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不要命了吗!"
许坚察看了时夜的伤势,愤然作色。以针闭|茓来强自逆气而行,虽然可得暂时之力,于日后而言却是百害无一利,况且之前他就有伤在身,如此一来,性命也岂能保全?
"这,这该如何是好?"方天正早急了手脚,看见时夜脸色惨白,痛惜不已,而刑锋仍在昏睡中,对此却是无知无闻。
许坚叹了声,微皱了眉又道,"所幸他自身内力深厚,又兼服了什么灵药,倒不至就丢了性命,只不过怕是要调养很久才能恢复得一二成了。"
陈之远嘱了萧进勿将白三以血救人之事道出,故而许坚也是不知,只以为时夜之前服了什么灵丹妙药,所以脉象仍趋平稳。
方天正得了他话,胸口巨石才落,他小心替时夜盖了被子,又替他擦了嘴角血泽,这才送许坚出去。
许坚出到门外,回顾方天正说道,"好生待他,切莫如以前那般。"
方天正知他所说何故,直听得从耳根红到面上,急忙摇头,"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他掩上门,走到床前,望着依旧不醒人事的时夜,心中一酸,眼中含了泪,却不肯落下。
"你醒了,我一定好好待你。"他嘘叹一声,面上又带了笑,淡淡散去。
虽是笑骂冷飞咎由自取,待林傲心绪平复后,想起当日对方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哀恳切求之时,也是难免神伤。
听许坚道,冷飞伤重,即便好了也只是废人一个。
而这又与自己何异?林傲抚了伤腿,缓缓敛起眉,眼中露出一丝伤感。这债,他终究是还了自己吗?他终究是不肯欠自己。
如今冷飞所在仅和自己一墙之隔,可恨却不得相见。莫非一道土墙便是那阴阳相隔的天堑,使自己不能再见他一面?
林傲蓦地痛悔当初自己言辞过激,明知冷飞是那般性子,又何必自欺欺人地逼他恨他,即使嘴上骂得再厉害,心中所痛的莫不是自己,心中所爱的莫不是他?
"来人,来人!"
萧进累了一宿,刚洗了澡要回房和陈之远亲热一番,一上楼,便听到林傲屋里传来几声喊叫。他想林傲腿脚不便,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求人,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推了门进去。
"何事?"他俯身到床边问。
林傲抬眼,见是萧进,神色局促,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一字不发。
萧进等得不耐,轻嗟一声就要离去,林傲心头一慌,赶忙伸手抓了他,说道,"劳驾带我去看看......冷飞。"
他话音转低,许是情怯,但抓住萧进的手却不曾放松。
只是几日不曾见。
林傲看着床上形容憔悴的人几乎不能与之前在自己面前肃重沉稳的冷飞相联系。他被萧进扶到床边坐到椅上,也不道谢,只死死盯住冷飞。萧进看他已失神其中,哀叹一声便悄悄退了出去。
林傲伸了手,细抚在冷飞眉眼唇角,不觉指间微颤。忽然冷飞低哼一声,徐徐睁眼,看了眼前的人也不知是喜是哀,面色恍然。
林傲看冷飞睁了眼,一惊之下,急忙缩了手回去。他和已醒转过来的冷飞对望片刻,才压低嗓音道,"你命真大,竟没摔死。"
冷飞又看了林傲一眼,竟牵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神中并无留下绝命书时的怨愤之色。
"你笑什么?!"林傲被他看得心中不安,又沉下脸怒问。
不知是不是冷飞伤势危重,他竟一字不说,望了林傲仍笑,那支已摔断被许坚绑了木板的手也颤巍巍想抬起来,似是想摸一摸林傲。
"别和老子打哑谜!"林傲见他如此也不知是难过还是悲愤。
若当初你肯待我好一点,你我又怎会有今日?!
