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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夜,漆黑如徽墨,浓稠得化不开。

凉风习习,撩拨得树叶飒飒作响。

山谷中时而传来夜枭哀凉凄惶的喋叫,恍若鬼魅的哭号,声声刺耳、惑人心弦。

不远处,遮天蔽日的密匝枝叶间,晃动着猫头鹰诡异­阴­冷的瞳子,令他有种正被那长着尖喙利爪的嗜血猛禽,贪婪窥视的错觉。

脚下,是或许已经存活了上千年的苔藓,因为没有被阳光抚慰过,湿滑糜烂,散发出腐败潮湿的霉味。身畔,草茎上滚动着颗颗莹润的露珠,稍稍触动,就瑟瑟滑落,打湿了裤脚。

暗夜,把这白日里繁花似锦、鸟鸣啾啾的幽谷,幻化成鬼影憧憧的­阴­森之地。葱郁的树木、翠绿的藤蔓和娇艳的花朵,都被扭曲成异常诡异可怖的姿态。

他手执一盏未曾点燃的灯,静静站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勾起­唇­角,绽开抹慵懒的笑意,缓缓从舒云袖中探出手来,屈指轻弹,乍起的碧绿­色­火苗落到灯芯上。

笼着雪霁茜纱的琉璃盏瞬间亮起来,一簇碧绿莹莹的火,一捧幽幽静静的柔光。

刹那撕裂夜的帷幕,映着他疏淡的眉眼,并不见得多么漂亮,但眼眸流转间,风情无限。

他面前,是个不大的湖,湖水仿佛浸染了灯火的绿意,在夜­色­中闪烁着粼粼绿光,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硕大翡翠。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子淡雅清幽的香气,他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了。

他似乎没有留意到,在他头顶的树­干­上,盘桓着一条足有儿臂粗、通体黑白棋盘格子状的斑纹蛇,正兴奋地盯着他,奇特的是,它的下颚是肖似刀尖的尖锐钝角。

它的名字叫——趺吻蝮,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蛇之一红颜刻骨,总裁画地为牢。

一滴涎水足以药死十头大象,连最坚硬的金刚石都能轻易被腐蚀穿透。

此时,趺吻蝮呲着两颗寒光闪闪的锋利尖牙,贪婪地盯着视线里的猎物,不停吞吐着血红­色­的信子,嘴角的涎水慢慢滑落……

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落在男子束发的白­色­缎带上、落在他乌黑的发间。

趺吻蝮几乎要笑起来,它马上能吃到夜宵了,要知道,它已经饿了很久。

可是,可是,趺吻蝮重重打了个哆嗦,猛地瞪大惊恐莫名的眼睛,男子完全没有反应,甚至,它落下去的涎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在发带上留下来,好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刹那的惊慌后,趺吻蝮迅速蹿入枝叶中,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它从未遇到过这样可怕的敌人,当然立刻逃走。其实它是很聪明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活到好几百岁。

男子根本没在意它的去留,只专注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

“亏你是天界上仙,居然连条趺吻蝮都不忍心杀死。”近乎嘲弄的话语突然自湖底传来。

“世间万物皆有它的生存法则,趺吻蝮也不例外,我又何苦徒增杀孽?”男子懒懒恹恹地笑着。

声音飘渺清爽,如泉水叮咚,在恹恹夜风中柔柔展开,余音袅袅,琉璃盏也似随声而动,碧绿­色­的火苗摇摇曳曳、飘飘忽忽。

“你放了它,它又会造多少杀孽?”湖底的声音不赞成地哼道。

“圣人不仁,乃滋养万物。弱­肉­强食,本来也是天道。”男子语气依然绵软轻慢,似乎漫不经心。

“不懂你在说什么。”湖底的声音抱怨。

“你当然不会懂,你只是……”男子顿住,轻笑,“怎么会懂呢?”

湖底的声音陡然嗔怒:“你在嘲笑我吗?”

“不是的,”男子摇头,“有时候,不懂反而是种单纯的快乐,我但愿你永远都不懂天理法则、不懂陈规定例……什么都不要懂。”

片刻的静默后,湖底再次传来说话声:“我是不懂,我只是在时时刻刻想着……”

男子静静等着那声音说下去。

“想着怎样杀死你,把你拖进这蒂莲湖底,让你永远陪着我!”

男子没有吭声,只是依然懒洋洋地、宠溺地望着湖面微笑。

“不如,你就下来陪我吧。”话音刚落,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突然从水中探出,迅速向他伸过来。

手背上绘着朵嫣红如血的莲花,含凝欲滴,在黯淡的灯光下折­射­出妖冶的流光。

探出的手臂竟长达七八丈,轻易擒住男子执灯的手腕,牢牢抓住,执拗地往水里拖,“来吧,鱼和虾的追逐我看了几千年,早就看腻了,你下来陪我玩!”

男子怔怔看钳制自己的那只手,很漂亮,白皙、纤细、修长、骨节匀称,手背上的血莲花栩栩如生,像跳动的火焰,只是掌心冰凉冰凉,冷得骇人,死蛇般缠在自己手腕上……

他慢慢地,慢慢地弯起眉眼,细细地笑了:“好……”

第2章 一601寝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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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析!叶析!醒醒!迟到了!”有人在摇他,摇得很用力,叶析茫茫然睁开眼睛,瞪了面前的人几秒钟,才认出他——俞允,他的室友兼认识十几年的死党。

不远处,已经整装待发的四个男孩子,则是他们另外几位室友,因为等得不耐烦,纷纷用嗔怨的眼神斜睇着他。

叶析不好意思地抓头:“我一看书就犯困……”

俞允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六岁时就知道了,看书就犯困,睡着就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简直比看漫画还­精­彩!”

一个已经站在门口,身材高大、外形俊美的男孩子不快地催促道:“你俩别啰嗦了,动作快点!晚会早都开始了!”

他身后长得斯斯文文、戴副无框眼镜的少年则笑道:“你急什么,只要你和骆柯没到场,就不会有□□。”

“那倒是,”身材高大的男孩子自信满满地笑,回头勾住他颈子,涎着脸问他,“你说我和骆柯哪个更受欢迎?”

戴眼镜的少年推推镜架,嗤笑着摇头不语。

另一个斜倚着床柱、神态懒懒恹恹的柔美少年则微微笑:“夏宇,你可以更自恋”

他对面,长着一双乌溜溜黑眼珠的男孩子细声细气地说:“骆哥、宇哥,你们两个都很受欢迎,真的很难分高低。”

懒得听他们胡扯,叶析赶紧把摊在胸口的《现代企业管理》扔到一边,挠挠乱糟糟的头发,翻身跳下床。

“你不换衣服啊?”俞允打量他滚得皱巴巴的蓝白相间条纹t恤和判裤。

“­干­嘛换衣服?我又不想去招蜂引蝶。”叶析白他一眼。

俞允无奈地摇头。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七点,经济管理系、法学系和医学系在校礼堂开晚会,美其名曰联谊,孤男寡女们都兴奋不已,抱着相亲的心思,希望藉此摆脱单身生涯。

叶析对舞会没兴趣,对谈恋爱也没兴趣,纯粹瞎凑热闹。

哦,忘了介绍,这里是声名显赫的b大,叶析是经管系的菜鸟一只。

不过,能进入b大,并且就读最好的专业,并不表示他是多么优秀的学生。

从小到大,他的成绩一直在及格在线下徘徊,令给他补习的诸多位名师无地自容,恨不得­干­脆以死谢罪。

高考成绩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之所以能进入这所全国最好的学校,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好爸爸。当然,在这所学校,清楚他身世的,只有俞允,在其他同学眼里,叶析就是个家境普通、外貌普通,毫无惹眼之处的普通学生。

他住在男生二号公寓六楼的603寝室,标准的六人间。

此时,那个走在最前面,梳着板寸、戴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就是寝室长晋鹏,比其他室友高一届,现任学生会副会长,是那种典型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资优生。

而亲亲热热揽着晋鹏脖子、半挂在他身上的高大帅气男孩,是寝室的老二夏宇,因为惹眼的外形,走到哪里都是道颇为引人瞩目的靓丽风景,是公认的法学系校草。

开学没多长时间,收情书已经收到手软,妒忌得一票男生眼睛发绿,恨不得­干­脆把他人道毁灭……非常凑巧,他和晋鹏也是对竹小马,因为晋鹏的缘故,心甘情愿做了吃力不讨好的学生会­干­事。

叶析和俞允入校时,某位领导特意打招呼关照,才能同系、同寝室,夏宇和晋鹏,就只能说运气相当不错。

走在他们后边、神情懒懒洋洋的骆柯,是新生中的另一株校草,和夏宇的阳光明朗截然不同,他是时下流行的­阴­柔型美少年。

纤眉凤目,明瞳皓齿,腰细腿长,肌肤白皙细腻犹如骨瓷,整个人淡雅秀致近乎魅惑,一个男生长成这样,简直就是——妖孽,纯粹的妖孽。

比起夏宇,他招蜂引蝶的本事有过之而毫无不及,并且毫无节­操­,对美女的投怀送抱,向来来者不拒,这家伙外貌和­性­格严重不成正比,属于超级自恋、目空一切,张嘴就能把人气死的那种人。

“回去­干­嘛?”叶析扬起半边眉毛,反诘。

“你从开学就没回去……”俞允踯躅,他父亲俞子鹏是叶析父亲的司机兼保镖,他和叶析打小就认识,所以很清楚叶析家的事。

“……”

第3章 一601寝室(2)

“还是回吧,”俞允温声说,“俩父子哪有隔夜仇?”

叶析低垂眉睫,没吭声。

“难道你还在因为夫人的事怪他?”话一出口,俞允就后悔了,悄悄打量他脸­色­,叶析的眼眸被额发挡住,看不清楚表情,俞允歉然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夫人。”

叶析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好道歉的?”

“叶析……”

“快走啦,他们都走远了。”打断他的话,叶析加快步子,俞允知道他不愿意提起父亲,只好暗自叹气。

一行人走进一楼礼堂时,晚会果然已经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一个穿水粉­色­吊带百褶衫、靛青蓝低腰判裤的女生正摇头晃脑地敲架子鼓,飘逸的长发随着鼓点甩摆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漂亮的流云飞瀑。

夏宇和骆柯同时出现,登时引来蜜蜂蝴蝶无数,很快被人拉走。

难得有机会和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近距离接触,俞允也春心萌动,拖着姜凯瑞四处寻找搭讪的目标。

不屑跟他们一起胡闹,叶析坐在角落里,捧着杯可乐慢慢喝。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架子鼓结束后,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跳上去,合唱周董的歌,可惜配合得毫无默契,本来有点伤感的歌竟被他们演绎成搞笑歌曲,一时间,尖叫、呐喊、口哨声此起彼伏。

叶析听那群简直是在比赛跑调的男生临场发挥、作词谱曲,把合唱变成了n重唱,笑得差点呛到,眼前骤然一暗,视线突然被人挡住:“叶析。”

叶析愕然抬眼,是中学时和他同班的罗雅,现在也是b大的学生,当然,人家是凭实力考进来的,和他远远不是一个级别的,他纳闷地问,“有事吗?”

罗雅秀丽的脸庞映着室内乍明乍暗的频闪灯光,隐约有些可疑的暗红,呐呐:“叶析,待会儿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叶析呆了两秒钟,才说,“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东方好莱坞。”

罗雅低垂颈子,看不清楚表情,嗫动着嘴­唇­:“我,我可以教你的。”

叶析彻底愣住。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她不安地踯躅,“我……”

叶析是真的骇到了,心里开始发毛,不会吧……不会是他想到的那个意思吧,他自认连吸引毛毛虫的本钱都没有,居然还能引来只品种优良的蝴蝶——这也实在太扯了。

周围的喧闹声沸反盈天,反而没有人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象是鼓足勇气,罗雅抬起头,翦水熠熠的瞳子落在叶析脸上:“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叶析­干­笑:“我们当然是朋友。”

“你知道我的意思,”罗雅低声说,“高三那年,我曾经托俞允带过信给你……”

“……”叶析不知道该答什么了,总不能说他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扔进垃圾桶了吧。

“我知道你一直没交女朋友……”罗雅继续说。

叶析皱眉琢磨着要怎么既不打击她的自尊心,又­干­脆明了地拒绝。

“叶析,”身后突然传来懒洋洋的熟悉声音,来人亲昵地扯扯他手臂,“出来,有事跟你说。”

叶析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站起来,冲罗雅摆摆手:“对不起,改天再聊。”

装作没看到罗雅黯然的眼神,骆柯冲她含笑点头,拽着叶析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楼上有个不大的露台,大家都聚在下面的礼堂里寻欢作乐,这里反而显得特别僻静。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密密匝匝的云层,压得很低,凉爽的和风中飘来栀子花馥郁的馨香。

“什么事啊?”叶析眯眼,惬意地深吸口气。

“救你的场,懂不?”骆柯好笑他的迟钝,慢悠悠踱到栏杆旁,斜倚着向外眺望。

即使是以同­性­的眼光来看,叶析也不得不承认,骆柯实在漂亮得过分,他是个秀雅­精­致的男生,迎风而立的姿态相当养眼,让人不知不觉就胶着视线。

倚在他旁边,叶析看着不停翻涌着乌云的夜空,嘀咕:“好像要下雨。”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骆柯抬起手搭在叶析肩上,笑了笑,“不过,天气预报准确率实在很低。”

“是呀。”叶析赞同。

骆柯顺手抓起他的一缕头发把玩,歪头问:“罗雅也算女生中的优良品种,才貌双全,据说家世也不错,换个男生被她示好,早就欣喜若狂,你怎么反而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你都听到啦?”叶析有点尴尬。

“要不然我怎么会过去救你?”骆柯好笑地说,想起叶析刚才手足无措、傻呆呆的样子,不禁莞尔。

“没办法,她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叶析叹,他凝目眺望远方的夜景,城市里纵横交错的霓虹灯蜿蜒闪烁,辉映着林立高楼的万家灯火,繁华中却分明透着股暗夜的凄清。

第4章 一603寝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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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很好奇,”骆柯低笑,“夏美人究竟看上你什么?这张脸,怎么看也没什么吸引力。”

叶析挑挑眉毛,虽然不太在乎自己的长相,但被骆柯这么坦率的嫌弃,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说也奇怪。

叶析的父亲五官周正,年届六旬还很有男子气概。叶母更是艳名远播的超级大美女,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漂亮得没天理,偏偏叶析要个头没个头,要长相没长相,掉人堆里就找不着……照他堂姐的说法,他根本就是基因变异的瑕疵品。

没留意到叶析的郁闷,骆柯突然眼睛一亮,“哇!”他兴奋地叫着,抬手往前指,“你看!”

叶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面是一片小树林,而林边秘道旁的梧桐树下,俩人正搂在一起拥吻,其中一个甚至把手伸进对方的t恤下摆里……

仔细辨别长相服装——叶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好好象是两个男生!”

骆柯毫不客气敲了他头一下:“什么‘好像’?本来就是!你­干­嘛吓成这样?没见过gay啊?”

叶析的确没见过现实版,他只在书本影视上看到过,也曾听说某某明星是gay,但那种人距离他太遥远了,根本没有真实感,尴尬地别开脸,他不好意思地咕哝:“我是第一次见到……”

“这有什么,你现在去小树林,准能逮到一堆鸳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见到表演限制级镜头的鸳鸳……”骆柯笑吟吟说。

“你见过?”叶析惊奇。

骆柯白他一眼:“我没你那么无聊,听说的不行啊?”

“哦。”

骆柯卷起叶析被风吹落额前的一缕头发,饶有兴味地问:“说起来,我从来没听你提过哪个女孩子,你交过女朋友吗?”

“我?”叶析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去打量化身成接吻鱼的那两个男生,随口应道,“没有,我对女孩子没兴趣。”

“……”骆柯沉默,细了眼睛上下左右地打量他,漂亮的双瞳黑得如同两汪深潭,幽幽发着诡异玩味的光,叶析被他盯得脊背发麻,大夏天的竟开始觉得头顶飕飕直冒冷气:“喂!怎么啦?!”

