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
曙光在远处微微发白,雾霭朦朦,视线被压缩在小小的空间内,四面见不到大陆的身影,然而我们的眼光仍在焦急地搜寻着大洋西南的海面。
这时候,海潮几乎完全退去,船缘下水深不过六尺,底舱最深吃水大约十五尺。突兀的礁石七零八落地露出了水面,从水中礁石的颜色看来,这块礁岛由玄武岩构成。大臣号怎么会深入到礁岛中来的呢?只有硕大无朋的巨浪才能把它送往这里,难怪船在触礁前的瞬间我曾有过腾空而起的感觉。我看了看船边的礁石,心想怎样才能把船重新拖回水中呢?它俯首撅尾地呆在那儿,令人难以在甲板上行走。此外,随着海平面的降低,船会向左舷倾斜。
有阵子,罗伯特·卡尔蒂斯生怕它会翻进浅海中。不过,它最后还是稳住了,不再继续往左倾斜,我们不必再为此担忧了。
早晨6点钟,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断掉的后桅杆被海浪卷回来砸在大臣号的腰上;与此同时传来了一阵呼救声,有人在呼喊罗伯特·卡尔蒂斯的名字。
我们朝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趁着熹微的晨光,发现有一个人死死抱着桅杆——是西拉斯·亨特利,他借着桅杆的浮力奇迹般地漂了回来。
罗伯特·卡尔蒂斯冒着生命危险扑向大海,把前任船长救上了船。西拉斯·亨特利却没说一句话,独自在尾楼后面的角落里坐下。这人已心灰意懒,万念俱灰。
大家顶着狂风恶浪,终于把后桅牢牢地栓在船上,使它不再在船腰上碰来碰去,日后说不定这堆废物还会派上什么用场。
现在天已放亮,晓雾正在渐渐消散。方圆三海里之外的海域也能看得真切清楚,可是人们顾盼的海岸却渺无寸影。这块礁石蜿蜒的廓缘大约有一海里长。北边有一块酷似小岛的岩崖耸立在海面上,峭石嶙嶙。这是由重叠错落的散岩聚成的礁岛,它与大臣号搁浅地点相距二百多法寻①,高达五十尺,因此满潮时,海水也没不过它的峰顶。浅水区窄窄的礁石相互串连,构成一条天然小径,只要我们愿意,去小岛不成问题。
远方,海水的颜色还是那么阴沉晦瞑。那边,还是一片深水沧海;那边,礁岩早已没去了踪影。
船的状况令人沮丧,这片礁岛与陆地无缘令人深忧。
现在是早晨7点,雾气散尽,天空明净。从大臣号上四处远望,晴空万里,天波无间,海水尽吞苍穹。
罗伯特·卡尔蒂斯一动也不动地观望着洋面,目光老向西方寻视。我和勒杜拉尔挨肩而立,对他鉴貌辨色,心里清楚他此时脑子里在想什么。由于船在百慕大群岛海域遭遇风暴后就一直随风向南行驶,他原以为该靠近海岸了,可眼下连大陆的影子也没发现,这使他大惑不解。
罗伯特·卡尔蒂斯离开了尾楼,顺着舷墙来到桅杆的侧支索下,随即爬上绳梯,攀到桅杆中部,抓住侧支索,翻过横桁,上到顶桅的最高处,他从那儿仔细向远海观望了好几分钟,然后顺着后支索滑到甲板上,来到我们身旁。
①法寻:古长度单位,约合1.624米——译者注。
从我们关注的目光中,他读出了大伙心中的问题。
“没发现大陆。”他冷静地说。
科尔先生凑了上来,气急败坏地问:
“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先生?”“我也不清楚,先生。”罗伯特·卡尔蒂斯回答。
“您应该清楚!”这位石油商态度蛮横地说。
“是啊,可我真不清楚。”罗伯特·卡尔蒂斯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那好,”科尔先生接着说,“您得明白,我可不想没完没了地呆在这条鬼船上,我叫您马上把船开走!”罗伯特·卡尔蒂斯万般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向我和勒杜拉尔先生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