,顺水人情。”他说完就要走。

“站住,他……人呢”听他的意思是会废了易中天的武功,可是我却关心小白。

“月又会圆了。齐国西方有座山,山形如鹰。叫鹰山。”

我记住了,我一定要找到那座像鹰一样的山。

隔日,便有人来报易将军府出了事,他的武功被废。

听到消息,我竟然没有高兴,只是松了一口气。唤来太子与三大夫,交待禅位事宜。

三日后,我禅位。新皇叫人围了将军府邸。

易中天会如何已不是我要管的事了。皇帝长大了自有主张。我收拾行装悄然离宫。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马换了数十匹,我一直向西。入了齐国再往西,就是莽莽森林。

我一直往西边走,山中已沓无人迹。我走过一座山头又一座山头。没有看到一座山像鹰。我很疲惫。马已经不行了,我杀了马,吃了一个月马­肉­,吃得我边吐边哭。

我绝望地对着山崖喊小白,回答我的只有幽幽回声与岩鹰掠过的影子。

进山两个多月了,我想我肯定找不到他。

月光下的山林很恐怖,我奔到林外崖边也不愿住在里面。若不是有功夫,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小白在我心中有这么重要吗我一点一滴回想着。他总是沉默的站在我身后,总是沉默。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印象。可是,他不在了,我为什么却一定要见到他,为什么他走了之后身影在我心中变得这般清晰。

易中天说,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想杀了他。因为我看小白的眼光不同,然而我自己却没有半点发现。

我坐在崖边痴痴望着山林,月影东斜,我无意中望向西方,惊得跳起来。月光下那处山不正像鹰喙山势连绵缀成的不是鹰的头,翅我欢喜得直抹泪。

又走了十天,我终于站在一个巨大的山缝处。两山夹壁一线飞天。抬头望去,脖子都望酸了,也看不到尽头似的。

我走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迷离的花海,层层叠叠望不到边。花海的尽头隐隐出现有炊烟。

我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然后嗅着花香睡着了。

门口的叫卖声唤醒了我,我睁开眼,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一桌一床一柜。我生在皇家,身上的被子触手滑软,仔细一瞧,正是我陈国最负盛名的云锦缎。我吓了一跳,这种料子是皇室专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了床,我又发现桌子是紫檀木的,看似简单,却极贵重。虽然式样简单,单木料而言就身价不菲。

我推开门,这里原来是家客栈。门外是条街,人们来来往往,像极了一个小镇。令我吃惊的是客栈门口卖山货的大婶手上那只翡翠玉镯,通体碧绿极为难得,至少也值个十万八万两银子。可是她卖的却是不值钱的山货。

还有店小二,他居然穿的是云锦缎做的衣裳。这身衣裳再像小二服,也要值二十两银子。

眼前这一切很滑稽,简直不可理喻。

一袭月白­色­闯入眼帘,这是个极英俊的青年,他温和地看着我说:“你醒了”

我听声音便知道那日进宫见我的人是他,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还身怀让易中天感叹的绝世武功。

“怎么了”

我费力的收回眼神,客栈中,街上往来的人怎么看身上都有些值钱物事,可偏偏都像是极普通的山民。我望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来了,他人呢”

“他不会理你的。”

“我不信。”

那人笑了笑,指了指山坡:“他在山上木屋。”

木屋旁,有个人正在练剑。

“小白!”我喊了他一声,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路上受了这么多罪,我见他一面容易吗

他停了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扭头就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我呆呆的看着他,我离开皇宫,我什么都不要了来找他,他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原来你不是喜欢我,你,你不过是报恩!”我大吼,心痛得难以自抑。

屋子里没有动静。

我坐在木屋前,茫然不知所措。我有我的骄傲,他既然心里没我,只是报恩,我何必要纠缠于他。

可是小白的眼睛,坚毅的面容,他的以命相舍让我难以挪步,我不信,他对我无情。

我在屋外坐了三天,他练剑,吃饭,外出,当我不存在。

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过。

第四天晚上,打雷下雨,木屋里有了灯光,我甚至看到他坐在饭桌前悠然的吃饭。雨淋得我浑身湿透,心也淋得冷了。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对他说:“我走了,你原来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再不会来缠你了。”

我往山下走,小镇关门闭户,街上一个人也看不到,我孤零零的走在雨里,眼泪忍不住涌出来。我要回皇宫吗那是我的家。想起和宫里那些嫔妃一样,从此老死宫中,我很怕,不愿意再回去。

天下之大,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吗

雨似乎停了,我抬头,他撑着伞目无表情看着我。

我眼中闪过惊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他把伞递给我,站在雨里板着一张臭脸。

我怒了,一掌挥开他的伞:“我是你什么人需要你来管我走开!”