“难道你跟下面那对兄弟是同一战壕的?”骆柯歪着­唇­角,啧啧,“怪不得连罗雅那种级别的美女都不动心。”

头顶的冷气顷刻间变成青烟缭绕,叶析的回应是狠狠踹了他一脚。

骆柯漫不经心地躲开,眉眼间隐含笑意,对他的怒气丝毫不以为忤。

叶析正想踹第二脚——“骆柯,你真不够意思!”身后陡然传来呵斥声,两人不约而同回头,只见夏宇气呼呼跑过来,狠狠捶了骆柯一拳,“自己偷溜也不叫我!”

“医学系的女生又温柔又体贴,我把好机会都留给你,你不是应该对我心存感恩吗?”骆柯语气夸张,可脸上满是揶揄的笑意。

“得了吧,”夏宇白他一眼,“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开溜啊?还不是因为不喜欢摆弄过尸体的人对你上下其手……”

第5章 一603寝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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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骆柯懒懒恹恹笑着,露出编排如贝的皓齿,“摸尸体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我刚吃了块蛋挞,担心被糟蹋。”

俩人都不解地看他。

骆柯露出无限哀怨的神­色­,“有一次我跟卓小凡吃饭,刚吃了两口红油豆腐,她居然问我,红油豆腐是不是很像新开颅的人体脑组织……她还说,人的肋骨其实跟猪排也没差,内脏就更像了。

至于小孩子的胎盘,很多人都吃过吧?那本质就是人­肉­……由此可见,传说以前大灾之年,会易子而食,一定是真的……”他叹了口气,坚决地说,“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吃东西时绝不和医学系的人呆在一起……”

夏宇和叶析呆了两秒钟,狂笑不已。

“你们怎么这么没同胞爱呢?”骆柯摇头晃脑,“我是用自身的惨痛经历给你们提个醒,不感激也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

夏宇好容易才止住笑声,喘着气说:“我对卓小凡深表钦佩。”

骆柯深有感触地赞同:“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把所有客人都弄到洗手间呕吐的人的确不多,结果就是——”他喃喃,“明明是大排档,老板却狠狠宰了我一顿海鲜全餐的钱!”

“你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被宰?”夏宇不信,“那个老板最后是不是被你耍得很惨?”

“你的推测完全错误,这次我乖乖买单,什么都没做。”骆柯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可能?!”夏宇怪叫。

骆柯叹:“因为我觉得老板已经很宽容,如果换做我是老板,早用拖把把卓小凡轰出去了……嗯,其实没等我们吃完饭,整间大排档就剩我们俩,其他客人都跑了。”

叶析捂着肚子:“哎哟哟……”直叫,笑到快要脱力了。

“静一下!”骆柯突然凝神说。

叶析勉强止住笑声,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奇怪地问:“怎么啦?”

因为突然的安静,三人都听到不远处传来诡异的哭声,凄楚哀婉、声声不绝,听在耳里,仿佛谁拿着小矬子在耳根挫,磨得难受。

叶析屏息细听,猜度:“好像是婴儿……”

第6章 一603寝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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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怎么可能有婴儿?”骆柯反驳。

被他这么一说,叶析心里也惊疑不定,循着声音望过去——刚才接吻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梧桐树下是枝繁叶茂的灌木丛,由于光线的角度,只能看到模糊成暗黑的一团团,在渐渐大起来的夜风中飒飒摇摆,空气中回荡着一声接一声的哀哀哭泣,他突然感到鬼气森森,毛骨悚然。

“我听说……”叶析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又­干­又涩,“有个师姐,因为被恋人抛弃,就吊死在那棵梧桐树下……”

骆柯微拧起好看的眉毛,偏过脸:“你听谁说的?”

“老大。”叶析回答。

夏宇不解:“师姐自杀跟小孩子哭有什么关系?”

“师姐自杀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这下夏宇也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说:“反正我是无神论者。”

“那你不妨下。”骆柯­阴­­阴­地笑。

“我不相信有鬼,”夏宇理所当然地说,“可我懒得走下去。”

叶析鄙夷地哼了一声。

这时,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漆黑夜空中,犹如妖兽猛地呲出刀锋般森冷的獠牙,接着,云层深处,传来闷雷翻滚的嘶吼。

叶析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看向骆柯,他的神情依然懒懒恹恹,幽深的瞳子毫无异样,微微上扬的­唇­角噙着轻佻的笑意,叶析绷紧的心突然松懈下来,不怕了。

骆柯随时随地都透着股近乎轻狂的自信,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会难倒他,也没有什么是他无法解决的,虽然常常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可恶”,但其实叶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骆柯泰然自若的神情,令他有种特别心安的效用。

一只黑­色­的小动物突然自灌木丛中跃出来,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

叶析悻然:“原来……是只猫。”

夏宇得意地说:“我就说根本没鬼嘛。”

“听说黑猫很邪的,”叶析不服气地说,“遇到它兴许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不是这么迷信吧?”夏宇嗤笑,突然来了兴致,“不如我们来讲鬼故事吧,这种气氛,很适合讲鬼故事啊。”

适合被吓死吧?叶析踌躇着刚想要开口拒绝,骆柯淡淡瞟他一眼,从鼻腔里哼出声懒洋洋地讥诮:“我看还是算了,吓坏小孩子就糟了。”

叶析登时气得脸颊通红:“你,你说谁害怕啦?”

骆柯似笑非笑地斜睇着他。

叶析冲口而出:“讲就讲!”话一出口,他顿时恨不得­干­脆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看到他懊恼的表情,骆柯心情大好。

完全没有留意到空气中的波涛暗涌,夏宇听到他俩都同意自己的提议,兴致勃勃地自告奋勇:“我先来,”他背靠栏杆,以极缓慢的语速说,“有三个新鬼去阎罗王那里报导,阎罗王说,你们谁死得最惨,我就先送他去轮回。于是,第一个鬼说:‘我生前是个清洁工,工作很辛苦,从早忙到晚。

一天,我正吊在一栋大厦外面擦玻璃,突然,脚一滑,失足摔了下去。

幸运的是,慌乱中我抓住十八楼阳台的栏杆。我正努力往阳台上爬。

这时候,突然有人使劲踢我的手指,我被踢了下去。

也许我命不该绝,下面竟有个帐篷恰好接住我。我正在庆幸,楼上突然掉下来个大衣柜,把我砸成了­肉­饼。’

第二个鬼说:‘我生前是经理,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

可以说事业有成、婚姻幸福,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我的心脏不太好。

有一次我出差提前回来,发现老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见到我还慌慌张张的,我断定家里有­奸­夫。

于是满屋子找,卧室没有、厨房没有、厕所也没有,到了阳台,看见有两只手吊在阳台栏杆上,正在试图往上爬,我想,他一定就是­奸­夫!

于是,我一脚把他踢下去,以为他死定了,可我往下面一看,他居然没死,被帐篷接住了。我就把衣柜扔下去,终于把他砸死了,看他被砸得扁扁的,我一时太高兴,大笑不止,谁知笑得心肌梗塞,笑死了。’

第三个鬼说:‘我是个推销员,有一天上门推销东西,那家的女主人很漂亮,她引诱我,我一时把持不住,和她正办事儿的时候,她丈夫突然回来了。

我只好躲到衣柜里,我不知道她丈夫怎么知道我躲在衣柜里,居然把衣柜从十八楼扔下去,我就这样摔死了。’”

听他用怪怪的腔调模仿不同人的声音,叶析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喂!”夏宇不满地说,“给点面子好不好?我讲的是鬼故事又不是笑话。”

“可是完全不恐怖啊。”叶析很无辜地说,夏宇被他气得彻底无语。

骆柯凝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表情淡然,不知道是没有听,还是根本不觉得有意思。

叶析清清嗓子,自信满满地说,“还是我来讲吧。”

夏宇冷哧:“好,你讲。”

“话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在那条最长最可怕的僻静公路上,一辆出租车经过,有个­妇­人在路边招手要上车……”叶析压低了嗓音,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神秘兮兮,夏宇情不自禁全神贯注聆听。

“一路上都蛮安静的,直到那­妇­人说话了:‘苹果给你,很好吃的。’

司机正好有点饿了,就接过来咬了一口。

­妇­人问:‘好吃吗?’司机说:‘好吃。’

­妇­人又回了一句:‘我生前也很喜欢吃苹果。’

司机一听,吓得紧急刹车,脸­色­惨白。”

叶析说着眼光慢慢瞟到夏宇脸上,缓缓问,“你知道她对司机又说什么吗?”

夏宇不自觉摸了摸头皮,茫然摇头,叶析眼睛笑弯成两道月牙,清清脆脆地说,“她说:‘我生完小孩以后就不喜欢吃了。’”

夏宇“切”了声,鄙夷:“你这个比我那个还无聊。”

“可是吓到你啦。”叶析得意洋洋地转头看骆柯,“轮到你讲了。”

骆柯将胳膊搭在围栏上,拖着慢悠悠的调子:“我不会讲鬼故事……”

叶析刚要出言嘲笑,他又轻轻柔柔地开口,“不过,我知道很多禁忌。”

“咦?”夏宇登时来了兴趣,“什么禁忌?”

骆柯幽深的眼瞳在夜­色­中亮晶晶的,好像散碎了附近灯光斑驳的影子,缓缓说:“譬如说,如果见到死于非命的人,千万不要说可怜或者活该之类的话,即使在心里想也不可以,要不然很容易被鬼魂缠上。

晚上零点以后不能照镜子,如果照镜子,会在里面看到某些诡异的东西,到时候一定要念咒语:‘来时来路,去时去路,走吧走吧’,东西才会离开。”

他的声音刚落下,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接着,“卡嚓嚓”炸雷响起,在这寂静幽深的夜里,正巧讲这种事情,轻易营造出意想不到的恐怖骇人效果。

叶析和夏宇都禁不住倒吸口冷气。

“嗯……还有,睡觉的时候鞋尖不能正对着自己的床,否则有些东西就会爬上床,和你一起睡,就是我们常说的鬼压床……”骆柯说到这里,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到脸上,他抬眼看了下天空,改口道,“下雨了,我们回去吧。”说着,迈开步子往回走。

夏宇正听得兴起,跑两步勾住他脖颈,催促:“继续讲继续讲。”

叶析见自己落了单,忙三两步蹿到他们前面。

骆柯饶有兴味地瞅着叶析有点惊惶的背影,又说:“晚上不可以把衣服晾在外面,如果鬼觉得你的衣服好看,它就会借去穿,顺便在衣服上留下属于它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筷子绝不能Сhā在饭碗中央,那是祭拜的模式,就好比香Сhā在香炉上,此举会招致某些东西来与你分享食物……”

叶析逃也似的加快步子,象是要把他的声音远远抛在后面。

骆柯­唇­角的笑意加深,说得更起劲,“如果你半夜里醒来听到楼上有弹珠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千万不要以为是小孩子半夜三更在玩弹珠,那是一种死灵的召唤,掉在地上的,是死人的眼珠……”

叶析猛地站住。

“怎么啦?”夏宇走到他身边,奇怪地问。

叶析一把拽住他胳膊,粗声粗气地说:“一起走。”

骆柯憋笑憋得肠子都快打结了,这么容易就吓到小孩子了,真好玩……

“喵……”一声细微的猫叫突然传来,骆柯脸上的笑容凝住,停下脚步。

叶析和夏宇没有留意到,还在往前走。

骆柯转头,循着声音望去,对面那棵梧桐树上,一只黑猫蹲坐在微微晃动、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纤细树梢,歪着头,远远望着他,冰蓝­色­瞳子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而猫脸上竟然带着嘲讽的笑意。

一只会笑的……黑猫?在嘲笑他?

骆柯轻哼,抬起手指向它遥遥一弹,一道蓝­色­火苗猝然飘过去。

黑猫吓了一跳,怨怼地尖叫着,迅速蹿下树梢,转眼就消失在视野里。

骆柯不屑地勾勾­唇­角。

叶析听到身后的猫叫,对夏宇嘀咕:“今天晚上的猫好像特别兴奋,不是进入发情期了吧?”

夏宇认真思索着回答:“我没听说夏天是猫的发情期啊。”

第7章 一603寝室(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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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情期?骆柯轻声哼笑,只怕是有的人要进入发昏期了,黑猫——的确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呢。

不过,只要不招惹到他,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那只猫,聪明的话,最好离他远一

***

彻夜狂欢的后果就是赖床。

第二天,叶析被俞允从被窝里揪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其他人也刚陆陆续续爬起来,看脸­色­比叶析还差劲,咳咳,那是因为除了叶析,他们昨晚都有“余兴节目”,玩得很晚。

简单洗漱后,几个人便去隔壁大楼内的食堂用早餐兼午餐。

骆柯凭着所向披靡的美­色­和随时分泌蜜糖的嘴巴,把管理员阿姨哄得满脸掬花盛开,成功骗得两个­鸡­腿,于是,大伙欢呼着直奔柱子后的桌子。

这里视野绝佳,方便巡视食堂内的情势,而别人想窥探他们,就不太容易了。

落座后,叶析先把俞允喜欢的红焖­鸡­丁挪到他面前,俞允也心照不宣地将糖醋鲫鱼摆在叶析眼皮底下。

骆柯瞄到他们俩的小动作,暗自好笑,扔了个­鸡­腿到闷头扒白米饭的姜凯瑞碗里:“多吃点­肉­,你都快变成竹竿了。”

姜凯瑞的父母都是下岗职工,生活费基本靠为数不多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支撑,所以他生活很俭省。

每顿饭除了咸菜就是素菜汤,刚开始时还不肯跟舍友们拼桌用餐,被叶析和夏宇恶狠狠威胁恐吓后,才加入进来,只不过每次吃饭时,还是很局促,不大好意思夹别人买的菜。

叶析不止一次想过要资助他学杂费什么的,只是怕打击小孩子的自尊心,一直没想出名正言顺的好法子。

“今天的鱼不新鲜。”叶析咕哝着,夹条鲫鱼给他,“你尝尝,比你带回来的烤鱼差远了。”

“唔。”姜凯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他每周有三天在餐馆打工,偶尔会打包剩菜回来给大家打牙祭。

夏宇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筷子飞舞,只要­肉­类全不放过,很快塞了满满的一嘴,含含糊糊说:“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个有趣的灵异游戏,晚上我们一起玩吧。”

姜凯瑞好奇地问:“什么游戏?”

“要一间有大镜子的空房间,五个人准备好打火机贴着墙壁围成圈。

在午夜时关闭所有灯光,由某个人开始沿着墙壁走,双手碰触到前面的人时,向他脖子上吹气,被吹的人也开始向前走,直到碰触到他前面的人,依次类推。

每个人被吹后,就往前走,吹前面的人,当有人感觉到脖子上被吹了两口气时,打开打火机,看向镜子,会发现多了什么……怎么样?挺有意思的吧?”

全体静默了两秒钟,消化他说的话,然后叶析­干­巴巴地说:“我听说灵异游戏不能随便玩,有时候真的会招来脏东西……”

“亏你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夏宇不屑地丢给他个大大的白眼,“受过高等教育,居然还这么迷信!”

“那又怎样?这

世上本来就有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叶析不服气地说,“小时候有个老和尚给我算命,说我魂魄不全,不该留在人世间,把我家里人吓得半死。

他还警告我,离­阴­气重的东西越远越好,像殡仪馆、墓园那种地方去都不要去!要不然,也许会死得很惨……”他说着,打了个哆嗦。

“不是吧?那种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夏宇惊讶地叫。

“才不是骗子,普惠大师是普陀山有名的高僧。”叶析反驳。

“那就是很会欺世盗名的骗子!”夏宇坚持。

骆柯摇头晃脑地感慨:“原来你少了魂魄,怪不得……”

想也知道后面没有好话,叶析顾不得和夏宇斗嘴,冷冷问他:“怪不得什么?”

“大家心照不宣啦……何必让我说出来呢?”骆柯促狭地扬扬­唇­角,摆手。

可恶!叶析气呼呼瞪他,骆柯恍若未觉般,津津有味地继续埋头吃白菜炖豆腐。

说也奇怪,这家伙明明不是佛教徒,偏偏茹素,一点­肉­类都不吃。

更奇怪的是,不吃­肉­居然还能长得高高大大、水­嫩­净白,岂不是活生生打击人呢吗?!想起这点,叶析就特别郁闷。

夏宇惦记着镜子游戏,兴致勃勃问:“谁要玩游戏?”

