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所长声嘶力竭地大叫了起来,再没有半点之前的凶悍,“吴法医,不要啊,你不要惹恼她,这样会害了我们大家……”
苏阳也是将心提到了嗓眼间,“吴法医,你这畜生,你要是敢再往前一步,老子就杀了你……”
吴法医两眼发直,对严所长的劝阻和苏阳的警告都视若惘闻,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朱素”,步步逼近。
就在离“朱素”不到十步的地方,吴法医狞笑地举起了手中的刀,“你的死期到了!”猛地向“朱素”扑去。
但他的身影还未及靠近“朱素”,只见得“朱素”手一动,吴法医像是遇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啊”地一声凄厉惨叫,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状若发疯。
苏阳、燕长锋和严所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剧变,谁也看不清吴法医究竟是被什么缠上了,只看见他双眼凸出,脸上肌肉抖动不止,隐隐地有一股黑气笼照着他的脸,很显然,他是痛苦万分。
“难道她真的是鬼,否则哪来的这法力?”苏阳心中悲惧交加,目光从吴法医身上移到“朱素”身上,可她明明像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赵利蕊哪,虽然脸上蒙了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
就在苏阳分神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严所长和燕长锋的惊叫声,心头顿时一震――能够让燕长锋在这个时候叫出声的,肯定是十分恐怖或者意外的事件。他下意识地转头朝吴法医看去,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五脏六腑都紧缩了起来:吴法医挥着手中锋利的手术刀,朝自己的脖颈用尽全力地抹去,下手如此之重,竟然将自己的半个脑袋切割了下来。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吴法医“呃”地一声闷叫,鲜血自断裂的脖颈处像井喷一样地喷洒开,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可承托他身体的,并不是青草与泥土,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或者说是地底下被打开了的坟墓。苏阳、燕长锋、严所长分明地听到,地底下隐隐地传来他最后一声哀号的回音,“嗡嗡”作响,撞击在每个人的神经中,几乎要将每个人的神经扯断!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石火光间。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一个活生生的吴法医就这样离奇挥刀自刎,接着尸体消失。如果能给这事一个解释的话,那么就是:就在吴法医逼近“朱素”的时候,地狱的大门突然打开,恶灵的魔爪扼住了他的脖子,逼他自残,然后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草丛中的“朱素”缓缓地站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所长,像是要从他的脸庞中一块一块地剜出肉来。严所长最后的一丝勇气早随着吴法医的发疯而泄露掉,哪禁得起如此凌厉杀人的目光,“哇”地一声惨叫,扭头跌跌撞撞地朝着树林的另外一边方向狂奔而去。慌乱中,他忘了前面还有一个池塘,“扑通”一声,跌入塘中。
“鬼,鬼,不要缠我,不要抓我啊!”严所长连声哀号,双手疯狂地抓扯掉缠绕在身上的水草,拼命地将双脚拔离塘底的泥沼,连抓带刨,狼狈不堪地爬回了岸。一抬头,兀然发现“朱素”惨白的脸正挂在自己的正前方,顿时就像是全身的血液被刹那间抽干了一样,脸色变得苍白透明,全身像得了羊癫疯一样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有涎水自嘴角溢了出来。
“鬼!女鬼来了,要将我带走。”严所长以手掩脸,踉踉跄跄地朝林外跑去,边跑边用一种充满恐惧的哭调嚎叫:“不,我不要下地狱,不要……”
他疯了,被吓疯了!
严所长的离去,带走了林中唯一的光源。没有了手电筒的照明,整片树林顿时昏暗了下来,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模糊朦胧了起来。黑暗中,所有的危机都聚拢了上来,压迫在人的心头,让人艰难呼吸。
苏阳极力地睁大着眼,看着“朱素”。他始终分不清她究竟是朱素还是赵利蕊,是人还是鬼。晚上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诡谲,太匪夷所思,让他的理智丧失了机能作用。
惊吓走严所长,“朱素”似乎也耗尽心力,颓然地跌坐在地,大口喘气不止。
黑暗中,苏阳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忧惧,颤声问道:“你……是不是利蕊?”
听到苏阳的叫唤,“朱素”用双手撑住地,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苏阳面前,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眼泪流了出来,“苏阳,你终于恢复记忆了?”
那一刻,苏阳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几乎把胸腔当作了一面鼓,敲得“通通”直响,“你真的是赵利蕊?你真的没死?”
“是的,我是赵利蕊,我没死,你也没事……”白衣女子的身份终于大白,她就是与少女时代的朱素相像的赵利蕊!
