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嫂子家,我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沙发上看一会儿足球比赛,秀秀在我的脑海里渐渐地隐去了。嫂子回家时,天已很晚了。嫂子好像又喝了酒,脸红红的,眼里水汪汪的,别有一番风味。嫂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慢慢地脱掉衣服进了洗澡间。嫂子走进洗澡间的一瞬间,我又扫了她一眼,可能是她腰肢的曲线点燃了我*的烈火。我冲进洗澡间,一把抱过嫂子,把她按在地上,复仇似的在她身上疯狂地舞动。嫂子一点也不吃惊,相反,她积极配合我,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大喘着说:“你真壮。你真壮。”
办公室一如往常。安妮仍喜欢修理眉毛,司马光仍是研究那本权术的书。我呢,仍是抽烟,喝茶,看武打小说,看窗外。我常常看见嫂子和秃顶男人说笑着走进小轿车,小轿车ρi股一冒烟溜走了。时间好像逆回到从前的时光,我和秀秀的那段现实生活好像是一个不存在的梦。
我和嫂子每次都是在洗澡间*。那一次,*之后,嫂子双手搂着我的腰,不让我起身。
嫂子说:“你恨秃经理吗?”
我说:“无所谓。”
嫂子说:“你想没想过揍他一顿?”
我说:“没想过。”
嫂子说:“那就想一次,揍他一顿。”
我说:“你恨他吗?”
嫂子说:“无所谓。”
我说:“那,我就揍他一顿。”
嫂子说:“揍得狠一点儿,叫他不能上班。”
我说:“为什么?”
嫂子说:“我已经掌握了不利于秃经理的一些证据。给我几天的时间,我就能把他拉下马。”
我说:“然后,你就做经理的位置。”
嫂子说:“你终于明白了。”
我说:“你给我买一辆本田。”
嫂子说:“行。”
我选定公司的院子作为我武打的舞台。我看见秃顶男人向小轿车走去,这回,他的身边没有嫂子。我疾步跑出办公室。
司马光大声地问:“干什么去?”
我回答说:“你等着看好戏吧。”
我在秃顶男人的身后大声地喊:“秃经理。”
秃顶男人猛地站住,诧异地说:“你喊的可是我?”
我说:“我喊的就是你。”
秃顶男人气得脸通红,掏出手机,想给什么人打电话。
我上前给了他一拳,紧跟着用膝盖猛捣他裤裆的那东西,他“嗷”了一声,倒在地上。想不到他这么不禁打,我恼了。
我喊道:“起来呀,起来打呀。”
秃顶男人躺在地上嗷嗷地叫唤,就是不起来。打一个不反抗的人不是我的作风,我想就此罢手。可是,我看见办公楼的窗户里伸出了很多的人头,不再接着打下去,好像对不起这些观众。我抬起脚,狠狠地踢了秃顶男人一脚,秃顶男人像只皮球似的滚出老远。好像他脏了我的手似的,我拍了几下手,然后,转身走回办公室。
司马光和安妮大睁着两眼,不错眼珠地看我。我抽出一支烟,没等我掏出火机,司马光已经给我点着了。我狠狠地抽了一口,徐徐地吐出去。透过窗户,我看见秃顶男人慢慢地爬起来,钻进小轿车。我看见小轿车吭哧了半天,才摇摇晃晃地溜走了。
我扔掉烟,骑上本田,在大街飞奔。即使一头碰死,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耳边尖叫的风声。这声音很好听,像音乐。鬼使神差,我来到先前的那座桥上。河水披着夕阳的余辉颤颤地跳动,像是昭示着什么。河两旁森森的柳树像是参悟了,很是肃穆。两只小船逆光而行,渐行渐远,像走进了神话里,看不见了。我记起了秀秀。秀秀俯在栏杆上,微风拂动着她的头发,拂动着她的衣襟,秀秀像是凌空飞翔。秀秀的神情,秀秀的身姿,如在眼前,我哭了。我挎上本田,朝小县城飞奔。我要找到秀秀,我永远不再回公司去了,即使给我一百万,我也不回去了。可是,我担心,我可能找不到秀秀了。因为,我已好久没和秀秀联系了。我怕秀秀麻烦我,早已换了手机号。