没人捧场,他视线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不满地抱怨,“喂!你们怎么……”

“你别胡闹!”晋鹏呵斥。

夏宇眨眨眼睛,不服气地想要说什么。

晋鹏绷起脸,瞪着他警告道,“晚上严禁擅自离开寝室,你是学生会­干­部,不能带头违反校规,玩灵异游戏更不可以,万一出事怎么办?”

“怎么可能出事?”夏宇嚷嚷,“我不相信有鬼,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好玩也不行。”晋鹏态度坚决。

夏宇垮下脸,张嘴还待争辩,骆柯放下筷子,慢悠悠说:“我劝你最好听老大的,灵异游戏的确不能随便玩。”

“哦,难得啊,”叶析挖苦他,“对老大的话向来置若罔闻的人,不就是你吗?”

骆柯云淡风轻地说:“这次不一样,要知道,我祖爷爷是鹤鸣山的道士,我们家族对鬼神之说,向来很敬畏。”

“原来你祖爷爷是道士啊!”叶析惊叹。

“是啊。”

“那……怎么会有你?”叶析笑得很诡秘。

“切,”骆柯嗤之以鼻,“说你没见识还不承认。

道教最大的两派就是天师正一道和全真道,天师正一道不但可以结婚生子,还可以吃­肉­呢,我祖爷爷就是天师正一道的嫡传。”

叶析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耻下问继续虚心求教:“那你­干­嘛不吃­肉­?”

“这个嘛……”骆柯挑了挑眼角,睫毛抖动的样子很是撩人,轻飘飘说,“你管得着吗?”

这家伙,果然可恶,叶析愤愤地戳块鱼­肉­塞嘴里,把它当成骆柯的舌头,大嚼特嚼。

被泼了冷水的夏宇不满地瞪了晋鹏一会儿,见他毫无软化迹像,只好垂头丧气地闷头吃东西,边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

叶析和俞允相视一笑,在b大,能让夏宇无能为力的人只有晋鹏,充分论证了一物自有一物降的至理名言。

第8章 二镜子游戏(1)

晚上七点多,晋鹏被宿舍管理员叫去帮忙。

如果说晋鹏是拿着金箍­棒­的猴子,夏宇毫无疑问是猪,在晋鹏面前,他向来是敢怒不敢言,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但是,只要一离开晋鹏视线,立马就会作怪。

晋鹏走了没五分钟,夏宇就“腾”地从上铺跳下来,两眼蹭蹭放光,凑到姜凯瑞身边撺掇:“凯瑞,待会儿一起玩游戏。我勘察好地形了,舞蹈教室再适合不过了。”

姜凯瑞怯怯地摇头,表示拒绝:“我害怕。”

“怕什么?”夏宇用力拍拍他肩膀,豪情万丈地说,“有哥哥罩着你,保证啥事儿都没有!”

姜凯瑞被他的熊掌打得晃了晃,苦着小脸继续摇头。

“你再摇头试试看?!”夏宇霍然沉下脸,气势汹汹。

姜凯瑞顿时哆嗦了下。

“嗯?!”夏宇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玩不玩?!你说!!到底玩不玩?!!!”

典型的霸/权主义、逼良为娼——姜凯瑞忍悲含痛地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玩。”

嗯,不要怀疑,战争时期,他一定会屈打成招,变成叛徒。

夏宇心满意足地微笑,又狠狠拍了他一爪子:“乖孩子。”

姜凯瑞小脸皱成包子,瑟缩着肩膀,那模样,简直比被黄世仁逼迫的喜儿还可怜。

解决掉他,夏宇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俞允身上:“俞允,你肯定算一个吧?”

“我对灵异游戏没兴趣,”俞允盯着手里打开的魔幻小说,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是找人玩《征途》,我可以奉陪。”

夏宇脸­色­变了又变,在原地静默几秒钟,很快换上极度谄媚的表情,甜腻腻地凑到他旁边:“明天我陪你玩《征途》,今天你先陪我玩镜子游戏好不好?”

“不好。”俞允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夏宇夸张地叫,“我都答应陪你打《征途》了,你就不肯陪我玩一次吗?俞允,你怎么忍心让人家难过,嗯——”

“嗯”的尾音绕了九曲十八弯,寝室内的空气猝然下降好几度,大家集体打冷颤。

“这样吧,”夏宇委委屈屈地,冲俞允不停地抛媚眼——如果拼命挤眼睛就算是抛媚眼的话,“你在《征途》里不是还没娶到老婆吗?我注册个女号,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给你,跟你比翼□□、斩妖除魔好不好?我们在生一堆小萝卜头……”

叶析无限同情地看向俞允——

不出他所料,一向冷静自若的俞允脸上,刹那间乌云笼罩,几秒钟后,沉稳而绝不拖泥带水地应道:“我玩!我无条件的玩!”

潜台词是,大哥,你可别吓我了,我对人妖没兴趣……

叶析在心里爆笑——算俞允识时务,如果他还敢说不玩,夏宇肯定琢磨出什么千奇百怪的新花招,继续折磨他。

为了不疯掉,他当然是痛快答应比较明智极品男漂亮女最新章节。

又解决掉一个,夏宇探照灯似的目光刷刷投向叶析上铺,骆柯轻飘飘的声音立马响起:“我可以参加,不过,有个条件。”

“哦?”就知道这家伙最­奸­诈狡猾,没那么容易摆平,果然讨价还价,夏宇耐着­性­子等他下文。

“只要叶析帮我把最近攒的衣服袜子都洗了。”骆柯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叶析诧异莫名,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掏了掏耳朵,随即咬牙切齿、火冒三丈,“凭什么?!”

“凭你们人手不足,还不方便找外援啊。”骆柯施施然哼笑。

轻飘飘的尾音,像拔丝糖浆一样,缠缠绵绵。

“我又不想玩。”叶析丢给他个白眼,“疯了才会给你当菲佣。”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骆柯耸耸肩,对夏宇说,“我是不介意给你凑数,可你看到了,起决定作用的人不是我。”

“你不玩啊——”夏宇笑吟吟望着叶析,眼神凉飕飕、­阴­冷冷的,“你借我的课堂笔记还有复习资料,暂时不还也没关系的,我这个人向来很大方、很有兄弟情谊的。”

威胁!这是□□­祼­的威胁!

叶析登时噎住,脸­色­跟调­色­板似的,变了再变,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硬邦邦的字:“我玩。”

夏宇满意地笑笑,“骆柯的衣服……”

“我洗!”叶析咬牙,向上伸手,“给我!”

五件发黄变­色­、味道刺鼻的t恤、衬衫,六条皱巴巴媲美抹布的休闲裤、七八双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袜子一股脑扔了下来。

骆柯据说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被娇宠得不成样子,毫无自理意识,常常是一堆衣服袜子轮换着穿,待到所有的都穿过后,再诱骗女生帮他洗……最近新换了女友,可能暂时还没到使用期。

气呼呼捡起那堆脏衣服脏袜子,叶析边往洗漱室走,边小声嘀咕,竟敢把本少爷当菲佣使唤!我诅咒你家祖祖辈辈一直到类人猿那代……

“辛苦你啦!”骆柯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语气风风凉凉,可没有半点感到抱歉的意思。

“从前有个传说,传说里有你有我,我们在阳光海岸生活,从日出尽情享受每一刻。

让世界为了希望在转动,有些梦不做不可,有些话一定要说。

我的心你该知道很久……”叶析边搓衣服边无聊地哼着老掉牙的歌。

正忙活着,俞允推门进来:“还是我来吧。”

“不用。”

“看你这副典型劳动人民的样子,谁能猜出你爸爸竟然是……”俞允走近,欲言又止地感慨。

“所以,当他儿子,真是悲剧。”叶析撇撇嘴。

俞允了然地揉揉他的头发,体贴地换了个话题:“叶析,你真的很会做家事,我妈常说,哪个女孩子嫁给你,就有福了。”

叶析自嘲:“也不看我是怎么练出来的,整天呆在家里,无聊时只能帮保姆做家事,不是吹,我做的比保姆还好,她们偶尔还会换换工作,我是天天都在。”

第9章 二镜子游戏(2)

“叶析……”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叶析用满是肥皂泡的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做人不能太贪心的,我出身大富之家,从小锦衣玉食,已经比很多人幸福了。”

“叶析,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俞允诚恳地说,“可我真的希望看到你快快活活的样子,永远不要难过。”

叶析心中一暖,回以浅笑.

他不是漂亮的男孩子,但微笑的样子,会让人联想起春风中轻轻摇曳的柔软柳枝、流水上静静耸立的小桥、浓淡舒宜的水墨风景画……那些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很温馨很美好的东西。

俞允凝视着他,微微的失神。

***

月黑风高夜,溜门撬锁时。

深夜的b大校园空旷寂寥得令人毛骨悚然,晚风拂过树梢,呜呜咽咽,偶尔有乌鸦扑扇着翅膀,扑棱棱从枝头飞起,很快消失在苍茫茫的夜空。

月亮被乌云笼罩,虽然是九月份,午夜的风依然­阴­冷,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叶析小声提议:“喂,我们聊天吧,随便说点什么。”

“你要是害怕,还是回去算了,把你吓坏就糟了。”骆柯嘲讽。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夏宇埋怨。

叶析尴尬地涨红了脸,逞强:“我,我才不害怕呢……”

话音未落,姜凯瑞忽然指着前方惊叫:“那,那是什么?”

叶析被他吓得差点跳起来,定定神,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冰蓝­色­的眼瞳在夜­色­中分外清晰,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夏宇瞥了眼,不屑地说:“是只黑猫嘛,学校本来就有很多野猫出没,都是被食堂的剩饭吸引来的。”

骆柯望着那只猫,微拧起好看的眉毛。

黑猫看到他,慢腾腾从暗影处走出来,歪着头坐到路中央,挑衅地冲他扬扬小爪子。

“哇,好可爱的小猫!”叶析被它俏皮的动作吸引,连刚才被嘲笑的懊恼也忘记了,眼睛发亮,欢喜地叫着向它走去。

骆柯一把拽住他胳膊:“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叶析不情不愿地停下,甩开他的手,盯着黑猫,恋恋不舍地:“真可爱。”

骆柯警告地瞪向黑猫,抬起手臂,微曲手指。

没人留意到他的动作,只有黑猫恼火地抖了抖耳朵,高高拱起脊背,竖起尾巴,冲他呲了呲牙,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深处。

“它竟然不怕我们,真好玩。”叶析望着黑猫消失的方向,眷恋地说。

骆柯没理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气,象是在烦恼什么。

“喂,你怎么不走了?想什么呢?”夏宇催促重生之超级红星全文阅读。

“有点奇怪……”骆柯低喃。

叶析追问:“什么奇怪?”

“没什么,”骆柯又恢复了懒散轻佻的表情,调侃,“你走路不要太靠近路边,晚上有很多鬼魅出来,在路边摆摊,万一踩到它们的摊子,它们就会捉弄你,这就是传说中的捣蛋鬼。”

叶析被他说得头皮阵阵发麻:“你,你又胡说。”

“你不信就试试看。”骆柯­阴­森森地笑。

“骆柯,你别吓唬他。”俞允拖住叶析的手,不满地说。

骆柯哼笑:“这么护着叶析,莫非你是同志,对他有不轨的企图?”

“骆柯!”叶析一脚向他踹去,大怒,“你说谁是同志?你才是变态!”

骆柯慢条斯理地躲开:“我有必要教诲你,同­性­恋不是变态,只是­性­取向和异­性­恋有所不同。”

“你们两个别吵了,真想招来警卫啊?”夏宇头痛地警告,这俩人,只要凑在一起,就没有一次不吵架的。

叶析恨恨闭嘴,听到骆柯挑衅的轻笑声,更加火大,这家伙,上辈子一定跟他有仇。

接下来的一段路,俞允拖着叶析的手,一直没松开。

沉寂在黑夜里的医学楼,好像雄壮的巨兽,似乎要把进入的一切都吞入腹中。

他们走进去的瞬间,刚刚还满天的乌云陡然散去,漆黑走廊里的格子窗透进月亮暧昧的光影,斜映在墙壁上,拉长成一个个形状扭曲、恍惚不定的影子。

鞋底摩擦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这幽深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刺耳……

空气里隐隐涌动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想起那是医学系用来浸泡解剖实验用尸体的,叶析从心底里发憷,几乎想做逃兵。怎么忘了这栋楼还停放尸体呢……越想越害怕,把俞允的手攥得紧紧的。

终于来到位于四楼的舞蹈教室,夏宇示意俞允打开手电筒,自己从兜里掏出一枚回纹针,掰直做成个楔形小勾子,□□锁孔里,扭得嗒嗒响,关得紧紧的门就是没反应。

“你行不行啊?”叶析等得不耐烦。

“这什么破锁!”夏宇喃喃咒骂,“我连老爸的保险箱都能打开,它竟敢不给我面子!”

骆柯倚着墙看了会儿,叹口气,抢过他手里的回纹针:“我来试试吧。”

他把回纹针Сhā锁孔里,轻轻一扭,就听“咯哒”一声,锁开了。

夏宇目瞪口呆,其他人也用无限敬仰的眼神望着他,叶析感叹:“你们家祖上是不是还兼职溜门撬锁啊?”

“少胡说八道!”骆柯敲他个爆栗,率先进屋。

空荡荡的教室内,左侧整面墙都是镜子,果然很符合游戏要求,对面墙上贴着影视歌三栖明星——游程的巨幅宣传照,可惜被某个顽皮的学生信手涂鸦,彻底改头换面,估计他妈看见了都认不出来。

叶析瞪着游程鬓角旁尖尖的猫耳朵、额头的五线谱和­唇­角边翘起的两撇小胡子,嘀咕:“真是可恶,竟然弄成这副鬼样子……”

“你自言自语什么呢?”骆柯问。

“关你什么事?”叶析白他一眼九劫神诀全文阅读。

夏宇清清嗓子,说:“开始行动。俞允,小心点,手电筒光不要被人发现。”

俞允答应着将手电筒光束压低,直指向地面。

叶析把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窗子的窗帘拉好,回头看剩下的每扇窗子前都有人在忙活,便无聊地走到海报前,仔细打量游程惨遭□□的面孔,越看越别扭,问身旁的骆柯:“你有湿巾吗?”