他痛愤之余,一把挥开冷飞伸向自己的手,冷飞吃痛,急切呜咽了一声,眼中满是慌乱,却仍不说一个字。
"哈,许坚说你伤得很重,我看倒不象!"林傲见他依旧不肯对自己说个只言片语,心中更添愤懑,他探过身子,拽住冷飞头发把他拖到床边。
"你们合演这出戏来骗我吗?"林傲不知怎地想起昔日冷飞为报复自己委身相欺之事,更是怒形于色,抬手便要落在冷飞脸上,可见冷飞只是怯色满面地望着自己,这只手竟落不下去。
"不该信你,不该信你。"林傲喃喃自语,松了手。冷飞挪着身子,想往里靠去,可无奈这一身断骨却由不得他如此,稍稍一动,便让他痛得汗流满面。
"你活该有今日!"
林傲又盯了冷飞片刻,冷笑道。他气郁添胸,这一句说完,他已闷咳起来,不几声便吐出一口淤血,只在这时冷飞眼中的神色才稍稍有变,不过这些许痛惜之情刹那也就消散,冷飞眼中依旧是一片茫然胆怯。林傲抬头,愈发见不得冷飞这模样,他狠狠一笑,拭了嘴角血丝,就着月光,眼中突然一亮,弯腰便拣起许坚遗落在屋中的银针。
他拈了银针在手,又抓过冷飞手掌。冷飞怔怔看着他,神色愈慌,却始终不肯出声。
"你当日害我遭胫骨被穿之痛,今日我只穿你手指,也算还你颜色!"林傲低声怒喝一声,心下一狠便使银针从冷飞指缝间穿了过去。冷飞手掌被林傲纂在手心不住攒动,却脱不开手。
"痛......"待到林傲已穿了第二根银针时,冷飞才忍无可忍叫出声来。他的手掌仍被林傲拿住不放,只好微仰了面长声喘息。
"放开我......"冷飞痛不可耐,又哀声求道。
林傲死盯了他,低眼去看冷飞指间,两根银针早已被自己用力Сhā进大半,鲜血从指甲和肉间流出,染红了自己一手。
也不知是不是痛得太甚,冷飞渐渐歇了口气,既不挣扎,口中也不唤痛了,仍是茫然无神地看着林傲,唯在林傲猛然拨去他指间银针时,才浑身发紧发颤。
林傲放开冷飞,拈了已是血红的两根银针在冷飞面前晃了晃,笑道,"当初,你封住我哑|茓把我卖去燕归楼受人棱辱,那种有苦难诉,有痛难言的感受你未必知道。"一语既毕,他又扯过冷飞,把针抵在对方脖间,一寸寸推入,边推边说,"我再也不想听你任何虚言妄语,再也不想被你这伪君子骗。"
一根银针推入,冷飞双瞳圆睁,似是极为痛苦,只是这次他已发不出什么声音,只闻喉间有细碎呜咽之声。
林傲做完这一切,仔细摸了银针入处,确认不露迹象这才又扶了冷飞枕回枕上,替他捋下发鬓掩在颈边。自始至终,林傲面带笑意,狂愤之情倒尽数散去。
或恐为人察觉,林傲又抓了冷飞手指到根前,既拿衣角擦,又伸出舌头一点点亲舔去他指上血迹,才把冷飞的手放回被中,掖了被角盖好。
秋风镇已在眼前,许屹勒马远眺,时风并辔上前,笑道,"此去倒是顺当,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
许屹默然,只想到这客栈已多是非,恐怕终究不是自己容身之处。看这大好江山如画,却又不知究竟那里才能安家。
风起云动,许屹催马又行,身后青山渐远。
此后两日,每日林傲都哀恳萧进等人扶他去见冷飞。关了门之后,他依前日模样,取了藏在身边的银针把冷飞手指一根根刺穿。
冷飞苦于不能言语,连呻吟也因哑|茓被封变得微弱,且每次林傲也只穿他两根手指,事后都把血迹擦拭舔弄得干干净净,故而倒也不让人见疑。反是让许坚他们觉得他已心有悔意,却可惜冷飞如今病势愈沈连话也说不了,倒显得林傲孤独可怜。
林傲穿完冷飞最后一根小指,方觉大功告成,依旧伸了舌头把指间血丝吮吸干净后,才放了他的手回被子里。冷飞正偏了头看着林傲,额上早已起了一层细汗。