我在民房的院门口停下车。看着冷冷清清的小院,我的心凉了。记得我和秀秀来这里入住时,正值柳絮飞舞,现在,我看到的却是纷纷下落的秋叶。我猜想,我的秀秀可能早就不在这里了。直到这时,我才设身处地地替秀秀着想。秀秀远离父亲,远离家乡,又遭到我的抛弃,孤零零一个人,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该是多么凄惨啊。想不到我这人竟这么残酷!我痛苦地把头抵在墙上。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院中有人说话,是秀秀的声音,我又惊又喜。我迈步想往里跑。这时,我又听到君成的声音,我愣住了。这么说,秀秀和君成过到一块去了。我的心一阵酸楚。又一想,这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凄然了。我想起我离开时说过的话,我的脸红了。再一听,却不像夫妻间的对话,因为,口气相当客气,有一定的距离。
君成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秀秀说:“你不用天天过来。你忙活一天,怪累的。”
君成说:“不累。叫我说,你还是搬到我那里去,好有个照应。”
秀秀说:“不啦。我要是搬了家,贾复哥来了会找不到我的。贾复哥走时,我对贾复哥说过,我要在这里等他。”
君成说:“唉,这得等到猴年马月。这个贾复,怎么搞的吗?噢,对了,你又打电话了吗?”
秀秀说:“打了,还是停机。”
君成说:“你想过没有。咱和他联系不上,他又不主动给咱联系,这不正常。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可能、他可能不想要你了。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
秀秀说:“我没生气。你接着说呀,第二呢?”
君成说:“贾复可能、可能得了什么急病什么的,他可能、可能不在人世了。我可不是咒他。”
好大一会儿,没听见秀秀说话。
君成说:“嗯,有句话,我想对你说,你听了别生气。你要是生气,就当我没说。嗯,要是贾复不回来了,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过了一会儿,秀秀说:“君成,这几个月,我受的什么苦,只有我自己知道。要不是你帮我,我可能早就死了,你的恩情,我至死不忘。我不会生你的气,不管你说什么话,都是好意。要是贾复哥真的不在人世了,我要为他守三年的孝。三年之后,我再考虑的你话。不,贾复哥还活着。我知道,贾复哥还活着。”
又有一会儿的沉寂。
秀秀说:“贾复哥走时,对你说的话,你再说一遍。”
君成说:“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有事回公司一趟,可能一时回不来,请你好好照顾秀秀。他就是这么说的。”
又有一会儿的沉寂。
我走进院子里。秀秀见了我,大瞪着眼看着我,一动不动。我以为,秀秀见了我会大叫着扑进我的怀里呢。秀秀比以前瘦了很多,眼睛显得更大了,脸很苍白,给我的感觉是哀怨、是冷峻。我不敢再看秀秀,低下头,说:“秀秀,我来了。”
秀秀说:“好哇,好哇。”声音很嘶哑,很苍凉。“谢谢你还记得我,谢谢你来看我。你把我托付给君成,你怎么不问问君成,问问他完成任务没有?你别老低着头呀,你看着我呀。”
我想抬起头来,头却低得更低了。
秀秀说:“现在证实了,证实了我的猜想没有错,看来你那时就想扔掉我。我不死心,我觉得我的贾复哥没这么绝情。我对自己说,我的贾复哥不会扔掉我,我的贾复哥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每天,我打开门,我盼着我的贾复哥站在我面前;可是,我的希望总是落空。一天又一天,我盼呀,我盼呀,始终不见我的贾复哥回来。现在,你来了。可是,你是我的贾复哥吗?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低着头走出院子,茫茫然不知道往哪里去。我问自己:“我到底是谁?”
