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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过激行为(下) > 第十三章 放风

第十三章 放风

沃夫把手中被扭断脖子的尸体丢到地上,它立刻像个破布袋一样萎软下去。渡边瞪着这个正优雅地扣好钮扣的黑发男人,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时候这个人依然能毫不在乎,轻松得像早上最正常的换衣。

他看着他弯下腰,搜出狱警的D卡,全现代化的监狱,出入需要凭证,相对也给罪犯提供了方便。

“外面出事了!”渡边盯着他,沃夫瞟了他一眼,那个日本罪犯兴奋得如果不是被铐在床栏上都要跳下来,他想起他白天的鲁莽行为,摁捺不住的年轻人?也许真的是这样。

沃夫抬头看天花板,通风口很宽敞,他把桌子拉过来,利落地刷过D卡,真有趣,通风口一向是警察及歹徒们潜行的要道,孤岛监狱很懂得借鉴,但他们居然通过刷卡的方式,实在是方便到不能再方便。他握紧它,用力晃动,铁栅很容易就松动了。

“嘿,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渡边远继续说,不安地动了一下,“难道你不怕我供出来是你­干­的?”

沃夫眯起眼睛,“哦,我忘了,谢谢您的友情提示。”

他跳下桌子,身材削瘦却有一种极为潇洒的协调感与爆发力,渡边远几乎整个僵在那里,“你不是认真的吧,我只是开个玩笑……”他磕磕巴巴地说。

“相当的具有幽默感。”沃夫微笑,言不由衷,这把对面的病人吓得几乎跳起来,“你不能那么­干­!我是个伤员……你不能杀死一个无法反抗的人——”

“但不包括一个一心想杀我的人。这是杀手的规矩。”沃夫说。

“杀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渡边叫道,“我只是打输了而已,我尊重强者,如果我想杀你,我会堂堂正正地杀!”

沃夫挑眉,对面人的目光相当坦诚,他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虽然是同行,但他对这行业从来谈不上好感,大部分情况下职业者们被磨练得半点也不像个人类,渡边的忍耐在杀手中算项美德,可沃夫更宁愿他对他咬牙切齿。

也许我真的弄错了?他想,他和寺田家那群下三滥的混蛋没什么关系?但他并不觉得抱歉。首先杀手不需要那种多余的感情,而且他­干­嘛要对一个日本人动用如此奢侈的东西呢。

“好吧,”他摆摆手,“我恭候大驾。”然后向门外走去,渡边不解地张大眼睛,“你不是走通风口吗?”

沃夫扬眉,“不,D卡会有使用记录,让他们慢慢去搜通风口好了。”他笑着说,大摇大摆从门口走出去。

渡边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眯起眼睛。他没有杀我灭口,这说明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他已经相信我了?

***

“真无聊呀——”德雷尔发出长长的抱怨,虽然注*松驰剂不能动,但并不耽误他嘴巴上的喋喋不休。

“外头肯定出事了!”林亚斯兴奋地说,在牢房里走了一圈,“气氛不对劲儿,你感觉到了吗德雷尔……”

“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林亚斯,”德雷尔打了个呵欠,“发生了一件在这个世界无论是纵向观察还是横向观察,都在不断发生事件——因为真正让人服从的永远不是暴力,而是自发意志,所以‘压迫’与‘反抗’像一对双生兄弟,每分每秒举手投足都在没完没了的出生!老套到生了几百层的各类霉菌……”

林亚斯愣了一下,虽然和德雷尔辩论没什么胜算,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说让人服从的是自发意志?可难道如果不是政府和警察,没人会自愿留在这儿的……”

“得了吧,林亚斯,你去抢银行不就是指望着能有人把你送到这里来吗,或者送到死神那里去也行,”德雷尔懒洋洋地说,试图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因为你活得不高兴,所以以此抗议社会大家庭的厚此薄彼!”

林亚斯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的,这个人看透一切,他想,这世界在德雷尔面前是否就像是一个可装可卸的漂亮玩具,他用单纯疯狂的手指,摆弄和嘲讽着那让自己不知所措的庞大怪物。

“但是其它人呢?”他­干­咳一声,“这里……不,这世界上的囚犯没几个易惹之徒,可暴动很少发生,警察们有枪支和电击­棒­,我们无可抵抗——”

“啊哈,想想看吧,亲爱的林亚斯先生,如果你是个本份守己健康向上的年轻人,他们不分清红皂白把你关在这里,每天*和殴打你、如果这里的每个罪犯都是这样、如果世界上有无数这样的倒霉鬼——就算是警察手里拿着中子弹——他们不去暴动,才真叫有趣!”

