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瑟瑟的西风,她手提裙摆,鬓发飘摇的快速跑回殿内。
独坐在铜镜前,双手拔掉发髻上所有的花饰与珠钗。就这样凝神注视着镜子,只是那镜中女人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滑落……她今天就像一只傻傻的花孔雀,丑态百出的当着众人开屏;而韩凝却像仙女下凡似的令众人惊目与赞叹!那个场合,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她知道:即使她离席而去,后面的环节,嬴政自然也有办法,他身旁不是还有位才貌双全的公主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回眸看见的,是那面目狰狞的嬴政,徐姚转身就朝里屋走去。
“你给寡人站住——”
听见嬴政一声怒叱,徐姚停住了脚步。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着实令寡人失望——”
“是的……我也对自己很失望!”她心情低落,声如哭泣般的回答着。
“你……”突然听到她这坦诚又柔弱的话语,嬴政的怒气一下子悬在半空,止住了发泄。顿了顿,嬴政轻吁了口气,缓缓叹道:“日后,寡人还是给你请个老师吧,你也是时候该学习一下那秦律宫规了!”
她也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直言回绝着嬴政。“大王不必费心了!以后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事情,大王还是交由那位韩国公主办吧!我学不会,也做不好!”
听到这女人如此冥顽不灵的话语,嬴政来回踱步;抬手指了指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又随即放下,他气愤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徐姨续发泄着她的醋意:“那位公主天资极高,只要是大王交代的事情,她一定能胜任!”
“的确,她比你强百倍!——” 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嬴政的气不打一处来,苦心培养她,她反而还不领情。
身躯猛的一震,嬴政的一番‘气话’却如同天雷,打在徐姚的心中滚烫不已。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声,恐怕他对那公主早就动了心!她有些无法接受,咬了咬下唇,定定的看向嬴政。“你很喜欢她吧?——”
嬴政越听越是皱眉,徐姚不仅不正视自己的错误,反而强扯到别的事情上面。对这这不可理喻的话语,嬴政不做回答。
瞧他不语。徐姚仰头望向他,不想让湿润的眼角溢出更多的泪水,“你应该是喜欢的……她那么美,舞又跳的那么好!当我那天看到你在她殿内出现时,我就感觉到,你对她上心了!”
嬴政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她又径自走到嬴政面前,嘴角轻扯出蔑视的笑意,“说什么人家一心寻死,其实那高贵傲然的公主,正对你的胃口!越是高傲的女人,就越让你有征服的兴趣——”
徐姚低头苦笑,这不正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爱情故事的开始吗?这后宫中的女人,嬴政从来没有向看韩凝时那样的表情,那是一种好感,快要萌芽于爱情的好感!
嬴政伸手用力抓住她的双肩,“你——不可救药——”字字都是从齿缝中冒出的低吼。
徐姚低头谓叹:“嬴政,这么多年来,总对着我一人,你也该腻了吧!”
她知道,即使在现代社会,夫妻间都还有‘七年之痒’的说法,更何况是这妻妾如云的古代呢!这么多年来,她自己也该知足了,不是吗?若不是她横在中间,恐怕嬴政早就去宠幸那位公主了!
“你到底说完了没有!——”嬴政的目光中燃烧着一簇簇火焰,他已经在退让,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越说越烈,越说越离谱!
“你这么生气,是我说到你心坎里了吗?”
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嬴政后退。徐姚的疯言疯语,他不想再听下去。
看着他退后,徐姚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嬴政真的变心了吗?他以前对自己可不是这样的,此刻他的眼里仿佛没有了爱意,只有倦意。
但看到嬴政真的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时。徐姚赶紧追在他身后,慌张的叫喊着:“你去哪儿?——”
她刚才虽然吵得很大声,很理直气壮,但看到嬴政即将离去的步伐时,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嬴政离开,害怕嬴政变心,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止住脚步,嬴政的脸上尽显疲惫。徐姚这样闹着,让他怎么待的下去呢!颓然的拂了下脸,他低头轻语:“……你希望我去哪儿?”
心揪的紧紧的,女人的猜忌与恐慌,又再一次促使她控制不住的询问道:“是去找那位公主吗?”
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
“够了——”嬴政这次是真的火了!他堂堂一个君主,不但没有做错什么,反而还要遭到这个女人的声声质问。在她面前,自己就像被审问的犯人一样,毫无尊严!
“这些年,寡人就是太容忍你了……不就是新来了位公主吗!你看看你,哪有一点优雅的风范,你现在与那些庸妃们,有何区别!”
终究还是腻了,这是徐姚唯一的感觉。
“她不是一般的公主,至少在你心里已经不是了!……”说着说着,徐姚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嬴政!你安排她嫁人吧!——”她望着嬴政的背影,请求般的言道。也许只有那位公主嫁出去,她的心才能缓和下来,她自己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也快疯了。
嬴政突然转过身来,双眼微微眯起,一道精锐的光芒至眼中闪过。“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屏息凝视,她扬声说道:“请大王,把那位韩国公主嫁出去——”
“你存心让寡人,被天下人耻笑吗?”嫁进来的公主,哪有再改嫁出去的道理,既乱了规矩,又乱了方圆。“简直荒谬!——”
嬴政这拒绝的言语,又一次撞击到徐姚那颗摇摇欲坠的心!他不愿意,那是因为他喜欢,徐姚仍然固执的认为着。
“那是大王你……舍不得!”
