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条我总该能做到吧。一定没问题的!就是有一点我比较担心,那就是美英,她也是我初中同学,应该会出席明天的同学聚会的,如果到时候她当着老同学的面说些风言风语,给我难堪,我该怎么办……算了,管他的,反正那些人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见得着。我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弱弱地给自己催眠。入梦之前,我突然想起明晚不去打工得和东英打个招呼,于是给他发了条短信,没想到这个家伙八婆得很,立刻急急忙忙给我回了个电话,非要把明晚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通电话一直打到凌晨一点多。骂着可恶的崔宝蓝,我迷迷糊糊想入睡了。
“喂。”
“狗纯啊!明天打工为什么不能来啊?”
“啊,东英啊,我明晚有同学聚会。你在哪儿啊?”
“宝蓝的家里。”
“什么?”
因为这可诅咒的两个字,我一下清醒了过来。
“知道了,我明天会帮你请假的。”问七问八,满足了自己三八的欲望后,东英终于愿意放过我了。
“宝,宝蓝家,你去宝蓝家干什么?”忍了半天,我还是问了。
“你说话结巴了!”东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嚷嚷道。
“崔……,你到底去那丫头家干什么啊?那丫头现在在干什么?”
“该死的!不知道!One~~two~~three~~three~~two~~one!Bye-bye, see you again!做个Nice dream!”
嘟~嘟~!东英话语中夹杂英文,乱七八糟不知所云了一番之后,不等我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算了,对这家伙有期待是我犯傻,除了那么一次正儿八经之外,他什么时候正常过,他每次都是把人折腾得乱七八糟,弄得一头雾水,然后高高兴兴地拍拍ρi股走人。我再拨他电话,他已经关机了。我睁着眼,咬着枕头,无觉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天一亮,我立刻起身穿好了衣服,该死的手机也不知道放哪儿了,我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转,把屋子弄得仿佛星球大战现场一般之后,我终于在梳妆台上找到了手机。昨天澄弦好像真的气得不行啊,他究竟气什么啊,有那么值得生气吗!就算是大婶说错话了,他和我闹什么别扭啊!我郁闷地按下手机通话键,好一会儿那头才传来我男朋友澄弦的声音,听声音他还没睡醒。
“喂。”天使澄弦好似梦幻般的呢喃。
“是我,我是江纯!”我弱弱地说道。
“哦。”
“还在睡觉?”
“嗯。”
“还要接着睡吗?”
“嗯。”
“噢!”
“我待会儿给你电话。”
“嗯。”我意兴阑珊地挂掉了电话。
澄弦的态度和平常大不一样,几个字就把我打发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吝惜话语了呢?李江纯,你的人生真是太悲惨了,难道这就是惩罚吗?呼~!我长吁一口气,双目失神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真的好百无聊赖!把那个作战计划默默在脑海里演示了几千遍几万遍。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七点,我支起僵硬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出了家门。
权殷尚,你的女朋友一定不能是崔宝蓝!绝对不可以!我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把这个大骗子完完全全的公诸于世。这是支撑我能来到水原火车站的惟一信念。我握紧拳头,一路为自己加油打气,勇敢,勇敢……终于,我到了水原火车站。
“啊,江纯来了!这下是不是都到齐了?”
“终于来了啊。等你差点没把我们的脖子都等断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是诗林,也就是昨天给我家打电话的同学,第二个开口的是睁着一对兔子眼的美英。美英话中带刺倒没让我觉得怎样,她这种态度我是早就料到的。可当我望向人群时,我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腿脚发软,差点没晕倒,在二十多名初中同学里,那个女人,那个比魔鬼还有可怕的女人,她紧紧贴在殷尚身旁,正热乎乎地叫着我的名字,脸上如花笑容,但在我眼中却比毒蛇还要恶毒。
“江纯啊!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么迟啊!”
