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克萨哈故作惊奇,赞叹道:“皇上聪明天纵,尚在冲年,就喜爱天文地理{将来必是明主。”
鳌拜补上一句:“理当文武全才。”
正说着,门外车马卢喷,又来了几位王公。为首的一位,竞是安亲王岳乐。三位辅臣只得上前跪安。岳乐面色黑红,满面笑容,显得很健康。
索尼道:“安王爷久不在朝,百僚渴想不已:不料今日往临,索尼等不胜荣幸,但愿从此王爷归朝议政… … ”
岳乐笑着连连摇手:“索公说到哪里去了!我不过对天文天算十分好奇,想来看个新鲜.归朝议政,我已力不从心,不必再提了。”
苏克萨哈笑道:“王爷气色极好.必是秋来狩猎、养精蓄锐所致。”
岳乐大笑:“哪里顾得上!如今我自己经营庄田,忙得不亦乐乎。倒是很有意思的… … ”他于是津津有味地说起他的田庄:哪里种谷、哪里种麦、何处开鱼塘、何处设牧场,直说得三位辅臣都不耐烦听厂,又不敢表示出来。幸亏遏必隆走来请安,苏克萨哈忙指着他对岳乐说:
“王爷,遏公最喜欢牧场,他的庄子八九成牧放牛马羊。”“真的么?”岳乐转向遏必隆,' ’不置农庄?怕不合算吧丫· · 一”两人一边进殿一边还在很有兴味地谈着田庄。摆脱了安亲王,三位辅臣都感到轻松。苏克萨哈小声说:“当年安王爷何等刚毅果决。”
索尼叹道:“财货子女,最能销磨壮心口”
鳌拜说:“还是南蛮子的书卷气害了他!'
索尼看他一眼,正想说了! 一么,礼部一名官员近前跪享:260
…… .大人,时辰已近,杨老先生和吴明煊已在浮漏堂候命。汤若望… … 刑部告知,汤若望五天前又病了一场,胸闷气喘,时复昏迷,这两天刚见起色,他们用木床将他抬来了… … ”苏克萨哈冷笑:“无非以老病之态博人哀悯而已,装腔作势,不要理他!' '
索尼想了想,说:“把他连床一起抬仁观象台。”“是。”礼部官员又说:“他的旧属送来他常用的望远镜
“让他用好了。”索尼冷冷地说。
…… .可是,他身上的荆具… … ”礼部官员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不住地看几位辅臣的脸色。
“那是朝廷的法度,不能动!”苏克萨哈一皱眉。索尼又想了想:“观测时候,去掉手臂_! 的铁链就是。”鳌拜猛一回头想要反对,索尼摆摆手:' ’他到底是七十二岁的老人.况且看望远镜是要用双手的嘛,'
另两位辅臣对视一下,不再做声二
义有几名礼部官员带了一张书写得整齐漂亮的满汉文告白.进紫微殿向诸王爷大人察告今日观测办法:告白上写着几种历法推算出的日食时刻;大殿前摆了许多水盆,供王爷大人们从水中观看日食情状,以免阳光直刺双日而看不清楚;另有专人根据浮漏堂的铜壶、异影堂的日睿,向众人报出准确的时亥!。 。
大家看那张悬挂殿中的告白,上面大字写着:
大统历法算得日食时刻未正三刻
回回历法算得日食时刻申初初刻十分261
西洋历法算得日食时刻申初二刻十一分
礼部官员最后大声说:' ’现已是未正一刻,距杨老先生用大统历所算日食时刻,只有两刻丁夫了口请诸位王爷大人往临大殿檐下验看」”
于是王爷贝勒先行,诸大臣官员随后,有秩序地出殿在檐下一排排水盆边就座、光芒刺目的火红太阳落在水盆里.变成一颗苍白的明珠,很圆很亮,光芒柔和多了。不会儿,钦天监的官员又呈卜一片片涂f 墨的玻璃。虽说玻璃这玩意儿也是西洋传进来的,眼下要用还得用。
杨光先、吴明煊、汤若望已经上了观象台,除f 他们的三五名随从和监管人之外,观象台上只站着几个报时的官员。索额图和那几个小太监也在那里,不过都跑到台南端去f ,大殿这边的人看不见他们:
官员、护卫、侍从都停止走动。找到各自的位置:观象台上传来“哗啦啦”的声响,解除了汤若望一手臂上的三道铁链;
呼报时刻和从不同角度观测的官员们也都各就各位;万事齐备,一切就绪。
“未正二刻到!”浮漏堂传出报时声。
“未正二刻x!。 ”属影堂传出报时声.