一
秀英掀起一页日历,用书夹子夹上。今天是大年三十,秀英望着日历表出了一会儿神。
丈夫来兴在家时,从不撕日历表的。那时,秀英看不惯他这样子,不就是日历表吗?撕掉多省事呀。来兴打工走后,秀英却学起了来兴。秀英用手摸了一下日历表,摇头笑了一下。
儿子和女儿正在看电视,不时地大笑。秀英对儿子说,别看了,快贴春联吧。儿子应了一声,却不动身,让妹妹去贴。妹妹只顾看电视,也不动身。秀英看了儿子一眼,说,都高中生了,还这么不懂事。儿子笑笑,站起来贴春联去了。
春联是秀英赶集买的。去年,她家只有两间堂屋,只买了一副春联。今年,她家新盖了三间西屋。其中,一间女儿住,一间儿子住,另一间当了厨房。去年她家只有一个屋门,今年的门儿多,有四个。秀英买了四副春联,从这一点上看,她家的日子有点蒸蒸日上的意思。秀英是认得几个字的,她买的春联上就有“蒸蒸日上”、“时来运转”的字眼。
秀英在厨房里包着饺子,心里火急火燎的。过一会儿,她要到河堤上接来兴去,村子到河堤有一里多的水路呢。本来,来兴腊月二十八就该到家的,谁知南方下了大雪,给隔了两天。来兴上火车前给家打了一个电话,说是三十下午就能到家。
儿子贴好春联,问妈妈说,爸啥时候来?秀英说,快了。儿子说,我接爸爸去吧。秀英说,不用你去,你来擀皮吧,包好饺子我去。包好水饺,秀英拍掉身上的面,换了件干净衣服。秀英想照一下镜子,怕儿女笑话,偷偷地把梳子放进衣兜里,划着船到河堤去了。
秀英不想让儿子去接,她想亲自接来兴,她想早一点儿见到来兴。来兴是年初三出去的,差三天就一年了。这中间除了在电话上说几句话,连人影也见不着,说实在的,确实够想他的。船划到半路上,秀英掏出梳子仔细地梳了几下头,用湖水当作镜子照了照,手在头发上捋了捋。
船离河堤还有几十米远,秀英看见从堤上走下来一个人,仅凭那人的走动,秀英就知道是来兴。秀英心里热乎乎的,双手不觉加了一把劲,船走得更快了。船离沿还有一米远,来兴就跳上了船。
“你来了多大一会了?”秀英问。
“刚到。”来兴说。
“是吗?这么巧?”秀英说。
“是呀,”来兴说,“我一下车,就看见湖里有一条船,就知道是你。”
“就你眼尖。”秀英笑笑,调转船头往回走。
“我棹船吧。”来兴说。
“不,你坐了一天的车,你歇歇吧。”秀英说。
“不,我不累。”来兴抢过来木桨,说。
来兴划船,秀英坐在船上。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交缠着,扯也扯不开。
“你瘦了。”来兴说。
“你也瘦了。”秀英说。
两个人还有话要说,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有木桨划破湖水的声音。“哗,哗。”
到家了。来兴下了船,看见新盖的房子,看看秀英,咧嘴笑了笑。
“我受的苦也值了。”来兴说。
儿子和女儿围上来,女儿接过父亲手里的包。
“包里有好吃的,拿吧。”来兴说。
来兴扶着厨房门,望望雪白的墙壁,再望望瓷砖砌的锅台,不住地点头。
“比原先强多了,下雨天也有窝做饭了。”来兴说。
“闺女儿子也有睡觉的窝了,你看看。”秀英指指另外两个屋门,说。
来兴挨个看看那两间屋,不住地搓手。
“你这几年挣的钱全砸在这屋上了。”秀英说。
“值,值。”来兴说。
秀英忙着下水饺。
“快放鞭。”秀英喊道。
儿子忙着放鞭。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听着这清脆的鞭炮声,全家人脸上漾着笑。秀英盛好水饺,一家人围在饭桌旁吃饭。秀英挨个看看儿子,看看女儿,看看丈夫,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一家人能在一块儿吃顿饭,该多好啊。”秀英暗暗的叹息。