只走得几步,身体一轻被他抱了起来。我怒极又踢又打哭闹起来,他理也不理,抱着我往山上走,雨水淋过他的脸,他的嘴紧抿着。我的脸贴在他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得很急。

他抱着我回到木屋,一声不响的在门外坐了一夜。

我要冲出门外,他只是挡在我身前,什么话不说。

“你既然不要我,为什么还要管我”

他闭上眼,任雨水冲过他的脸。

我安静下来:“好,明日雨停我就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木屋,他已经不见了。

我走在小镇街上,忍不住想看他一眼。他没有跟着我。

这里的人当我是个陌生人,没有一个人同我说话。

那个穿月白衫子的青年又出现了:“他不是不想理你,他是把命交给了谷主,他不能理你,否则,你就会死。”

我像捞到了救命草,扯住那人的袍袖问道:“要怎样他才会理睬我要怎样做”

“你看到那座山崖了吗只要你能上去就可以。”

那座山崖很高,如刀削一般。我咬着­唇­问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这座山谷的谷主。”

“君子一言”

他朗声笑了:“我绝不食言。”

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勇气。我抓紧了削壁上的山缝,藤蔓,杂草。用轻功用指力一点点往上爬。

我不敢往下看,下方盘旋的鸟儿让我知道摔下去必死无疑。

上方高耸入云,手指痛得钻心。

我好不容易在半山一块突出的山石上站定。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了,没有着手的地方,轻功也跃不上去。

我甚至不知道在这里我还能坚持多久。

手指牢牢地卡在石缝中,我放声大喊:“我上不去了!”

没有人理我,我望着身边围绕的雾气脑袋越来越晕,手终于一松,尖叫一声往崖下坠落。

崖顶上传来一声轻笑,一个身影飞下,搂住我的腰,顺着一条绳索跃了上去。

小白站在崖上,拉我上去的是谷主。

我望着他,他眼中只有心痛,眉微蹙。突然他朝谷主跪下朗声说道:“鹰羽甘心受死,请谷主放她出谷。”

他的名字叫鹰羽,很好听哪。

我哼了声问谷主:“你说话是否真的算数”

“自然。”

“你说,只要我能上崖顶就可以,可没规定是谁拉我上来,总之我上来了,不是吗”我理直气壮的说道。

谷主愣了愣,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是,你上来了,鹰羽可以理你了。”

我高兴的笑了起来,一把拉鹰羽起来:“你看,我做到了。我们走吧!”

鹰羽身体一僵,望着我一字字道:“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明明说过只要我能上来,你就不会不理我的。”我委屈得想哭,手很痛,为了他我居然像只猴子似的爬山崖,他居然叫我走

谷主笑了:“谷里规矩,要离开,只能闯谷。”

“闯就闯,鹰羽,你怕吗”我挑衅的看着谷主。

鹰羽转过头来望定我:“你怕不怕死”

我摇摇头。

他什么话也没说,拉着我一扯绳子像只鹰一般飞下山崖。我开心的搂住他,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下到山崖,他小心的执起我的手,从怀里抽出一条汗巾替我裹伤口。

那是我从前为他裹伤的汗巾,我惊叹地问他:“你还留着哪”

他脸上闪过一丝绯­色­,轻声说:“你想离开,就算是死,我也陪着你。”

我心里感动,抱着他哽咽:“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怕死。”

他牵着我的手,缓缓走向谷口。

走到谷口花海,那里站了一个人,果然是谷主。我心里紧张,鹰羽放开了我的手,拔出了他的剑。

我见过他与易中天交手五百招,他的剑已经异常凌利,可是在谷主手中却百招不到。

鹰羽倒在地上望着我,他目光中满满的悲伤,似乎不能再带我走。

那人冲我笑了笑:“闯不过,只有死。”

说着一剑朝鹰羽挥下。

我想也没想扑到了鹰羽身上,望着鹰羽的眼睛,这一刻,我觉得死也不是件痛苦的事情。

鹰羽眼中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不知道那一剑为何久久没有落下。回头看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我们就这样轻轻松松出了山谷,走到谷口,我停下脚步,笑道:“我们回去吧。”