“离大统历推算的时刻还有一刻! ”观象台I _报时官员大声地喊了共遍,
大殿檐一下的人们听到这二遍喊.仿佛不怎么经意。尤其是工爷贝勒大臣们,自有他们处变不惊的派头,仍然谈笑自若,只不过时时从眼角膘嘿水盆、向观象台迅速地扫去一眼而己。262
但是,谈笑声渐渐小了、轻了,以至完全消失了,装出来的轻松终归经不住考验。当沉寂完全笼罩了观象台! - -下时,气执就变得非常紧张、.时间一点点流过去,预定的时刻一步步逼近,有的人额头沁出薄汗,有的人手指微微颤抖,甚至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
弦越张越紧,看看就要绷断!
呼喊声突然划破长天:
“未正气刻到。 一”
“未止二刻到!一
“大统历推算的时刻到!一”
苏克萨哈的脸刷地雪白,克制不住地握着拳头直跳起来,人们也兴奋地骚功了一阵,有的俯身盯着水面.有的举着那片黑玻璃对天上张望,嘴里喊着、说着或小声嘟峨着:
“来了!快看,口食来了!
“就来工马上就要来啦丁
骚动渐渐停息,兴奋渐渐消失。光芒四射的太阳高挂碧空.异常明亮,看不到丝毫被食的痕迹。
时间缓缓地、笨重地走过去.失望越来越沉重。虽然还有, …… ,决了、快了”的低语,谁都明白那是在宽慰自己也兼宽慰同伴
“回回历推算的时刻会更准的{”苏克萨哈笑着响亮地说,既掩饰自己的失望己极的灰败情绪.又给众人打气。回回历推算准了.也是对汤若电西洋历的胜利!
吃太阳的天狗啊,你跑到哪里去游荡了?你该来助一臂之力!为了朝廷的体面、为厂大清江山,快来吃太阳吧!日后找们暗中好好祭祀你,用汤若望他们洋教禁止的最丰盛的酒祭、肉263
祭、哪怕活人祭:… …
“申初初刻十分到:-一”
“申初初刻卜分到!一一”
“回回历推算的时刻到!
后一句呼喊照例重复三遍,人群一片沉默。许多人竟仰着脑袋.手搭凉棚直接去看太阳。他们已无心议论什么,只盼着日食即刻出现。片刻间,看太阳的人就都看花了眼,再低头看别的,眼前金星乱进,扑来一团团绿色灰色的麻麻花花的雾,好半天恢复不过来。
人们静默地、沉闷地等待着,枉然,日食仍未出现。…… I 啪”的一声,鳌拜把手中的黑玻璃片扔进水盆,溅了自己一脸的水,水面被击碎的太阳,像闪光的碎金片在抖动。鳌拜用他特有的粗而浑厚的声音说:
“什么日食!或许今天根本就没有日食I '
苏克萨哈立刻响应:“正是西洋历算得今天有日食,才哄得大统历和回回历跟着一起推算。可见西洋历之蛊惑人心,决不可信!'
更多的人响应了!