是崔宝蓝。
水原一家烤肉店里。
我们一群人分三张桌子坐下,每桌不多不少围了七个。宝蓝紧紧挨在我身边,诗林和那个讨人厌的美英坐我对面,殷尚和另外的同学坐在第一张桌子上,吃得正欢。神啊!
“这烤肉味道真不错,是不是江纯?”崔宝蓝没话找话。
“嗯。”我冷冷地哼了一声。
“殷尚一个劲地求着我一起来,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过来了。觉得有点不太自在,呵呵。”说着,脸上装作不情愿的样子,但是眼神里分明透露出一股得意地神情。
哼~!那你为什么还来,嗯?为什么还来,为什么还来! “但是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嗯,我也是。”
我的老天。李江纯,你这个天下第一的笨狗熊。在仇人面前还能坐得这么安然,你就不能拿出胆量来堂堂正正声讨这个恶女。我痛恨自己软弱的个性,却拿它没有办法,只得憋着一肚子气,低头闷声吃肉。还没有安静片刻,美英那丫头又开始找我茬了。
“喂,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李江纯在我们学校被大伙儿孤立了?”
餐厅里所有的视线都齐齐Сhā到美英身上。我故作坦然地继续喝着杯里的雪碧。
“你们不知道吗?现在学校里都没人理她了。喂,权殷尚,她现在和你没关系了,我说说也没关系吧?”
我悄悄瞟了殷尚一眼,他没有吭声,只是继续玩着手里的筷子,于是,我的头低得更低了。江纯,你这个傻瓜!
“她偷偷在外面做援助茭际,不知道吧?你们真的没听说?网上传得可广了,她和一个大叔的接吻照片,诗林你不知道?”
“嗯?”所有的男生都张大了嘴,女生们更是低声交头接耳,纷纷表示略有耳闻的样子。可是,真正让我发火的是:
“喂,你算哪根葱啊?你亲眼看到了吗?你亲眼看到江纯做什么了吗?没看到你凭什么在这儿嚷嚷!”
“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丫头!又不是我们一个初中的,凭什么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来了骗吃骗喝还不安分。”
“我问你看见了江纯做那个没有!她绝不是那样的人,知道吗?”
“是你更了解她还是我更了解她?我们可是一个班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的。”
“什么?喂!你跟我出来!”宝蓝啪的一下站起身,美英也跟着站起身,双手叉腰,正要大喊大嚷,殷尚一个箭步挡在了宝蓝身侧,虽然手上还夹着烟,但脸上的表情和刚才玩筷子时的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同愤怒的阿修罗神。
“喂!你!真的这么想死吗!”殷尚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整个人仿佛要离弦的箭。
“什,什么!”美英被殷尚的表情吓得够呛。
“不是想死的话怎么敢在我面前这么欺负我的女人?”殷尚紧紧逼视着美英。
“明明是你的女朋友先骂我的!”美英也毫不示弱,煞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涌上红潮。
“吵死了!还不把你的声音降低点!”殷尚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话。
“……”
“下次要是再敢这样试试,嗯?”殷尚的眉毛紧蹙,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那次雨天,殷尚也曾这样为我挺身而出,为了我,他狠狠地教训美英,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表情,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次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崔宝蓝。殷尚拿了一瓶冰镇可乐贴到宝蓝脸上,抬眉问道:
“你没事吧?散散热。”
“我没事,只是江纯她……江纯,你怎么不说话啊,怎么你也该辩解辩解啊!”
咸咸的泪水浸湿了我的喉咙,我哽咽得说不出半句话,为了不让众人察觉我的不对劲,也为了他们不发现我眼中的泪花,我强迫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水。美英哭着跑出了餐厅,诗林因为担心她也追了出去,殷尚又掏出一根烟,也跟着走出了餐厅,仿佛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愤怒。剩下的初中同学都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看着我。
“看什么看,你们干吗用那种眼神看人?”宝蓝一声大叫,众人立刻收回了视线,积极投身到热烈的谈话中去,仿佛在说:谁看了。我当然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他们怕的不是宝蓝,而是殷尚。
“没事的,江纯,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照片?这又是谁干的好事啊?”