面对徐姚如此自私又儿戏的话语,嬴政也极为失望!他突然感到胸闷,有种想逃离这里的感觉。
看着嬴政怒气冲冲的步出殿外,殿外守侯的赵高赶紧追身问道:“大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眸瞟了一眼殿门后站立的徐姚,嬴政扬声说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顿时,园中忙碌的那些奴婢们,听闻秦王这激烈的言语,全都诧异的看向徐姚,难道独宠多年的她,就这样被宣告失宠了吗?
那个男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殿外……
(她最终还是把嬴政给逼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日更,请支持! 1
84
四周山峰环抱,峡谷间有一处晶莹清澈的泉潭,那碧绿如墨的潭水深不可测。波光粼粼,河滩旁卵石纵横,山花野草茂盛;潭边的瀑布仿佛从天而降,烟霭升腾,弥漫山谷。
她又来到了这个瀑布下的潭边,骊山这里的风景还是一样,色彩清新绮丽,引人遐想。
八年了,每当她想家的时候,她都会来到这里,怀念曾经与父母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至从与嬴政相爱,她就没有再刻意的想过应该如何回去……如何回到现代的一些办法!因为那个男人爱她,她也愿意留下来陪伴着他!可一旦过了爱情的花期,随着时间的流逝,从陌生相吸到熟悉相斥,那份浓情也如冲了几遍的茶叶水,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而今,草坪的空地上,几位工匠正在搭建房屋,那是徐姚自己雇佣的工匠,她想带着女儿住到这里。因为正是这一处的风光,才让她来到了秦朝,跨越了两千年的时光。
是否她天天住在这里,守着这个地方,就有回去的希望呢,哪怕只有小小的可能性,她也想试试!
怀里的珍儿哭闹个不停,“乖宝贝,不要哭了,以后啊……你要陪着妈妈住在这里!”徐姚神态疲惫的哄着怀中的孩子。
可女儿的哭声长久持续,仍然没有要停止的趋势,徐姚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脆弱的神经终于不堪忍受,“你哭够了没有——”她大声嚷嚷着,拍打着珍儿。
倔犟的孩子被母亲严厉的拍打训斥,哭得越发伤心了,哭声一波强过一波!
“你就这样对待寡人的公主吗——”
惊觉的转身,是那穿着一身朝服的嬴政。徐姚恍惚,现在明明是早朝的时间,嬴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可是专门挑好了时间,跑出宫来的!
“姚儿,你自己发疯,还要把珍儿也带上陪你吗?”
朝堂之上,正与大臣们议事的嬴政,听闻专人来报,徐姚已经带着珍儿出宫,他慌忙的丢下所有事务,叫赵高备车赶紧前往追赶。
“她是我的女儿,我到哪儿,她就应该到哪儿!”
嬴政最害怕的就是她不告而别的出走,多年前她私逃出宫,那种毫无音讯的无助与悲痛,仿佛像后遗症一样残留在嬴政心底。今日徐姚的举动,就像亮出杀手锏一般让嬴政恐慌,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上演第二次!
收拾起自己的愤怒情绪,嬴政上前柔声哄道:“不要闹了,你和珍儿都是属于寡人的,跟寡人回去吧!”
珍儿看见自己的父王来了,哭的更是大声了!嬴政眼神示意了一下 身后人,只见赵高带了几个侍卫突然上前,走在侍卫前面的赵高颔首着向徐姚说道:“夫人,小公主还是交由奴臣来代管吧!”
几个侍卫上前,快速又灵敏的抱出了她怀中的珍儿。
“把珍儿还给我!——赵高,你……”
她最终还是拉扯不过赵高一行人,珍儿强行被抱走后,她转而怒视着嬴政,愤愤叫嚷道:“嬴政,你狠!——”
听闻这边的拉扯叫喊声,那些搭建房屋的工匠们,全都傻了眼!怎么突然间,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冒出了许些身着官服的人,有的是身着侍卫服饰,有的是宦官服饰,居然还有个穿着王袍,头戴王冕的男子?也不知这些装扮的人,是真是假!为了不惹麻烦,那些工匠们拿起工具就慌乱而逃!
徐姚赶紧追在那些人身后,“喂,我付双倍的钱给你们,你们跑什么啊……”可是怎么叫喊,那些工匠都没有回头。
“咳……咳……”身后人一声故意的干咳,“姚儿,还是回去吧!”
人全都跑了,孤立无援的她愤怒的转身,“嬴政,我不会和你回去的!就是你把珍儿带走了,我也要留下来!”
突兀的一笑,嬴政环视了一下四周。“你打算一人住在这荒郊野外?”
是啊,怎么住呢?她一声长叹,斜睨着工匠们搭建了一半的房屋,可是看着看着……怎么越看越像那个古凉亭呢?在21世纪,她就是坐在这样一个建筑下面休息,然后又不幸的被山上的泥石流冲垮……她上前仔细环视了一圈!没错,瀑布旁的一颗苍天大树下,连方位都一样!当时还纳闷为什么那个凉亭做工很简单,雕文刻字什么都没有,原来那个亭子,是自己派人建造的!两千年后的自己坐在这亭子里,来到了秦朝,是机缘巧合吗,难道真的是自己把自己带来了这一世。
她心中止不住的震惊……
看到她呆滞的站在这没有完成的房屋面前,嬴政有些心疼的上前环抱住她。“姚儿,寡人怎么忍心让你独自住在这荒郊野外呢?”