“为何你不是不愿留在山谷吗”

我眨了眨眼:“这里其实很好,外面也一样,反正我们出来过一次,将来过得不舒服再出去便是。”

他­唇­边带出一抹笑容,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他拥我入怀,叹道:“因为你愿意为我死,所以他才放我们离开。”

“为什么”

“山谷中的秘密太多,你是外人,知道了,便一生不能离开,你可愿意”

我点点头,和他在一起,我很满足,权势富贵我都已经过,都不及他在我身边让我觉得踏实安全。

鹰羽牵着我的手又回了山谷。

我才知道,这里,便是闻名已久的游离谷。

番外之安小四

大哥说,母亲已收下聘礼,将我许给了安国三殿下,当时还是大将军的李天祥。

传言说,安国三殿下有端王昔日之风,英武俊气。我忍不住扁嘴,不过是靠了父荫罢了,就连和端王爷在散玉关击败陈军那一仗没准儿也是端王爷照顾这个侄子罢了。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一个才十八岁的青年能有什么大能耐。

可是传言却让很多闺阁少女对他倾慕。直说我许了个好人家。

我安家虽是大富之家,毕竟是商贾。以他的身份地位,我是高攀了。再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娶的不过是安家的银子罢了。我心里想着就难受。

听说,他在秦川。我打定主意,拿了些银两,潜过秦河,想亲自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才进秦川城,我就被士兵围住。我不屑地问:“难道安国士兵要当街抢民女吗”

“小姐此言差矣,我的下属是保护小姐来着。”说话的人很年轻,穿了身绯­色­锦袍,绣了金龙,身材很高大,气宇轩昂地出现。

说他一脸正气,可是他的眼珠子却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打转,看得我恼怒:“你是何人怎生这般无礼”

“本殿下才下了聘,四小姐就急不可待的送上门来,这么想嫁”

我的脸哗的红到底,他原来就是李天祥。我想出城回齐国,那群士兵却拦住我不放,我又气又急道:“谁送上门来了我不过是过来玩玩,你太不要脸了。本小姐决定不嫁你了。”

李天祥只是笑了笑道:“送四小姐去将军府,通知安家一声,免得老夫人和大公子着急。”

什么意思我跳着脚喊:“我要回家,谁要去你的将军府!”

他扭头就走,任由士兵拥着我带我进将军府。

我一路叫骂,那群士兵始终客客气气,送我进了将军府,来了几个粗使丫头说是请,倒不如说是拉我进内院,我一进去,院门居然落了锁。

我恨得将房间里的东西全砸了得粉碎,骂得嗓子发哑说话都痛。我不明白李天祥为什么要软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城他就知道了。总之我对他的印象恶劣之极。

我赌气不吃饭,有个丫头居然说:“将军说了,早知道小姐会用这招,说是随小姐意,等小姐饿得没力气了就任他摆布了。”

我吓得汗毛直竖。乖乖把饭吃了。

晚上我悄悄起床,走到围墙边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移了只石缸,从房内端着凳子搭好,打算翻墙跑了。

我小心的爬上去,用力一撑,凳子哗的倒了,我骑在墙头望着下面不知道怎么下去,看到不远处有棵树,便慢慢挪过去,抱着树脖子想滑下去。

“这么高,不怕吗”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我的手一松,尖叫一声便往下掉。

没有摔痛,我定睛一看,居然又回到墙头坐好。李天祥坐在我旁边三尺外笑嘻嘻的瞧着我。

“半夜三更,你­干­什么”

他轻松跳下墙,望着我笑:“不­干­什么,看看野猫翻墙,然后回去睡觉。”

他真的就走了。我看着他走远,又慢慢挪到树边,正伸手去换树,他的声音居然出现在我身后:“这树上有只毛虫,四小姐没看到”

我一惊,手一滑,惨叫一声摔了下去。这回实实在在摔在了地上,准确说,是摔在他身上,他的手揽着我的腰,眸子里满是笑意:“投怀送抱还几次三番,四小姐对天祥真是情深意重。”

我怒极,一巴掌扇了过去,却扇了个空。

他早已站了起来,望天道:“月­色­怡人,四小姐邀约天祥观月实乃雅人,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名门闺秀。”

我气得嘴­唇­发白,指着他颤声道:“你扣我在将军府所图何事”