骆柯从裤袋里摸出个小塑封包递给他。

叶析用湿巾把海报认认真真擦拭了一遍,退后两步,细细看,满意地点头,唔,好多了,不愧是万人迷的大明星,看着就赏心悦目。

“喂!你未免太闲了吧?”骆柯嗤笑。

叶析没理他。

骆柯懒洋洋歪头打量他,暧昧不明的光线中,缁然墨­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半晌,啧啧有声,“我明白了……你是那个什么嘛……原来你暗恋游程,可惜,听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叶析黑着脸抬脚踹他,骆柯微侧身子避开,狡黠地笑,暧昧地眨眼,“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骆柯!”听了这话,叶析更恼火,恶狠狠瞪他。

“恼羞成怒……被人说穿心事也不至于这样吧。”骆柯嘲弄。

叶析气得直磨牙,这功夫,其他人已经弄完窗帘,按照夏宇说的,沿着墙壁围成一圈,叶析狠狠推了骆柯一把:“离我远点!”他可不想挨着这家伙。

骆柯轻笑着走到夏宇前面,安然自若的态度,倒显得象是叶析在无理取闹,叶析更加郁闷。

于是,站好的位置,叶析前面是夏宇,夏宇前面是骆柯,骆柯前面是姜凯瑞,姜凯瑞前面是俞允,俞允前面自然就是叶析。

“玩法大家都知道了,游戏开始后,我先走,吹骆柯,骆柯就向前走,吹他前面的凯瑞,依次类推,直到谁感觉被吹了两下就打开手中的打火机,大家看到亮光,一起停下,看镜子。”夏宇说。

骆柯淡淡说:“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们,玩灵异游戏必须遵守规则,否则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夏宇显然也没听说有这一条,讶然问。

骆柯漫不经心地说:“就是被镜子鬼拖进镜子里,永远和它做伴啊。”

叶析悄悄撇嘴,强烈怀疑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故意吓辉己呢,他刚刚正在琢磨走两圈后吓唬夏宇,反正他胆子够大,不必担心闹出人命。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谁也不准搞破坏,否则,就把他关进卫生间一夜作为惩罚!”夏宇恶狠狠警告。

叶析打了个寒噤,马上收回恶作剧的念头。

夏宇又扫视了众人一圈,“好啦,现在开始游戏,大家把打火机攥在手里,俞允,可以关手电筒了。”

随着手电筒光的消失,周遭的世界顷刻间陷入一片混沌漆黑中。

叶析听见有脚步声时起时落的响起,接着,身后有人靠近,凑在他脖颈上吹了一口温热的气,他便也迈开步子往前走,直到攥着打火机的手触到坚实的脊背,使劲吹了一口,前面的人继续往前走。

漆黑的室内,除了轻缓的脚步声和细微的吹气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第10章 二镜子游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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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被人吹,再往前走,吹前面的人……眼睛渐渐适应了幽暗的环境,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教室里实在太黑了,除了偶尔移动的、模糊的暗影,什么都看不清,重复了数十次同样的举动后,叶析渐渐觉得乏味。

难道要一直玩下去吗?他们还真有耐心,居然没人喊停。

叶析也不敢喊,不是担心骆柯说的——破坏游戏会被拖进镜子里,他断定骆柯是在胡说八道吓唬人,他害怕的是夏宇的警告,他可不想在卫生间过夜。

怎么事先没问清楚什么时候结束呢?不断重复机械的动作,大脑也跟着逐渐变得迟钝。叶析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揉发涩的眼睛,唔……好困。

当他蓦然发觉时,忽然感到,后面的人似乎在他颈子上吹了两口气,不知道是第一次被吹两口气,还是他才发现。

他后面是俞允……俞允在故意吓他?可俞允从来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俞允知道他胆子小,不经吓,换成骆柯倒是极有可能。

叶析用力晃晃头,一定是太困了,产生了错觉。他安慰着自己,继续往前走,碰到身体,吹气……

隔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在身后响起,有人吹他,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项,叶析刚迈开步子,一股冰凉、­阴­冷的气息再度喷在自己颈子上。

猛地打了个哆嗦,叶析只觉得毛骨悚然,是错觉吧?!只是错觉吧?!

片刻的等待之后,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温热的第一口,­阴­冷的第二口……

双腿发软,背后发寒。叶析边走,边用力按手里的打火机,心里哀号,我不要玩了……

真是活见鬼!

没有反应,任凭他怎么用力按,打火机完全没有反应,连电子打火的摩擦声都没有……叶析哆嗦得更厉害,手抖个不停,明明是傍晚时在服务部新买的打火机,当时还试用过。

怎么突然间坏掉了?这也太诡异了。

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叶析抖抖地不停按着打火机,简直快哭出来了,别在这时候玩我啊?!

要死了……打火机还是没反应,他几乎是步履蹒跚地往前挪,伸出的手颤微微碰触到前面的脊背,吹气,那人也开始往前走……

硬生生咽回已经到了喉咙口的惊叫,叶析突然想到,骆柯说的可能是真的,不遵守规则也许真的会被拖进镜子里。

既然的确有什么东西吹了自己第二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就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要住在镜子里,他怕得要命,不敢喊停,也不敢出声,寒意像蠕动的毛毛虫,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蜿蜒攀爬。

拖着抖个不停的双腿往前挪动,叶析拼命按着打火机,按得指尖生疼,心里默念了几十遍:“阿弥陀佛”,可它还是毫无反应。

恐惧到极点,叶析哆嗦得越来越厉害,自己是唯一被吹到两口气的人吗?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吗?

一想到后面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再往自己颈子上吹气,也许……下一次“它”不再吹气,而是用锋利无比的牙齿,狠狠咬穿自己的脖子,叶析就不寒而栗。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掌又碰到前面的夏宇,叶析颤颤巍巍吹了口气,夏宇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向前走。

叶析的心脏倏然绷紧,他为什么不走了?难道……他也被吹了第二口气?如果他也被吹了,那么,那个“东西”岂不是正站在自己旁边?

他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其实也就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前面的人转过身来,伸手按住叶析肩膀:“好啦,游戏结束。”

耳朵里飘进的,是骆柯懒洋洋的声音。

接着,眼前骤然一亮,一簇小小的微蓝­色­火苗在骆柯指间燃起。

奇怪,自己前面不是夏宇吗?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掉换了位置?

叶析愣住,骆柯扳住他肩膀,强迫他换了个方向,他这才想起来,按照游戏规则,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转头看向镜子。

微弱的光线下,镜子里映出几个黑乎乎的影子:一、二、三、四、五、六,叶析不敢置信地用力揉眼睛,怎么会多出一个?

再数一遍:一、二、三、四、五、六,还是六个!

他心里直发毛,瞪眼使劲瞧清楚,镜子里,有夏宇、姜凯瑞、俞允、骆柯和自己……自己?!

失声惨叫,叶析急速后退,一下子撞在了骆柯身上。

镜子里面,有个脑袋正悬在自己头顶,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是个女人的脑袋,可她的身体在哪里?

骆柯还按着他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气,声音沉静和缓,有种安抚人心的笃定从容:“别怕,是幻觉,只是幻觉。”

“叶析,你怎么了?!”俞允紧张地问,窸窸窣窣摸索口袋里的手电筒。

“俞允,别开手电筒。”骆柯阻止他,“还不能开。”

“你们看到什么了吗?”夏宇纳闷。

“不,不是吧?”姜凯瑞怯怯地问。

叶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死死盯着镜子里的女人脑袋,靠在骆柯身上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可能是幻觉?怎么可能?!

她明明就在眼前,就在自己头上,甚至能感觉得出来,她的发尾拂在颈子上,酥□□痒的。

女人微侧着脸,被头发挡住大半,只露出一只流着血泪的、黑窟窿似的眼洞,眼珠挂在脸颊上,由几根乌青的经络连接到眼窝里。

而那颗眼珠黑白分明,慢慢地,一下下转动着,似乎在打量他,突然咧开血红的嘴­唇­,露出两颗闪着寒光的森白尖牙,脸上的皮肤像绷紧皲裂的墙皮,随着她咧嘴的动作一块块脱落下来。

蠕动的尸虫从血淋淋的裂­肉­里慢慢钻出来,虫身上挂着黄红­色­的脓水,弥散出尸体腐败的恶臭。

从未见过这样恶心恐怖的一幕,叶析害怕极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嗒嗒作响。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他认得,竟然是——君姐!

叶析想要闭上眼睛,想要逃避眼前可怕骇人的画面,可他连合上眼睑的力气仿佛都消失了,完全不能动。

站在他身后的骆柯直视镜中的女鬼,微拧了下眉,嘴里默念:“天地玄宗,万气根本。

三界内外,各安其身。

通慧交彻,覆护真身。

五气腾腾,诛鬼降魔,急急如律令。”

他指间燃着的火苗在叶析眼前猛地蹿起又迅速落下,叶析被骤然的亮光晃得瞬间失明,再看向镜子……君姐的头颅不见了,里面映出来的只有五个少年的身影。

室内太昏暗,大家­精­神都太紧绷,没有人留意到,骆柯手里点燃的根本不是打火机,而是一道黄符。

“骆柯……”叶析慌乱地抓住身后人的胳膊。

“没事,你只是太疲倦产生了幻觉。”骆柯温声安抚他。

是幻觉?叶析怀疑他的话,虽然很想相信。

“很晚了,回去吧,俞允,现在可以把手电打开了。”骆柯的语气很平静,也因为太平静,让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人问他们两个刚才一连串古怪对话的原因,大家都察觉了气氛的诡异,心里都觉得慌慌的,但有志一同地没有把自己的恐惧说出来,既怕吓到别人,也怕吓坏自己。

只是下意识凑得更近,紧挨着往外走。

叶析机械地随他们挪动步子,脑子里混乱不堪,充满了疑问,就算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可骆柯怎么会知道?

会恰到好处的宣布游戏结束,为什么火光一闪,所谓的幻觉就消失了……

长长的走廊很安静,只有五个人“嗒嗒嗒”的脚步声,格子窗透入稀薄的月光,影子在墙上飘忽的更加厉害,像纠结缠绕的鬼魅,不停变幻狞猊的姿态。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轻柔哀怨的歌声:“衰草……原……鸟儿……玉兔无奈……沙场……卯时……一人恨……留……”

含含糊糊听不清楚歌词,叶析浑身一震,脚步顿住,那是君姐的声音——以前,常听她讲睡前故事、唱催眠曲,绝不可能听错,他惨白着脸,哆哆嗦嗦地问:“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姜凯瑞回头,有些惊慌地看他,带着哀求地,“我已经很害怕,你别再吓我了。”

俞允皱紧眉头:“你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吗?”

他这样说,就表示他们根本没听到,难道果真只有自己看到君姐的头?听到她唱歌?叶析抖得更厉害。

“……衰草萋萋……鸟儿折翅……天叹,玉兔……夺空冠……战鼓响震天……贼人探……一人……留……”模糊哀怨的女声,缠缠绵绵,在耳边萦绕不去,反复吟唱着莫名其妙的歌词。

“叶析,你到底听到什么?”夏宇也惊讶地问。

叶析不吭声,没人听到,没人看到,除了他,没人听到,没人看到……不,骆柯,他像望着救命稻草似的望向骆柯,起码,他刚才知道自己的恐惧,适时终止了游戏。

第11章 二镜子游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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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柯的侧颜看起来有点忧郁,仿佛在烦恼什么。

“我们快走吧,我好害怕……”姜凯瑞带着哭腔说。

“骆柯……”叶析喑哑地开口。

“没事,你们别担心。”骆柯虽然这样安慰他们,心底却在暗暗诧异,明明知道有天师在场,这只鬼居然还敢纠缠不休,不肯离开,好强大的执念。

他担心地看向叶析,不出所料,叶析头顶果然隐隐氤氲起了层黑雾,并且越来越浓,象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团团笼罩住。

犹豫了下,骆柯悄悄拉住叶析的手。

叶析正心慌意乱,骤觉被他握住,愣愣地抬起头,迎上骆柯缁然墨­色­的眸子。

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稍稍抚平了心中的惶恐,不由自主地,叶析张开五指,和骆柯紧紧交握。

骆柯拉住叶析的手,当然不是为了安慰他。

手指紧扣叶析手背,掌心紧贴着叶析掌心,他口中默诵神武心经,除了他,谁也没看到,笼罩在叶析头顶的黑雾随着他­唇­齿开合间,变得越来越稀薄,终于消弭不见。

***

近乎虚脱地回到寝室,叶析一下子瘫在床铺上。

晋鹏早已沉沉入睡,大家担心吵醒他,都悄没声息地上床就寝。

叶析闭上眼睛,君姐狰狞可怖的脸孔,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鲜活而生动,他缩成一团,咬紧被角,才能阻止牙关咯哒咯哒的叩击声。

骆柯也了无睡意,瞪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深思,听到叶析紊乱急促的呼吸,想了想,把挂在颈子上的坠子摘下来,伸手递到下面,低声说:“戴上,你就会睡得安稳。”

叶析愣了下,接过来握在手中,凉凉硬硬的,应该是块玉石,他听说过玉石有驱邪的功效,以前自然不屑一顾,当作笑话来听,现在正胆战心惊,赶紧宝贝似的戴上。

贴着的肌肤触到冷冰冰的凉意,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对骆柯也生起分感激。

这家伙,看来心肠还不坏。

被窝渐渐变得温暖,倦意席卷而来。

叶析今天又累又吓,好不容易松懈下来,折腾了半天,终于恍惚入梦。

夜静更深,室友们轻微的鼻息声虚无而飘渺,玻璃窗透入月亮迷离的光影,不安地游离着。

模模糊糊中——“喵——”窗外传来猫的叫声。

叶析翻了个身,抱紧被子。

“衰草萋萋漫荒原,鸟儿折翅望天叹,玉兔无奈夺空冠,沙场战鼓响震天,百年大宅贼人探,卯时一人恨余留……”莫名其妙的歌声突然响起,这回听得非常清楚,好像唱歌的人就在枕畔。

刚刚涌起的睡意,霎时被恐惧驱赶得无影无踪。叶析猛地睁开眼睛,屋里暗沉沉的,大家都睡得很沉,身边空荡荡的,谁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视线扫过玻璃窗,叶析心脏猛地收缩,下意识攥住贴在胸口的玉坠。

那后面,有双熠熠发亮的冰蓝­色­瞳孔,是那只黑猫,它的身体和暗夜融为一体,只能看到一双­阴­冷发寒的眸子。像两团蓝幽幽的鬼火,在这幽深静谧的午夜,说不出的诡谲恐怖。

这时,有人轻轻推门进来,随着门开阖的动作,歌声猝然消失。

叶析暗暗觉得纳闷,寝室的门轴因为生了锈,每次稍一挪动,就会吱扭作响。

可是,这次却一丁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安安静静地,像灌足了润滑液。

那人慢腾腾走过来,也许是怕惊醒大家,“他”的动作很轻。

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脸孔,身材很纤瘦单薄,应该是姜凯瑞,他大概出去上厕所了吧?

无论如何,看到晃动的人,叶析心里都稍微安定了

姜凯瑞慢慢地走过来,轻盈得像团移动的影子,一直走到叶析床旁,姿势古怪——正确地说,是看起来很僵硬地慢腾腾俯下身子。

背对着窗子,光线黯淡。即使距离很近了,叶析还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本能地感觉得到,他正盯着自己瞧。那种被黑暗中的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窥视的感觉很不舒服。

叶析清清嗓子:“凯瑞,你怎么……”

未出口的话猝然卡在喉咙里,姜凯瑞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他的颈子。

动作太快,叶析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被强烈的窒息感彻底包裹。

他没看见,冰凉锐利的指尖触及自己肌肤的瞬间,胸前的玉坠倏地迸­射­出血­色­的耀目流光。

叶析拼命挣扎,手打脚踢,却无法挣脱一丝一毫,那双手跟铁钳子似的,始终牢牢箍筋他的脖子。

很快,叶析脸憋得酱紫,只觉得喉咙作呕的刺痛,大脑因为严重缺氧而眩晕,连意识都渐渐模糊起来……

玉坠在他胸前颤颤而动,像要破匣而出的宝剑,光芒越来越炽,直刺到钳制叶析颈项的双手上,“哧”的一声,空气中蓦然弥散出皮­肉­焦糊的味道,仿佛血­肉­之躯碰到烧红的烙铁,被狠狠灼伤。

那人猝然放手,飞快地纵身跃起。

朦胧的夜­色­中,他突然蹦起很高,撞到后面的床架,明明应该撞得很重,然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玉坠也随之安静下来,光芒散去。

叶析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抚摸着火辣辣刺痛的喉咙,趴在枕头上­干­咳,大口大口喘息着。

***

“喵——喵——喵——”窗外的猫凄厉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

骆柯倏然睁开眼睛,暗夜中,他的双眼熠熠如星、幽深如井。

没有丝毫迟疑,他抓起枕畔一道写着安神咒的黄符向下掷去,翩然落在叶析额头,迅速隐入肌肤,消失得­干­­干­净净。

本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叶析,想被按了暂停键,突兀地汀咳嗽,阖上眼睑,一头栽倒在枕上,发出急促的睡眠呼吸声。

骆柯腾身跃起,翩然落地,望着对面模糊的黑影,凝声问:“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黑影喋笑:“我要他死!你救不了他救不了!”破碎沙哑的声音,像用锯子锯糟烂的骨头,刺耳极了。

骆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弄:“我没想救他,可如果任凭你在我面前杀人,岂不是丢尽了天师的脸?”

“小毛孩子,你有几年道行?”黑影不屑地哼道,恍若古树枯藤的乌黑十指猛地向叶析伸去,“不要多管闲事!”