“不用看了!反正不会有什么日食:'
“白费这么多时间陪着受冻!还不如出城打围呷}' 真的有人起身要走。安亲王安详的声音留住了他们,含着笑意,不高不低,却人人都能听到。
“既已来了,干吗不看到底呢了测验测验,总要测个水落石出,验出孰优孰劣,不然,一锅粥,岂非自费这把子力气了?' ' 人们无可奈何地继续等候。时间过得真慢,太阳红彤彤的,仿佛在嘲笑下界这些愚蠢的艺芸众生。他们不耐烦地站不定坐264
不宁.聊天说笑来回踱步走动.只等扯过西洋历推算的时刻就打马回家n 回家就告诉等候消息的妻儿亲友,下于么大统历回回历西洋历.全是骗人灼鬼话! 哪,家都别信,还是信咱们祖上传下来的萨满神、大喇嘛,还有真武大帝、关玛法· ,· … “申初二刻十一分到! 一一”
…… ! 申初二刻十一分到!一”
“西洋历推算的时刻到!- -一”
拖着长长的声A ' .还没落地,有人‘’啊”地高声一呼,漫不经心的人们精神一振,集注目光于头顶那个金色的光球,顿时惊住了万事后有人回忆说,就在那一瞬间,太阳悍恐地抖动了一下,接着就渐渐昏暗下去;又有很多人纠正说不是那么回事.而是仿佛飘过一层轻云,遮住了阳光,但天空晴好,一丝云影都没有n 总而言之,不早不晚不前不后,就那一刻.阳光忽然发昏,随后,人们就看到,太阳的边边上给蹭夫丫一小条。多数人不敢相信.揉揉眼珠,闭目养神!针刻,再看。天空可不管地面上人类的愿望,照着应有的规律,毫无顾忌地显示着壮观的天象。在死一般的沉静中,太阳被食去的缺边渐渐大了、展开了,月牙形、镰刀形、玉块形,日蚀得越来越清楚,大地越来越昏暗口一城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敲锣打鼓吐喝呐喊,那是小民百姓在为吓跑大狗、拯救太阳而奋力拼争。这是一T .真万确、无可辩驳的了!
“果然是日食,难为他时刻推算得这么准!”安亲王岳乐沉静地笑道:“我上台去借那望远镜再瞧瞧! ”他起身离座,好儿个人也跟着去了。由于震惊而半响说不出话的人们,这时也才解除梦魔似的活跃起来,谈笑中仍带着惊诧和无法克制的兴奋:“老天!真的是日食!可算开了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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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一点不差!' “口月星辰的事都能掐算这么准,怕不是神仙丫”“嗯,是鬼仙吧?要不,是妖仙,妖怪!”说话的人朝苏克萨哈瞥厂一眼,鼻孔不住俞动,像要笑出来。
太阳被蚀的面积不断增加,又有好些人上台去观看。侍从们接二连三地递上茶来,人们的议沦说笑声音更大更杂更露骨了.
苏克萨哈坐不住,小声对鳌拜说:“也卜台去看看丫”鳌拜脸板得像石头,浓眉结成黑疙瘩,债然道:' ‘不去〕 ”苏克萨哈自我解嘲,笑着说了两句现成话:“大一丈夫能伸能屈.宰相肚里好撑船!' ’举头四望,遏必隆还举着那片黑玻璃.十分认真地望太阳,饶有兴味;索尼回殿去了,只来得及看到他微微弓腰驼背、蹈蹈独行的背影。
苏克萨哈踏上观象台的石阶,正遇上下阶的杨光先、吴明煊和他们的助手。吴明煊等人满面羞愧,无精打采,迎面撞仁苏克萨哈,难堪得头都不敢抬。杨光先却是一脸暴怒,额上青筋乱跳,两只靠得很近的眼睛火炭般通红,目光近似疯狂,握着干瘪的拳头,用谁都听不懂的家乡土话叽哩咕噜地咒骂叫喊,他仿佛激怒得神智不清,以致认不出面前这位辅臣大人,直挺挺的只管下阶而去。但是细心的苏克萨哈觉察了他临去那一瞬眼珠子对自己的飞快一瞥,立刻明白这老头儿为摆脱困境而以攻为守的苦心,不由暗暗骂一声“奸诈!”表面仍然笑眯眯,从容登上观象台。
天上的太阳,只剩‘下新月一样窄窄细细的一条了,这竟是一次可以算得日全食的日蚀!黄昏竟然在申时降临,观象台匕人来人往,非常兴奋。那些从汤若望手中接过望远镜观天的王266
公官员们,竟忘乎所以,又“汤玛法、汤玛法‘’地叫个不了,似乎没有看见这白发老人身卜和腿脚边还缠绕着六条铁链。苏克萨哈连这也忍下去了。他只是恨这浓重而又虚假的喜色,使他尤法看清并记住那些不知深浅的大胆妄为者了
苏克萨哈是最后一个去拿望远镜的。他背过身,举起这个像只鸟铣的东西,对准那个不是太阳又不像月亮的怪物,没好气地看上去。他觉得.' ’天狗”开始向外吐那个火球厂,就像一张贪婪的嘴,不得不把它实在吞不下、又烫得它无法忍受的油果子吐出来一样口他于是渐渐心气平静下来了 。
背后,一个清脆的孩子声音在兴奋地赞美:
“汤玛法,你真了不起!'
