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道:“人,都是人。受了伤,都是受了伤害的人。药,是用来治病的,疗伤的,不分贵贱的。”
张怀素泄了气似的,道:“那我没话说了。”
遂而,目中又闪现贪婪之色,强提真气,问:‘这……药……可否予我……?”
铁手坦然道:“张仙人喜欢,都拿走就是了,你的伤可也不轻哦。”
张怀素拿着那一节药,端到鼻下方再嗅,然后在眼前挥了挥,想说点什么,终于又似不知说啥是好,只吐了几个字:“这……好……谢……”
那何问奇在一旁好奇地问:“这是啥药?为何不能寻着方子,自行配制──”
张怀素蓦地一腾身。
迎面,就是一记耳括子。
一下子,把何问奇掴得仰面翻倒。
张怀素还顺手掠了“笑脸狐”手上那一截子的药,十分珍惜的又拿到鼻端闻了闻,很是陶醉了一下子,然后向铁手道:
“谢谢。”
又稍稍躬了躬身:
“谢谢。”
这才佝偻着身子,捂着胸腹,迤俪着步履,慢慢离去。
他对铁手那么尊重,只是因为,铁手给了他一片药膏。
可是,这药,铁手也为了救人疗伤,大大方方的给了何问奇、林清粥、高远兴,这三人中,高知道感谢,林知是良药,何则几以为铁手在毒害他。
现在,何问奇因此药而给张怀素一掌打翻于地,挣扎而起,临行还恨恨的盯了铁手一眼,老羞成怒,把怨忿都寄在铁手身上了。
无情在旁所见,也无限感慨。
他看过一把宝刀,是晋时嵇康亲手打造的,刀名“铿锵”。
这对任何史家而言,都是珍贵至极之物,因为嵇康是一位音乐家,也是一位大文豪,而且甚有风骨气节;而对武林人物来说,嵇康也是武器铸造大师,既是宝刀,也是宝物。
但无情亲眼看到,这把“铿锵”,落在王子赵锷手上,把玩之际,任意将锋口剁于石上,结果大好宝刀,锋卷刃吞,不成利器。
无情又见过司马相如亲笔的“难蜀志”,本来是文学上有名辞章,司马相如以之勉励修筑通往南夷之路的父老们,莫以艰苦而畏难。既为司马真迹,更是古迹之物,诸葛原要争取存入“无邪楼”中保存,惜结果由蔡府的公子蔡力恃所得,闲中无聊,翻了几页,便与女婢作戏,交媾弄了污迹,便撕去十几页抹拭,此篇尽毁于一无识者手里。
可恨如此,可叹若此。
可憾亦莫此之甚。
人不识瑰宝而毁瑰宝,一如人对自然一景一物的摧毁破坏,最后亦反临其身。
各人相继离去,铁手也没闲着,他将剩下最后一截的“洛逝川”,掰了一半,交给萧剑僧。
──萧剑僧脸上有挂了彩。
萧剑僧推辞:“小伤。这面具挡了一大半。用不着那么多。”
他又拗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铁手。
铁手接过,没有多说什么,他忙着“送客”。
──尽管是“不速之客”,那也是“客”,还得要相送的。
何况,明晚一战于“大本营”一事,铁手还得跟朱月明、喜怒难分的头陀/道人/和尚以及林十三真人议定的。
而且,他们想以这一仗化解无情跟蔡家公子的仇怨,首先,得要绕过“捕神”的手下和势力:否则,这刘捕神一旦公事公办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萧剑僧已负伤。
这事当然由铁手来协调。
于是,铁手去“送一送”这些人──这儿“送”的意思,也有“监视”他们离开“一点堂”味道。
张怀素走了。
负伤而去。
但领情。
──有了一截“骆逝川”,他仿佛已很心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