"比起我受过的罪,这又算什么。"林傲低声笑道,把银针拭尽血迹放回衣服里。冷飞唇上翕动不已,只是言语难成。
"想说什么呢?"林傲冷眼看他,捂了嘴轻咳一声,伸出手摸到冷飞颈边,拔出了阻他出声的银针。
林傲捻动着沾了血迹的银针在手里,替冷飞撩去了一缕垂到面前的发丝。
"说啊。"他起手拍在冷飞面上,看到对方脸色渐渐发白。想必是气的。
冷飞却并未说话,他眨了眨眼,望着林傲只苦笑了一声,又把头转开,不再去看林傲。林傲听见他低声笑着,声音干涩却不间断,只是一声比一声微弱,一声比一声凄然。笑到最后,冷飞又急咳了起来,他半睁着双眼,唇角渐渐抿紧,只做闷咳。
林傲坐在一旁,神情僵硬,他原本想好的咒骂冷飞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捻在手里的银针也愈发难以握紧。
"我明日再来看你。"林傲将银针缓缓推回冷飞颈间,冷飞仍只闷声咳着,眼睛倒慢慢闭了。似乎即使明日林傲仍是来折磨他,又有何妨?反正自己亏欠对方甚多,趁着这条残命还在,能偿还一些便偿还一些吧,若是来日自己就此丧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是究竟还有多少时日可供自己还债?只怕无多。
冷飞看许坚他们进来扶走了林傲,唇一张,一口乌血便溢了出来。他费力抬了手,擦净了唇边血迹,只是指间疼痛不曾减低丝毫,如今便是痛得更剧了。
冷飞轻叹一声,眼神暗了下去。他想到不日许屹他们也该拿了药回来了,到时林傲就有救了,嘴角露出抹笑意,却不料又有淤血从口中溢出,他伸手去捂,血却不止,径自从他指缝间流下来,染了一手。
许坚看林傲阴郁着脸自冷飞屋中出来,还道他为冷飞病逝担忧。想来林傲也算是情痴,许坚感慨之下抛却两人之前仇雠,倒好言劝慰了林傲几句。林傲漠然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听,回了屋中,服下药便回床休息。
许坚出了屋,正撞见刑锋端着药回房。
"时夜可有起色?"
自燕归楼回来后,刑锋睡足一日才恢复了神智,他一醒来,便急问时夜情况,方天正与他说了几句,竟使他流下泪来。情痴,情痴,一旦相爱,谁人不痴?许坚心想刑锋如此狠厉之人也会为时夜流泪,倒也叫人羡慕。若换了自己,那死心眼的兄长也不知是何表情。
"承蒙相救,好些了。"刑锋急着送药给时夜,见是许坚,只谢了声,又匆匆往自己屋里去。
时夜被方天正扶起靠在床上,神态倒是一派宁静。虽然身上的伤使他无法下床行走,甚至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但并不曾看见、曾听闻他有丝毫抱怨。
"小锋没事拉?"时夜笑了问方天正。
"早没事了,他身子好得飞快,昨晚醒的,便围着你忙到现在也不见疲惫。"
方才听刑锋去替自己煎药,又想起在燕归楼里时惊见到对方那副落魄又诱人的模样,倒是没想到他竟恢复得如此之快,似是身心俱愈。不过这倒少了自己担心,时夜点点头,松了口气。
"药来了,小心。"
刑锋端着才煎好的药小心坐到床边,连忙让方天正扶住要起身接药的时夜。
"东少,你别动,我来喂你。"刑锋皱眉,盯在时夜已伸出被子的手上,方天正在旁边看得一笑,急忙把时夜的手藏回被子里,并在一边挑侃道,"时夜,你可是给我们机会把你绑起来伺候?"他一语双关,时夜却神情不变浅笑道,
"这身子我早就打定主意给你们一辈子,不管是绑起来,还是锁起来,又有什么所谓?"