苏克萨哈忙回身,只见一个小太监刚从汤若望床边跑开去,帽子_! 羽毛一跳一跳,黄底红花的衫子一飘一飘,在昏暗中也很分明。而汤若望却完全惊呆了,坐在床上不得动弹,好半天合不拢嘴,抖抖索索举起右手在额胸间不住地划十字,喃喃地低声说:
和上帝啊!上帝啊!你让先皇帝显圣了吗?… … ”苏克萨哈觉得脑门顶上‘’轰”的一响,顿时心慌意乱.连腿都软了… …
一连四天,首辅索尼没有上朝办事。他遣人来告假,因偶感风寒、高热不退.只得在家静养n
首捕病假,按遗诏排列顺序,理应苏克萨哈主事.遏必隆、鳌拜襄赞。遏必隆是再随和不过的人,凡事多无主见,实在是因为他世系盛贵、生长侯门,对朝政世事都不甚了厂。好在苏克萨哈精明老到.鳌拜刚毅果断,朝中政务井井有条,甚至比26 了
索尼主事时办事还利落。不儿天、就有赞美苏克萨哈的一舀语传到辅臣耳边。遏必隆浑然不觉,鳌拜心里却不大痛快:一些明明是他的政绩,都算到苏克萨哈头_{一,让苏克萨!。ft 盛名独享。 第五天,索尼还未上朝,三位辅臣联袂登门问候。他们在府门下马,正遇索尼的长公子噶布喇送客,见到二位父执,赶过来跪迎。
“索公病体如何?”苏克萨哈首先问。
噶布喇恭敬地答道:' ‘已经大好了口刚才这位御医说.再静养两日便可上朝办事了。”
“哦,你送的客是太医院的医官吗了哪一位?可是最擅伤寒科的钱厌官?”苏克萨哈又问。
噶布喇颇有些不安:“不是的。是宫值御医司先生。蒙太皇太后洪恩,每日来视看两次“· … ”
真是非同寻常的恩宠!司先生是宫里最负盛名的御医,专给老佛爷、皇太后切脉的。苏克萨哈点头微笑道:
“好。 好!皇恩浩荡.索公之病当无恙矣!,· 一”索尼在东跨院小客厅接见了三位同僚。请安见礼、敬烟敬茶,繁重的礼仪程序过后,大家才坐定n 索尼只穿了一件貂皮袍子,头戴便帽.清瘦了许多,脸色黄中发灰.尚末完全复原。“索公素来强健,这次竟一病数日,我等竭力支持,实在吃力得很哪少… … ”苏克萨哈笑着,俨然第二把交椅,说着貌似谦逊的话。
…… .让各位受累,实在袍歉。听说这几口政事毫无延误.我也就安心静养了。唉,年过六十五的人,还谈得上什么强健!也就是那日观象台进出大殿,一热一冷,!了t。 家就伤风流涕,咳嗽不止… … 那么,汤若望的案子,你们如何办理呢?”索尼一下子268
便由病因转入主题,省去许多迂回之力。
苏克萨哈看了鳌拜一眼,恭敬答道:”索公未上朝,这样的大案,我们怎敢自作主张?'
遏必隆拂拂袖子,说着显而易见的话:' ’谁一也没想到,弄出这么个结果{'
这真是辅政以来一次最大的失败!最丢脸的错误{无怪乎朝野盛传首输索尼之病是“羞愧交加,不得不闭门思过”! 索尼自己是否听到这些议论呢?他轮流打量三位同僚,皱着茸茸灰眉,清清嗓子,说:“这几日、我着实为此忧虑,思前想后,拿不出个万全之策,欲退不能,欲进也难。… … 那日观测结果可出文告了么?'
“这… … 这怎么好出文告丫”遏必隆不解地问。
“有目共暗,还不如出文告取信于民为好。”索尼叹道。“那么,索公的意思是,就此罢手?”苏克萨哈试探地问。索尼眉头皱得更紧,沉默不语。
“怎么.要认输,…… ' ”鳌拜嗓门压得很低,但能听出声音在隐隐发颤。
索尼的茸茸浓眉下一双眼睛忧郁地望望鳌拜,说出的话却很有分量:' ’除非你拿出凭证,证实西洋历法外错虚妄、一无可取!'