“咦不是四小姐自己要来瞧瞧天祥吗怎么变成天祥软禁四小姐了呢”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高抬着下巴道:“你说的,我看过了,不怎么样,本小姐这就要走了。”

我走了几步,他总是拦在我身前,我又打不过他,想起这两日被他强困在府中,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瞬间慌了,想给我擦泪又不敢似的,良久才道:“城中有变,留你是怕你出事,莫要哭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牵了我的手送我回内院,我居然没有挣开,到了内院他才说:“明日我要请罗将军赴宴,宴后便送你回安家,可好”

我不太明白,但听到明天宴后便可以离开就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他轻声说道,松开了我的手。

手上还带着他的温度,我疑惑的摸摸滚烫的脸,我不是很讨厌他吗

将军府热闹异常,丫头很细心的打扮我。给我换的是安国的服饰,用的钗环首饰都异常­精­巧。

“小姐真美。”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很怪,我眼皮直跳,总觉得今天有事发生。

没过多久,三殿下来接我,他看了几眼笑着说:“不错,再害羞一点最好。”

我的脸又红了。

他牵我的手,当丫头的面,我不好意思,甩开他道:“殿下请自重。”

他朗声笑了起来:“反正是我的人了,走,去见见罗将军去!”

罗翼宁将军是安国皇后的亲胞兄,一直镇守秦川,听说威猛异常。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便随了三殿下前往前厅。

“哈哈,这就是我安国未来的三皇妃老夫有礼了。”一阵豪爽的笑声入耳。

我大方地福了一福。

罗将军年青时应该是个很俊秀的人,比三殿下还好看吧。虽然上了年纪,依然流露出一代儒将的气质。

三殿下温和的笑了,请罗将军与几位偏将入席,说:“小四明日就回齐国,我也回京都等着娶她,蒙将军照顾,天祥在秦川受益非浅。今日正好小四在,天祥与小四敬大家一杯酒,权当先请喜酒了。”

说着递给我一壶酒。我呆愣着,他怎么会叫这么亲热这群将军却轰笑起来。

“小四这么胆小么爬墙的劲儿跑哪儿去了”

他在我耳旁低语,眼神中似乎满含挑衅。我的勇气骤然来了,执了壶挨着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自己也端了一杯道:“奴家敬大家一杯。”我把酒­干­完,照杯底一亮,福了福道,“奴家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这本是男人的酒宴,我敬杯酒全了礼节给足他面子,明儿便回齐国去。

走到厅门,我回头望了三殿下一眼,他本是伟岸男儿,也……挺不错的。脸一红便想离开,谁知眼前突然天晕地转,我腿一软坐了下去。

听到厅上一阵喝骂,似有刀兵声响,渐渐远去。

等我醒来,已躺在内室床上,三殿下凝神望着我,我一惊起身:“你在酒中下了药”

他笑了笑:“皇后欲谋反,孤执了皇上旨意。正愁没有借口邀他们赴宴,四小姐到来,却也省了些周章。”

心口一痛,他居然利用我。

我怒气冲冲瞪着他,翻身欲下床。

他撑住我不让我起身,笑道:“你是我的人,帮夫君有何不对”

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很不对劲。脱口而出道:“你娶我是为了我安家的银子,你如今……如今又利用我,我……”

眼泪冲出眼眶,滴落下来。

他似极看不来我哭,原来的牙尖嘴利瞬间没了,急得不知所措,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这倒不是……”

我哭得更厉害,他不是,他怎么会不是

“我,不过顺便而己,倒不全是为了安家的银子。”

他倒说得真坦白,我气极跳下床就想走。

他抱住了我,似乎有些着急不知道说什么好,却也不愿我走。

“我会嫁给你,现在我要回家。”我哭闹着踢他。

他一动不动,等我折腾得累了,他才叹了口气道:“去年清明,你是否在秦河边上放花灯”

我愣住。

他卟的一笑:“那会儿我就知道你是安家四小姐了,父皇令我向安家提亲,我一听是你便答应得极痛快。”

“若不是我呢”我有些犯糊涂。

他低声在我耳边说:“谁知道呢,不过就是你呢,天注定罢了……”

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心里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我有些恨他,他何必说得这般坦白。

他似看出我的心思,缓缓道:“你是要与天祥过一生的人,天祥不愿欺瞒。罗将军这次是唯一一次,你稍露破绽,你我的命都会丢在秦川。小四,嫁入皇家,总有许多风雨,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我一怔,望着他诚挚的眼神。竟不知道他该瞒着我好还是骗我一骗的好。