我真的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她,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她。不是你干的好事吗,崔宝蓝,你雇的人,你计划好的,你拍的照片,最后也是你传到网上去的……你怎么能如此残忍,怎么能如此若无其事地问出来,怎么能如此微笑地向朋友炫耀,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比这恶毒的女人更让我忍无可忍的是我这副窝囊相,我这副只会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蠢样子……崔宝蓝一脸担心地紧握住我的手,我甚至连甩开她的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她握住我冰冷的手。
“我去把殷尚找回来,你等一下。”
没错,我早就想到了,演戏演够了,是你该稍稍离场的时候了,否则我怎么有机会遭受众人的责难谩骂呢,这样我才会崩溃得更彻底啊!宝蓝轻声走出门,果不其然,剩下的人开始对我指指点点的了,其中一个和我关系最不好叫连晴的家伙第一个开口了:
“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啊,是吧?先只是听说她和权殷尚分手了,这么说是为了做援助茭际才和前男友分手的?”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子的啦,胆子不小啊,这丫头,除了一张脸还可取之外,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她也很懂得善加利用啊,这不也是发挥长处吗,嘎嘎嘎嘎!”
“小声点,要是被刚才那丫头听见了,又该向权殷尚告状了。”
我真的有掀翻桌子当场走人的冲动,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逃走的样子,即使我再软弱,再没用,我也不想让人看到我抹着眼泪不敢面对的样子。于是,我选择了留下,漠然地抓起手壶,冷着一张脸继续喝自己的水。
“李江纯还真是了不起啊,要是换作我的话早哭着冲出去了。”
“李江纯原来可不是这样子的啊!有点什么小事就很爱哭鼻子的,做了援助茭际之后人的胆量都不同以往了。”
“美英最可怜了。你说刚才权殷尚是不是有点可笑,再怎么说也曾经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喂,换我的话,要是我的女朋友做这种事情,我也早躲她躲得远远的了。”
尖锐的语浪一一潮高过一潮,无情地滑入我的耳中,我艰难地把自己的视线挪向窗边,独自咽着酸涩的泪水,傻傻地想着,人的眼泪会有干涸的那一刻么……哗啦啦!身后突然传来奇异的水声,接着是一个女人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啊!”
“你们说够了没有!”
好熟悉的声音!我飞快地转回头,居然见到了澄弦,他脖子上系着条黑毛巾,手里拿着一个大水杯,好巧不巧地正站在连晴身侧。
“你,你是谁啊!”连晴的样子惨极了,从头到脚水珠滴滴嗒嗒的不说,原本美好的妆容更是糊成了大花脸,眼圈黑黑的像熊猫。她战栗地指着澄弦,哭都哭不出来。
“唧唧喳喳的臭丫头,听好了,比起权殷尚来,我还要可怕十倍。”澄弦俊脸生寒,平时笑意连连的双眸此时盛满了怒火。他直直地望着眼前的连晴。
“我认识你吗?我见过你吗?你为什么要泼我一身的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连晴简直要气疯了,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个怪人泼自己一身水。
“李江纯,你是傻瓜吗?为什么还留在这儿,快点跟我走!”
澄弦真的好像天使一样神话般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澄弦快步走到我身边,扶住我,然后缓缓扫视了周围同学一圈,一个一个,刚才说话的一个都没有放过,最后,他对着这帮人吐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都去死吧你们!你们这群疯子小人。”
“……”
所有人都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澄弦。万幸,这群男生中没有一个擅长打架的,也没有殷尚那种多血质的,所以冲突才没有激化。我使出吃奶的劲拽着他的手,终于把他拽出了那家餐厅。出了餐厅,澄弦抓着脖子上的毛巾,一个劲儿地使性子发脾气。
“哇呀!气死我了!你怎么跑到这群人渣堆里去了!”