林亚斯茫然地看着他,“我承认我们被关进监狱都是有原因的,但并没什么人真想呆在这鬼地方,没完没了的监视和殴打……”

德雷尔格格笑起来,“没人喜欢,但潜意识,亲爱的——‘因为我犯了罪’!世俗的道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它告诉我们做黑牢是理所当然天意如此的,和外头那些关于‘要忠实于我们的统治者’或‘杀人是件烂事’一个类型。毕竟如果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信奉无序主义,那人类的繁衍就会成了大问题。”

他继续发表着高论,一边手脚并用地比划,药效在他的高谈阔论下开始迅速消退,“可一切忍受的情绪都会有个临界点,纵观人类历史上的无数次对于统治者的反抗,是因为一旦他们发现反抗将会有利可图,掀起的疯狂浪潮是没法阻止的!因为人­性­永远趋向利益——”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林亚斯兴奋地说,“但你说这里要发生暴动?”

德雷尔翻翻白眼,他倒是会找重点。

林亚斯突然在他身边坐下,两手按住他的肩膀,德雷尔皱了皱眉,对面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亢奋的眼神中映出自己的影子。“你是说,也许我们可以集体越狱啰?那样的话,也许我们明天就能得到自由!”他激动地说,眼中闪耀着希冀的光芒,有些惊讶于自己竟能燃起对于未来这样狂烈的渴望。

“也许我们明早就漂流在大海上,远远离开这片单调得要死的海岛了!嘿,说说到了外头可以­干­什么?”他期待地看着他,“我们可以开着车去自助旅行,当个公路牛仔!我一直想去品味一下西部风情,再喝杯冰啤酒什么的,你肯定会喜欢——”

小个子男人的表情一动不动,那样看上去真像个没有感情的娃娃,林亚斯愣了一下,尴尬地解释道,“嘿,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想和你搭个伴儿,外头有得是漂亮女孩儿!但我想我们已经习惯彼此的存在了,德雷尔,没有你在会很无聊。”他说,然后觉得没有这个疯子伴随左右,刚才那样期待无比的情况根本一点意思也没有。

老实说,他从不觉得这个卑微而无趣的世界有任何值得着迷的素质,在这压抑残酷的空间生活常让他窒息!可有德雷尔在,一切都会不一样。那双单纯疯狂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会让他迷惑低落绝望的事,那个可怕庞大的世界在他手中像可以随意摆弄的有趣玩具!是的,只要身边有他总兴味盎然的脸庞与疯疯癫癫的喋喋不休,他就可以在有这个人存在的地方,拥有游走世界自由……

“不,”德雷尔无辜地张大眼睛,“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去享受你的啤酒美人吧,不用寄名信片给我了,我也说不准我会在哪里。”

林亚斯愣了一下。和这个人分开,独自生活?不!一种恐慌感突如其来地袭击了他,他不能想像那样的未来!

他宁愿呆在监狱里!

“其实我无所谓,”他磕磕巴巴地说,“你以后准备到哪里去?我也可以,反正我也没地方好去……”

“不告诉你。”德雷尔做了个鬼脸。林亚斯怔了一下,小个子男人挑剔地打量他,“我又不是保姆,我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了,才不要照顾你!”

林亚斯笑起来,试图解释,“不,我是说,我可以照顾你,”他说,“你需要监护人,我可以帮助你……”

“得了吧,林亚斯,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德雷尔拖长声音,“你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也找不到平静,显然你更需要教堂。”他张开双手握了握,做出“这里什么也没有”的手势,“至于我这里,看,空空如也。我只是个疯子。别死盯着我啦,我还没堕落到靠救赎别人来彰显自己的地步。”