苏阳痴痴地看着她,若不是手被铐住,他早就扑上去将赵利蕊拥入怀中,但手铐限制住了他的行动,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地又哭又笑道:“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太好了……”
两人为意外的重逢都喜极而泣,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都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用眼光将积攒的所有思念,细细传达,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严重受伤的燕长锋。直到燕长锋禁受不住疼痛,呻吟了一声,才将两人惊醒。
苏阳转头看了一下燕长锋,心中暗暗叫了声“糟糕”。从受刑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小时,虽然严法医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血流得极其缓慢,但由于时间拖延得太长,伤口又没有得到包扎,始终在流血中,将身边的一大片草地都浸染得血渍斑斑,燕长锋脸上也呈现出失血过多所导致的雪白。
目睹燕长锋的惨状,苏阳心中刚升起来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掉了,他忍不住悲痛地大叫了起来:“燕警官,你要坚强些,我们很快就会来救你,你会没事的……”但茫茫丛林,自己和燕长锋均被铐在树上,无法动弹,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赵利蕊从她额头上一直在流的血和脸上的苍白之色可看出,也是受伤较重,这样的情景下,又有谁能拯救他?除非是奇迹出现!
赵利蕊看了一眼燕长锋的创伤,二话不说,用力撕下自己的裙边,紧紧地束扎在他的大腿处,以减缓血液循环,减慢血液流失,然后站起身来,对燕长锋和苏阳说:“你们等我一下。”径自往树林深处走去。
看着赵利蕊的离去,苏阳心头升起了惊惶之意,有一种得而复失的恐惧,“利蕊,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啊?”
赵利蕊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别傻了,我只是去找点药,为他止住血。”
苏阳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但心头却狐疑着,“她什么时候又学会辨别草药了呢?这几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细细地回想刚才所发生的情景,心头不禁一寒,悲从心来,“莫非她真的就是已经变成了鬼,只是牵挂着我,所以幻化作人形来见我?”
苏阳从未觉得时间有如此漫长,比起之前眼睁睁地看着燕长锋受刑,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都没有现在这么难受。而当赵利蕊白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他几乎要像一个久别的孩子见到母亲一样地欢呼了起来。
赵利蕊看到他满脸的欢笑,也忍不住绽现了一个笑容,快步朝他们走来。在经过晕倒过去的张天荣时,赵利蕊犹豫了一下,弯下了腰,在他身上搜索了起来,不多时,她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盈盈的笑容。
“怎么了,你找到什么了呢?”看着她的笑容,苏阳顿时感觉整片树林撒满了阳光,心情也变得无比轻松起来。
赵利蕊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一个明晃晃的小玩意儿,“钥匙,手铐的钥匙!”
苏阳明白了过来,心中那个激动哪,只想抱住她,狠狠地亲上一口。
赵利蕊很快就走到苏阳和燕长锋的面前。苏阳注意到她一只手上拿着钥匙,另外一只手则拿着几株不知名的碧绿植物,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草药吗?对止血真的管用?”
赵利蕊一边帮他打开手铐,一边回答说:“你等会看着就知道了。”
由于铐得太长时间,苏阳只觉得全身都酸麻了,许久都动弹不得,只能目视着赵利蕊将燕长锋的手铐也打开,然后将手中的草药放入口中,嚼烂了,敷在他的小腿伤口上。那草药果然有效,一敷上去,血一下子就止住了。
苏阳见状,惊喜不已,“利蕊,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医术,这么灵验啊。那你说,燕警官的腿是不是可以保住?”
赵利蕊看着燕长锋的伤口,黯然地摇头道:“他的经脉都被割断了,仅凭这么一点草药根本无法令他复原,除非是现在可以及时送到大医院接上,否则只能落下得个终生残疾。”
苏阳手脚的麻木渐渐散去,勉强地站了起来,走上两步,看了看燕长锋惨白如纸的脸色,焦急地说:“那这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呢?”
赵利蕊无奈地说:“镇上的医院都不可能动这种手术的,而县里的医院离这里都有二十多公里呢,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接上神经都还不知道……”
苏阳像遭了雷击一样,整个人都蒙住了,“那……那我们难道就坐视燕警官白白地废掉一条腿吗?”
赵利蕊脸上现出忧戚和愧疚之色,低低地说:“对不起。”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燕长锋突然醒来,挣扎着要站起来,艰难地说:“我们快、快离开这里。太晚的话,其他的毒贩子赶来,我们再落入他们的手中,就一个人都逃不掉了。”
苏阳内心如焚,烧得一片焦黑,哽咽地说:“但你的腿……”
燕长锋惨然一笑,说:“一条腿跟三条人命和一个巨大的秘密相比,哪一个更重要呢?”
