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父子在城头上看到赴那军的阵容,惊骇不已,尤其是投石器。投石器已把南部梵原的天宗军打怕了——北度口的城防尚且挡不住,何况梵原南部素来平静,历史上便不重视城防建设。
天宗看着一架架数丈高的投石巨器,愁道:“问儿,你看我们能守得住吗?”
天宗直截了当地回答:“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他素来沉着,此时悲观至此,天宗的心不禁一沉。
他转头向天问看去,却见儿子仍是一如继往地面无表情,于是问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问反问道:“我想先听听父王的想法。”
天宗道:“我想梵城守个几天还不成问题。南部梵原的兵力,与其让柳相逐个击破,倒不如收缩回来,围绕梵城建塞死守。只要我们撑过一时,柳相、毕亥和赴那城必然会互相争斗,到那时,再寻隙出击……”
天问默默地听着父亲一厢情愿的构想,没有Сhā嘴。年轻人与长辈的最大不同,就是时间和精力。梵城之变,在天宗来说,是倾其一生之力,也是此生最后一次奋斗。而对于天问来说,只不过是他第一次野心的尝试罢了。
天问耐心地等着天宗说完,没有直接对父亲的思路提出看法,他望着赴那军的中军大帐,道:“九婴这小子不能不让我佩服,有胆有识!居然联合了毕亥,我们再怎样也晚了一步。”
天宗异道:“你是说,我们应联合柳相?”毕亥因西滨之战与新梵成为死敌,而赴那与梵城本就不共戴天,唯柳相或有和谈可能。
天问苦笑道:“联合?父王认为还有机会吗?”
天宗这一下真闹不清天问的想法了,皱眉道:“问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问凝视父亲,镇重道:“父王,你自小教导我,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天不佑我,以至我们百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岌岌可危。在梵城硬挺,绝没有出路。”
他压低声音,道:“只有诈降柳相,暂时蜇服,再伺机反扑。”
天宗心头大震,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只觉得面前这个人陌生之极。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对天问道:“投降之事,切莫再提!”
天问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父亲虽亲手推翻句极,但根子里不会背叛梵原。
※※※
三十架投石机集中在梵城北门,对着城墙一角狂轰。
尹喜的制器水准堪称一绝,纯抛物线的石块投掷远比弩箭要难,但他为瞄准特制的望山器精确度极高。
新梵军眼睁睁地看着石墙被打得石屑纷飞,再看着缺口慢慢扩大。天问只能按兵不动,如果新梵军被逼出石城决战,就正中道无尽和九婴的下怀。
这一场石轰从午至晚,直打了四五个时辰,攻击累计数十轮,石弹千余枚。搬石弹的军士换了三拨。
道无尽恨恨地骂道:“这梵城凭地坚固,打了一天,只在上面开了个小口。”
他这句话说过过早了,到次日一早,赴那军再来到阵前时,发现缺口处又被补好,气得道无尽大骂一气。
幸好仓猝修补的城防远不够坚固,几个石弹打去,便已垮塌。第二日的石轰效果远比第一日时明显,北墙上的缺口已自上而下,裂到三分之一处。
天宗沉不住气了,率队冲击投石器军阵。但在三万五千人的强大弩阵面前,新梵军丢下千余具尸体,仓皇回撤。
天宗的反扑,不但未对赴那军造成威胁,反而让九婴等人了解到了尹喜弩真正的威力。主攻方仍是北门,三万五千名弩兵被分到四门,一万五千名赴那军主力则在弩兵阵间负责策应。天宗除了坐等城破,强行突围,再无第二件事可做。
九婴在西滨城带回的原新梵军战俘,轮番对城内喊话,缚着“投降不杀”木牍的弩箭,在梵城的街道上,随处可以捡到。随着石城上的缺口日益扩大,神使和百士长们越来越控制不住军队,新梵军的军心散了!
“知道为什么赴那军还不进攻吗?那是不想自相残杀!”
“听说现在的梵人都往赴那城集中呢!你不是说有个弟弟在小佛,说不定也在那儿了!”
“你也想出城了吧?我叫上另一个兄弟,他晚上在北门守哨,到时一起走。”
“再不走就迟了,我听说,昨天有人捡到‘三天后攻城’的弩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