骆柯轻笑:“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道行。”他说着,指尖一挑,一道燃着蓝­色­火苗的道符飞快地飘向黑影。

黑影双手回撤,抓住道符,道符落在他手中,像滚油浇在燃烧的柴禾上,猛地蹿起熊熊烈焰,烈火顺着“他”的双手迅速向“他”胳膊蔓延,“他”整个“人”顷刻间被包裹在火中,如同狂风中急促摇摆的烛火,挣扎不已。

骆柯双手交叠,做出伏魔印手势,低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根本。三界内外,各安其身。通慧交彻,覆护真身。五气腾腾,诛鬼降魔,急急如律令。”他越念越快,黑影挣扎的也越发厉害。

只听“咔”的一声,黑影的脑袋滚落到地上,黑乎乎的,像块烧糊的煤球,然后是手、胳膊、双腿、躯­干­……一段段断裂。

骆柯弯起眉眼,可还没等他露出释然的微笑,惊讶地发现,滚落到地上的断肢残骸竟慢慢向一起聚拢。

先是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自己的一只胳膊,迅速接到手腕上。

接着,那只手继续寻找,一点点把自己的躯体拼接起来,最后捡起的是头颅,放在空空的脖子上,方向反了,“他”头不动,而身体迅速的在原地转了180°,把接反的头正过来,咯吱咯吱响的晃动晃动脖子,似乎在做适当的调整。

“他”歪着脑袋,露出思索的神气,一只眼睛向上翻着,只有眼白,另一只眼眶里却空荡荡的,是个淌血的黑窟窿。

“眼珠呢?”“他”冲骆柯叫,“你把我的眼珠丢哪里去了?!”

骆柯示意“他”看向距离自己脚尖几厘米远的左前方——那里躺着颗挂着血丝的眼球。

“他”刚迈开步子,骆柯就抬脚,轻轻一脚踩下去,“噗”的一声,眼珠被踩爆了,他若无其事地轻笑:“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我要杀了你!”“他”怒不可遏地咆哮,身体陡然胀大许多。

“你要就捡回去吧,”骆柯抬起脚,露出被踩扁的那一小摊软塌塌的糊状东西,云淡风轻地,“我对垃圾没兴趣。”

因为极度的愤怒,“他”浑身骨节都在咯咯响,嘶吼着向骆柯猛扑过来。

骆柯依然浅笑妍妍,向后轻轻一招手,挂在叶析胸口的玉坠如有线牵引般,稳稳当当落在他掌心,咬破手指,他在玉坠上飞快画了道符,向空中一抛,那玉坠飞至黑影头顶,正中央陡现一朵金莲。

黑影惊叫:“血莲!你怎么会有血莲?!难道你是张道陵的后裔?!”

“他”这才露出惊慌之­色­,仓惶后退。

第12章 三雾夜惊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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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怕了吗?

晚啦,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人太甚。

管你是人是鬼是妖,能欺负的时候,就要可着劲欺负,而且,宁杀错也绝不放过。

小爷就是这么有个­性­的人!”骆柯得意洋洋地哼笑。

对面的黑影傻了,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震惊,连害怕都忘了,“他”第一次听见谁能把如此无耻的言论,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双手凌空画了个­阴­阳八卦图,骆柯念道,“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金莲迸­射­出万道霞光,直直向黑影­射­去,黑影急忙飞走,快如疾风闪电,堪堪避开锋芒,如轻烟般陡然消失。

“算你逃得快。”骆柯遗憾地摇摇头,扬手一指,玉坠又重新挂回叶析胸前,盯着叶析看了几秒钟,他啧啧叹气,“你这家伙,惹得麻烦还真是不小。”

沉浸在梦魇中的叶析,当然没有看到这一切……他依然做着那个从小做到大的怪梦:幽深的树林,碧绿的湖泊,从湖底伸出来的、绘着血莲花的手:“我在蒂莲湖底呆了数千年,很寂寞的,你下来陪我吧……”

明明是­阴­森可怖的场景,奇怪的,叶析不但不觉得可怕,反而感觉很温馨。连那只诡异的手,也让他感到很亲切……

***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晋鹏一大早起来,就拽着夏宇开审。

夏宇面不改­色­地编织谎言:“昨天辉子弄了两张特带劲的碟,我们都躲在602看。”

“真的?”晋鹏满脸的不相信。

“当然,不信你问他们。”夏宇冲骆柯挤挤眼睛,骆柯理都没理他。

“是这样吗?凯瑞。”晋鹏对纯洁的姜凯瑞同学还是比较信赖的。

面对夏宇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姜凯瑞无奈点头——嗯,不用怀疑,战争年代,他一定是叛徒。

大家都陆陆续续起床叠被,只有叶析睡得很沉。

俞允过去叫他:“叶析!起来了!叶析!”

叶析迷迷糊糊地挥挥手,不耐烦地轰在耳边嗡嗡乱叫、扰人清梦的苍蝇。

“醒醒!别睡了!”俞允扯着胳膊硬把他拽起来,忧心忡忡地问,“昨晚没睡好吗?快起来,准备洗脸刷牙。”

揉揉惺忪的眼睛,叶析磨磨蹭蹭穿衣服下床。

白亮亮的阳光照­射­进来,清晨的气息清爽宜人,走廊里传来踢踢沓沓的脚步声和喧闹声。

叶析紧张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昨夜的恐怖经历恍惚只是场不真实的梦,看来的确是他自己吓自己,一切都很正常嘛……

俞允尽职尽责地当个老妈子,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和漱口杯塞他手里,转身责备骆柯,“你­干­嘛穿鞋上床!”

“胡说什么呢?”骆柯惊奇地问。

俞允指着叶析床上的被子,质问:“那是什么?难道不是你踩的?”

叶析顺着他手指看去,雪白的被罩上,暗黑的一块污渍,差不多有巴掌大。

登时怒不可遏,这个邋遢男,每天用臭袜子荼毒他也算了,竟然敢把鞋印留在他被罩上:“骆柯!”他怒吼。

骆柯死盯着“鞋印”,笑容僵住。

“我要杀了你!”叶析气冲冲挥拳。

“唔……”骆柯瞬间恢复了痞子状,懒洋洋地笑,“我昨天太困了嘛。”

他竟敢承认!叶析吼道:“你负责给我洗被罩!”

“没问题。”他答应得太过爽快,叶析赶紧掏掏耳朵,没听错吧?这家伙哪根神经搭错线了?居然这么好说话。

“你们别磨蹭了,今天俞允不是还有比赛吗?”夏宇催促。

真是,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叶析不好意思地冲俞允笑笑。

今天是经管系和医学系篮球队比赛的日子,俞允是经管系篮球队的队长,大家当然都要去捧场。

还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非去不可的理由是,这种场合,也会有很多女生的,特别是拉拉队的妹子,身材一个赛一个的火辣,就算勾/搭不上,养养眼也是蛮好的。

于是,几个大男生,笑得那个猥/琐,跟看见了鲜鱼的大花猫似的。

洗脸的时候,叶析瞄到自己颈子上挂着的坠子,好奇地摆弄,整块红玉髓雕琢的莲花,不掺一丝杂­色­,嫣红若鲜血,欲滴未滴、欲凝未凝。摊在掌心,温温微凉。透过光亮,隐约看到里面有奇怪的符号图纹。

叶析盯着它,思绪渐渐恍惚,胸口胀得满满的,仿佛充斥着什么——好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居然会觉得很熟悉。

大伙全部洗漱完毕后,照例结伴去食堂。

骆柯慢悠悠落在最后,嘴里默念几句,左手自叶析被子上轻轻拂过,随着他手掌的移动,叶析被子上的污渍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

***

下午一点,校篮球馆内。

晋鹏和夏宇作为工作人员,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叶析把姜凯瑞打发去买零食,自己先去看台上占位子。

周围闹哄哄的,不远处,骆柯正和他前前前任女友、医学系最热辣奔放的女生卓小凡,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这毫无节­操­的家伙,该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可见做马,也不是匹好马。

枯燥的校园生活,难得有啥可供消遣的,叶析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有人坐到自己旁边:“叶析。”

“嗯?”叶析诧然转头,发现原来是班长,纳闷地问,“韩菲,有事吗?”

每所学校都会有那么几个引人瞩目的学生,让人羡慕爱慕倾慕,外加嫉妒恨。

韩菲毫无疑问是其中比较招人恨的一员,绝对属于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实力派女生。她盯着叶析,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扫视了几圈,那探照灯般咄咄逼人的目光,令叶析想起被毒蛇盯上的肥胖青蛙,莫名的直冒冷汗。

足足打量了有半分钟,她终于看够了,笑眯眯说:“叶析,我们戏剧社为月末的中秋晚会策划了个舞台剧,想邀请你参加。”

叶析愕然:“你搞错了吧?我啥都不会,不会演戏,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

其实他唱歌跳舞都学过一点,还受过专业老师的指导。

不过,他对出风头一丁点兴趣也没有。

韩菲巧笑倩兮,无所谓地摆摆手,语气甜美得让人不忍拒绝:“不用唱歌跳舞,你演其中一个主角。”

主角?!叶析被她吓到了,使劲摇头:“那更不行了,我脑子笨,记不住台词,人多了还怯场……”

“放心,你的角­色­没台词。”

“呃……”叶析拼命想推托的理由。

“《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你演其中一个小矮人。”

这,这,这是主角?!腿一软,叶析差点没栽倒,心想,我知道自己个子不高,可好歹也有一米七二,你不必这么打击我吧?

还没等他拒绝,韩菲又一记重磅炸弹狠狠砸过来,“骆柯演王子,你们是好兄弟,当然要帮衬啦。”

叶析差点破口大骂,谁跟那个自恋狂、邋遢男是好兄弟!

贬低人也没这样的,他演王子,自己只能演小矮人,他是红花,自己就是后面的绿叶,他如果演□□犯,莫非自己还要做受害女配角……呸呸呸!

什么烂比喻,强忍着怒意,叶析微笑:“我不是不想帮你啦,不过我实在没有表演的经验。”

“没经验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教你的。”

“我很笨的,你还是……”

“放心,不管多么笨的演员,在我手底下,都会调/教得好好的。”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错觉,叶析清楚地看到,说到“调/教”二字时,韩菲眼中闪过的那兴奋的、狼/女般的绿光。

这女人该不会是有施/虐譬吧?他可不没有受虐/譬啊,叶析在心里哀嚎,他自认为人低调,怎么就招惹来这么个女煞星呢?强笑着打哈哈:“不如你再找找看,实在找不到人手了,我再去给你凑数。”

韩菲得意地笑:“其他演员都找好啦,就差你一个的角­色­了。既然你答应了,就没问题了。晚上七点在舞蹈教室排练,不要迟到哦。”

我啥时候答应了?这个学校甘心做绿叶的人还真多……叶析默默流下面条泪,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等等,舞蹈教室?

还没等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韩菲别有深意地打量他,突然说:“知道女主角是谁吗?”

叶析摇头,对上她晶亮的瞳子,觉得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自己就是只被毒蛇,哦,不,美女蛇盯上的胖青蛙!

他应该庆幸,韩菲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啥,否则他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芳­唇­轻启,韩菲笑吟吟吐出个名字,“罗雅。”

“……”好像被算计了……

韩菲满意地欣赏他傻了的表情,笑得更­奸­诈:“知道她对你有好感吧?”

叶析继续摇头,装傻Ъ啥都管用,圣人都说大智若愚:“你别开玩笑,她怎么可能看上我?”

第13章 三雾夜惊魂(2)

韩菲赞同地说:“我也挺意外的。”

“……”

以非常苛刻苛责苛求的目光,韩菲重新审视他一遍:“你长得一般般,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看起来就笨笨的,家境似乎也不是太好……”

叶析越听越不是滋味,终于发现其实她跟骆柯挺般配,贬损人程度不相上下,下意识瞥了眼还在和卓小凡打情骂俏的骆柯,在心里又暗暗补充一句,­阴­险程度也不相上下。

“不过嘛……”韩菲继续说,“看惯了,你这个人瞅着还挺舒服的,为人老实本分,从不拈花惹草,比那些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可靠多了。”她轻蔑地瞟了眼骆柯,意有所指。

那主要是因为我没有拈花惹草的本钱好不好……叶析哭笑不得。

“罗雅说,她曾经向你示好,被你拒绝了。”韩菲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我明白,你只是自卑心理作祟,罗雅那种女孩子,你的确配不上。”

“……”叶析无语。

“不过,她既然对你痴心一片,你也不需要顾虑太多,对她好比什么都强……”

叶析清清嗓子。

“你感冒了吗?多喝点板蓝根……”韩菲正说得兴起,姜凯瑞拎着零食袋子回来了。

韩菲便起身让出座位给他,临走前,没忘记叮嘱叶析:“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记得晚上七点来舞蹈教室,不要迟到哦。”

叶析刚张嘴,她就跑开了,留下他一个人恨不得撞墙。

自从玩过“镜子游戏”后,姜凯瑞听到“舞蹈教室”就格外紧张,忙问:“她约你去舞蹈教室做什么?”

“没什么,”叶析接过他手上的购物袋,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自己喜欢的番茄味薯片,把袋子又丢回给他,“她找我演《白雪公主》。”

“好­棒­哦!”姜凯瑞顿时睁大眼睛,“这么说叶析会登台表演啦?”

“有什么好高兴的,”叶析把薯片嚼得咔嚓咔嚓脆响,含糊不清地嘟囔,“让我扮小矮人。”

“那也很好嘛。”姜凯瑞星星眼不减,“很多大明星都是从跑龙套开始的。”

这孩子……真不知道小时候受啥刺激了,简直无法沟通,叶析郁闷地继续嚼薯片。

姜凯瑞突然跳起来大叫:“允哥加油!允哥加油!……”

叶析吓了一跳,差点把薯片塞鼻孔里去。

原来是运动员开始入场,两边的啦啦队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大堆女生的尖叫声快把棚顶震塌了。这中间夹杂着姜凯瑞的呐喊,特别响亮,分外引人注目,偏偏笨宝宝对别人的眼光,因为不懂,所以——向来无视之。

叶析把脸埋进膝盖里哀怨地默念,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真的不认识他……跟一群女生喳喳叫,丢脸死了双节棍与荷叶­鸡­。

俞允不愧是体育特长生,开场没多久,就妙传加快攻,连番突破对方防线,几次把球送入对方篮筐,惹来欢呼声无数。

上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经管系以大比分遥遥领先,眼看获胜已经毫无悬念,叶析打了个哈欠,昨天做了半宿莫名其妙的怪梦,他压根没睡好觉。

观众们为俞允的­精­彩表现所折服,呐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俞允!好­棒­!”

“俞允!加油!”

“……”

“……”

医学系的球员们耷拉着脑袋,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连跑动都变得有气无力。

在俞允一个远投,将篮球越过大半个赛场直接送入对方篮筐时,医学系的女生们也按捺不住,蹦起来为他喝彩,又羞又恼的茄子们更是无地自容、脸­色­酱紫,恨不得把地板撬条缝,直接钻进去。

叶析琢磨着,难为俞允表现得如此不凡,连敌人的啦啦队都叛变过来,比赛结束后,一定请他吃他肖想已久的海鲜火锅。

心有灵犀,他刚这么想,俞允就扭过头来,冲这边挥挥手,姜凯瑞兴奋得直蹦,叫得更欢。

叶析再次捂脸,暗下决心,下次说啥也不跟笨宝宝一起看比赛。

短暂的中场休息之后,裁判员哨声响起,下半场比赛开始。

因为比分上的优势,俞允他们打得更轻松。

比赛进行到五、六分钟时,俞允运球到对方篮下,纵身起跳,准备投篮,对方的七号球员追上他,跳起来挥手截球。

两人距离太近,七号球员起跳时额头正磕在俞允下巴上,俞允被撞得向后仰面摔倒,倒下时,左脚勾到了七号球员的小腿,结果他也被绊倒。

两人摔倒时,又将前来助攻围堵的另外几名队员绊倒在地,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几个大男孩摔成一团。

有那么两秒钟,整间篮球馆内鸦雀无声,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几秒钟后,叶析飞快地蹦起来,直扑进场地中央。

他跌跌撞撞推开挡在眼前的人,挤进人堆中,只见俞允紧抱着左腿,脸孔因为痛楚而扭曲变形。

“俞允!”叶析惊慌失措地问,“你怎么样?”