刑锋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又升起愧疚之情。他面露忧郁,眉头皱得更紧,只对时夜轻声道,"来,张嘴。"
时夜张嘴,刑锋送上一勺药水。
"苦吗?"刑锋看他喝了药,这才神情稍缓,又问道。煎好药后,他尝了药,觉得苦的厉害,添了不少糖在里面,直被在一旁帮了许坚做饭的萧进说浪费。
时夜摇摇头,眼却低了下去。他只是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一日,这二人能待自己如此温柔至诚。
在客栈门口望了快一月的许坚,终于看到许屹的身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几步上前,接过许屹手中行李,根本不看身边站的时风一眼,便急忙询问许屹这一行可有麻烦?
许屹旅途劳顿,见了许坚面上才稍有喜色,但听他一直问东问西,甚至问到时风可有不规矩这些没个正经的话,立即垮下脸进了客栈。
时风也是困乏疲惫,只是看许坚一脸失落,免不得有一丝嘲弄。
"我在你心中就是如此品行不端的人吗,许坚?还是说你嫉妒我与你哥独处了这些时日?"
他见许坚脸被气得发青,哈哈一笑,跟了许屹进了客栈。
"九转回魂丹已拿到,快去救人。"许屹拿出一个瓶子,倒出里面所有的几粒红色药丸,递到许坚面前。许坚本还另有话要对许屹说,只是看了这世间奇药也不由大喜。
"这下好了,有救了。"他拿起一颗药丸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九转回魂丹。
林傲在屋里正睡得胸闷,许坚进来把药放进他手心之时,他只看了眼,便仰首服下。
"好好调养,你的命是保住了,若恢复得好,这脚上的伤也能有起色。"许坚想他近日身带重伤,又替冷飞操心,忍不住便多安慰了几句。
林傲淡淡道了声谢,却无甚表情。只是觉得身上伤痛竟开始慢慢缓解,胸中郁气也不似从前那般。
"这药有多,一会我就去喂冷老板服上一颗。"许坚看他面无表情,还道林傲仍担心冷飞才如此。
林傲一听,忽然笑道,"让我去喂他吧。"
许坚点头,把药交到林傲手中,又叫许屹帮忙扶他起来,往冷飞屋中去。
冷飞被开门声从昏睡中惊醒,他以为又是林傲来了,不由自主心中一寒。果然,是林傲来了,后面却跟着许家兄弟。既然许屹回来,这九转回魂丹想必是拿到了。
冷飞盯着许屹,以眼神探问。许屹笑着点点头,示意冷飞放心。他已从许坚口中得知冷飞病况,知道对方已无法开口,只是未曾想到,即使如此,对方却仍是担心着林傲的事。
林傲自然也见了冷飞探询的眼神,不由把手中药丸握得更紧。许坚把他扶到床边,催道,"快给冷老板服下吧。"
"我自然会给他服的,只是还有些话要对他说,可否请你们先出去一会?"
许屹看林傲和冷飞似乎已经和好,拉了许坚便退步出去。
"我不想你好起来。"林傲直截了当对冷飞如此说,手指一用力,九转回魂丹便成粉末。
"你这样的人,除了会骗人,害人,自欺欺人,实在没别的优点。你不该活得太舒服。"
林傲眼中神色冷酷,冷飞唇角一颤,竟对林傲点了点头,似是在承认对方话中之言并不虚假。
他从被中伸出手指,在床单上一笔一划缓缓写出字给林傲看。
死有余辜。
冷飞指上一用力便流出血来,林傲见了,一时竟愕然无语。
四字写完,冷飞勉力对林傲露出一笑,徐徐闭了双眼,流出一道泪。
林傲看冷飞忽然流泪,眼中一痛,不觉也流出泪来。
"好,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许坚同许屹在楼道上站着正谈起近日客栈里发生的诸多事情,许屹听闻冷飞竟寻自尽求解脱,嗟叹对方这是何苦。若是一死便能了却一切,那么自己早就自行了断了,只是这世上终究有多事须得面对,终究有太多人不忍放弃。
"真是没想到,他这人的性子一点也不比那疯疯癫癫的林傲好。"许坚笑道,见许屹眉间稍皱,伸了手抚上他肩。
"爱恨情狂,莫过于此。"许屹冷冷看了许坚一眼,肩上一动,滑了许坚手下去。许坚悻悻收回手,心中想着,难道许屹从不知自己对他这份爱恨情狂吗?自是不少冷飞。
许屹沉默片刻,瞧见许坚脸色沮丧,也懒得多说,转了身便要回屋。
两人刚走几步,冷飞屋中忽然传出一声闷响,顿时引人警觉。
"怎么回事?"许坚想冷飞和林傲都是带伤之人,何以会有如此大动静?难道是林傲失手打翻了什么东西?