赵利蕊想了想,说:“我觉得燕警官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赶紧撤离这里,而且县城的医院也不能去了。我想要不我们还是转移到我的干爹家里。我的医术都是他教的,也许他可以治好燕警官的腿。”
苏阳大喜过望,“你的意思是,燕警官的腿有望保全?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你干爹吧。”转而又奇怪道:“对了,你哪里来的干爹?”
赵利蕊跺脚道:“这些事情太复杂了,回头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就是逃命要紧。”
苏阳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扶起燕长锋,紧跟着赵利蕊往密林深处走去,边走边问:“你跟你干爹住这林子里?”
赵利蕊苦笑着说:“你看我的打扮像原始人吗?当然不是啦。我干爹是住在这附近的农村里,离这里还有差不多五里地呢,我们这是抄近路,而且走这条路才不容易撞上人,暴露我们的行踪。”
经过张天荣身边的时候,苏阳想了想,将燕长锋轻轻地放下,让他背靠着树站立,然后弯下腰,将张天荣身上的枪和电棍解下来,再将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拣了起来,想了想,问燕长锋:“你说我们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燕长锋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就由他去吧。谅他也没有胆量跟踪我们。”
苏阳觉得有道理,于是将手电筒交给赵利蕊,搀着燕长锋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赵利蕊将手电筒照向草丛中的一个黑窟窿,说:“小心哟,这里有个洞,别掉下去,而且最好绕边走,这旁边的土地好象都是中空的,我刚才就是不小心陷了进去,要不是刚好扯住个树根,早就没命了。”
苏阳伸长了脖子朝前方看了一下,果然草丛中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洞|茓,黑咕隆咚的,看不出深浅,想来之前吴法医就是从这里面掉进去的。由于洞|茓不大,加上有茂密的青草遮掩着,如果不是赵利蕊提醒,还真看不出来,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掉了进去。
苏阳恍然大悟,“原来你之前突然消失,就是掉进这洞里啊,然后你抓住树根往上爬。晕,我还以为你钻进地里,再从地里钻出来呢。”
赵利蕊哭笑不得,“你当我是土形孙啊,还能遁土。”
“那你脸上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天哪,你不会是中了子弹?”苏阳紧张了起来。
赵利蕊又气又恼,“谁额心上中个子弹还能活啊?这是之前掉下去的时候不磕到石头上,磕出来的。”
苏阳尴尬地嘿嘿一笑,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变得特别弱智。”随即又想到了一件事,“这样的话,你手上的泥土呀,青草呀都可以理解了。可是你手上的伤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还有啊,一开始你为什么会没有脸?”
“大哥,你现在都快可以比得上十万个为什么了。我们是在逃命,不是在散步。还是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我再一一向你解释吧。”
苏阳听了,不再言语,拖着燕长锋用力前行。但还没走出树林,他只觉得燕长锋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扳过他的身体一看,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苏阳脸色煞白,问赵利蕊:“他会不会死掉?”
赵利蕊试探了一下燕长锋的鼻息,再把了一下他的脉,面露迟疑之色,叹了口气说:“现在没事,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昏了过去。但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赶回家里,给他上药的话,那么就不好说了。”
苏阳闻言大急,说:“那我们就快快赶路吧。”于是将燕长锋背了起来,快步往前走。但没走上五十米,就觉得气喘如牛,整个胸口像要爆炸了似的。
赵利蕊虽然心疼,却也帮不上忙,因为她之前手掌、额头受伤,而且自昨天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加上之前与严所长等人作斗消耗体力甚大,现在连走快一点都感到吃力,也不可能还有力气帮苏阳抬动燕长锋。
“你还支持得住吗?”赵利蕊焦灼地问苏阳,“不行的话,你们在这里,我回家叫我干爹干妈过来帮忙,一起把他抬回去。”
苏阳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赵利蕊,哪肯让她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生怕这一去,再相见又是遥遥无期,于是连连摇头,咬紧牙关,拼力前进。