“好像扭到了,没事……”俞允显然痛极了,脸­色­惨白,额头不停地淌冷汗,支撑在地上的手臂,都在细细发着抖,他强笑着安慰叶析,“你别担心。”

叶析心都揪起来:“俞允……”

“让开让开!”有人用力推他,叶析怒不可遏地瞪过去,马上偃旗息鼓,低眉顺眼,是校医。

校医在俞允腿上揉揉捏捏,叶析随着他的动作,一颗心起起落落,看他打开医药箱,忙紧张地问:“怎样?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校医奇怪地睨他一眼,手上包扎的动作没停:“他只是扭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倒是你……我看你面无血­色­、呼吸不稳,是不是心脏不太好啊?给你找盒速效救心丸吧?”

你才有心脏病呢!

当然,这句话叶析只敢在心里说,听他说俞允没事,长舒口气,这才感觉到额头的凉意,抹一把,湿漉漉的豪门闪婚之专业新妻最新章节。

“幸好没事。”旁边杵着的黑大个和叶析一样,也长舒口气。

叶析抬眼,登时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是那个罪魁祸首的七号球员!

不假思索,跳起来挥拳就狠狠砸过去:“混蛋!你怎么打球的?!”

七号愣怔着,一动不动,拳头堪堪碰到鼻尖,突然有人攥住叶析手腕——叶析愤懑地扭头,闯入视线的是骆柯绷得紧紧的脸。

“你­干­什么?!”骆柯秀雅的眉尖微颦,不是疑问句,而是责备的感叹句。

“这家伙害得俞允受伤!”叶析呐呐,不自觉弱了气势。

“只要是比赛,就难免会有碰撞,要是害怕受伤,­干­脆就不要打球。”骆柯冷笑。

“可是……”没等叶析说完,骆柯已经拖着他回到观众席,把他按在座位上:“你老实呆着,别惹麻烦!”

叶析愤愤瞪他的背影,怨怼地揉着被揪痛的手腕,妈的,一定淤青了,这家伙当他死人!攥得跟老虎钳子似的。

“你别生气啦,”姜凯瑞永远不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只是意外嘛。”

真不知道他是哪伙的……

过了一会儿,骆柯把俞允扶过来,让他坐在叶析旁边,叮嘱:“你们好好照顾他。”

姜凯瑞忙关切地问:“允哥,你没事吧?”

“不要紧,只是扭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姜凯瑞放下心来,从购物袋里翻出一堆好吃的送到他眼前:“允哥,你喜欢吃什么?烤­鸡­翅好不好?”

俞允看了看,拿起一袋番茄味薯片塞叶析手里,安慰道:“我真的没事,都不痛了。”

不痛才怪!你就撑吧!叶析愤愤地嚼薯片,把它当成骆柯的爪子。

姜凯瑞目瞪口呆地看他,半晌才说:“叶析,你能不能……”

“嗯?”叶析嘴里还叼着薯片。

“能不能别用苦大仇深的表情吃薯片啊?好可怕。”

叶析默念了十几遍阿弥陀佛才强压住扁他的冲动,他已经很笨,再打就直接退化成弱智了,真不知道当初怎么考上b大的,没天理。

比赛还在继续进行中,经管系损失了俞允这员大将,医学系惹祸的七号球员也被罚下场,但总体看来,吃亏的还是经管系。

七号在不在场上,根本没啥影响,俞允就不同了,失去他的球队,很快被对手压得死死地:投篮不中,篮板被抢、助攻无力……一路被对方反超。

叶析越看越火大,喋喋不休地小声骂人,俞允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抱不平,咒骂对方的七号球员,不停地安慰他,殊不知他骂的是骆柯,早知道要输球,起码打罪魁祸首一拳出出气也好啊,偏骆柯要当正义判官。

俞允痛得额头直冒汗,怕叶析看到担心,歪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别气了,比赛难免会有意外,下次我一定赢回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叶析当然气,气得要命,竟敢弄伤他兄弟!该死的骆柯还不让他报仇!

***

第14章 三雾夜惊魂(3)

斜倚在看台边上的骆柯,突然觉得耳朵热乎乎的发痒。

“你真不上场?”卓小凡笑吟吟说,“这样下去,你们输定了。”

骆柯弯眉浅笑,轻哼:“输赢有什么关系?”

卓小凡嘴角微扯,露出个迷人的笑容,放慢了语速:“可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篮球,课业最繁忙的时候,包三太太不给你假,你居然翘课也要去参加市篮球队的集训,把包三太太气得半死。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将来一定会成为职业球员的。”

包三太太的老公是不是姓包,没人知道。

她的学生,也没几个能记得住她本来姓啥的。高中的时候,电视正在一千零一次重播黄日华版《天龙八部》。

熊孩子们依然偷偷摸摸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其中哪一个,突然发现,包三太太跟里面的包三先生包不同很像啊,实在很像——绝不道歉,绝不认错,砂锅煮鸭子,­肉­烂嘴绝不能烂!

只要给学生定了罪名,任凭你怎么解释,找到多少个证人,依然死撑到底,所以在班级里制造了好几起冤假错案,譬如说被冤枉偷东西的、被冤枉早恋的、被冤枉破坏公物的……

同学们当然恨得咬牙切齿,于是,不知道谁率先给她取了“包三太太”的绰号,一下子就在学生中间叫开了。

“你也说是以前嘛。”听了卓小凡的话,骆柯继续满不在意地轻笑。

“就是觉得很可惜。”卓小凡喟叹,“你打球的样子真的很帅。”

她眼中思绪缭绕,神情有刹那间的恍惚,仿佛又看到清晨明丽的阳光下,绿茵如毡的篮球场上,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青葱勃发的锦绣年华。

身材高挑劲瘦,动作迅捷如猎豹,奔跑跳跃,篮球稳稳灌入篮筐的瞬间,额发飞扬,漂亮的丹凤眼熠熠生辉,笑容灿烂如脉脉晨光,那迸发出来的光彩,令现场的多少男孩女孩,为之心旌神驰,她轻轻叹息,“骆柯……”

“嗯?”

“你究竟为什么放弃篮球?”卓小凡突然问。

“……”骆柯继续微笑,只是眼瞳清冷清冷的,毫无温度。

“是因为……旷野吗?”卓小凡低低地问。

“……”骆柯没吭声,眉眼弯弯,依然笑得十分淡然,不知道是默认她说的,还是觉得她说的很可笑。

“算了,谁也别想听到你的心里话,跟你这种人说话比什么都累。”卓小凡没趣地摆摆手。

是因为旷野吗?

骆柯眼瞳深处浮起一抹淡淡的伤感,随之浅浅一笑,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往事已成云烟。那个人、那些事,还是忘了吧。

***

“都怪该死的黑大个,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输!”比赛结束后,叶析扶着晋鹏往外走,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可恶,不晓得是不是存心的……”

正说着,他口中的“黑大个”突然出现在面前,冷不丁的,倒把叶析吓了一跳,“你,你,你­干­什么?鬼夫难从,妾有冥胎全文阅读!”

黑大个弯腰成九十度角,向着俞允大声说:“对不起!”

叶析被他的大嗓门再次吓到,拍拍胸口,愤愤道:“杀完人,是不是说声对不起就没事啦?”

黑大个表情更尴尬。

俞允安抚地揉揉自家炸了毛的猫头,对黑大个和气地说,“你又不是故意的,算了。”

黑大个半是感激半是愧疚地望着俞允,黑黑的脸膛看不出有没有泛红。

叶析暗暗腹诽,不论是否存心,结果可是他们所期待的。

“裴皓宇!”不远处有人喊道,和黑大个穿着一模一样的运动服,显然是他的队友。

黑大个又向俞允深深鞠了一躬:“总之,很抱歉。”说完,转身颠颠地向那边跑去。

俞允勾住叶析颈子:“走吧。”

叶析卦愤愤不平,朝黑大个的背影,噼里啪啦狂­射­眼刀。假如眼神能伤人,黑大个早被他戳成筛子了。

“走啦走啦。”知道竹小马一门心思向着自己,俞允又是好笑又是感动,硬拖着他往男生公寓的方向走。

***

回到寝室,叶析颇为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子上原本巴掌大的污渍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骆柯压根没回来过……当然不会是他洗的,可别人也没回来过,叶析百思不得其解。

俞允因为腿伤,早早就躺在床上休息,戴着耳麦,边听音乐边看书,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剩下的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一直到吃完晚饭了,骆柯还不见踪影,估计又去勾搭哪个纯情少女了,叶析眼看着时针过了六,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毫无节­操­的家伙,看到女生就发/情,他怎么不去做牛/郎!

本来想跟骆柯一起去舞蹈教室——经过镜子游戏的事,一想到要去那里,叶析心里就发憷,可始终等不到他,只好自己去。

比起无端的恐惧,得罪韩菲后果也很严重。

叶析磨磨蹭蹭来到舞蹈教室,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有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有同年级的同学,这中间就包括罗雅。

但凡学虚织什么活动,不论规模大小,戏剧社必然是要出节目的。

所以,眼前这些人,说他们是校园里的明星也不为过。叶析大半都认识——即使不知道名字,起码也混了个眼熟。

他们却不认识叶析——没办法,他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看见他来了,罗雅眼睛一亮,脸颊微红,走过来轻声招呼:“你来啦。”

叶析尴尬地点了点头。

“叶析,来,我介绍大伙给你认识。”韩菲喊道,叶析忙不迭跑过去,假装没看见罗雅失落的表情。

三言两语互相认识一下,就开始排练。韩菲工作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她没撒谎,的确没有叶析的台词,可他却要像吃了兴奋剂的小丑,手舞足蹈,满场子蹦喳喳,坚持了不一会儿,他就满头大汗地抗议:“我演不来,我要演那棵树极品男漂亮女最新章节!”

杵在边上当背景的树,没有台词,也不用动作……最适合懒人加笨蛋。

韩菲乐得不行,摆着谱不答应,最后还是罗雅讲情,叶析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一棵树。

不试不知道,舞蹈教室里是恒温,把塑料和硬纸片做成的“树衣”从头到脚箍在身上,跟套了层厚厚的盔甲似的,捂得他出了一身汗,热得他都快晕倒了。

那难受得滋味,就别提了。

他也不好意思再次申请换角­色­,换句话说,也实在没有比当一棵树更容易的角­色­供他挑选了。

千辛万苦,终于挨到排练结束,已经九点多了。

叶析站得四肢都僵了,满头大汗,跟从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他现在对电影中扮演僵尸的演员由衷钦佩,呆若木­鸡­原来也挺累的。

韩菲看他的狼狈样,啧啧嘲笑:“叶析,你这样不行啊,体力也太差了。”

罗雅忙掏出包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叶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见她一直伸着手,只好接过来,呐呐地道了谢,胡乱擦了擦。

这功夫,大家三三两两离去,有两个招呼罗雅一起走,被她找借口推掉了。

韩菲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把叶析硬拐来,也是为了成全好姐妹的好事儿,­干­脆直截了当地把她推到叶析面前,狡黠地眨眼:“太晚了,麻烦你送罗雅回寝室吧。”

数道嫉妒愤懑的目光登时齐刷刷­射­来——叶析哀怨地想,我倒宁愿把护花使者的美差让给你们,自己好早点回去睡觉。

可面对罗雅殷殷期待的目光,虽然自认不是什么绅士,当着别人的面,让女生下不来台的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只好摸摸鼻子,勉为其难。

九月中旬的风舒爽怡人,走出医学楼,叶析双手Сhā兜里,慢腾腾落在后面,专心致志盯着自己的鞋尖,和罗雅拉开足有一米远的距离。

月上树梢,风中飘来晚艳菊馥郁的馨香。

他不说话,罗雅也不好意思开口,俩人一直沉默着。

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的时候,罗雅终于明白,等叶析主动说话是没指望了,只好鼓足勇气,温声细语地说:“叶析。”

“嗯?”

“我……”罗雅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一直对你有好感。”

晕黄的路灯,弥散出朦胧暧昧的气息。路灯下,青春芳华的少女,略带娇羞和局促的俏丽脸庞,显得分外楚楚动人。

叶析深吸了口气,­干­笑:“可是,为什么呀?”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啥优点,能令她垂青。

罗雅咬了咬嘴­唇­。

“我不明白,我们以前也没有什么交集,我也不算引人瞩目,顶多,你也就知道我的名字而已吧。”叶析困惑地说。

罗雅沉默片刻,才开口:“高二那年……有一天,校门口来了个小乞丐。”

叶析更加糊涂了,不知道她对自己有好感跟乞丐有什么关系,再说,他压根想不起来有过那么一回事。

第15章 三雾夜惊魂(4)

“是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胸前挂了块牌子,用墨水写着她父亲生病了,没钱上学什么的。

有围观的,有起哄的,也有人把口袋里的零钱掏出来给她……”罗雅望着他,幽幽说道,“只有你,你居然塞给她几百块钱。你家境似乎也不是很好,那几百块钱是你整个月的生活费吧?”

叶析汗颜,当然不能跟她说,自己家其实挺有钱的……几百块跟别人的几块、几十块也没多大差别。

“经过那件事,我发现你心肠很软,人很善良……也不止是钱的问题。

当时,你还买了面包牛­奶­给那个女孩,她激动地亲你,你没有躲开,反而笑着接受。

其他同学给女孩钱的时候,连她的手都不愿意碰,他们嫌她脏……可你一点都不嫌弃。”

叶析终于想起来了……非常惭愧,当时他也想躲开的,他当然有看到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辨不出什么颜­色­的衣服、藏着污垢的指甲……在某种程度上,他还算有洁癖,只是,她眼巴巴看着自己,实在没法拒绝。

要是事先知道因此会被某个女生盯上,他宁肯偷偷给完钱就溜掉。

罗雅继续说下去,“从那时起,我开始留意你。

明明不是你值日,可你看到教室里太脏,就会主动打扫。

不管多么漂亮的女生在你面前打转,你都不多看她们一眼……我,我觉得你跟其他男生都不一样,心地善良、为人踏实勤快,做事认真又负责。”

叶析边听边叹气:“芝麻绿豆的小事,亏你还记得。”

“越是小事越能体现一个人的品­性­。”罗雅很认真地说。

叶析挠挠头,苦笑着开口:“我主动打扫卫生,是因为我有点洁癖,至于漂亮的女生……我妈妈就挺漂亮的,我没兴趣,只是因为我审美疲劳了。”

罗雅讶异地望着他,半天才撇过头:“你,你就算不想接受我,也不用说这种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叶析诚恳地说,“其实你并不了解我,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中的我,要是真的在一起,你就会发现,我远远不是你期待中的样子。”

罗雅沉默着,沉默的时间过久,叶析­干­咳一声,正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那么,给个机会,让我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吧。”

她挥挥手,笑容羞涩甜美,楚楚可人,“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飞快地说完,她跑进女生公寓。

根本没给叶析拒绝的机会,他只能唉声叹气,烦恼地挠挠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惹到这朵太过耀眼的桃花。

他对学霸没兴趣,对漂亮的女学霸更加没有兴趣,站在她身边,实在太有压力感了皇家逆媳,彪悍太孙妃。

叶析很烦恼,很郁闷,转过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起了雾。

淡淡的雾气从地面袅袅升腾起来,缱绻慵懒地缠绕在他周围。

月亮躲在了云层后面,天地间,变得一片浓黑。

有股­阴­冷的风吹过,叶析打了个寒颤,把衣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顺便瞄了眼腕表,九点十五分,距离熄灯还有一个多小时。

身后,女生公寓门廊灯光,青幽幽、惨白白的,在雾­色­中显得分外凄惶、苍凉。

他没有看到,门廊底下、光亮的盲区,蹲坐着一只黑猫,冰蓝­色­的眼瞳在浓重的黑暗中,闪烁着妖异、森冷的寒光。

叶析加快了步子,从这里径直穿过­操­场,是男生一号公寓,它后面就是男生二号公寓。

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得脚心都胀痛了,也没看到一号公寓的影子,脚下的地面平坦踏实,毫无疑问还在­操­场上。

再次看了眼手表,叶析着实吃了一惊,十点整。

怎么可能?!穿过­操­场,平时只要十分钟。

雾气更浓了,远远近近的景物都躲藏在雾气里面,恍恍惚惚的,变得狰狞而可怕。

让人联想起一只只可怕的怪兽,藏在暗处,正张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随时随地要伸出尖锐如钢锥的爪子,将谁撕成碎片。

周围□□静了,除了冷风的呜咽,一点动静也没有。叶析渐渐感到心里毛毛的,直瘆得慌,赶紧加快了步子。

他本来胆子就不大,光凭想象,也能把自个儿吓个半死,独自一人的时候,连恐怖片都不敢看。

正心惊胆跳的时候——“格拉、格拉、格拉……”身后突然传来车轱辘滚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空气中慢慢逸出某种异样的铁锈味。

叶析停下步子,拍拍胸脯,长舒口气,有人来了就好,这种漆黑浓雾的深夜,只有自己孤身一人,鬼片的氛围妥妥的,实在太吓人了。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一个拖着车的影子才在后面隐约浮现。

雾气太浓,周围太黑,模模糊糊地,看不大分明。

渐渐近了,原来是个身材瘦削的人,低垂着头,佝偻着身子,拖着辆小型敞盖木柜车,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

应该是学校负责打扫­操­场的校工张伯吧,这么晚还在工作,真的是很认真勤勉的人呢。

看样子车上的东西分量不轻,他拖得挺吃力的,叶析跟张伯挺熟悉的,平时遇到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会搭把手什么的,于是笑着招呼道:“张伯,还没休息啊?”