晚上,一家人吃着瓜子看电视,其乐融融的。秀英不怎么上心看电视,不是唱歌就是跳舞的,没什么看头。她不时地瞥一眼来兴,她觉得看来兴比看电视强多了。她盼着儿子和女儿早一点睡觉去,她就能和来兴早一点热乎热乎。因为这个想法,秀英有点自责。“怎么能这样呀?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贪怎么行呢?”她看看儿子和女儿,“儿女们一年没见父亲了,叫他们多陪父亲一会吧。”秀英往儿子和女儿的面前多放了瓜子,好像这样能弥补歉意似的。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儿子跑到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跑进来还想看电视。
“别看了,”秀英对儿子说,“你爸坐了一天的车,累了。你们睡去吧,赶明儿再看。”
儿子和女儿睡觉去了。来兴看看秀英,秀英羞红了脸。秀英关上门。
来兴上了床,秀英也上了床。秀英一把抱住了来兴。
“想死我了。”秀英说。
“小声点。”来兴习惯性地朝屋的东北角看看,再朝屋西北角看看。从前,儿子的床在东北角,女儿的床在西北角。
“没事,都搬出去了。”秀英紧紧地抱着来兴,说。
“一时还不习惯,还像作小偷似的。”来兴也抱紧了秀英,说,“还是这样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快点吧。”秀英说。
可是,来兴发现自己不行了。不论他怎么努力,他那个小东西始终是软软的。秀英也同时发现了这一点。
“怎么回事?”秀英问。
“我也不知道?”来兴急得出了一头的汗,说。
“没事,”秀英擦着来兴头上的汗,说,“也许是你太累了,坐了一天的车,能不累吗?”
“不是累的,怎么回事呢?”来兴扯着头发,说。
“没事,没事,明天你就好了。”秀英的头拱在来兴的怀里,说。
“我今天就想要你。”来兴紧紧地抱着秀英,说。
“有本事你就要。”秀英也紧紧地抱着来兴,说。
“我真没用。”来兴松开手,说。
“不是,你最棒,我的男人我知道。”秀英说。
“唉,”来兴抬头看看屋东北角,再看看屋西北角,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闺女儿子不在一个屋里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却不行了。”
“没事,你一准是累的。明天就好了,睡吧。”秀英说。
来兴翻过身去,半天没动一动。秀英也翻过身去,半天也没动一动。她等了来兴一年,好不容易等来了,来兴不行了!秀英浑身躁热,身上像有虫子爬似的,一点睡意也没有。秀英听着来兴紧一阵慢一阵的喘息声,知道他也没睡着。
二
“我睡不着。”秀英翻过身抱住了来兴,说。
“我也睡不着。”来兴也翻过身抱住了秀英,说。
“你在外面想我吗?”秀英说。
“想呀,想的了不得。”来兴说,“一睡觉小木棍似的。”
“我不信。”秀英说。
“真的,”来兴说,“那滋味真不好受。”
“你没想过办法吗?听说外面有那样的女人。”秀英说。
“也想过。有时候,狠狠心对自己说,去一次吧。可是,心想去,身子却不想去。挣这点血汗钱不容易,不能扔给她们。那样,对不住自己,也对不住你。”来兴说。
秀英抱得来兴更紧了,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别那样苦自己,真熬不住,就去一次。”秀英说。
“不行。”来兴说,“我这样想的,你在家里也是不好受呀。你要是受不了,找了别的男人,我怎么办?”
“也是。”秀英说。
“这宝贝,”秀英说,“天天像小木棍似的吗?”
“先上来是,”来兴说,“后来我就对它说,小东西呀,你要听话才是,不要这样作怪,不然,你的东家就受不了啦。说来也怪,以后,小东西慢慢地听话了,不再像小木棍了。”
“是吗?可怜的小东西哟。”秀英不觉摸了一下那东西,说。
来兴睡着了,秀英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来兴熟睡的样子,秀英心里暗暗叹息,他真是累了,可怜的人,可怜的小东西。
夜很深了,不时有爆竹声打破夜的寂静。屋里很静,钟表嘀嘀打打的声音很响,震得耳朵生疼。
大年初一,吃过团圆饭,来兴老是打不起精神来,眼望着电视,心却不知想什么。秀英喊了他两声,他才答应。
“你给邻居们拜拜年去吧。”秀英对来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