“谢谢。”我低低地说道。
“谢什么谢,有什么可谢的!我不是说过让你无论去什么地方之前,先和我打个招呼吗?”
“对不起。”我哭哑着嗓子,我此刻很想大哭一场,宣泄一下心中那份憋屈。
“对不起什么,有什么对不起的!妈的,真是气死我了!谁让你跑去那个地方受气的!谁让你那么可怜的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我眼中莹莹浸满泪水,用丑得不能再丑的眼睛睁睁看着澄弦。澄弦有力无处使,气得哇哇大叫,只能拚命砸人家餐厅外的告示牌。
没走几步远,我突然看见了殷尚,他靠在不远处的灯柱下,嘴里依旧叼着烟,而宝蓝则一脸担心地望着他。权殷尚墨黑的眼珠凝望着澄弦:
“你来这儿干什么?”
“算我拜托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得了。”
“如你所愿。我们进去吧,宝蓝。”
见宝蓝还在犹豫,殷尚干脆一手环住她肩膀,搂着她要进餐厅。恶魔女一脸歉然地看着我,跟着另一个恶魔走了进去。澄弦拚命挥舞着手中的黑毛巾,招呼着一辆连车灯都没开的计程车。
“那个,澄弦,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不是你发短信叫我来的吗!”
“嗯?我的短信?”
“不管怎么样,以后没有我的陪同你哪儿都不能去,知道了吗?”
“嗯,嗯。”
“别哭了!丑死了!”
“……”我泪中噙笑,感觉这句话听在耳里无比舒畅。
“他奶奶的!这还不都是你自……呼~!”澄弦打住了话尾,长吁一口气,轻柔地搂过我,自始至终牢牢抓着我的手。虽然有关短信的那个疑问还盘旋在心头,但是簌簌落下的泪珠让我根本不得空,只能不停、不停擦着脸上的眼泪。
计程车内,殷尚那张冷淡不理睬我的脸不停浮现在我眼前,想到那张脸,我的眼泪更是怎么也无法止住了……澄弦的手紧握住我的手,他的五根手指也紧紧缠绕在我手上,可是那百味杂陈的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第二天在学校。
澄弦领着他一帮朋友踢足球去了,趁这空当,花真拿着十字绣跳到我身边,悄悄问道:
“喂,你知道美英今天为什么没到学校来吗?”
“她没来?”我赶紧扭头看向第二组,果然美英的位置是空的。难怪今天没感觉到火辣辣的视线呢。
“她哪儿不舒服了?”
“才不是呢,听说她昨晚凌晨回家时,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掉下来一个黑布包袱,不偏不巧正好砸她脑袋上,她从此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花真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知从哪儿掉下一个黑布包袱?”我的脑子一片茫然。黑布包袱?
“是啊,你说晦气不晦气,我听到简直笑死了。黑布包袱,黑布包袱,她平时造了多少孽才能碰这么大个扫帚星啊。”花真就差拍手称快了。
我脑袋里瞬间闪现的是昨晚澄弦系在脖子上的那条黑毛巾。呵呵~呵呵~!开心的小泡泡一串一串跃上嘴角。
“你今晚几点开始打工?”花真突然问道。
“嗯?问这个干什么?”我有些诧异。
“没什么,打算晚上去你们那儿玩玩。”花真若无其事地说道。
“怎么突然想去玩?去看谁吗?”我偷笑着看向花真,她此时一副扭捏样。
“要死啦!看谁啊!我只是想去玩玩!”花真嗔怪了起来。这还不是不打自招?呵呵!
“哼。”
“怎么了?干吗这副表情,你在想什么呢!”
“嗯~!”
“别瞎想了你!”花真声音尖得在走道都能听见,然后这女人抓着十字绣,像脱兔般一下消失不见了。
“我想什么了。”我回头找到座位上的花真,见那女人拿着针对着空气发呆。唉~!女人啊!不过照我看来,搞定东英那小子,你还有点力量不够的说。正这么想着,不知从哪儿来的水珠滴滴嗒嗒滴到我的头上和桌子上:
“啊啊啊!”