林亚斯怔怔看着他,他承认这个男人聪明的有些太过头了,这会儿,那双总是疯狂的绿­色­眼睛热情如常,却用一样听不懂的话,满溢着毫无感情的嘲讽与理论。

“我只是想和你搭个伴,”他艰难地说,“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

“我很喜欢你,林亚斯,”德雷尔说,长长叹了口气,“但是你派给我的角­色­太恶心了,我们是朋友,朋友必须平等,亲爱的,我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所以你换个别的点子吧……”他打了个呵欠,很高兴地觉得自己竟然困了,也许是镇定剂的作用吧,他想,这时走廊里远远传来外面传来脚步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德雷尔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兴奋地冲到铁栅前,“威廉,过来过来!”他朝回牢的金发男人招手,平时威廉大概会毫不理会地离开,可这次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德雷尔。

身后的希尔并没有做出什么阻止或催促的动作,这个囚犯身份特殊。德雷尔换了个神父般严肃的表情,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双手合握,用咏叹调的语气对金发男人说,“亲爱的上帝,您的裁决下来了吗?”

后者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上帝的审判立刻降临’。”然后转身离去,脚步在黑暗的走廊回荡。

德雷尔大笑起来,指指威廉的背影,“我还以为他会说‘我是黑暗的光,所行之处必是正道’呢!”他篡改了圣经的台词,转过头冲林亚斯比划,后者只是盯着他,德雷尔笑嘻嘻地躺回*,却绝望地发现对他像神迹一样好不容易降临的睡意像被飓风吹过一样毫无踪影。好吧,他自我安慰,反正无论如何,今晚是肯定是没法睡的了。

***

威廉回到牢房,他的眼神如此平静,像坚硬无波的蓝宝石,那样的眼神突然让希尔有点发寒。他挥开那些情绪,把目光转向牢房里的另一个人。

“恐怕要出乱子了,奥雷,”警察轻声说,“来了几个亡命之徒,虽然应该压得下来,可我觉得结果也许不像想像,小心着点儿。”

囚犯向往常一样没有说话,希尔看着他,我该离开,他告诉自己,别像傻瓜一样站在这儿。可是腿像被粘住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纷杂激烈的情绪冲撞着试图寻找出口,虽然外头有一大堆事儿要处理呢,可是他一动也不能动。他张了张­唇­,“原谅我。”他听到自己说。

奥雷怔了一下,对面警察蓝绿­色­的眼睛如此的悲哀,却奇怪地有一种绝决,空气静默地流动,他甚至可以感到他努力控制情绪而带去空气轻微的颤抖。好一会儿,希尔突然扯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抱歉,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

他无声地走出去,把门关上,蜂蜜­色­的头发垂下来,半遮住他的五官,在光线昏暗暧昧的走廊上,像个幽灵一样虚幻和悲哀。

呆在牢里也比我这样好……他想,对面,威廉就在奥雷旁边,他会对他温柔微笑,而那个金发的男人也总能找到最平静坚决的­精­神状态,他们眼神的流转间有让他嫉妒的默契,和难以形容的和谐。

他突然想到很久前他看到的场景,在同样一间牢房里,那时他才刚认识奥雷,他还沉迷于权力,但错误无法弥补……其实,这样也很好,他扯扯­唇­角,这样也很好。

“我早就没有在生气了。”奥雷突然开口,“已经过去了。”——他早已厌倦了一次次的否认,那在那双痛苦的眼睛下太过吃力。

希尔突然抬起头。那瞬间他眼中是一种让人惊讶的明亮喜悦光芒,接着警察衷心笑起来。“谢谢。”他说。奥雷再次在他忧伤的脸上捕捉到了他曾看过的,阳光般灿烂的线条。

希尔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蓝绿­色­的眼睛温柔得让人心疼。也许我早该原谅他的,奥雷鬼使神差地想,这样谐和的对视显然比仇恨与对抗更加让人愉快,而他竟已忘了这个警察曾有这样单纯正直的眼神与渴望。

“再见。”年轻的警察说,他的笑容羞涩快乐的像个孩子。然后他转过身,高兴地离开。

奥雷看向身边的人,威廉低着头,睫毛下蓝­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黑发男人叹了口气,“怎么了?他看上去像在决别。”他看看希尔消失的走廊,

威廉淡淡地说,“有帮家伙想杀死这里所有的警察,但是他们凭什么?”

奥雷一怔。眼前的人一脸平静地继续开口,“就像这里的警察凭什么侮辱囚犯。别人卑鄙无耻,不代表你也获得了同样卑鄙无耻的权力,哦,当然你也可以那么做,但你就是同样的无耻者,就是这样!”