“这… … ”苏克萨哈也犹豫了,‘旧食观测,刚刚给他加了胜筹,哪里就能… … 不如暂退一步… … ”
“退?”鳌拜勃然大怒,直跳起来,眼睛瞪得铜铃大,脸涨得通红、继而发紫,一脸连鬓虫! 须全都诧开.握着拳头猛然吼道:“这江山是谁的了这朝廷是准的?咱手里还有天下无敌的八旗雄兵,竟要向这些洋狗子南蛮子低头?认他们得胜?咱们的269
脸往哪儿放?还凭了1 一么立朝辅政· 啊?:
苏克萨哈被他指着鼻子痛骂,早红了脸,本想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笑笑犷事,却没成功,睑卜肌肉一抖,尴尬地摆出一张啼笑皆1 卜的怪相。
鳌拜继续不管不顾地吼叫着.“咚咚”地拍着他厚墩墩的胸膛:' ’交给我!这案子交给我鳌拜:要退你们退.我不退:倒霉受罚我担着!我准保拿出凭证让你们看看,西洋历法是妖术!… … 你们都别管!'
索尼一直静听静观,井不阻止鳌拜突发的雷霆,当鳌拜气琳琳地把那碗已放凉的奶茶一仰脖灌下肚里去时,他微微点头,仿佛改变了主意:
…… .天算历法,有学之士方能置嚎。你要能证实西洋天算虚妄,必须令人口服心服… … ”
' .放.心!”鳌拜大手一挥,”我鳌拜一辈子不服软,只要我想办,没个办不到! '
索尼深沉地再看鳌拜一眼,移开日光,说:' ‘也好。此后这案子就交鳌大臣主管。但此案关系重大.又遇着日蚀这样一个大闪失,尤其不可鲁莽从事。苏大臣还要不时过问才好。”“好吧!”苏克萨哈淡淡地应厂一声。
鳌拜看看苏克萨哈,没有表示反对。
三辅臣拜辞出府,同行不久,遏必隆分道走。 ’。鳌拜和苏克萨哈并髻而行,至亲好友,一时竟无话可说。
马蹄得得,北风阵阵,一群寒鸦掠过天空,对着将落人西山的残阳“嘎嘎”乱叫。苏克萨哈拿足亲戚至交的情分,宽宏大量地笑着首先打破沉默:
…… .我不过就那么一说,大家商量就是了。何苦发那么大的火儿
“我看你们都染上南蛮子的臭气了!”鳖拜说着又怒上来.‘见好处争看向前、看看要吃败仗抢着逃命:要这么打仗,咱八旗能得天下吗天算案这佯的大事,还能前怕狼后怕虎?除了走到底,没路!”
”唉.你是不知道,这儿有块晌。”苏克萨哈指着自己心口。
鳖拜沉脸瞪他一眼,不客气地说:“你讲!”
苏克萨哈压低嗓门,说起观日蚀那大他在观象台亡听到的那个声音及当时情景螯拜皱着眉头:“一个小太监,什么大不了:”
“唉,你怎么就不明白,那个小太监如果是皇上呢?”
“皇上?”整拜心里一忽悠,记起观测前两天的那件事:那日正逢叫辅臣共同叩涡太空太后和皇上,陈奏在现象台测验三种历法的事。出官时,一个小太监追上来,说万岁爷召鳖拜往上书房教刁射术。自皇上亲临整拜府之席,这是常串.人人都知道小皇帝与鳌拜格外亲近。所以,鳖拜和另二位辅臣不44
以为意。
整拜进书房叩拜罢.小皇上一反住日论刀剑说战客的常例,劈头就问:“那汤若望真是要倾害我大清么?”
塑拜直言无隐,把汤苦望和基督教的罪状一—奏明。
“可是已经查明,澳门并没有其督教的三万人马谋反呀?”
“那只是他们还没有聚起来罢门皇上可知道,汤苦望他们竟敢说我大清不在天下的正中心!藐视我大清.可不就是大不敬,又亲近笼络蛮子.椎拒满洲人,近日越加猖狂、毁骂朝廷是暴政!那不就是骂皇J你是暴君了吗?”
“啊?岂有此理!小皇帝扬扬黑肩,很是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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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若望一党一子聚起汉官蛮子造反,那是早晚的事:等他们动手,不如咱们先下手!'
