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怜的大概要算是连灵位也不设的死者了:无情在外未进门时,约略估计过.义冢大概至少有三百余座.但这儿只供十数灵位,可见很多亡灵,都是无主孤魂,或者,根本后人、亲属,亦无能力付钱供祭。
他们为国家保边疆而牺牲性命,死后如此下场,受此薄待……无情心里微叹了一声。
但是他第一句就开始问:
“你们为什么要杀死阿拉伯?”
语音冷而厉。
这劈面一问.令陈自陈、陈鹰得、阿丙等人都呆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好半晌,陈自陈才第一个回答:“我们没有杀他。”
无情的眼光从灵位转望向陈自陈。
冷。
像看死人、灵牌和活人、捕头完全没有分别一样。
一点分别也没有。
也许,在盛捕头的眼中:死人只是不活了的人.而活人只是还没有死的人。
如此而已。
无情道:“阿拉伯这种人,也许一身都是病,年纪也相当大,可是,如果没有人下手,可不容易猝死。他要是病得奄奄一息,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偷盗陪葬物,下手一次又一次。”
铁手附和道:“对,如果已活不命长,反正够用就好了,又何必贪得无厌?”
陈自陈涩声道:“我们是用了刑,但决没有杀他。”
无情瞄瞄这“三陈”中的“生龙活虎”陈自陈:只见他身披猩红厚毯披风垂帔,身形肥硕,双目犹如铜铃,语音时破时壮,时涩时厉,不由多看几眼。
“用刑致死,也是杀人。”
“猛鹫”陈鹰得冷笑道:“盛少捕头是来兴问罪之师?还是来办事查案的?我等身为县捕衙役,对犯人不用点手段,能破案么?上头不来奖赏我们兄弟办案舍死忘生,却来追究过程,秋后算帐?”
无情道:“捕役也是人,刑求杀人,也得罪责。”
陈自陈哈哈一笑:“那么说,他日只有盗匪对捕役动刀子,没有捕役敢对强盗动粗的了!罪责、责罪,谁敢动刑?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你们京里的是当官的,我们县里的是挨批的,传言果尔不错!”
无情道:“就算没有犯罪的,一清二白的,你们一上来就严刑拷打,没有不招认得十恶不赦的。”
陈自陈变声道:“那么,盛捕头此来是追究我们,多于起回赃物了?”
无情淡淡地道:“赃物固然重要,但找找这儿有没有杀人犯,更为重要。”
陈自陈怒笑道:“我是揍了他.他是畏罪身死的,我们没有杀他.你要冤诬了咱,咱找县太爷评理去!”
严魂灵见大家有点说僵了,大力咳了两声,道:“县太爷……你是说西方失败?”
陈自陈忽又说:“住口!盛捕头只是公事公办,你聒噪个啥!人家是京里派来的,咱是肉人家是刀,省着点,闭着眼承恩受惩吧!”
无情听陈自陈上一句下一句不搭边也不调和的互侃着,面上闪过狡黠的表情。
他只说了一句:“人见活人,死查死尸。”
阿丙指了指内进的灵堂:“摆在那儿。”
无情道:“几天了?”
阿丙讷讷地道:“第三天了。”
无情问:“为啥不下葬?”
阿丙苦着面道:“不……不敢。”
无情微诧:自己才刚到,觉得有异才验尸,他们若真的动刑致死,又何必把证物摆在这儿?何况,这儿离墓地这么近,要理尸早就三扒两拔埋了,不也省事?
所以他问:“为啥不敢?”
这次是陈鹰得代答,且气虎虎地:“早两天有人飞马传书,说京城里诸葛先生会料理此案,要我们等办案人员稽查了之后才收殓尸首。”
然后他又负气的“哼”了一声。
铁手皱了皱眉:“来人通报的是城里的?军里的?门里的?还是县里的?”
陈鹰得道:“是西方大老爷接的手令,我撞了一面,是个戴狰狞面具的家伙,不过,他手持的指令倒是仔细检验过,真实无疑。”
无情听了,低下了头。
好半晌,才微微抬头,而色苍白,叹了口气。
箫僮忍不住问:“公子,什么事?”
无情挥挥了手,道:“没什么事……只不过,我现在才知道,世叔已一早料定我会选择办理此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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