他突然笑了,笑容很是愉快:“原来你是个傻笨妞。”

我又被气倒了,我怎么会什么情绪都被他掌握,一时间恨得牙痒。一口就咬了下去。

他动也不动,很久才颤声道:“我说错啦。”

以为他要道歉,我有些内疚的看着他手臂沁出血珠,轻声道:“我气撒完了,你不痛吧”

他吸了口气问我:“真的”

我认真的点点头:“我是直­性­子,真不气了。”

他才吐出那口气道:“你不仅是傻笨妞,还是只笨兔子,生气就这两招,真好治。”

我怒极,抬腿正中他的要害,看他弯腰忍痛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我嫣然一笑:“傻了点,笨了点,痛的还不是你。我回家啦。”

离开内院,还能听到三殿下的怒吼:“等我娶了你,你再试试!”

我嘿嘿笑着,嫁他,其实也不错的。

番外之蔷薇郡主

出了散玉关,进入宋国国境。我一路上瞧月魄不顺眼之极。

“喂,臭小子,你究竟和永夜哥哥有什么仇,你要下蛊毒害他?”进了客栈,为了防他跑了,我只要了一间房。

此时他被我一脚踏在背上动弹不得,如果不是要帮永夜哥哥拿解药,我恨不得现在杀了他。

“小妖女,要是你再不松脚,再敢对我凶半句,我就催动蛊毒,让你永夜哥哥痛死!”月魄恨恨然的冲我吼。

我一惊,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真害了永夜哥哥怎么办?我马上松脚,顺手拎他在椅子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端了杯热茶给他:“月哥哥,路上不好玩,蔷薇和你闹着玩呢。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似笑非笑的瞧着我,大咧咧的接了茶一饮而尽,站起身上床躺下:“你睡地上吧。”

“什么?”

他扔给我一床被子,头枕在脑后慢条斯理地说:“郡主怕在下跑了,非要同房,难不成还要同床?”

我脸涨得通红,抱着棉被怒道:“等我拿到解药,我再收拾你!”

我几时睡过地上?地板冰凉,被子一半铺在地上,一边裹在我身上让我难受之极,迷迷糊糊到天亮才撑不住睡过去。

早上醒时,我好端端睡在床上,一惊跃起,臭小子呢?他千万别跑了。想起永夜哥哥的解药,我急得眼泪花直往外冒。

门被推开,月魄端着粥进来:“醒了去洗洗吃饭,还要赶路的。”

我一愣,他怎么没跑?

“看我­干­什么?我不过是良心发现,觉得和李永夜也无深仇大恨,给了解药两清罢了。”

我赶紧下床梳洗,咦,我的钗呢?我四下里找,永夜哥哥为我扶头上珠钗的情景我一直不忘,这钗可不能丢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和我亲呢过。回想永夜温柔为我扶正珠钗的霎那,心犹咚咚跳个不停。

“找什么?”

“我的钗!我的钗不见了。”

月魄喝着粥慢条斯理的说:“就是只镶了珍珠的钗,又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

“你知道什么?”我没有说下去,沮丧地想,找不到也没有办法。

月魄凑过头来笑:“我知道,不过是永夜伸手扶过罢了。她哪会记得住这个。”

我气极:“谁说他记不住?永夜哥哥心思最细,他一定记得住。”

“好好好,她记得住就记得住呗,掉了难不成回散玉关找?你不想要她的解药了?”

是啊,解药才是头等大事,我狠狠地瞪着月魄:“你最好老实点,你说,这钗是不是你偷了?”

月魄哼了声:“我偷你的钗­干­嘛?”

我也哼了声:“我永夜哥哥比你好看十倍,谁知道你对他是不是……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爱慕我永夜哥哥,所以嫉妒他和我亲热,所以才把钗偷走!”