她痴痴的望着这个类似于亭子的建筑物,发自肺腑的叹道:“我想回家!——”
听到她这么感伤的言语,嬴政动情的执起她的小手,“好!寡人现在就带你回家!”
当他牵上自己的双手时,徐姚才回过神来,奋力甩开他的手臂。“不!——我不要和你走,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你的家?”嬴政怔了怔,诧异道:“你所指的家在哪儿?”很久以前,嬴政就问过这个问题,但她从来就没有正面回答过。
“我的家……很远很远,远的恍如隔世!”
“再远,寡人也能找的到?”
“嬴政,天下之大,总会有你鞭长莫及的地方!”她要是回去了,这一辈子他都休想找到!
他不想再与她继续谈这些空洞的话题,直接拽上她就往回走。身后女人不停的踢打他,嬴政仍然没有松手!
“你放开我,我又老又丑,你把我带回宫做什么!”
突然,嬴政止住了脚步,低吼道:“谁说的?——”要是让他知道,宫中有谁胆敢在姚儿面前乱嚼舌根,他一定割掉那些人的舌头。
盈盈凝目注视着嬴政,“是你告诉我的!”她委屈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你的一举一动,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不招人喜欢,多么的庸俗!我站在那位公主旁边,就像个跳梁小丑。论年纪,论样貌,论才情,我哪一样都比不上她!”
原来这就是她出走的原因,她别扭这么多天,都在担心被韩凝比下去!
嬴政松掉钳制她的力度,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和她比呢?难道寡人这么多年来,对你所做的一切,你看不见吗?”
“那都是以前,可如今的我……老了……”徐姚戛然而止,低头抚上自己的脸庞,不再言语,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她的举动,嬴政尽收眼底。
伸手抬起她纤巧的下颚,强迫她正视自己的双眼。“姚儿,你在寡人心中的地位,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若论容貌,现在的你与八年前那个咸阳城中的你,仿佛没有什么区别;容色一样的秀丽,一样的雅致!”嬴政如此坚定的语气让徐姚有些恍惚。
“遥想寡人第一次见到你时,心中倍感遗憾,为什么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竟被人称呼为‘傻女’……”轻拂过她额前的秀发,“这么多年了,容貌没变,傻劲也没变!”
嬴政这么深情的眼眸,如此煽情的话语,她的心……仿佛都飘了起来!
“如果你不美丽,寡人又怎会记得咸阳城中的那个傻女呢,你的这个容貌……寡人很喜欢看!”
“……可它总有一天会老去!”徐姚轻声道。
“你老了,寡人也老了……”
怔愣片刻,徐姚思索着:不对——嬴政刚才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无非就是想劝她回宫。八年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赞扬她的美貌!
“嗡……嗡……”
忽然,这林间飞来一群蜜蜂,环绕在徐姚黄|色的纱裙上,它们不停地在徐姚周围,没有要走的迹象。
徐姚有些恐慌,她害怕这些蜜蜂蜇她,她不停的向嬴政身旁靠近。感受到她的求助,嬴政连忙将她环在胸前,用手袖挥舞着那些讨厌的黄蜂。可是一群群的黄蜂越来越多,嬴政仓惶的带她逃离了这里。
两人一口气跑离了这遍灌木丛林,才终于甩掉那些黄蜂的骚扰。
“姚儿,你没有被蜇到吧!”
她侧目向嬴政摇头,却惊觉的发现嬴政脸上出现片片潮红,还有些肿胀的水疱正在形成。
“政,你的脸被黄蜂蜇了——”
“不碍事!——”嬴政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反而仔细瞧了瞧她的脸,“你没被蜇伤就好!这张脸——寡人真的很喜欢看!”
徐姚心急,他都被蜇成这样了,还在调 情!
“大王——大王——”此时来了很多侍卫,还有几位大臣。由于朝议上,秦王突然慌忙的出宫,大臣们不知出了何事,赶紧驾车尾随来此,这才寻着蜿蜒山路啜气而上。
“你们来此作甚!——”嬴政一声怒吼。
大臣们惊见秦王脸上脓疱浮现,“大王,您的脸怎么了?”
负手而立,嬴政斜睨了徐姚一眼。
片刻后,他转身径自对那些大臣们惬意盎然的解释道:“方才寡人走在这峡谷间,突遇一位神女在那苍翠清幽的潭边,亭亭玉立,美貌异常。寡人正欲上前询问,冒失的言行却又得罪了神女,惹得寡人一脸的脓疮啊!不知如何才能让神女宽恕啊?”
“大王,那这该如何是好啊?”大臣们面面相觑,神色紧张。有的提议用温泉水冲洗,有的提议去请求那位神女的药方……或是选择最佳的方位拜祭神女……
嬴政的一番戏言,这些中庸的大臣们居然讨论的如此激烈,徐姚顿时忍不住的低笑。
她终于笑了!