赵利蕊无奈,只能在树林中找到了一截干枯的树干,递给苏阳,这样他在背不动时,可以拄着休息会儿。
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到五里的路,三人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赵利蕊干爹的家里,此时天光已亮,朝霞万丈。不过还好赵利蕊一路上专挑偏僻的小路行走,倒也没有撞见上什么人。
赵利蕊干爹的家就在村的路口,两层,砖瓦结构,外墙上连白灰都没有涂上,祼露着红砖的本色。但这对于接近虚脱的苏阳来说,已经不亚于是来到天堂了。他将燕长锋放在朱素的床上,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骨架一样地瘫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
赵利蕊顾不上为苏阳倒杯水,急忙就去找她的干爹去了。不多会儿,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面目呆滞的中年女子赶了进来。令苏阳大为意外的是,赵利蕊的干爹干娘竟然都是残疾人,她干爹是个哑巴,而她干娘是个瞎子。
苏阳看着赵利蕊与她干爹咿咿呀呀地用手比画着交谈,越来越觉得其间有太多的怪异之处,但却又不敢打断他们的交谈,只能将所有的疑问都压抑入了心头。
赵利蕊的干爹似乎从与赵利蕊的交谈中得知了事情的约略经过,伏下了身,仔细地看了看赵利蕊的伤口,随即站起身,与赵利蕊又比画了起来。
赵利蕊“听”完干爹的表述后,脸色顿时沉重起来。她咬了咬嘴唇,对苏阳说:“我干爹说了,伤口太深,已经伤及经脉,又延误了时间,现在就算尽他最大的努力,也只可能做到止血、愈合伤口,将来左腿还是会落下残疾。”
苏阳大脑一片空白,喃喃说道:“那就是说,燕警官他后半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赵利蕊连忙说:“那倒没那么严重。等伤口好了后,他将来走路什么的都没有问题,就是会有点瘸,然后无法奔跑,否则容易失去平衡,跌倒。”
苏阳一听,心中略感安慰,再想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去医院里动手术,一来能否治好尚未得知,二来也存在着危险。因为对于那些毒贩子来说,留着他们三个人作为活口,无疑就是给他们自己挖掘了坟墓,所以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杀死,而医院肯定是他们首要查找的目标,这样的话,非但治不好燕长锋的腿,反倒可能将他们的命都搭了进去。
赵利蕊干爹取过一些草药,让赵利蕊拿去捣烂,再拿了几味草药,让赵利蕊干娘拿去熬汁,另外再打了盆清水,先将赵利蕊之前为燕长锋上的草药洗掉,再将赵利蕊捣烂的药汁敷在伤口上。
也许是药效发生了作用,燕长锋悠悠醒来。苏阳见状大喜,凑近了他,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燕长锋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利蕊干爹在旁咿咿呀呀地用手比画着。赵利蕊翻译道:“我干爹说了,他流血过多,身体太虚弱了,还是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苏阳只好坐回到凳子上。赵利蕊干娘熬好了药,端了进来。苏阳赶紧接了过去,扶起燕长锋,将药吹凉了,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
赵利蕊干爹看着燕长锋喝完药汁,脸上露出笑容,又咿咿呀呀比画了起来。赵利蕊说:“这药是补血加消炎的,连续喝上半个月,身体就可以康复大半了。”
燕长锋喝完了药,沉沉地睡去。苏阳略微安心了下来,看着静站一旁的赵利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好多话要跟她谈,问她这两年中的经历,问她今天晚上的离奇出现,还有她当年是如何逃脱严所长的魔掌。
苏阳还尚未理出从哪一个问题先问起,赵利蕊的干娘端着两碗粥过来。闻到粥香,苏阳的肚子顿时“咕咕”地怪叫起来。仔细听听,赵利蕊的肚子也在同样高亢地唱着空城计。两人相视一笑,接过粥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喝完了一碗粥,苏阳觉得整个身体的疲惫一下子就缓解去了大半。他满足地抹了抹嘴,放下碗。
赵利蕊咽完最后一口粥,看了苏阳,轻笑了下,“吃饱了,那十万个为什么先生是不是就准备开问了?”
苏阳“嘿嘿”一笑,仔细地端详了下赵利蕊,说:“两年不见,你瘦了点,黑了点,不过看上去比以前健康得多了。”
赵利蕊看苏阳的眼神中则多了份心疼,“你可比两年前瘦了,老了,憔悴了好多。是不是受了许多的苦啊?”
苏阳想起一事,问道:“这两年中你是不是去广州找过我?”
赵利蕊脸色黯淡了下来,“是啊,回过广州三次。不过你都不认识我,甚至还追着我要杀我,说什么‘你是魔鬼附身,我要杀了你为民除害’,可是你看上去才更像是魔鬼附身。”
苏阳紧张了起来,“那我没有伤着你吧?”
赵利蕊仔细地看着苏阳,说:“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你是不是真的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摄去了魂魄?那你又怎么突然恢复记忆了呢?”