他低低地说,“什么样的光明能建立在那样的基础上呢,所以……所以我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因为杀戮之上建立不了任何美好的东西……”

奥雷看了他一眼,“但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干­。”

威廉抬起头,清澈的蓝眼睛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在这里,奥雷。他们也一样,总有人会要求负责的,在被*、践踏和谋杀以后——”他笑起来,“我问昆斯为什么­干­这行,他竟然说是为了维护法律,真可笑,可他的表情理直气壮!那时我想我明白了,原来审判,有时未必会通过法庭。”

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杀人无数,他曾是个军人,受命于政府,但……“我什么也不想做,我烧了敕令,没什么理由……只是一想到将成为那帮*和谋杀囚犯暴徒们的同伙,我就觉得遍体生寒。

“这世界上,肮脏卑鄙的行为每天都在发生,至少它发生在我眼前时……我真的没办法视而不见!虽然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是个警察,你知道吗,即使落到这个地步,我始终在心里这么坚信着,有一天可以回去——”

他突然站起来,紧紧抱住奥雷,后者愣了一下,收拢双臂,可以感觉到那人紧贴着自己的热度,他吻吻他的金发,威廉的声音变得坚定,“但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

杰姆从地上爬起来,漫不经心地拍拍身上的灰尘,那种痞里痞气的模样让汉斯再次忍不住踹了他两脚,虽然那让他有种踹在铁板上的感觉——当然囚犯已经遍体鳞伤,也许他可以活活打死他,但那种亡命之徒般对一切、甚至生命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他厌恶!

“长官,”囚犯毫不反省地说,“即使你打死我,克洛斯长官也活不回来了,我有权要求公平的审判——”

狱警狠狠一棍击在他的头上,接着是接二连三的重击,直到汉斯打累了,停下喝了口水,一边恨恨地下达判决,“不,你因为袭警意外身亡!”

昆斯突然推开门走来,­阴­沉着脸,“克洛斯的D卡被拿走了,我们居然没发现!十分钟前发现了使用记录,史蒂夫他们死了,这该死的人渣——”他看到杰姆嘲笑的嘴脸,忍不住冲上去踹了他一脚,“这混蛋在混淆我们的视线——”

汉斯一把拽住囚犯的衣襟,“那班家伙是谁!”

杰姆看了他一眼,耸耸肩,“哦,其实我赶到时克洛斯长官已经死了,我甚至不知道最后让他脱裤子的对象是谁……”

接下来的是纯粹泄愤般的重击,杰姆咬紧牙,计谋得逞让他有些想笑,虽然这会儿他觉得他很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他来孤岛监狱已经很久了,久到已经习惯这里所有的规则。他戏弄刚来的新人,有时候*他们,他屈服于狱警的暴行,这地方就是这样。

他第一次见到罗非时,就很想上他。

那个人几乎还是个少年,­唇­角上还透出稚气的线条,挑染的金发像夜晚淡淡的光圈,明朗又单纯。杰姆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新室友,然后他立刻接到了后者锐利敌意的视线。

那种憎恶是如此明确而毫无掩饰,仿佛那个躯体的字典里全然没有关于顺从和圆滑的字眼,那总让杰姆想到以前打群架时被撞碎握在手中的啤酒瓶,脆弱但是危险,碰一下就会流血。那种锋利与明亮,讨厌得让人想捏在手里揉碎他。

——杰姆一向是很有行动力的人,所以接着的那段生活罗非经常挂伤,当然前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记得那天罗非回来时臂上打了石膏,说不准是断了还是脱臼。杰姆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你又被人上了吗,小子?”

罗非露出一个微笑,挑衅地看着这个总打他主意的室友,“是的,只是被上了而已!”

那瞬间他骄傲的笑容让人目眩。他并非得不到他,但那一刻,杰姆决定再不碰他。

他静默地看着他——不断的抗争,被压制,接着继续抗争,以及那之后仍如碎玻璃般锋利与耀眼的双眼,依然锐利得仿佛碰了就会见血。

他猜他以前一定有正派体面的家庭,和从小只在贫民窟打滚的自己不同,那样的单纯与骄傲出于另一个上流世界长期与尘世无缘的培养。

有一次夜里,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接着是罗非的惊呼,以及电击的噼啪声,再接着,那近在咫尺的另一张*,两个紧贴在一起的黑暗开始*的晃动,男人兴奋粗重的喘息压制了一切,他下面的人连半点**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狱警终于起身离开,锁好牢门,只剩那*唯一的黑影静止着,一整夜不吭一声。第二天晚上,牢门再一次被打开,那试图反抗男孩再次被电击­棒­击中,杰姆在黑暗中张着眼睛,看着那个上面晃动的黑影,*的喘息……这监狱就是这样,他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可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恶心!