那人抬起脸来。

叶析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面前的人,皮肤是发青的惨白,眼睛没有眼白,像两个黑黑的窟窿,深深的嵌在脸上,鼻子似乎挨了一拳,歪在一边,嘴­唇­则是紫黑­色­的。

不是张伯,隐隐约约,轮廓竟有些眼熟,分明在哪里见过。

听到叶析的问话,拖车人慢慢悠悠咧开­唇­角:“你确定要帮我的忙?”

平平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时空旅行者的探险队最新章节。

雪白的牙齿,森冷的寒光一闪而过,快得叶析误以为是自己眼花§角裂开的弧度也很诡异,见过万圣节的南瓜灯吧?他的嘴巴,就像南瓜灯上切开的长条形口子,方方正正的。

脊背上滚过嗖嗖的凉意,冷汗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叶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无意间瞥见车柜内载着的东西,立刻失声尖叫:“啊!”

“你后悔了吗?不要帮我了吗?”那人还在呵呵笑着,嘴巴的裂口,扯得大大的,渐渐变成了个正方形。

叶析死死盯着货柜车,眼珠像被黏住了一样,根本移不开视线。睁大惊恐的眼睛,捂着嘴巴,浑身瑟瑟发抖。

车上载着的,竟然是尸体!一具无头尸体!

更可怕的是,那……那尸体竟然是——俞允!

屈膝蜷坐在车柜内,身上溅满了鲜血,就像大朵大朵绽放的血莲花,红得耀眼,红得刺目,简直要刺瞎他的眼睛。

而脱离脖子的脑袋,被俞允用双手抱在胸前,就像抱着一颗篮球,弯着眉眼,正在冲自己笑。

车子驶过的地面,留下道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天哪!先前闻到的铁锈味原来是血腥,还是俞允的血!

叶析用力揉揉眼睛,再一次使劲盯住尸体……没错,的确是俞允!

流着血泪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异常的灿烂,好像生命定格在最幸福美好的时刻。

和拖车的人一样,脸­色­是发青的惨白,嘴­唇­则是紫黑­色­的,只不过鼻子挺直着,没有歪掉。

叶析正看得出神,“嘿嘿……”拖车人突然翻了翻没有眼白的眼珠,冲叶析露出诡异­阴­冷的笑容:“小叶析,你不认得飞哥了吗?”

叶析战战兢兢地将视线挪到拖车人脸上,仔细瞅了瞅,顿时魂飞魄散。

他是——路飞!他竟然是路飞!已经死去两年的路飞!

叶析死死咬紧下­唇­,是梦吧?只是做梦吧?!

“小叶析,”路飞慢慢抬手,轻轻抚上叶析的脸颊,很温柔地说,“你下来陪飞哥好不好,飞哥现在很寂寞的,下面好冷啊……”

冰凉的手指触及肌肤,彻骨的冰冷,叶析吓得头皮发麻,浑身发软,立刻鼓足勇气,惨叫着拔腿就跑。

只听得身后路飞沙哑的喋笑:“叶析,来陪飞哥……陪我啊……飞哥很喜欢小叶析呢……”

一声声,像追魂的铃声,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跑得太急,迎面扑来的疾风,鞭子似的抽打着脸颊,火辣辣的痛,胸口窒闷,几乎没办法把空气吸入肺部。因为太剧烈的奔跑,叶析只觉得脑子胀乎乎的,直发晕,眼前渐渐有点发花。

汗水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浸透,湿漉漉的判裤变得硬挺挺的。随着肢/体的动作不停摩擦着大/腿内侧,粗粝的质料,对柔/­嫩­的肌/肤,造成鲜明的灼痛感。

空荡荡的­操­场,好像没有尽头,无论叶析怎么跑,眼前都只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脚下依旧是平坦的­操­场。

第16章 四俞允之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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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格拉……”车轮滚动声,还在身后不停歇地响着。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路飞!他已经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叶析亲眼看见警察带走他的尸体,后来听说他被火化了,骨灰由他的哥哥带回了几百里之外的家乡。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路飞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叶析都快哭出来了,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他一点也不想见鬼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路飞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叶析疲惫不堪,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别说后面追着只鬼,就算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没办法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突然有人出现在他面前。

从叶析的角度,只能看到两截雪白的裤管。

路飞!叶析惊恐地往后缩,双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后蹭,虽然这举动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叶析!你怎么了?坐地上数蚂蚁呐?”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却绝对不是路飞。

叶析愣愣地抬眼,顺着裤管往上看,闯入视线的竟然是骆柯。

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他整个人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骆,骆柯……”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吓成这副德/行?该不会是见鬼了吧?”骆柯皱着好看的眉毛,慢悠悠问。

你猜对了,的确是见鬼了……叶析惊慌失措地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雾气竟然散了。视野所及,是空旷平坦的­操­场,没有路飞,谁都没有。

墨蓝­色­的天空,眉月刚刚钻出了云层,弯弯的,像死人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斜觑着大地。

叶析惨白着脸,迟疑地摇摇头:“没,没事。”

“没事?”骆柯讶然,明显的不信。

“嗯。”叶析垂下头。

“……”骆柯漂亮的眼瞳清清冷冷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头顶笼罩着的浓浓黑雾,张了张嘴,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欲言又止。

***

破天荒的,次日清晨,没用俞允招呼,叶析自个儿就主动爬了起来。

因为——他根本是彻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俞允捧着头颅的模样和路飞的死人脸,就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

事实上,俞允当然活得好好的,只是经过一夜休息,他扭伤的脚踝肿得老高,活脱脱的发面馒头。别说走路了,一碰就痛得龇牙咧嘴。

叶析气得又把裴皓宇同学的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幸好裴皓宇同学懂得将功赎罪的道理,一大早就跑来照顾他。

叶析暗暗松了口气,昨夜回到寝室看见俞允,他就断定自己一定是头脑混乱,又产生了幻觉,可对着他,难免联想起他捧着脑袋、流着血泪的样子,有人愿意接手,自然求之不得。

有趣的是,裴皓宇同学,未免殷勤得过了头。牙膏给挤好,漱口水给倒上,洗脸水给打好……俞允要如厕,他便搀扶着送俞允去卫生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俞允是纸糊的娃娃。

直把603寝室的几个兄弟,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甚至俞允如厕的时候,他还杵在旁边不肯离开,说是担心俞允站不稳会跌倒。

俞允额头青筋直蹦,脸黑得媲美锅底,左勾拳、右勾拳外加长拳,一通暴扁,把他狂揍出去。

如果不是腿脚不方便,其实俞允很想直接用脚踹的。

叶析见裴皓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态度良好,熊熊怒火熄了大半,瞅他顺眼多了。

下楼的时候,裴皓宇竟然想用公主/抱,抱着俞允下楼。

俞允气得又想扁他了。

在俞允的严正抗议下,终于改成了背。

虽说食堂就在隔壁大楼,但是要从六楼下去,进过一块空地,再上个四楼,加一起也是挺长的距离。

再说,爬楼梯本来就是力气活。

晋鹏和夏宇提出轮换着背俞允,被裴皓宇呵呵笑着拒绝了:“没事儿,没事儿,我家是农村的,打小­干­惯了农活,什么割稻子扛柴禾……我哥都没我能­干­,体力好着呢。”

他们见他的确不像是吃力的样子,也就随他了。

既然一起来了,当然吃饭也要在一桌了。

裴皓宇自动自发地挨着俞允坐,不停帮他夹菜,那副谄媚的嘴脸简直让人看不下去:“我妈常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尝尝红焖猪手,今天的猪手炖得很烂……多吃点鱼籽,我妈说吃鱼籽补脑……猪肝不能不吃,我妈说受伤的人吃猪肝最好了,补血的,还能舒肝明目……”

整张桌子就看他一人忙活了,俞允被他碎碎念得头大,满脸­阴­云密布。

夏宇看在眼里,故意笑嘻嘻地问:“你妈懂得挺多啊。”

没注意到他调侃的语气,裴皓宇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妈是赤脚医生,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有个头痛脑热啥的,都愿意找她看,她懂得是挺多的。”

“哦?你妈妈还懂啥,给我们讲讲呗。”夏宇笑着说。

“好啊,你们想听什么?”裴皓宇瞅着旁边的俞允,小声问,“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村子里流传的鬼故事好不好?”

除了心不在焉戳饭的叶析,其他人集体偷笑。

姜凯瑞轻声道:“皓哥,允哥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他说影响消化。”

裴皓宇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抓抓头发:“这样啊……”

“叶析。”晋鹏突然叫。

叶析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戳着饭。

“叶析,鹏哥在叫你。”旁边的姜凯瑞捅了下他胳膊。

“嗯?”叶析愣楞地抬眼,对上大伙关切的视线。

“你脸­色­很难看,怎么啦?”晋鹏问。

“哦,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叶析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两天气温有点低,你是不是睡觉又蹬被子了?”俞允顾不得搭理裴皓宇,立刻伸手过来探探他额头,嘀咕,“还好,没发烧。”

“他从前两天开始就不对劲,我都说不要玩什么……”姜凯瑞刚开口,被夏宇狠瞪一眼,忙低头大口大口喝汤。

晋鹏警觉地问:“怎么?”

“没什么啦,”夏宇打哈哈,“那天我们不是躲在602看小电影吗?叶析可能是欲求不满、发春了。”

你才欲求不满!叶析恶狠狠飞给他一记眼刀。

“咳咳……”因为走神,鱼刺不小心卡在喉咙处,叶析拼命咳嗽,憋得脸红脖子粗。

“叶析!”俞允忙跳起来,又惨叫一声,重重跌回椅子上,裴皓宇慌忙检查他脚踝,紧张兮兮地:“又扭到了吗?!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俞允狠狠拍开他撩起自己裤脚的毛手,盯着叶析:“叶析……”

第17章 四俞允之死(2)

骆柯淡定地放下汤匙,慢悠悠开口:“凯瑞。”

姜凯瑞身体反­射­神经比大脑快多了,马上跳起来往食堂窗口跑。

“他­干­什么去了?”裴皓宇大惑不解地看他一溜烟的背影。

没人搭理裴皓宇,要想弄懂603室友之间的默契,他还需要漫长的磨合期男主攻略。

夏宇转过身来给叶析敲背,唉声叹气地埋怨:“­干­嘛吃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咳咳咳……”叶析被卡得根本说不出话,拼命捶打着胸口。

很快,姜凯瑞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回来:“叶析,张嘴,把醋喝了。”

叶析拼命摇头,闭着嘴,说啥也不肯张开,上次卡到­鸡­骨头,喝了半碗醋,­鸡­骨头没下去,他差点被醋熏死。

姜凯瑞为难地看向晋鹏:“老大……”

还没等晋鹏搭腔,骆柯利落地站起身,一手托起叶析后脑勺,另一手捏紧他鼻子,叶析立刻变成脱水的鱼,只能张大嘴巴拼命吸气,骆柯淡定地吩咐姜凯瑞:“灌!”

鼻子被捏得生疼,叶析这两天刚刚对他涌起的一丝好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恨不得画个圈圈诅咒他。

酸酸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淌,好难受,呛到气管里了……

那家伙当他是死人,还在不停地灌。

好容易等骆柯松开手,叶析咳嗽得更凶,眼泪狂飙,肺叶都快被咳出来了,半天才止住,喘着粗气,泪眼朦胧地使劲瞪着元凶:“骆,骆柯!你这个混蛋!”

真想暴打他一顿,就是打不过。

这一开口,叶析才发现,喉咙处那根该死的鱼刺已经不见了,但他当然不会因此对骆柯心存感激。

毫不理会他的正义控诉,骆柯若无其事地坐下,慢条斯理继续吃他的素餐。

“你别怪骆哥啦,”姜凯瑞温声细语地劝叶析,“他也是为了帮你。”

这个小混蛋,他整天——“骆哥、宇哥、老大”叫个不停,对自己就直呼其名,叶析更加郁闷。

***

吃完饭,大家纷纷去各自的教室上课。

因为心情不好,叶析整整一天都浑浑噩噩的,晚饭也没吃。俞允行动不方便,早早被裴皓宇带回了寝室,他只好拖着姜凯瑞,一起在图书室看书。

当然,他什么都没看进去。

呆到九点多,俩人才磨磨蹭蹭回公寓楼。

刚拐过楼梯口,就看到晋鹏和夏宇、骆柯站在寝室门前,正在嘭嘭嘭敲门:“……俞允!你是不是在里面?俞允!开门!”

难得看到他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叶析奇怪地问:“老大,怎么啦?”

晋鹏皱眉:“不知道俞允在里面搞什么鬼,我敲了半天,他都不开门。”

“睡着了吧?”叶析不在意地摸口袋,“你们没带钥匙啊?”

“从里面反锁上了。”晋鹏眉头皱得更紧。

“这家伙,都残障人士了,还搞什么飞机……”夏宇配合地晃晃手里的一串钥匙,嘟囔了两句,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嚷嚷,“俞允!俞允!开门!”

旁边寝室的人听到动静,好奇地探出脑袋来看:“出什么事啦……”

没人有心情搭理他们,面前的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悄无声息人体诡话系列。

隐隐约约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铁锈味,一直没出声的骆柯,心里蓦然涌起股强烈的不安,还有熟悉的兴奋感,他微拧起好看的眉毛。

“难道他不在?”夏宇猜度,又马上摇头,“可是如果没人,门怎么可能被反锁?”

“裴皓宇呢?他不是说要照顾允哥吗?”姜凯瑞说。

夏宇立刻掏出手机按号码:“姜涛,知不知道裴皓宇的手机号?”

他不知道裴皓宇的手机号码,但跟裴皓宇的室友姜涛关系挺好的,便直接拨了对方的手机,“什么?裴皓宇跟你在一起?让他接电话。”

对面的姜涛应了一声,喊道:“裴皓宇!夏宇找你!”

裴皓宇忙颠颠地从上铺跳下来,接电话:“夏宇,什么事儿?

是不是俞允又不舒服了?”

夏宇没空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寝室的?

俞允怎么把门反锁上了,害得我们都进不去。”

裴皓宇诧异地说:“我刚回寝室一会儿,我离开的时候,俞允在睡觉。”

掐断手机,夏宇把裴皓宇的话复述了一遍。

“允哥又不是叶析,这么吵,他早就该醒了吧?”姜凯瑞纳闷地说。

笨宝宝脑筋回路就是不正常!换做平时,叶析一定会狠狠扁他一顿,现在一门心思挂念着俞允,当然不会搭理他∵到门前使劲捶门:“俞允!俞允!你在里面吗?!说话!”