许屹听了那声闷响,眼神缓缓一沈,望了许坚,示意他快去看看。
许坚会意,立即往冷飞门前去。他推了门,看见眼前景象,既怒又惊,竟不知如何是好。
许屹随后赶到,只见林傲已将冷飞拖下床来,手中似是拿了什么东西,已刺进冷飞的胸口,冷飞头旁已流了一滩血,想是受激吐出来的。此时,许屹身边许坚方回过神来,怒喝一声,几步上前,就要踹开扭曲着面色正把一根银针刺进冷飞胸口的林傲。林傲见许坚过来,手下急忙用力,竟把银针拍进冷飞身子。许坚看林傲松了手大笑,情知已晚,恼怒之下一脚踹向林傲,把对方踢得跌在一边。
"你疯了?!"许坚扶起冷飞时,对方仍未曾昏迷,微睁的眼里奇怪地敛着一份释然之色。
许屹蹲下身子端详了冷飞伤情片刻,这才将身上剩余的九转回魂丹取出一颗,塞进了冷飞口中。
"救人要紧。"他对许坚道,冷眼盯住了一旁正急喘不止的林傲。
"别救他!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你们还救他做什么?!"林傲无奈腿伤未愈,无法阻止许坚施救,只能跌坐在一边怨愤不已。
许坚恨恨回望林傲一眼,听了许屹的话,抱起冷飞便往自己房里去。
许屹慢慢走近林傲,居高临下看了他,低声道,"你不后悔?"
林傲想起自己曾对许屹多加羞辱,恐怕今日正是对方报复之时,却没想到许屹问的竟是如此一句。
他喘笑几声,眼神狂乱,好一会儿无法定神。
"有什么可后悔的?有什么好后悔的?!"他抬头,对许屹吼道,转眼间,面上却是怆然悲恸之色,泪水已直流到颊边。
"可怜。"
许屹轻叹,再不理林傲,转身而去。身后只听得林傲号哭之声愈来愈大,直至肝肠寸断。
时夜在屋中得知林傲意欲杀了冷飞的事,心中不禁为他二人也感到一份凄凉。刑锋坐在床侧,听他叹息,不忍道,"林傲和冷飞都是自取其祸,你何必为他们伤怀。"
"非为他们伤怀。"时夜摇头,又叹道,"只是不清楚这世间情爱究竟几许真心几许虚情。"
"我待你......"忆起往事,刑锋面有愧色,他踌躇欲语,却又愁眉不展。
"我知道的。"时夜看刑锋面露难色,心中明了,一笑便拉住了刑锋的手。他随手揭去被盖,又解了衣扣,祼出上身在刑锋面前。
"你?"刑锋心知肚明时夜之意,仍抬了头问道。
时夜不答,贴过脸去便吻在刑锋耳垂,笑道,"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些日子,你难道不想我?"
"想,自然想。"刑锋趁势扑倒时夜在床上,一阵缠绵长吻之后,又叹道,"可你旧伤未愈,又妄动真气,许坚说你得好生休养大半年才能慢慢恢复。"
"大半年,到时只怕你早已憋出病来了。"时夜不慌不忙已替刑锋松了衣襟。
刑锋见他懒得如此热情,脑中一热,一把抓过时夜双手就着刚解下来的衣带绑在了床头。
"难得你这么主动,莫非你也怕憋出病来?"刑锋嘴角一扬,下床取来润滑之用的软膏抠出一些在指上,轻轻触到时夜后|茓周围。他见时夜神色淡然,别有风情,喉头也紧了起来。
"到时可别唤痛。"刑锋边说,边将手指探进时夜后|茓,把指上的软膏均匀抹在了内壁上。他手指每曲一下,仰着头的时夜便要扭一扭腰,倒让刑锋觉得这实在有趣。
"混帐,快把手指拿出去!"