她的笑,嬴政看在眼里。
但此时,同样还有一人也察觉到了!那就是尾随在大臣们身后的赵高。
赵高心中暗自明了,大 王 刚才所提的‘神女’,无疑就是她了!看来为了博她一笑,大王也情愿去效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这女子在赵高眼中,似乎与妲己,褒姒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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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从嬴政回宫后,秦王骊山遇神女的故事众说纷纭,沸沸扬扬的在王宫内传开了,都说秦王贪恋神女的姿容,上前欲冒犯神女,神女一怒之下,居然惩罚了秦王,害他全身上下长满了浓疮。
这些日子,秦王没有上朝,独自在祈年宫内静养。很多大臣们,还有王族成员纷纷前往探望。而住在偏殿的徐姚,一直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前去探望。看来她心中对嬴政的那股怨气,仍然没有消融。
这一日,赵高手捧着一个华丽的锦盒,百般献媚的来到了徐姚殿中。
“夫人——”
看着赵高唯唯诺诺的站在殿内,徐姚斜睨了他一眼,“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赵高上前一步,打开了这华贵的锦盒。展开里面包裹好的一层层锦袱,随即,一块纯白无瑕的圆型玉璧,赫然层现在眼前,宝光闪烁,雕镂之处天衣无缝。
“这是?——”徐姚惊奇的望向赵高,他今日突然来此,还抱来如此美玉,不知是何用意。
“大王听闻夫人近些时日来,胸闷气短,烦躁难寝!特派奴臣前去宫中藏库里,取来这‘和氏名璧’,此玉放在殿内,因有水气而润泽,人有水气而长生……其玉能生津止渴,去除平日里那些烦闷之气,夫人也能滋心润肺,养颜美容啊!”
和氏璧?和氏璧不是‘完璧归赵’了吗?她很小的时候,就学过赵国大臣蔺相如完璧归赵的故事。徐姚睁大了双瞳,取出这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宝物仔细端详着,看来赵国还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畏惧秦国的强大,最终还是将和氏璧又送给了秦国。
“夫人,此块玉璧……还望请夫人好生保管啊!”
看出赵高对这块玉璧极为重视,一再告诫她要谨慎保管。徐姚不屑的神情,立马回道:“如此贵重的宝物,大王应该送给那位倾国倾城的公主,美玉配美女,那才是绝配,搁在我这儿,糟蹋了!——”
被她这样冷嘲热讽的言语回绝着,赵高仍然面带笑意的恭敬回道:“大王的一番心意,也只有夫人最清楚了!还望夫人收下此玉,宽心调养才是!”
其实徐姚还是感动的,嬴政近日里的举止……去骊山找她,又为她而被黄蜂蜇的满脸脓疮,现在居然又把和氏璧都送来了,她心中那股别扭劲也已慢慢的不再那么强烈了!
接过赵高手中的锦盒,她也就默认的收下了……
赵高眼珠溜溜一转,于是又上前笑询道:“唉!只是大王近日来,伤口疼痛难忍,寝食难安,日渐消瘦啊!不知神女有何药方,才能治疗大王脸上的脓疱呢?”
哼!这个赵高,居然在她面前一语双关的试探!
抿了抿唇,徐姚似笑非笑的答道:“要你们家大王清心寡欲,脓疮自会消融!”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奴臣一定转告大王!——”
目送赵高离去,徐姚还是担心嬴政的伤势,至从回宫后,徐姚就赌气没有去看望他,刚才听赵高说的那么严重,她的心还是牵挂万分的!
但又有些拉不下面子去看他,如果去看望他,那就证明自己已经原谅了,释怀了,她有些踌躇,随即拉了一位身旁经过的宫女,尴尬的问了问……“如果一个人被黄蜂蜇了,是不是很疼?”
“夫人,当然疼啊!奴婢小时候手臂就被蜇过一次,黄蜂是有毒的,那些毒刺会残留在肤表,肿痛感难以言喻!”
“是吗。那你是如何治愈的?”徐姚紧张的问道,因为嬴政可是大面积的被蜇伤,现在的他……还在忍受疼痛的煎熬。
“当时我的娘亲,就用细针将叮在肉内的断刺剔出,然后用力掐住被蜇伤的部位,用嘴反复□,以吸出毒素。过了数日后,我手上的脓疱就好转了,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
原来这么复杂,看来她真应该去看看嬴政的伤势了!
祈年宫内
“大王,再忍耐一下——”太医们正在嬴政床榻边调理药膏。
“这药膏……寡人昨日敷于患处,并未有缓解的迹象啊!”
“大王,韩凝公主已在殿外求见!——”
近日来,嬴政也接待了不少前来探望他的妃嫔,随口答道:“宣吧!——”
韩凝进入殿内,双手捧着一罐药膏,步伐轻盈的走进了嬴政身旁欠身行礼。
“臣妾,拜见大王!——”她已经改口自称为‘臣妾’,其实在韩凝的内心,她不祈求能像徐姚那样,可以得到嬴政满满的爱意,但她还是渴望嬴政能够施舍那么一点点的恩爱给她,因为这个男人,已经让她一步步沦陷……
“平身吧——”嬴政挥摆了一下衣袖。
“听闻大王身体欠安,臣妾特准备了自制的膏药,恭请大王试用!”
太医们谨慎的问道,“公主的药膏是何等材料所配?”
“将玉露散与掬花叶捣烂成泥状,制贴敷于面部,早晚各一次,大王三日后即可痊愈!”
“公主的药方,真的有此神效吗?”嬴政欣喜的问道,因为按照太医们的方法,至少要七日以上才能痊愈。
“此方是昔日韩国宫廷中,化解浓疮的最佳良药!”