苏阳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变成”张成廷工作、生活,并“扮鬼”惊吓楼下的,以及被燕长锋一句“你终于来了”给惊回了魂,从而踏上到青栏镇寻找朱素及她的历程,临了说:“接下来的你大概都看到了吧,今天早上要不是你,我和燕长锋早就死在了那一个法医的手术刀下。”苏阳想起吴法医肢解燕长锋的冷静、木然神情,心有余悸,“真是难于想象,人竟然可以冷血到这个地步。以前看张成廷的日记,看他如何残杀朱素,当时觉得人性中最凶残的莫过于此,但现在看来,最可怕的还是那一个见鬼的法医。张成廷杀朱素,至少事先就已经将自己逼到了一种接近崩溃的境地,所以有那些疯狂的举动也都还可以略微理解些。可那法医,简直就是把残无人道地杀死人当作一种享受,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赵利蕊完全沉浸在苏阳之前讲述的个人经历所带来的震惊中,她神情恍惚地说:“你刚才是说,两年前,你独自一个人去602时,收到我发给你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你终于来了’?”
苏阳从吴法医所带来的血腥惊悸中拔离开来,反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那天晚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给我发那样的一条短信呢?”
赵利蕊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喃喃地说:“奇怪哪,奇怪哪,真是难于理解。”
苏阳着急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赵利蕊看着苏阳足足有十秒,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心头肯定有上千个的问号,我也一样,有许多疑问。这样吧,我还是从头开始给你讲起,然后大家相互印证,也许可以理出些个头绪。”
苏阳点了点头,说:“好。那你就长话短说,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了就行。”
赵利蕊喝了一口水,沉浸入往事中,缓缓地说:“那天晚上你走了后,我一直就呆坐在客厅里,等你回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问你在602里是否还安全,可又怕那样漆黑的环境中,突如其来的短信、电话会把你给吓坏,所以只好忍着。一直等到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以为是你回来了,连忙高兴地去开门,谁知道一打开门,发现来的根本不是你……”
苏阳Сhā嘴道:“是严所长,对不?”
“你知道啊。”赵利蕊说:“你先别打断我话,让我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严所长就进了门,打量着我,连说道:”像,真是像极了‘……“苏阳知道严所长所说的“像”是指赵利蕊和朱素之间长得像,不过想到赵利蕊之前的警告,于是就硬生生地吞了进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一把枪,逼着我跟他走。我一拒绝,他就……”赵利蕊沉默了下来,苏阳的全身血液都凝聚到头顶上,拳头握得骨节发白,他明白,严所长肯定是对赵利蕊用了暴力。
赵利蕊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没有办法,我只好听从他的话。因为我还想留着一条命与你相见。但我又怕你回来找不到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或者是遇上与我一样的危险,所以就想给个提醒。可是那个严所长盯我盯得很紧,我实在不能给你打电话,而且就算拨通了,也不可能跟你讲话,所以只好把手机藏在裤兜里,随便按了几个键,等到楼梯拐弯的时候,掏出手机飞快给你发送了出去。我都还没看清到底发了什么,手机就被严所长给夺了过去。我当时就奇怪,他看了我刚才发的短信,脸上显露出奇怪的表情,但却没有说我什么,只是把手机给没收了,再不还我。
等下了楼,他就把我铐了起来,塞进一辆车里,然后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来到青栏镇。不过他大概是怕撞见别人,所以并没有直接进镇,而是把车开到朱素家旁边的那片树林里,一直等待天黑。我一直担心他对我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不过还好,他除了看我的眼神有一点奇怪外,始终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后来大概是傍晚的时候,我跟他借口说要方便,骗他开了手铐,走到草丛间,然后就拼命地跑。他看见了,就在后面追我。就在我以为自己肯定逃不过他的魔掌的时候,我感觉脚下踩了个空,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就好象刚才我们在树林听到的声音一样。这古怪的声音把他给震住了,他大概以为是什么鬼怪出来作祟吧,不敢继续追我。我就趁此机会,拼命地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过去。刚好给我干爹干娘给撞见了,他们把我抬了回去,把我救活了过来,休养了三天,我因为担心惦记着你,所以就跟他们说,我要回去广州一趟。干爹干娘他们什么都没问,就给我凑了回来广州的路费。
结果等回到了广州,我发现你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根本不认识我。而且看见我的表情,是又惊又恨。你恶狠狠地朝我扑来,嘴里乱嚷着:“我要杀死你,你这该死的魔鬼,地狱来的魔鬼‘,那表情,简直就是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吓得我在屋子里拼命地跑,然后你就在后面死命地追。还好那是我自己住过的地方,比较熟悉,所以每次你快要抓到我的时候,我都可以抓到东西来抵挡你一下,最后是拿了个花瓶砸了你一下,把你砸倒在地,才好不容易逃出了门。”
说到此,赵利蕊停顿了下来,抚摩着苏阳的额头说:“你当时到底有没有感觉到疼呢?你真的就一点都不记得我吗?”