时夜被他的手指逗得性起,忍不住轻喝了一声,他目色如水,正漾一泓摇曳不定的墨色。
"竟然学会动怒了。"刑锋猛地抽出手指,时夜呻吟一声,嘴已被刑锋双唇堵上。刑锋扶了自己分身抵到时夜后|茓,只是想起时夜有伤,他稍有犹豫,已未再动。而身下时夜却已扭了起来,将后|茓和刑锋铃口几番摩擦,只等对方进来。
刑锋一笑,腰上一用劲,分身已从润滑好的|茓口慢慢挤了进去。
时夜轻哼一声,抓紧缚住双手的衣料,双腿大分,迎了刑锋进得更深。他仰起脖子,笑着喘了起来,偶尔会因刑锋在体内的抽Сhā呻吟一声。
刑锋揽在他腰上,徐徐上下着身子,眼神一直落在时夜面上。时夜似是极为受用,闭目仰首,微声低吟,白皙的身子上已现出了显眼的潮红色。刑锋见他这模样,自己心中倒也安稳了下来,不再担心更多,腰腿间力道一增,更觉爽快。
两人在房内正云雨相欢,忽然屋外便出阵吵闹声。方天正大步踏进房内,看见正在床上纠缠在一起的刑锋和时夜,眉上一皱,不由愠道,"时夜的伤还没好,刑锋你怎么就敢上了?!"
刑锋回身懒懒瞥他一眼,腰间不停,笑道,"这可怪不得我,是东少要我上的,怎么吃醋了?"
时夜正想解释,却忽然被刑锋狠顶了一记,猛地声呻吟一声后说话也断断续续,"别......别胡说。"
时夜就怕刑锋把方天正招了过来,要是这两人再来杆双龙入洞,自己这身子恐怕真地得躺上大半年才能好了。
方天正看时夜盯着自己的眼神中多有不安,心知一二,叹了一声也只做无可奈何状。他走到床边,抬起袖口替时夜擦了擦额上的汗,又与刑锋道,"冷飞出事了,林傲那疯子把针刺进了他肺里,许坚说已取不出来。"
"咎由自取。"刑锋冷冷一语,闭了眼身体动得更勤。倒是时夜听了这话,神情稍稍一变,
呻吟着任由思绪飘远。
"若是被刺破血管的话,根本就无药可医。"许坚手足无措地望着呼吸也成了痛苦的冷飞,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取出银针,却发现银针早被林傲一掌拍进冷飞身子里,寻不到半点踪迹。
许屹在一旁见了,垂首不言。片刻才道,"生死由命,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若是如林傲所言,冷飞本不想再活在这世上,就此成全了也罢。"许屹曾饱尝活着的痛,岂不知生不如死的苦。冷飞如今已是被逼到绝路上,就算救了他一命,日后他形同废人地活着,再去面对与林傲间难以解开的纠结,只怕那时的痛苦甚于现在百倍。
许坚既听兄长如此一说,也默然考虑起来。时风已上了楼来,他在门外听见了许屹的话,不免有些伤怀。"虽说死者无知,却把伤痛留给了活人。冷飞林傲二人本不至于闹到此地步,只是他二人太过要强,都不肯退让。若经此事让他们化解了心中恩怨,日后想必也可无怨无悔。"他不赞同许屹之话,只想着,人活着才有希望,若死了,岂不空余遗恨。
一转眼一年已过。
秋风镇上时不时仍有外乡客要到这有间客栈来投宿甚至是长住,不过自然都是失望而返。这客栈已易了主人,先前在店里做厨子的许家兄弟一手掌管起了这间小店,而原来的老板却不知去向。坊间甚至有言,这有间客栈的老板冷飞早让人害死了。但是自始至终,没人能深入到客栈里探听清楚一切,夕阳西下之时,客栈准时打烊,大门紧闭,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许坚在灯下正看着今天的账本,近来粮油猪肉的价格都大涨,店里菜品却未提价,算下来,一天竟倒亏几钱银子。不过好在时夜伤好后把藏在屋中夹层的几张银票都拿了出来以备后用,这客栈的进出方不算拮据。