迎上韩凝智慧又美丽的眼眸,她那肯定的话语让嬴政很放心。“难得公主如此费心,那快呈上来让寡人试试!……”
在韩凝的搀扶下,嬴政正欲上前试药,眼角的余光,却惊见徐姚早已站在殿门口矗立着,脸色铁青的她,瞥了一眼龙榻中注视到自己的嬴政,她调头转身飞奔而出!
这个女人,进入殿内从来就不通报一声。这次惨了!看到她又一次决然离去,龙榻中的嬴政赶紧披衣起身,慌乱的蹬上靴子,尾随追出了殿外!
看到这一前一后的身影,徒留一屋子的太医,错愕的神情互相对望!
此时,韩凝颤抖的双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药膏……
园中
她一口气跑出了殿外,一直跑到了荷花池畔才停住了脚步。
本想来探望安抚一下嬴政的伤势……他到好!正在享受美人的陪伴,此情此景让她又一次悲痛的逃离,她无法容忍这样的生活状态,无法容忍嬴政一边宠爱着她,然后又同时去接受新欢……
“姚儿……”
听闻身后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徐姚没有回头,凝望着池塘上那盛开的朵朵荷花,她轻声问道:“你还追来做什么……”
“你心眼又小,又爱撒泼,寡人如若再不追来,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气愤的转身。“嬴政,我在你心中难道就是……”她的话语,随着她看到嬴政脸上严重的伤势时,戛然而止!
径自低头,她真不争气,原本满腔的怒意却在嬴政的伤势下软化,看着他身着单薄的衣衫,守在凉风瑟瑟的湖畔边,她竟然有些心疼与不忍!
片刻后,她改口说道:“大王应该去敷药,那位公主还在殿内等着你呢?”
“不敷了,寡人什么药都不敷了!”嬴政随意的靠在一颗大树下,无奈的表情,仰头叹道。
“你……”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在拿伤势威胁她,有时候,他也会像孩子一样的耍赖!
徐姚心中有些急,但又不知该如何言语。
斜倚着树杆,嬴政一直凝视着她……侧身站立于池畔边,她久久不曾言语,眼底间有着无穷的挣扎……
“姚儿,你过来——”
随着嬴政这声严肃的呼唤,嬴政似乎有话要说,她径自低头走了过去……
当离嬴政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她突然被嬴政长臂一拉,拉进了怀内……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扑进了他怀抱,她双臂用力的拍打着,想抽身离开。
嬴政臂弯的力度把她钳制的紧紧的。
“别动……”随即伴随着的,是嬴政那几乎哀求的嗓音,这个声音缠绕在她的耳畔,像是一种蛊惑,她的内心与肢体同时都停止了挣扎。
“就这样乖乖的……别动……”
紧紧的被他环抱着,闭上眼眸,她突然很想哭,为什么她爱的这个男人是秦王,为什么他不是平凡的男子呢?
“姚儿,那位公主……把她牵出宫去或是暗中嫁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惊觉的抬眸,嬴政的眼底全是妥协与疲惫。
“寡人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真的愿意放那公主走了,她几个月的心结就这样被嬴政解去了!
“那你会恨我吗?”天下间少有的佳丽,就这样拱手送人,嬴政他会心有不甘吧!
就在这四目相对间,嬴政咬牙切齿的说着:“恨!”
突然,她的泪水又一次盈满眼眶。难道她在强迫他?
“你这女人都快把寡人给逼疯了,寡人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招惹上了你——”嬴政在心中自嘲着,在某些方面,他活的连平常百姓都不如,哪里还像个大王!
随着嬴政的那最后一句,如此清晰的表达……她心中百转千回,原来嬴政他所指的……是那一份多年来恒久未变的情,那份情浓的让他们互相灼伤!她突然意识到,嬴政这样霸道又专权的男人,如果他的爱不在了,他只会狠心的离去,又怎会摆出无辜的眼神,花费心神的去讨巧自己呢?
终究是一种女人的嫉妒,还有生产完孩子后的抑郁情绪,它们交织在一起,就像着了魔一样,迷惑了自己的双眼,迷惑了自己那颗不自信的心!
还好,当她醒悟的时候,这个男人宽容的臂弯,并没有弃她而去!
瞬间,她紧抱住嬴政的腰身,埋在他胸前,泪水哗啦啦的流着……释放着心中所有的不适与猜忌,淋漓尽致的痛哭一场。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她的抽泣声慢慢停止,嬴政才轻拍着她的后背,讥笑的问道:“哭好了?”
“嗯……”她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泪眼。
“你看你……哪像是做了娘亲的人,还和珍儿一样……”嬴政低头扯了扯自己的王袍,全是她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笑叹道:“寡人的这身衣裳被你弄得好脏!”
满怀着歉意,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抚摸上嬴政的脸颊……
“哎呦——”一声,嬴政皱了皱眉。
冒失的她,又碰上了嬴政的伤口。看着这处处肿胀的水疱,她突然想起,方才那个宫女告诉她的偏方。
“嬴政,我来帮你治吧!”
嬴政两眼冒光,诧异的看着她。
她示意嬴政俯身低头,她的唇就这样附上了他脸上某一处的浓疮,反复的吸允着,将那些毒素深深的吸出,然后伴随着自己的唾液吐出。
她的动作,这样反复几次后,嬴政突然把她横抱起来。
“政,你做什么!”她惊诧道。
嬴政嘴角扬起邪魅的笑容,“回到榻上,寡人让你慢慢的治……”
捶打着他的胸膛,“你应该清心寡欲!”