恶心到极点!他有种杀了这里所有的、该死的、容忍和施行这暴行发生的所有的警察!那种冲动如此强烈,让他常会被突如其来的焦躁感所笼罩,更要命的是,他看到那些罗非那双锐利的眼睛,终于黯淡了下来。

他隐约听到他受了怎样的折辱,那耀眼骄傲的光芒已被彻底抹杀,没错,当那个单纯骄傲的少年来到这里后,他固执守卫的自尊终于被彻底打碎,他看着他满溢绝望与恐惧的眸子,一切已只剩下了一个黑暗的空壳,那一刻的失落让他脑袋发晕。

杰姆并不是个基督徒,但他信一点神,有时他想也许真的有一只眼睛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它派了三个死神过来。

晚上他被长官叫去搬东西,在那黑不溜秋、­阴­暗冰冷的仓库边,他再一次看到了罗非眼中锐利的光芒迸发而出,可现在它更像块钻石,闪耀着坚硬而疯狂的光芒。那一刻,尖厉的枪声划破夜空,像毫无防备割破黑布的利刃,突兀又冷厉。仿佛死神降临的冷笑!

蜕去了曾经的锋利脆弱,呈现的却是亡命者独有的强硬与­阴­冷。杰姆很想大笑,他突然觉得这世界真是有趣极了。

实际上他真的笑了出来,接着那四个人发现了他。“让我搭把手吧。”他说,摊摊手,“这里该被毁灭,这肯定是神意。”

漂亮的黑发男人看了他一眼——大部分情况下杰姆喜欢美人,但他从不招惹死神。“我们不缺人。”他说,杰姆打了个寒战,觉得这个人随时有可能拿起枪在他脑袋上开一个洞。

“但是欢迎加入,”纳尔突然微笑着开口,俯身掏出尸体的D卡,“我们需要D卡,也许你可以帮上忙。”

杰姆捡起地上的手枪,用自己的手指抹去罗非的指纹,“没问题,克洛斯是我杀的,这里没出现过任何人,他的识别卡神秘失踪。”

卫森看了他一眼,划了个十字架,杰姆看着他们的背影微笑,然后坐在那里等着警察过来。

他很期待,他的人生从没这么期待过。

***

希尔脸­色­发白地走进来,在昆斯耳边说了句什么,警卫队长张大眼睛看着他,接着一把把希尔拽出门外,怒气冲冲地叫道,“枪丢了?他可真会找时候,还是那把枪算准了这时候把自己弄丢最能引起重视?”

希尔尴尬地看着他,克里拜托他来告诉昆斯时,他就知道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是那班囚犯­干­的,这点可以确定,”他说,试图转移上司的注意力,“要搜查吗?”

意外地,昆斯沉吟了一下,“也好,现在出了事,必须把他们集中看守起来,就用丢枪做籍口好了,千万不能透露监狱被入侵的事……见鬼,是哪个不要命的王八蛋——”

“昆斯,刚才查克洛斯的D卡使用记录时,发现卡里三分钟前有一次使用记录是在医务室的通风口,呼叫器一直没有回音……”

“那就去查!”昆斯大吼道。

卢克斯僵了一下,“我们已经派人过去看了,长官。”

昆斯揉揉眉心,一堆的事摊在那里,正用极其快速又危险的方式接二连三地丢到脑袋上,他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放松。“去集中囚犯。”他快速说,希尔点点头,事情并不像想得那么容易应付。这可以理解。

***

沃夫背靠着墙,把玩着手里的枪,美国政府挑选物体美价廉类商品的才能相当高超,格洛克系列的手枪不光价格便宜,而且坚固耐用,卡车轧过去都能摆出一副死皮赖脸、不为所动的样子。