苏阳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我怎么可以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呢?我实在对不起你。”
赵利蕊无限感伤地看着苏阳,说:“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出来步云花园后,我越想越觉得你的形迹可疑。后来我就想到,你当时追杀我时说的话好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似的。最后我终于想到,那是在张成廷的日记里,他对朱素的描述就是‘该死的魔鬼,地狱来的魔鬼’,我就怀疑,是不是你把自己当成了张成廷,而把我当成了朱素。我再想到严所长对我说的,‘像,太像了……’,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而为了揭开这个谜团,让你重新变回苏阳,那么必须重新回到青栏镇,因为我觉得所有的答案都藏在这个小镇上。所以我就回来青栏镇,找到干爹干娘这里,并住了下来。”
苏阳感觉心中的许多疑团在慢慢解开,但同时又有一个更大的谜团聚拢了上来。可究竟是什么,他却又抓不住,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憋在水里,可以依稀看得见一丝的光亮,但若真的往那方向游去,却发现,反倒是离水面更远了,于是胸口就像要爆炸了似的,难受无比。
赵利蕊接着说下去:“在青栏镇的两年里,我主要就是帮着干爹采集草药,学点医学,同时暗中查探关于朱素的事。我相信,如果我能够找出关于602,关于朱素的答案,那么就有可能让你恢复神智……”
苏阳感动地握住赵利蕊的手。赵利蕊看了他一眼,有几分悠然,止口不言,全心享受这渴望已久的温馨感觉。
良久,苏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那你有没有查出了什么吗?”
赵利蕊苦笑了一下,说:“惭愧哪。两年中里,因为害怕撞见严所长,或是让他得知我的下落,所以都不敢在镇上随意走动,也不敢随便跟人交往,何况这边是农村,离镇上基本上是不相往来,所以收获甚微。如果说有收获,那就是查清了两件事,一是我和少女时代的朱素长得很像……”
苏阳心中一动,问道:“为什么你那么强调少女时代呢?那成年人以后的朱素是不是就不像了?”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她自从十六岁生完孩子之后,身体就开始急剧地长胖,脸上那些新长出的肉甚至将她的五官都挤得变形了。”
苏阳吃了一惊,说:“有胖得那么多?”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给镇上的一家照相馆老板送药,在他的馆里发现了一些旧照片,其中有她跟朱盛世的照片。据老板说,以前的时候,朱盛世基本上每年都会带朱素照个相,不过自从她大概五六岁的时候,间隔的时间是越来越长,等到她生了孩子后,总共就照过一次。照相馆的老板一开始是看朱素虽然目光古怪,但整体上不失为一个美人胚子,所以就偷偷多洗了几张她的照片;再后来,是看她的长相变化古怪,怀着好奇的心,再收藏了一张。”
苏阳心下顿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他和赵利蕊当初前往朱盛世家,他老婆看到赵利蕊没有现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想来她本来就对朱素漠不关心,基本上不记得她少女时代的模样。他也明白了张成廷在与他第一次在QQ上聊天时,为什么要找了一张别人的图片发给他,因为以朱素的长相,只能将苏阳及其他的男人吓跑,而绝不会让他们上钩。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事,问赵利蕊说:“那照相馆老板没有发现你和少女时代的朱素长得很像吗?他就不会感到惊奇?”
赵利蕊得意地一笑,说:“你听过易容术吗?”
苏阳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易过容?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功夫?我还以为只是武侠小说中瞎编的呢。”
赵利蕊“噗嗤”一笑,说:“易容术是夸张了一点,准确一点的就是化妆。其实也就是用草药往脸上涂抹上一些黄褐色和斑点,遮掩一下自己的面目。否则你想,以我与朱素之间的相似形,只要往镇上一站,早就流言四起,把我当作朱素的鬼魂现世了,就算不给砸死,也早就被严所长那恶棍盯上。”
“如此啊。”苏阳忍不住再吐了一个心头的疑问,“那你说,你和朱素之间长得这么像,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比如说是失散多年的同母异父姐妹什么的?”
赵利蕊娇嗔地打了一下苏阳的脑袋,“姐妹你的头啊。我爸妈就生过我跟我哥两个孩子,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你难道就不能相信这个世上存在长得相象的人吗?”
苏阳眨了眨眼睛,说:“我也相信这个世上有一个长得和我很是相似的人,但我还是很难相信有一天他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赵利蕊噘起了嘴,“不信就算了。”
苏阳见赵利蕊生气了,赶忙讨好地笑说道:“我信我信,你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不信呢。我刚才跟你闹着玩呢。”见赵利蕊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知道她也是跟他假赌气,也就放下了心,继续吐露心头的疑问,“那你刚才说的另外一个发现是什么?”