……
远远的看着,看着荷花池畔,他与她的亲昵……韩凝的内心,早已不再是曾经的羡慕,而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无奈!此生,为什么要让她遇上嬴政,既然要遇上,又为何如此之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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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十九年,秦利用赵国发生大地震和大灾荒的机会,派大将军王翦领兵攻赵,双方相持了一年。就在相持不下的紧要关头,秦国使出杀手锏——离间计。用重金收买了赵国的宠臣,挑拨抗秦将领有谋反之心,赵王轻信谣言,错误处死了那些忠心耿耿的赵将。
收到密函的秦国,朝野振奋不已!此时的赵国,就如同无人之境,令人垂涎三尺!此次举兵北伐,秦王嬴政也准备御驾亲征……
祈年宫的偏殿内,徐姚一直在走神。嬴政此去伐赵,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曾经劝言过他……为何总要亲自出征?每次他的回答即坚决又凛然,徐姚内心知道,嬴政仿佛就是那老天赋予了神圣使命的使者,他这一生都要为统一大业而战,而活!
“夫人,韩凝公主在殿外求见——”
韩凝?徐姚惊讶的起身,她与韩凝没打过什么交道,为什么韩凝会突然来找她呢?
“请公主进来吧!”徐姚轻声吩咐着。
她不是圣人,对这位公主的来访,徐姚还是提着一份警觉之心。
顺着殿门的方向望去,韩凝尾随在宦官的身后,只见她频频低头拭泪,神情沮丧。
一进殿门,韩凝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发髻凌乱的她朝徐姚凄声哭诉:“姚姐姐,你救救我吧!——”
惊见这副阵势,徐姚一时恍不过神来。
“公主,你这是……”
“适才听闻,大王……要将我许配给王翦将军的儿子……韩凝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大王要把我这样赶出宫去!姚姐姐……在这宫里,大王最听你的话了,你就帮帮韩凝,劝劝大王吧!……韩凝宁死也不能再嫁啊!”
面对韩凝这突如其来的求助,徐姚心中有愧疚,但也极为矛盾!如果说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那无疑就是她自己了。只是没想到嬴政动作这么快,居然要把她许给王翦的儿子;在王翦将军的诸位成年儿子中,各各都是花花公子,臭名远播的,韩凝若是嫁去,实在是……糟蹋了!
“公主,你还是快快起来吧!我受不起啊!”
她正欲上前搀扶起那个梨花带泪的韩凝,可是韩凝执意不肯起身。
“若是公主看不中这桩婚事,那我去请求大王再给你赐一门更好的亲事吧!”她心中也觉得这门亲事太草率,以韩凝的条件,怎么也得配个好男人啊!
韩凝几乎绝望的眼神看向她,“姚姐姐……韩凝自小就受到娘亲的教诲,女子嫁夫从夫,尊夫守德。如今大王还健在,韩凝没有再行改嫁的道理啊!”
“可是……做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并不幸福啊!大王他……也是为了你好啊!”
听闻徐姚的语气,她似乎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颤抖着身子,韩凝止住了抽泣,深吸一口气后,她言语坚定的说着:“昔日父王将我献给大秦之主,天下人尽皆知。父王是真心臣服于大秦,也希望秦王能重视昔日韩国的黎民百姓……可如今,秦王又要将韩凝赐给大臣之子,那我父王的颜面何存,亡国之痛已经摧残着我的父王,韩凝如若再让年迈的父王,遭受此等羞辱,那韩凝不如自行了断……”
话音一落,她突然起身,奋力的朝大殿中的柱子上撞去……
顿时,徐姚被吓得魂飞魄散,还好旁边的奴婢拉扯的及时,但韩凝的上额,还是撞出了大片紫青的淤积。
好一个刚烈的女子啊!徐姚是发自内心的震憾!抛开‘共侍一夫’这样的利益冲突;无疑,徐姚是欣赏韩凝的,从某些方面来说,她也同情着韩凝的命运!
低头一叹,罢了!……罢了!……看到这悲壮的场景,她已经无法狠下心,去做一个刽子手!这个年代的女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女人又何苦再为难女人呢?
经过一番思量,徐姚的确也没有想到合适的配婚人选,此事韩凝反应又如此激烈,还是缓一缓,以后再慢慢开导她吧……徐姚诚恳的走上前去,拉上了韩凝的手,轻声安抚道:“我去求求大王,让他收回承命吧!”……
御书房
秦王即将御驾亲征,内阁大臣们全都静坐在御书房内,听候秦王宣读出征期间的代政事宜。
赵高瞧见以李斯为首的几位议事大臣步出了殿外……他赶紧低头进入了殿内。
“大王……”
见赵高进来,嬴政关切的询问道:“明日出征之事,你可都备好?”此次赵高也将随同嬴政一起出征,专职负责战报公文的汇总。
“大王请放心,奴臣均已准备妥当——”
嬴政径自点了点头,赵高办事,他一向都很放心。
片刻后,瞧见赵高仍然矗立着不走,“你还有何事?——”
“……大王……刚才韩凝公主听闻那门亲事,言行过于激动,奴臣怕她想不开,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啊!”赵高奉命前去告知韩凝,却遭到韩凝的直言回绝。
“大胆……”嬴政愤怒的拍打着案桌,“寡人把她指给王翦将军府上,她还有何不满意的,此事由不得她!”负手而立,嬴政扬声命令道:“赵高——命王贲今日就来领人!”