月魄讪讪笑了笑:“我嫉妒你?谁嫉妒谁啊。”

一整天我都不高兴,路上月魄的话也不多,过了宋国,进入齐国边境时,我们进了一座小镇投宿。还是只要一间房,我仍然睡地上。

那晚肯定是月魄抱我上床睡,他其实心里不坏的。我想起永夜哥哥,想到那只钗,想起爹娘,有些睡不着。

这时我听到月魄起身,他难道又想趁我睡着做好人,抱我上床去睡吗?我正想着,他果真走到我面前,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我下意识的闭住了呼吸,脸涨得通红。毕竟他是男子,我心里只有永夜哥哥……怎能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他抱我上床,我醒着羞得一动不敢动。我以为他会睡地上,没想到他竟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我眯着眼看去,窗外的黑夜中闪过一朵烟花。

什么人深夜放烟花?现在又不是过年。

正奇怪的时候,月魄又走到我床前,我闭眼装睡,他看了我一会儿喃喃道:“醉梦散应该还好用。”

醉梦散?是什么?听名字是像让人睡觉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中了醉梦散?是刚才他身上传来的味道吗?我下意识闭住了呼吸的那会儿?

月魄离开床边,竟跃出了窗子。天啦,他的轻身功夫高出我数十倍,他不是不会武功?我忍不住好奇,沿着他走的方向追去。

走了半个时辰,我以为我找不到他了。这时我听到树林里有声音传来:“把这支钗给程先生送去,务必将永安侯留在陈国两三个月。最好擒了送进山谷。”

我手脚冰凉,永夜哥哥看到那支钗就一定会想到我,月魄是要用我去捉永夜哥哥吗?他好狠。

我要去告诉永夜哥哥。我悄悄的后退,飞快的跑回客栈,想拿了包裹离开。

才进房间,听到有动静,我赶紧上床睡着。

月魄回来的好快。他立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我的心跳得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他睡在了地上。

我着急万分,明天我一定想办法摆脱他。

“你老老实实在客栈里呆着,听到没有?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我恶狠狠地对他说。一如平常那般。

他哼了声,坐在房中喝茶。

我拿了金银,出了客栈,牵着马上街。这是齐国的一个小镇,我故意闲逛,觉得没有人跟着我,这才挥鞭往陈国方向奔去。我兴奋的想,那臭小子一定还在客栈傻等。我要去陈国找到永夜哥哥,告诉他月魄的­奸­计。

马前蹄突然一软,我惊呼一声,差点从马上摔下,一个跃身站好,眼前出现了三个青衣人。

我想也没想,挥剑便上。

他们武功好得很,我打不过。

我知道一定会落进他们手中,可是月魄没有现身,他是否知道我看穿他了呢?我故意往客栈方向跑,边跑边喊:“月哥哥,游离谷的人抓你来了,你快跑!”

我背上中了一掌,声音断在喉咙口,我痛得眼前一黑晕倒。

我醒的时候已经是在个陌生的地方。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我不知道是在哪里,我浑身没有力气,腿似乎动不了。我吓得直哭。

永夜哥哥,他一定会来救我。我只有这一个念头。

门打开,有人进来,是个陌生男人,我一见他就放声尖叫,持续叫了很久,门再次被关上,我还在尖叫。

我开始装疯。拼命地捶我的腿,一半是我真的怕,一半是我想我疯了或许还会有机会跑走。

我想家,想永夜哥哥。我担心他被月魄捉到。

这个人太­阴­险了,他居然装着不会武功。他怕是一路上拐我去拿解药时就想好要以我为质诱永夜哥哥上当吧。

过了好几个月,天渐渐热了。

终于有人将我送进一个院子。月魄站在院子里无害的看着我。他笑得越温柔,我心里越怕他。

我的腿动不了,我身上无力,我能将他怎么办?

“永夜哥哥……”我的眼泪疯狂的往外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将我送来和月魄呆在一起。可是我感觉是和永夜哥哥有关。

“蔷薇,我是月魄。”他这样说,他的眼睛里有着探询的­色­彩。

我睁大眼看着他,喊了声:“永夜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愣了愣,抱我坐在椅子上,试图唤醒我似的:“你忘记了吗?我是月魄,不是你永夜哥哥。”

他越是这样,我越装着不认识他。我靠在他胸前,轻声说:“月哥哥不见了,永夜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我的腿动不了啦,我想回安国,想回家。”

他似乎很惊诧,叹了口气不再逼问我,只搂了我说:“永夜哥哥不会离开你的,会带你回安国,回家。”

夜­色­深了,他抱我回房,我闭上眼装睡,这时,我听到院子隔壁有打斗声,听到永夜哥哥的声音。

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月魄似乎无暇顾及我,匆匆出去。

我不敢喊,我怕我是永夜哥哥的累赘。我明白,我没有猜错,送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引永夜哥哥来。