赵利蕊“哦”了一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朱盛世的房子盖得有几分怪异吗?”
“太好了。”苏阳猛得一拍大腿,激动地说:“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啊?”
赵利蕊笑了,“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那你有没有觉得它像什么呢?”
“像金字塔啊。只不过少了一个尖顶。”
“只是少了一个尖顶吗?缺的部分可比已经建成的部分多得多了。现在的建筑啊,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略微向中间收缩的小梯形罢了。”
“还有,它只有窗户,而没有阳台,根本不像是用来住人的,更像是个博物馆啊什么的。”
“你有点想象力,不过还是不够。难道你不觉得它像一个坟墓吗?”
苏阳惊讶得几乎要从凳子上跌落下去,“你说什么?坟墓?他为什么会盖这么个房子?难道他把自己当作了死人?”
“你应该听过一句话,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一个朱盛世在青栏镇当派出所所长的近二十年时间里,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或急功近利严刑逼供致死的人至少不下十个。他虽然凶暴,却还是害怕那些死去的鬼魂会找他来报复。所以盖房子的时候,特意请来了一个风水大师,让他帮忙选址。那风水大师就跟他说,这个世上,只有两个地方鬼魂是侵近不得的,一个是阳气重的,比如军营,还有一个就是坟墓。因为对于鬼魂来说,每一座坟墓就相当于其他鬼魂的家,不能随意进入。因此他为朱盛世选了现在的屋址,靠近密林,而且密林边上有个落水洞,也就是地下暗流,这样就是藏风聚水的格局,属于风水宝地。本来风水大师建议整栋房子都修建成坟墓的形状,也就是圆拱形的,但一来镇上没有建筑队有这个本事,二来朱盛世觉得过于像坟墓,感觉不自在,所以就建成了现在这样略微倾斜、并且整体上呈封闭式的造型。作为补救,风水大师建议修了那一个红色的围墙,说那是丹砂,可以阻却恶鬼。这样虽然房子不像坟墓,但与围墙搭配起来,基本上可以令居住在里面的人高枕无忧,不必担心恶鬼作祟。不过那个风水大师也说了,这样的改动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有人在房子中死去,那么他的灵魂就会被困于房子中,不能被引导出去。不过由于死去的是亲人,所以他们的鬼魂也不会加害于人,可以做到人鬼相安无事。”
苏阳听得手心脚底冰冷。他想起刘长格曾经讲起的,朱盛世曾经在房子中遇上赵利蕊妈妈的鬼魂;再对应上自己两年前曾在里面和赵利蕊奶奶离奇相逢,还有昨天晚上在睡梦中握住的那一只手,只觉得寒气一缕一缕地自张开的毛孔中钻了进去,不禁变了脸色,却在心里留了最后的一点期望,“利蕊,问你一事,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进入过那房子中,找过我和燕警官?”
赵利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没有啊。我昨天下午去镇上给药铺送药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有两个南方周末的记者来到镇上,采访关于朱盛世房子的事,当时心头隐隐地就觉得那可能会是你,然后就赶到了朱盛世的房子那里,结果刚好看见严所长领着人在给房子上锁。因为担心他发现我,我就藏了起来。他们也一直是躲在对面的小楼里,直到晚上六七点的时候才匆匆开车离开。随后我就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从前面荒弃的房子里找到了一根小钢挫,就用它来锯那锁,整整锯了一个晚上,才把锁锯断。你看,我这两只手上的伤痕,都是锯那锁时留下的。刚锯完的时候,我就听到汽车的声音,猜想是严所长他们重新回来了,赶紧就躲了起来,根本来不及进去房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也骤然大变,“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昨天晚上住在房子里的时候,感觉有人进去你们屋子里了?但我一整晚都守在门口,绝对不可能有人进去的。”
苏阳点了点头,面如土色。
赵利蕊也“刷”地一下,脸色变得煞白,“难道那一个风水大师的说法是真的,那一个建筑结构真的能够吸纳住鬼魂的力量?”
苏阳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翻滚的心平静了下来,继续问赵利蕊,“那后来发生在树林里的那些是怎么回事呢?”