“且慢——”一声清亮的女音从殿门外传来。
嬴政斜睨了一眼径自走进殿内的徐姚,“你怎么来了?”
“大王,韩凝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吧,千万不要让她嫁到王将军家啊……”她言语激动的说了一大串,诋毁着王翦将军的几位儿子。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不会说话。王翦一家在秦国,地位可是德高望重的!听闻她这一派胡言乱语,嬴政赶紧屏退了赵高。
看到赵高走后,她悄悄上前拉扯了一下嬴政的衣袖,“政,不要让韩凝嫁过去,我想日后……给她物色个好人选!”
嬴政侧过头去,俯身而坐。这女人,他真的搞不懂了,前些日子不停的为这事闹腾,现在好不容易依了她,她居然又改口了!
瞧见他不理睬自己,徐姚故意的推了推嬴政。
许久后,嬴政一声长叹,为何在徐姚面前,妥协的那一方往往总是自己。“这事……寡人再也不管了!”
满意的抿嘴而笑,她撒娇言道:“是啊,大王明日就要出征了,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交由姚儿去办吧!”
抬手轻点她的俏鼻,“你呀……你要做的事情多了,寡人不在朝这段期间,这后宫里的事情,你不懂的就要去学,多和那些总管们商议……若是遇上难事,你也可以去请教李斯……”
听嬴政这口气,他又在给自己安排任务了。“你放心把后宫交由我打理?”
他皱了皱眉,“你就不能为寡人出点力,分担一下吗?”
“大王难道就不怕……回来之后,这后宫里的女人全没了!”
她的话,惹的嬴政哭笑不得,“姚儿,即便是那样,那也是你的本事啊!”
一股绵绵的甜意自心底升起,他们相似而笑。
明日,即将分离,她终究还是不舍的问道:“政,今晚……你会过来吗?”
拥搂着她,嬴政眼底有着犹豫与思索。“今晚还有很多政务,等着寡人去处理啊!”
的确,这是他最忙的时刻!徐姚体谅的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再次凝望向他。
“明日出征,我想去送你!”
嬴政突然收起了笑意,神色郑重的言道:“我大秦将士三十万,如果出征前都拖家带口的一一道别,那这场仗还怎么打!寡人一国之君,更应以身作则……”
“我知道,你别说了……”她抬手捂住了嬴政的唇,她不会去送他的,那样只会让嬴政在众人面前,很没有面子。
感受到她此刻的失落,嬴政伸手抚平了她紧锁的眉心。
一头扑进他怀里,她舍不得嬴政走,但她也深刻的知道,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她留不住他,他是属于大秦的,属于天下的……
缓缓的放开这个怀抱,徐姚黯然的步出殿外。
“姚儿,要好好照顾自己……”身后的男人终究还是不放心她。
收拾起自己离别的惆怅,徐姚不想再让嬴政担心与牵绊,做他的女人就应该坚强一点……转瞬间,她回眸展颜露出了期许的笑容,“政,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珍儿,苏儿……还有你那庞大的后宫!这一战,你一定会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的!”
也许这句话,才是嬴政此时最爱听的!终于,嬴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续回到了他的案桌旁……
翌日
秦三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士气高昂!在鸣鸣号角声下,军车战马纵横,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北伐的征途。
这样的场面,嬴政不希望她去送行,她也只能在高高的阁楼上眺望,朝着那尘土飞扬的方向,她默默的祷告,希望嬴政早日平安归来……
站在原地矗立了许久,对于身后人的靠近,徐姚没有察觉。阁楼上同时站立着两个女人,她们都没有送行的权利,但她们却有着同样的心情……
“姚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番外!Сhā播番外!
番外-蒙恬篇
(一)
穿过凌乱的战场,到处是断箭和残肢,哀叫声刺破了耳膜,显得尖锐又刺耳。但是对于这些,蒙恬都无心理会,他只想尽快赶到……近在眼前的秦王车辇,掀开那绣着龙凤的车帘,惊见一个穿着宦官服饰的男子,背部中箭,早已俯首埋于车中。蒙恬的心总算是安定了,看来大王和姚儿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因为秦王身边的宦官就只有赵高。蒙恬暗示身边的侍卫上车,看看赵高是否还有生机,自己便向着别处而去。的确,以王的智慧,怎么还有可能在车中。现在最紧要的是,快点找到下落不明的王。
蒙恬还没有走开几步,就听见车辇里侍卫们的惊叫声。
“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慌张?”蒙恬皱了皱眉。
侍卫侧过身,让蒙恬能清晰的看到车上昏迷的男子。当蒙恬看清男子的长相,并不是一脸鼠相的赵高时,蒙恬颤抖的双手接近这男子的鼻翼处,他还有气息!
“快!马上拉辆普通的马车,带上他,马上回宫。”神情慌张的蒙恬环抱着车上的男子,紧张的对侍卫命令着。
将嬴政安置在普通的马车内,蒙恬的眼睛再一次扫过这个凌乱的战场,确定姚儿并没有出现,他也尾随着那个侍卫的马车匆匆离去。
古道上,一匹孤零零的白马,昂首望着前方。许久,打扫战场的人终于发现了它,也随带把它牵走了。如果这个时候蒙恬尚未离去,或许就能细心的发现,在马匹的脚下,有一支珠钗,精致而又典雅。
(二)
秦宫密室,蒙恬安静的独坐一隅,陪同之人尚有李斯。秦王嬴政除去眼中的疲倦和脸色的惨白,依然是英姿飒爽,眼睛一闭一合间尽是凌厉的锋芒。
从蒙恬进来后,他就一直低头,不停的书写着信帛……突然,嬴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沉的问道:“李斯,前些天寡人交待的事情,可有眉目?”