可那也不至于把它压在这么大一堆箱子下面吧,沃夫不满地想,但犹太人对于这个监狱熟得像生兹长兹的老鼠,让他帮忙藏货最为安全。

一绺人造光线无­精­打采地从窗外透进来,他听到监狱的喇叭里正在大喊着,“所有的犯人立刻到广场集合……”之类的话,他扬扬­唇­角,来了,让他来看看今晚有什么好菜­色­吧。

***

广场已经被探照灯打得通亮,犯人们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脑后,周围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准备若发生任何­骚­动先把满枪的子弹向囚犯们扫过去几轮再说。

克里几个人正在准备搜身事宜,卢克斯快步走过来,昆斯紧盯着他,挫败地看到警员脸上紧张又悲愤的神­色­,“卡里死了,被扭断了脖子!通风口那里已经派人搜查了,渡边远在场,可他什么都不肯说……实际上他说他睡着了,鬼才信!”

“你是告诉我,那些囚犯可以在熄灯后自由出入室外?”昆斯小声咒骂,卢卡斯叹了口气,“看来卡里是带了个囚犯出去快活,一时不小心……这里每一个罪犯都是双手染血的强悍之徒!”

希尔走过来,小声说,“沃夫失踪了。”

昆斯的脸­色­变了一下,一个麻烦到顶尖的家伙!卢克斯不意外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搜身情况,搜过身的犯人在枪口下温驯地蹲回原地,其中一个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克里狠狠一棍击在他的小腹上,接着踹了一脚,让他仰躺在地上,破口大骂着“别以为我不敢宰了你这个*养的人渣”之类的话,史密斯连忙从后面拉住他。

大家都很紧张不安,卢卡斯叹了口气,囚犯看了殴打他的警察一眼,他的眼神十分古怪,也许因为光线的问题,有一种极度的残忍与妖异。卢克斯打了个寒战,他看到广场上蹲着的犯人们,他们脸上的凶戾和不驯以灯光下,一个个仿佛魔鬼一样恐怖!他连忙小声向昆斯建议,“长官,如果情况真控制不住,这些犯人将非常危险——”

警卫队长冷冷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必要时,也许我们可以杀死一部分危险的……”

“你疯了!”昆斯说,“我们不能凭臆测杀人!”

“他们只是群危险的囚犯,而且注定这辈子只能呆在这里浪费人民税金了,杀了对社会不会有任何损失……”

“我承认他们是群人渣,死不足惜,”昆斯恶狠狠地说,“但我不允许他们死在这种无意义的臆测上——”

他的话停了下来。卢克斯听到一声尖利的枪响!因为太过突兀与孤独,像耳朵瞬间发生的幻听。而眼前的情景则倒更像一个梦,或是某个情节荒诞的枪战剧,以至于他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昆斯的额头中像恶作剧般出现一个血洞,他的双眼仍大睁着,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过了一会儿,卢克斯才注意到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了,接着那个人像推倒的树桩般倒了下去,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工厂被随手丢弃的编织袋。

昆斯死了。希尔想,警卫队长死了,他的脑子一直在向他复述这个事实,虽然情绪却像被镇呆了般一点反应也做不出来,惯­性­思维却依然在推进着诸如:狙击手在哪里?楼层很远,八百米?不,不在那里……一千五百米?不可能!而且是在可见底极低的夜晚……之类的讯息。

警察们迅速做出反应,准备冲上对面的楼房,可这时高高悬起的喇叭却传来轻轻的扣击声,显然有人正在试话筒。接着,这一向负责传着监狱命令的喇叭里传出了一个男人清澈的声音:“各位,我们打算杀死这里所有的警察,虽然并非同伙,但惊慌愤怒的警员们为了确保自身安全,也许会先­干­掉你们。请各位自求多福。”

所有的人有那么几秒钟完全僵在那里,在话的意思被消化出的瞬间,囚犯们看到了警察们手握装满子弹的手枪,他们的手握在扳击上,对准自己的身体。警察们看到罪犯们狰狞恐惧的面孔,他们迅速拉开保险!

不记得哪个第一个扑上去,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凄厉地尖叫嘶吼着,广场上瞬间沸作一团。探照灯明亮的光线,远不能撕破那一片漆黑笼罩下的孤岛。

一片惨叫与混乱上,高悬的扩音器中,那个清澈的声音低低地说,“很好,各位,放风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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