”对!”小皇帝连连点头,复又迟疑道:“可人们都说.汤若望学问好、品行端庄,管他叫汤圣人呢!'
“那又怎么样了比如一棵树,又高又大又直,可偏偏拦着你的路,难道不砍掉它?'
小皇帝又点点头:“我明自了。汤若望谋反和异端两项罪名虽然查无实据,却是事出有因。可说他讲谬误历法危害国家,义是怎么回事了”
“奴才打个比方:凡征战出师,总要选个黄道吉日,避开黑道凶日。历法若出了错,颠倒了黄黑吉凶.还不得打败仗?丧师失地,危害还浅吗?汤若望用他那西洋历法.暗算朝廷多少年没人知道,这回可算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了!'
小皇帝忽然坚决地说:“那,观象台测验,联也去看矛”“这却不可以。皇.匕怎能轻易出大内!' ,
“鳌拜,你替联去向太皇太后求情,好不好?'
眼看小皇上低声下气地向自己求告.鳌拜有点心软。他发觉自己打心眼儿里喜爱这个聪颖的孩子,有时竟大不敬地拿他与幼年夭亡的独子相比较· · 一但他终于硬起心肠,严止地拒绝了:“皇上宽恕,奴才不敢,万一出点意外,奴才就是于刀万剐,也悔不及啊!
“那好,你去吧。 '
记得小皇上当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鳌拜放心地退出,事后也没多想。不料他终究还是瞒天过海,土了观象台!… … 苏克萨哈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
“… … 那身量、那声音都不差,况巨汤若望还说了那么句话!272
皇1 - .虽在冲年.可勤奋好学、阵采众家。这些天算大文什么的,最能蛊惑年幼人。如若真是他在场,把那天的头头尾尾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可怎么好了”
鳌拜鼻子里轻蔑地哼一声:“当年你上阵冲杀也不软,那七战七捷的豪勇都哪里去了了他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娃娃,什么事不好奇了什么时f [ i 不顽皮?你就吓得这样啦?'
苏克萨哈着急一:”唉呀,你怎么还不明自!皇上现今虽小,总要长大吧?汤若望的许多事都关联着先皇帝,判汤若望叛逆大罪,皇土日后追议起来,你我要拿得出活来回复”翻· · 一”鳌拜恍然大悟.跟着也落人沉思,轻声自语:' ‘这倒是… … 不可不早早防备,总得有个交待! … … ”
观象台测验日食后的第寸天,礼部发出了三派天算学观测结果的文告,称三派天算学都算对了。西洋历
观象台测验日食后的第寸天,礼部发出了三派天算学观测结果的文告,称三派天算学都算对了。西洋历法略胜,其它两派仅差二刻,三刻,因此不足以区分优劣。
同时,辅臣又一「一道旨令:鉴于观测门食难以证明汤若喂西洋天算学之正谬.而授时修历关乎{司家鸿业民」:民川,不得不格外慎重。为此,特将汤若望案发回礼部复审.务必审理清楚、明辫是非正邪。康熙四年新正之后,将为此召集御前大会审,最终结案。礼部及一法司,须在御前大会审之前,将各自的判决议妥上奏。
由于日食观测.使这个大案突然来了个回转.案子仿佛又从头开始审讯。到康熙三年腊月三十三.各衙门封印准备过年了,礼部还没有审出眉目,三法司的审判自然更是悬而未决了。273
+ .万岁爷{万岁爷!
压得很低的声音在小心地呼唤。玄烨半醒半睡,朦胧中还在圆形方形勾股弦等等图案甩徜徉_.被窝真暖和,睡梦甜得像蜜,枯得眼皮死也张不开,隐约觑见窗户黑乎乎一片· 义闭! - …… 眼嘟嚷:“喊什么!天还不亮呢!… … ”
“是昨个儿万岁爷亲月吩咐… … ”声音透着委屈。玄烨一F 子睁开眼,醒过来,小声说:' ’是我忘了。快来服侍我穿衣裳.快!嘘,小点儿声… … ”
两个当值小太监小鲁子、小秦子摸着黑赶忙给玄烨穿好衣裳,三人合作,放个长枕尖进被窝,露一点儿出被头.就像有人躺着一样。玄烨捂着嘴笑问:
· 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