李斯必恭必敬的回道:“经过多方的查寻,最后从一个铁铺查出,箭被赵国买走。”
“好个赵国啊。”嬴政又重新拿起放下的御笔,开始埋头写着。众人都安静的侯着,他们对于王的想法,多少都能猜测到,也就不是很心急了。
大概过了半刻钟,嬴政重新放下笔墨,案桌上列有五封写好的信,至于信的内容,谁也不清楚,但也能猜出一二。
“李斯,你可知道这些信要发往何处?”秦王扬眉问道。
李斯不疾不徐的站立起身,镇静的上前接过秦王手中的信简。恭敬的道:“三日后,这些信……便能到达它们所要到的地方。”
秦王见李斯系信而去,随手从右边一个暗格中抽出一面黑色的令牌,对一边恭候着的蒙恬道:“蒙将军,尔等带上寡人之兵符,从关西调兵三十万,五日后,寡人定然亲自伐赵。”
“是,末将遵命——”
(三)
当月,秦出兵赵国,由秦王嬴政亲自领兵,以风火雷鸣般的手段,整整七日,就顺利的控制了整个邯郸城外围,而赵国周边的联合国,却一个也不敢动一卒一兵前来解围。
秦王嬴政坐于临时的帅府中,见蒙恬从外面而来,不由一扫多日来的疲惫,神情激动的问道:“蒙恬,可有她的消息?”
多日的征战,蒙恬也是一脸的疲倦,听见秦王的问题,他更是神情恍惚的摇头。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寡人挖出来。”
“所有的办法都想过了,该找的地方,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就是没有她的消息啊。”她好象就凭空消失一般。
“是吗?赵人既然如此有骨气,就别怪寡人心狠了……”
“蒙将军,传寡人之令,如若三日内赵国再不交人,大军进发,血洗邯郸!——”
“屠城?”蒙恬似乎想不到,嬴政会发出如此的命令,一时反映不过来,他惊叫着从椅上弹跳而起,失声问道。“大王……”
“我的姚儿……”当蒙恬听见嬴政这句如同是自言自语的回答后,他似乎看见了,嬴政那双疲惫的眼睛,蕴含点点泪光。
此时,蒙恬再也没有说什么,便领命而去。
挺拔着腰干,蒙恬对着门口待命的传令兵,厉声道:“屠城。”
三日后,夕阳染红了整座赵国的王城。
(四)
从赵撤兵回来,已经有数月了,而那个该死的女人,依然是毫无音讯。
王宫中,大王的脾气越发暴躁,仿佛没有人能够靠近。
而咸阳城中,某一个人的生活却如白驹过隙。这些天,蒙恬关照酒搂的次数越来越多。似乎是心中有一把火在烧,不喝酒不舒坦;似乎是心中有愧,如果不是那天自己粗心大意,先行带兵回去,也许还能发现姚儿,不会让敌人有机可趁。
伊人今在何处?她好比落花……难以探寻!
长夜的半空中挂着月亮的斜影,夜露渐凉,秋蝉零乱的噪鸣声,承载着他无限的思念。依旧如同是往日一样,蒙恬喝得醉熏熏的才从‘客来酒家’出来。
一路左摇右摆的朝蒙府走去。刚好侧身转过,就和迎面而来的柔弱身影撞在了一起。蒙恬还没有来得及反映,女人的哀叫声就已经传入他耳中。
蒙恬看着地上凤眼含泪的白衣女子道:“你,你为何要撞我啊!”
“我……”女子尚未开口,泪就掉了一大串。
这个时候,蒙恬的酒,似乎也醒的差不多了。见这个时令,已经到了秋末,霜露极重,加上已是深夜,街上的石板路上异常寒冷着。
蒙恬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轻声细手搀扶起地上的女子问道:“这夜深了,尔一孤身女子,为何还漂流在外呢?”
“公子……我……我要回家,快告诉我怎么走,快……”女子抬起模糊的泪眼看着蒙恬,似乎是看见了救命符,不由反过来,紧抓着蒙恬的衣袖不放。
蒙恬在这一刻,似乎永远的停留了,那清爽的声音,无助的眼神,惊慌失措的心绪。就在那美丽的骊山脚下,曾经也有一个不认识归途的女人,如此的要求过……
(五)
婉转的莺啼声传到枕畔,鲜花的香气飘进帘间。
“姑娘,你醒了!——”一位奴婢守侯在她的榻旁。
她半撑起身,看着这华丽典雅的房屋,“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蒙府啊,是二公子把你带回来的!”奴婢打探的目光,让她移开了眼眸。她怎么被一个男人带回家了呢?真是糟糕透顶了!
女子随即掀起被褥,慌忙的下床,奴婢见状赶紧追问,“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要离开这里!”
“可是……姑娘身体很虚,你还没有喝药啊!”
那女人直接跨出了屋外,刚刚来到园中,就撞见了昨晚的那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