赵利蕊显然对早上发生的惊险一幕心有余悸,“我当时刚锯完锁,就听见汽车马达的声音,就赶紧躲了起来,随后就看见严所长带着吴法医两人来到大门后。他们刚打开大门,大概你们也刚好从正门出来,他们就退了回去,守在门口。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你们被他们给抓了起来,带到树林里。我也就尾随着进入树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燕警官痛下毒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我一个弱女子,就算跳出来,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三个大男人呢?直到后来那一个吴法医对燕警官下手,我猛然想到,以前干爹曾经教过我如何用草药招引毒蛇的方法。然后我就在树林里找了起来,还好,很快就给我找到了那两种草药,混合在了一起用石头捣烂了。就在我刚布置好的时候,猛然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巨响,当是吓得就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撒腿就想跑。结果还没等我迈开步,严所长他们就发现我了……”
“我明白了。你就故意用头发掩住脸,扮鬼吓他们?”
“当时我都被那怪声吓坏了,哪里还有心思装神弄鬼的。那只是因为我在转身准备逃的时候,被树枝打了一下脸,将头发拨拉到前面去了,我都还来不及将它们弄回原处,就被严所长他们给叫住了。”
“这样啊。那当时严所长朝你开枪的时候,你就是刚好掉进你之前说的那一个洞里,后来你就抓住树根爬了出来?”
“说起来倒真的应该感谢那个塌方,否则我现在倒真的可能变成了一只鬼。不过我也奇怪,树林里怎么突然间就会凹陷进了那么一个大洞呢?”
“会不会是朱素她们的鬼魂突然出现,救了你一命?”
赵利蕊紧张地看着苏阳,“你说真的有这个可能吗?”
苏阳苦笑地说:“可你能够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还有那一个怪叫声,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觉得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可地底下又能藏有什么东西呢?”
“我还是有点怀疑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鬼魂存在。要不这样吧,我们先不探讨这个问题,等我们回去广州后,我找我导师问一下,也许他可以给出个答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虹吸效应。”一直躺在床上的燕长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突然Сhā了一句嘴进来。
苏阳先被吓了一跳,及至看清是燕长锋在说话,又高兴了起来,“你醒过来了呀?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燕长锋感激地看了一眼苏阳,说:“感觉好多了,至少是死不了。”
苏阳安下了一颗心,转头满意地对赵利蕊说:“你干爹的医术很高明啊,回头代我谢谢他了。”转而想到燕长锋的话,又转过头去问道:“你说的虹吸是个怎么回事?”
燕长锋用力地撑起来了一点,背靠着床头,说:“如果你们开过车,就会有机会见识到虹吸现象。当汽车半路缺油抛锚的时候,怎么加油呢?就会用一根弯曲的管子,一端Сhā入油桶或其他车的油箱里,另外一端放在桶外,要注意管子的最底端要比油面低。这个时候,只要先把管子里充满汽油,再打开下端管口,汽油自动被管子源源不断地吸出,自下端管口流入汽车油箱内。这就是‘虹吸效应’,那条管子就叫‘虹吸管’。其原理就是由于充满管子的汽油从下端放出时,管子就出现了近似真空的状态,气压骤降;大气压便将汽油压入管内,当汽油上升过弯曲顶端时,就被吸出。”
苏阳问赵利蕊道:“你听明白了吗?”
赵利蕊迷惑地摇了摇头,“感觉上有点明白,但具体的还是不懂。”
燕长锋微笑着说:“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们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物理学的效应就好了。苏阳你应该记得,就在我们被锁的树林旁边,有一个水塘,而且当那一个怪声响起的时候,水塘的水在不停上涨中,对吧。”
苏阳点了点头,但仍然是满头雾水。
燕长锋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那片树林里,应该有一条地下暗河。”
“你怎么知道?”赵利蕊惊异地睁大了眼,“这附近一带是喀斯特地貌,到处都是石灰岩洞,据说树林一带地下是有一个落水洞。”
燕长锋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说:“这就对了。这个落水洞肯定与那一个水塘相互连通。这样的话,落水洞、水塘和地下河所流经的管道构成了一个天然的虹吸系统。落水洞就是类似于油桶,和落水洞相连的管道相当于虹吸管,而水塘就相当于汽车油箱。当地下暗流的水面上升到管道弯曲处的顶端时就产生了虹吸现象,溶岩管道开始向外吸水,流向与溶岩管道相通的水塘,这个过程当中,水流冲刷地下暗道,就会发出声响。而根据赵小姐之前的描述,她早上会陷落的地方应该就是地下暗河所流经的地方,并且树林里肯定还有其他与暗河相连的空隙,那个水流冲刷暗道的声音就是通过这些空隙上传出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早上赵小姐踩塌了那个洞后,声音一下子就变小变闷了。这就好象吹喇叭,靠嘴的那个口子越细,声音就越尖锐,口子大了,气流就没法跟振摸产生共振,发出的声音自然就小了,而且会嗡嗡作响。”
苏阳、赵利蕊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树林里的怪声与鬼怪无关,而只是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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