“哎呀,热死了!”
“搞什么鬼呀你,我课本都被你淋湿了。”
“我们三比二赢了!”澄弦抹着一头汗,兴奋地嚷嚷道。
“你进了几个球啊?”
“一球没进!”
“切~!”
“我差一点就进了,可没时间了!”澄弦不服气地坐到位置上,尴尬地为自己辩解。瞧他那样子,头发和校服都汗得湿湿的,还张大嘴巴笑得那么开心,可是,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的眼里有股暗暗的悲伤。哈,真是,我太神经过敏了!
“你昨天脖子上那条黑毛巾去哪儿了?”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正在抖头发的澄弦诧异地抬起头。
“黑毛巾?”他用无比惊讶的眼神望着我,好像在询问我为什么问这么一个没来由的问题。
“你不是从不打女人吗?”
“是啊,我从不打女人。”
“可是昨晚为什么那么干?”
“嗯?”澄弦张大嘴正要接着说下去,我们亲爱的汉字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前方,澄弦嘻嘻一笑,闭了嘴,继续抖他的头发。
虽是初夏十分,天气已然有些燥热,身上粘呼呼的让人连课都上得不起劲。好不容易挨过了上课时间,结果到了放学打扫卫生的时候也是乱糟糟、热烘烘的。所有的人都在专心做清洁,只除了两个冤家极其不专业,极其渎职,在那儿吵个不休。 “江纯是我先认识的!而且你最近每天都和她一起走不是吗!”
“所以今天她也该和我一起走啊!”
“哪有这样的强盗道理!江纯是你的私人东西吗?”
“是啊,是我的!”
“你和你那帮朋友一起走不就得了!我要和江纯一起去个地方!”
“你和我朋友一起走吧!”
“哪有这样子的,别说傻话了好不好!”
真是让人为难啊!花真的声音再怎么清脆嘹亮,依然没盖过澄弦中气十足的男高音,眼见胜负就要决出,花真那女人突然扔出一个致命的手榴弹:
“好啊,那我以后干脆不要和江纯做朋友了,谁让你每天都粘着她,我根本没机会和她在一起。好呀,从此以后江纯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这个丫头,真是……
“少现了你,江纯和我一起玩不就行了?”天使澄弦寸步不让,一路紧逼。
“是么?你能和她一起去澡堂泡澡吗?能陪她一起去美容室吗?能陪她一起逛街买东西吗?还有眉毛?你能帮她修眉毛吗?”花真无比得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切~!”
“不行吧?不行是不是?”
“好吧,就只今天,你要是敢带她去奇怪的地方试试!”
这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真绝。就这样,花真挽着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洋洋得意地走出校门。单凭这点看来你和东英就不合适,你俩都这么龌龊的性格,到时候谁也不服输,不出十天周围就烧成一片焦土了。花真催着我回家换了便服,然后我俩叫上出租车,分秒必争地赶到了我打工的那家舞厅前。
“还有三十分钟才开始营业呢。”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我俩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这儿了,结果就是舞厅还没开业。
“是吗?那我们在前面逛逛好了。”花真说完,竟然还不好意思地冲我一笑。
“这空荡荡的走廊有什么好逛的。”我恨恨地说道。
“我们就欣赏外面路过的行人好了,拿他们磨磨牙!”
想等东英的话直说好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就这样,二层走廊里,那女人果然睁大眼睛把脸贴到大大的玻璃窗上,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不专注,我懒得理她,干脆坐到楼梯上。大约又过了七、八分钟吧,楼下传来一群小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原本对着玻璃窗的花真转过了身,理了理头发,看上去有些紧张。
“你这个百年不遇的大白痴!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了!不是!”
“你上科学课的时候死去了?疯了吗你?脑袋被腌泡菜了?”
“哈,真是!和你这种文盲简直说不清楚。光民啊,你好好想想,这地球外面当然住着人。你知道地球自转吧?这点常识你还是应该知道的吧?”