方天正看许坚算出亏了几钱银子眉头皱着的模样,不由冷笑道,"也不见你这么吝啬的,时夜不是给了你几张银票吗,一张便是五千两,我们就是在店里什么也不做,也足够好吃好喝个几十年的,你还心痛那区区几钱银子做甚?"他边说话边把手边酒盅一举到唇边,满饮了一杯。
"你可又想过几十年之后呢?难道全喝西北风去?!再说,冷老板和林傲每日都要用去好几两银子专门替他们买补品好药,这些难道不正需用钱吗?"许坚一指敲在桌上,瞪了方天正驳斥道,竟句句是理。
方天正心想,这愣头小子没想到也有如此的口齿,已是不容自己小觑。他挑了眉又笑道,"几十年后?你以为现在店里这众人还有那个是弱冠之流,几十年后我们都不知埋骨何处了。"
生死一瞬,方天正见过这些年风风雨雨,心中也慨然起来。
许屹闲不下手,刚把灶房收拾好,这才挽了袖口出来。他出来正听到方天正和许坚在为店里开销争辩,只是叹了声,抬头已见时风递了茶杯到面前。
"我管你几十年后死在那里,我和我哥可是要活个几百岁!"许坚见许屹出来,又看时风趁机献了殷情,面上一怒,站起身拉了许屹便道。
"几百岁,岂不是老乌龟。"时风淡淡说了句,手上拿了卷老子,正是明日要教授的科目。
"你!"许坚听见时风口出讥讽,脸上神情更怒。
许屹转头看了眼许坚,摇了摇头,似是劝慰他无须如此。许坚见了兄长神色间的肃重之意,不便再和他们闹下去,也就闭了口,愤然又坐回椅上。
"不和你闹了,免得你端出老板架子赶我出去可就麻烦了。"方天正见好就收,摆摆手,站起来便往楼上去。他琢磨着刑锋说要调教一番时夜,以便今夜享用,想必一切已是准备妥当,自己若还不回去,又是便宜了刑锋那小子。夜风东少,如此尤物又怎可让他一人独占?
他踏步在木梯上,手把了扶手,兀自微笑起来,又忍不住一声轻叹。
"你们这两人还要在我们屋里呆多久?"刑锋抱了手在一边,满脸不悦,萧进和陈之远借说进来画春宫图,这一呆便是一个时辰。要不是想着当初这二人毕竟是救了自己与时夜于为难之时,如此春光旖旎的美景刑锋又怎么肯给外人看。
时夜已脱光了衣物,双手向上被吊在屋中间,只有脚尖点着地来支撑身子。陈之远看时夜大概是累了,头垂得紧,长发抚面挡了容颜,伸手便要替他挽到背后,不料刑锋在一旁虎视眈眈,看自己手一动,已咳了声警醒。
"遮着脸了,怎么画?"陈之远眼一斜,还了刑锋一记眼色。
刑锋不语,走到时夜身边,抓住对方下颌便把那张累得有些恍惚脸抬了起来。他伸手细细替时夜拨弄开被汗液贴在面上的发丝,低声道,"把头抬起来,让他们画完了,好早出去。"
萧进握了笔在一边,只见时夜努力仰起头,虽是痛苦满面,却带了别样风情,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妖娆。
"进哥,快画啊。没见刑大少已不高兴了吗。"
陈之远瞥到萧进看时夜看到入神竟忘了下笔,他冷哼了声,心中已是无名火起。
刑锋不慌不忙站到时夜身后,一手环住他的腰,手掌也一把握住那根软在胯下的分身搓弄了起来。
时夜呻吟一声,脚尖不稳,身子差点歪到一边。
"不要,小锋。"这毕竟是萧进和陈之远面前,让他们画了自己这身子也就罢了,若在他们面前再尽出羞态,实在是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