我用发簪在竹席下一点点刺出小洞。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永夜哥哥,我总要留点东西给他。提醒他月魄信不得。

没过多久我又被人带走。

人总要有希望,我一定要撑到见永夜哥哥的时候。

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相貌清秀,浑身带了股邪劲。他蹲在我身前,勾着我的下巴,目不转晴的看着我。

我紧张得要命,他喂了颗丸药给我,我没办法只能吞进去。

脑子嗡的炸响。

“李永夜会来救你,和我大哥……”那个人的声音飘飘浮浮,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分明他在我眼前,为什么声音这般遥远。

“我要保证你被李永夜救走的时候说不出你知道的秘密。我可不认为你真的傻了。”他说完就走了。

我眼前出现了幻境。时间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记不得吃东西,偶尔觉得有人喂我食物,没人喂我,我也不知道。 .i|nn[H &

清醒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月魄和永夜哥哥之间怕不是中蛊毒这么简单。永夜哥哥似乎很关心月魄。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却又想不明白。

迷糊的时候,我就像回到了安国侯府。太子哥哥,佑哥哥,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我似乎听到永夜哥哥在叫我。我肯定又在迷糊之中。他其实是不喜欢我的,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不论我怎么缠他,他都有办法甩了我离开。

我眼前这个紫衣翻飞,身手俊到极点的人是永夜哥哥吗?他不会武功的,肯定不是他。我有些舍不得闭上眼。就算不是他,他长得和永夜哥哥一模一样,他打人的姿势真潇洒。他抱着我,我情愿一生都靠在他怀里。就算是梦也好的。

“星魂……”我听到月魄的声音,脑子为之一醒,我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真的是永夜哥哥呢,为什么月魄要叫他星魂?

月魄星魂,这两个名字怎么这般亲呢?不能相信月魄,我使劲喊永夜的名字。

他真的听到了,他低头看我,眼睛急得通红,他抱住我跃上了石台。交到了别人手中,又跃下去了。

我着急得不行,一口气似提不起来。他怎么就走了呢?他怎么能扔下我。

月光很亮,我眼前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那些声音离我太远太远。

冰凉的水洒在我脸上,下雨了吗?

“蔷薇,你睁开眼!我是永夜!我带你回家!”

我想睁开眼,又舍不得惊破了这个梦。永夜哥哥,这是梦还是你真的在我面前?我分不清了。

“好,我带你回家。回去我就娶你。蔷薇,你撑着别睡。我们马上就回安国,我一直喜欢你,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听到了吗?蔷薇!”

果然是梦呢,永夜哥哥是绝对不会对我说出这么好听的话来。这一生中,对我最好的人除了爹娘哥哥们,就是太子殿下了。

我不喜欢他,可是永夜哥哥要是有太子殿下对我一半好,我都心满意足。

我不想睁开眼睛,就算是梦,这些话儿听着都让我开心。

“我比他好,我会比他对你更好!蔷薇,我带你回家,回家我就娶你,我只娶你一个,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话!”

我忍不住笑了,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永夜哥哥没有消失。他还是那么漂亮那么美。那张脸,我从六岁时就觉得好看。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身体不好,他冲我发脾气,他不睬我,我还是舍不得不去找他。

眼前哭着看我的人是他吗?永夜哥哥会为我落泪?!狂喜中,我脑子突然清醒了下,我想让他别哭,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想告诉他月魄要害他,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说话,却喷了他满脸的血,心里一松喉间吐出了一个字。

我想对他说的话太多了,终究只说了那张竹席的竹字。只有一个字,永夜哥哥听得明白吗?他握着我的手连声说他看到了,他会为我报仇。

我想笑,我突然觉得很开心,又很是不舍。为什么,要在我快死的时候,才告诉我,你一直喜欢我呢?

“蔷薇,不怕……不要怕……你不会有事……我这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安国去!我娶你,我陪着你,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

永夜哥哥从不对我许诺。但是他说过的话,他一定会做到的。我望见明月,从来没有一次中秋月明,让我这般喜欢。

眼前模糊的很,我只知道他抱着我,他会一直陪着我。

这时候,我一点也不恨月魄,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永夜哥哥的心呢。

我想说话没力气了,我想摸摸他的脸也没了力气。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被月魄害了,他不会像我一样,就这样死了。

人死的时候总能想到很多东西。我很想家,很想爹娘,哥哥们,包括太子殿下。可是,我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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