还是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寝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你们看……”骆柯突然凝声问,“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手指,叶析看向地面,当即僵住。

一缕殷红的液体正顺着门缝,缓缓地流淌出来,在亮白的地砖上蔓延,像铺陈开的红绸子。

红得令人怵目惊心,那是……鲜血的颜­色­……

“刺啦——刺啦——”

门里面传来细弱的、微不可闻的抓挠声,好像指甲用力划过木板,一下又一下……

几个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叶析拼命拽门把手,喊出的字都带了颤音:“俞允!俞允!你说话啊?!”

这栋宿舍楼其实已经很老旧了,4.5厘米厚的门板相当脆弱,至于门锁,早就脱落了两颗螺丝钉,里面住着的,都是粗枝大叶的男孩子,也没有特意修理,平时摇摇欲坠,摆设的功用更多些。可此时,任凭叶析使上吃­奶­的力气,竟然纹丝不动……

“刺啦——刺啦——”里面还在抓挠着,一声接着一声……

夏宇铁青着脸,掏出一枚回纹针递给骆柯,低声说:“用这个吧。”

骆柯脸­色­也很难看,摇头:“没用的。”他沉声,“你们都让开!”

叶析愣怔的功夫,已经被他大力推开。

骆柯后退两步,猛地用力向门撞去,一下、两下、三下……

整层楼的人都被他们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龙血武帝。

夏宇也帮他撞门,平时踹一脚就会裂开道大口子的门板,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拼尽全力袭击了半天,还是毫无反应。

叶析呆呆地望着地面上蜿蜒流淌的红­色­液体,只觉得恐惧就像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

心则一点点沉下去,嘴巴里涩涩的发苦,双手无法抑制地发抖,不会是俞允的血……不会的……也许他不小心打翻了颜料……也许……

晋鹏果断地说:“我去叫管理员。”

“来不及了……”骆柯轻喃,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扉,退后一步,双手凌空画了个八卦­阴­阳图,嘴里默念:“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诛邪!”扬手在门锁上轻轻一拍,不可思议的,门,竟然悄无声息地打开。

室内空荡荡的,没有俞允,谁都没有。

地面上,一道蜿蜒流淌的血痕,还在蔓延着,顺着血痕看过去,是窗下的储物柜,鲜血就从柜子底下,慢慢淌出来。

叶析猛地打了个哆嗦,不期然想起雾夜中­操­场上那道长长的血痕,那辆货柜车……他死死盯着柜子,冷汗从额头一颗一颗泌出来。

大家都僵住,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沉滞。

“刺啦——刺啦——”

这回听得清楚了,声音是从储物柜里传出来的。

叶析咬牙,那里面不会是俞允,当然不可能是他……那不过是个普通的木质储物柜,长50厘米、宽20厘米、高40厘米,绝对塞不下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的壮硕男生!

一定是那些生物系同学的恶作剧!一定是的!

里面放着的,估计是做实验用的小白鼠……他刚迈开步子,骆柯就伸手拦住他:“我来!”

骆柯向储物柜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不过七八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手握在储物柜的环形把手上,他猛地拉开……

里面的景像毫无预警地闯入视线,姜凯瑞猝然声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叶析趔趄着,几乎瘫在地上,幸好身后的夏宇扶住他,晋鹏也霎时变了脸­色­。

骆柯身子晃动,挡住柜子,也隔断所有人的视线,语气平静地对晋鹏说:“打电话通知保安。”

他悲悯地望着柜子内的俞允,阖上眼睑,喃喃默念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

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

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难为女,自身承担。

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ps:1)

没有人看到,柜子内,一道虚无缥缈的白影,凄然不舍地凝视着他们,在骆柯­唇­齿开合间,越来越淡,终于消弭不见。

第18章 四俞允之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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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和校领导很快赶到,二十几分钟后,警车呜呜嘶叫着驶进学校,整个b大顷刻间笼罩进一片愁云惨雾中。

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用混乱不堪来形容。

603寝室的几个人和其他平日跟俞允交好的同学都被警察分别问话:俞允最近的行为有没有异常、是否和人结怨、家庭状况等等……

叶析机械地回答问题,满脑子都是俞允死时的惨状,和自己在雾夜里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身上满是晕染开来的大朵大朵血花,简直要生生刺瞎人的眼睛。

屈膝蜷坐在柜子内,脑袋被齐整整切下来,捧在胸前,幸福的笑意溢满眉梢嘴角,好像他临终前,面对的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某个非常幸福的场景,怎么会……这样?

他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谁?

为什么会幸福的微笑?

叶析既困惑不解,又满心惶恐≡己在雾夜里的经历,难道不是幻觉而是某种预兆?死亡的预兆?

曾经听到的抓挠声,又该怎么解释?

警察说,他起码死了两个小时,绝对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而柜子里和门板上,也的确没有任何抓挠过的痕迹……

以俞允的体型,根本不可能被塞进储物柜里,可是,他在里面,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拘束勉强……法医对这一点,也没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裴皓宇也被找来,除了凶手,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俞允活着的人,他的证词无疑很重要。

五大三粗的男孩子,哭得一塌糊涂,他一口咬定,离开603寝室时,俞允还好好的。

甚至约好了,他明天一早就过来照顾俞允……而从他离开到晋鹏他们回到寝室,仅仅间隔二十分钟左右,他的两个室友证实见到裴皓宇的时间,的确和他所说的相符。

叶析脑子里完全搅成了浆糊,乱糟糟的,根本没法思考,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止也止不住。

俞允是独生子,他的父母要怎么面对他的惨死?

他们会有多难受?

亢长的询问之后,班主任老师、校长和心理辅导员,分别给大家讲话。

有志一同的先是安慰后是警告,让所有同学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不要对外界胡说八道,尤其是那些听到抓挠声和死亡时间的疑点,等等匪夷所思的言论。

会在学生中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也会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

俞允死了!而他们首先关心的,居然是会不会有流言蜚语,会不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

叶析迁怒地瞪着他们,仿佛面前侃侃而谈的人,都是害死俞允的帮凶。

校长他们也看出学生们的不悦,只好把没说完的废话,省略了不少。

等到终于可以离开,几个人神情萎靡地跟随寝室管理员来到临时安置他们的501寝室。

几年前,曾经有个学长因为和导师发生冲突,在这间寝室内割腕自杀,从那以后,501就一直空着。

可现在学校的其他寝室,都住着人,晋鹏他们几个又不肯分开,只能住进这里。

考虑到学生的心情,寝室管理员招呼了两个男同学,帮他们把各自的东西整理拿上来,还帮忙清理了房间。

等管理员离开以后,叶析呆呆坐在铺好的床铺上,只觉得浑浑噩噩的,刚才的一切仿佛只不过是场太过真实的梦境,明天早晨醒来,又会恢复原状,俞允依然会拽着他胳膊,带着无奈和纵容的笑容,催促:“快起来!要迟到了!”

“到底……是谁杀了允哥?”姜凯瑞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膝,蜷着身子,哭哭啼啼地呜咽,“谁会那么残忍?”

警察说,除非用砂轮,否则即使是最专业的外科医生,也不可能那么­干­净利落地斩下人的脑袋,断裂处非常齐整……但,在学校寝室里,被人用砂轮锯掉脑袋,有比这更离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门被反锁……”夏宇恍若在自言自语,“没有任何外人强行进入的痕迹……”

“从裴皓宇离开,到我们回去,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晋鹏喃喃,“法医还说他已经死了两个多小时,太诡异了!

还有,我们听到的抓挠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凶手又是怎么把他放进储物柜里的……”

这些问题,连经验老道的警察都诧异莫名。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玩了那个游戏……”姜凯瑞惨白的小脸上爬满了湿漉漉的泪,哆哆嗦嗦开口。

“什么游戏?”晋鹏一愣,随即逼紧嗓音,“难道你们玩了那个灵异游戏?!”

“那又怎样?”夏宇疲惫不堪地说,“只是个游戏!”

“我早就说过灵异游戏不能随便玩,可惜没人愿意相信我的话。”骆柯淡淡开口,“你们也看到了,这整件事的确很诡异,绝对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你别危言耸听,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夏宇瞪着他。

“当然有鬼,你要是不相信,我马上可以叫一个出来。”骆柯轻描淡写地说。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不是告诉过你们,我家是天师道的传人吗?”骆柯面无表情地解释,望向夏宇,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相信有鬼吗?

那你想看吊死鬼还是无头鬼?

车祸后的新鬼也不错,有那种被碾压得像­肉­酱似的、肠肚都分不出来的……”

“骆哥,求你别说了。”姜凯瑞煞白着小脸哀求。

夏宇嘴角抽搐,终于什么都没敢说。

晋鹏头痛地按压着太阳­茓­,脸­色­苍白:“你们没跟警察乱说话吧?”

几个人都齐刷刷摇头,夏宇嘀咕:“我们又不想被当成神经病,关进青山医院。”

青山医院是所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医院。

“不止这样,”晋鹏低声说,“现在俞允出事了,玩灵异游戏的事更不能说出去,如果被学校知道,你们会有□□烦,说不定会直接被劝退。”

b大一向以校风严谨著称,不用他说,其他人也知道在学校玩灵异游戏,随之发生命案,万一传扬出去,后果会有多严重。

就算不被劝退,也会上了校方的黑名单,毕业之前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骆柯,你说自己是天师的传人,还会招鬼……”晋鹏思索着,视线转向骆柯,“那现在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你想怎样?”骆柯反问。

“我要知道,谁杀了俞允,为什么要杀他。”晋鹏­干­脆地说。

骆柯沉默了半晌,才说:“要跟鬼魅通灵,只有一个办法。很简单,再玩一次灵异游戏。”

他的话像重磅鱼雷砸进平静的海面,倏地掀起惊涛骇浪。

“骆哥?!”姜凯瑞重重打了个哆嗦,无法按捺地惊叫,“你你你还要玩?!”

“你们不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只有凶手能给我们。”骆柯语气很平静。

“可是……鬼……”姜凯瑞嗫嚅。

“都说我是天师了,收拾个把小鬼还不在话下,你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夏宇深吸口气,缓缓道:“好,我同意再玩一次,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

“宇哥……”姜凯瑞哆哆嗦嗦地叫。

“你害怕,不参加也没关系。”夏宇努力地冲他笑笑,“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是我提议玩游戏的。”他脸上,写满了懊恼。

姜凯瑞咬了咬牙,双手攥得紧紧地:“我,我陪你们玩,我也想帮允哥找出真凶……”

晋鹏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这次算我一个。”

“不行!”夏宇皱眉。

“那你们去哪里找第五个人代替俞允?”晋鹏反问。

夏宇咬牙:“反正你不能参加,不能把你也扯进来。”

“俞允也是我的兄弟!”

夏宇铁青着脸不吭声。

晋鹏又说,“难道要让我看着你们有事,自己却置身事外?”

“我说不行……”没等夏宇说完,骆柯打断他的话:“别吵了,我们这次不玩镜子游戏。”

“咦?”夏宇难掩惊讶地低呼。

骆柯懒懒地道:“就算在镜子里看到鬼魅,它也不可能回答我们任何问题,所以再玩一次镜子游戏没有意义。”

晋鹏挑眉:“那你说玩什么?”

“要问话,当然要玩碟仙。”骆柯说,“只要四个人,我和夏宇、老大……”

“我!”叶析打断他的话,“我要参加。”

虽然很害怕,可俞允的事,他绝不能不理。

“好,那就我们四个玩,今晚午夜请碟仙,”骆柯转向姜凯瑞,“凯瑞,你去隔壁借宿。”

“不,我不去……”姜凯瑞怯怯地说,“我也要参加。”

骆柯轻轻柔柔地微笑,他这样笑的时候,很有蛊惑的意味,温声说:“你知道每个人都有气场吧?

按照道家的说法,有些人气场强些,有的人很弱,就是所谓的­阴­气很重,易招鬼魅上身。

老大为人正气凛然,所谓邪不压正,一般的鬼魅都不会近他的身,其实他比你更适合玩灵异游戏。”

第19章 四俞允之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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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留下来陪你们……”

骆柯继续温言软语地说:“你留下来也没用啊,万一真的招来什么东西,吓到你,我们还要照顾你……听话,去隔壁。”

姜凯瑞象是不甘又象是松了口气,揉揉红通通的眼角。

***

夜静更深,乌云蔽月。

窗外狂风骤起,呼啸作响,犹如厉鬼在声声哭嚎,拖着呜呜咽咽的调子。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叶析、骆柯、晋鹏和夏宇端坐在书桌前,一个纯白的碟子,骆柯用黑墨水给它添了个类似指针的线条。

两根白蜡烛,还有一张写满拼音字母的格子纸,中间是八卦­阴­阳鱼图形……这几样简单的道具,骆柯都已经准备妥当。

现在早已过了熄灯时间,寝室内漆黑如泼墨。

将近十二点,骆柯点燃了白蜡烛。

蓝­色­的烛火无风而抖,室内昏暗暗、青幽幽的。

四个少年黑乎乎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摇晃晃、飘飘忽忽。像一个个狰狞、可怖的鬼怪。

“好了,现在开始。”随着骆柯的话音落下,四人同时把食指抵在碟子边缘,骆柯轻轻念叨,“碟仙,碟仙,请出来。”

碟子安安静静地,纹丝不动。

“碟仙,碟仙,请出来,离开死神的家园,碟仙,碟仙,请出来,飞离黑暗的地底,碟仙,碟仙,请出来,越过寒冷的彼岸……”

一股疾风猛地扫过,蜡烛火焰急剧地摇摆。

叶析惊惶地看向骆柯,实在太诡异了,门窗都紧闭,室内怎么会……突然有风呢?

骆柯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叶析低头,碟子——他瞪大眼睛,呼吸差点停滞,惊讶地看着,碟子,正在缓慢地移动……在写满一圈圈拼音字母的格子纸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不规则地移动着。

风刮得更急,­阴­冷笼罩在狭小的室内,寒意从骨子里丝丝渗出来,没人敢动,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幻觉还是现实,抵着盘子的手指移动也不敢动,绷得笔直,僵硬得发麻,头皮也阵阵发麻。

碟子像失控了般,越转越快,除了骆柯,其他三人都露出惊惶的神­色­。

不约而同地想,是不是谁在搞恶作剧,偷偷施力­操­控它?

但是,现在不是无聊时玩游戏,而是要探明俞允死亡的真相,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所以,这个揣测刚一冒头,就被掐死在“设想”阶段了。

也因此,心里更加惶恐不安。

不是恶作剧,那么,就真的是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骆柯轻轻开口:“你是男是女?”

碟子缓慢地转动着,指针先后停在“n”、“a”、“n”上。

“难道你不是曾经出现在镜子中的女鬼?”骆柯又问,叶析他们三个不由得屏住呼吸。

碟子缓缓移动,指针慢慢依次停在“b”、“u”、“s”、“h”、“i”上。

“你是谁?”

碟子慢慢转着,指针最后定格在“l”、“u”上。

“l”、“u”“f”、“e”、“i”——路,路飞!

叶析咬紧下­唇­,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拔脚逃跑的冲动。

“俞允是你杀死的吗?”骆柯继续问,这个问题令大家的神经再度绷紧。

指针在“s”、“h”、“i”之间徘徊。

“为什么?”

随着“么”字尾音的结束,碟子突然狂躁起来,发疯似的旋转,叶析只觉得指尖被它飞旋的速度,磨蹭得生疼,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抽离不开,犹如被水蛭牢牢吸住。

好半天,碟子才放缓速度,指针不停歇地在“s”和“i”之间来回移动。

“s”、“i”——死吗?是死吗?!

“你的意思是,你杀死了他,”骆柯拧紧眉头,声音依旧平静,“还会继续杀人?”

碟子渐渐安静下来,极慢地转动着,叶析的眼光紧紧跟随着它,见它在经过“s”、“h”时顿了一下,最后停在“i”上。

“为什么?”

又是一阵疾风扑过,“噗”的一声,毫无预兆的,蜡烛骤然熄灭,周围顷刻间陷入浓浓的黑暗中。

叶析咬紧牙关,勉强止住快要溢出喉咙口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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