“知道又怎么样,你这个大白痴。”
“那地球这么啪啦啪啦自己转的时候,当然会有人掉下去,那地球外面不就有人了。”
是东英的声音没错。东英啊,不愧是东英!我真是服了你了!不知何时,东英和光民已经爬上了楼梯,大踏步走到我们面前。花真脸部肌肉僵硬,不住摸着自己的头发。
“这丫怎么又来了?”东英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和花真,不怎么满意地嘟囔道。
这小子,开口就是这么让人难堪的话。
不太友好的氛围。沉闷的气氛在四周翻腾、翻腾……
花真盯着东英发了一会儿愣,好不容易才开口驳道:
“别好笑了,你以为谁来看你啊?”
“那你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东英一顿逼问,气势汹汹。
“这舞厅是你家的吗?是你盖的吗?我是跟着江纯来的!”花真毫不退让,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有钱来这种地方吗?你有钱来这种地方吗!”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啊!
“你敢看不起我?”花真撅起嘴,一脸气愤。
“我问你带钱来了没有带钱来了没有!”东英还是不依不饶。
光民叹了一口气,自己一个人先进店里去了,东英的唱腔越来越露骨,越来越大声:
“没一千万别想进我们的店别想进我们的店~”
“喂,你干吗老是找我茬?”
“剪刀剪刀石头石头布布!”
“我问你干吗老是找我茬!”
“我愿意我高兴我喜欢!”
“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确定你这人真是生活在地球外面的。还有啊,不要每次见到我就钱、钱的说个不停,你很了解我吗!”
“啊!支票!”东英突然指着花真的身后大声喊道。我和花真同时本能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东英仿佛早就料好了,这臭小子乐得直跳。
“上当了!上当了!我说你是财迷你还不相信,钱又飞走了!哈哈哈!哈哈哈!”东英一脸的戏谑。
“你,你!”一向被男孩捧在手心里的花真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她霎时花容变色,干脆捧着脸,在走廊上淅沥哗啦地哭起来了。整栋大楼都充满了这女人的哭声。.惨了!我搞不定了,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回避才是上策,于是我脚底抹油,学光民那样,悄悄溜进了舞厅,只剩下惊慌万分的东英和哭哭啼啼的花真在原地。 “那两个人在干什么?”光民刚刚换好了衣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问道。
“闹得正欢呢。”
“是嘛。”
“光民。”
“……”
“殷尚很喜欢宝蓝吗?”
“这个……”
“……”
“你是真的不知道才这么问的?”
“嗯。”
“在你想明白之前,你不要吃饭了。”
“呃?”
光民很寒心地上下打量了我一通,转身大步向他的秀台走去。你是真的不知道才这么问的?这话什么意思啊。虽然还没有客人,光民依然拿起麦克风清唱了起来。是殷尚作为彩铃的那首歌,光民唱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那低沉的歌声,不知为什么,不时如针扎般刺痛着我的心灵。
我抓着一块抹布,有气无力地擦遍各个角落,突然,本能地感到背后有一股火辣辣的视线,我张皇地转过身,只见那视线的主人完全无视社长的存在,冲着我又是喊叫又是恫吓:
“你,要是下次再敢带那女的来这儿,我就把你卖到猪肉店去!”
“你……”我被气得的无语,手上的抹布捏得更紧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泄我心头的恨。
“妈的!气死我了!我珍贵的胸膛啊!连娜英姐都还没碰过呢。”
“你抱花真了?”
“是啊!绝对绝对!不准有下一次!她不准再来了。”
“花真其实不错的,她本性不坏,挺善良的。”
“‘本性’什么意思!”
“算我没说。”我气愤地剜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好像真的生气了,他骂骂咧咧地朝收银台走去,嗖地一下钻进了更衣室。今天惨了,我必须忍受着比平常更冷酷的严寒,在极其恐怖的氛围中工作。过了十点,舞厅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了,我又必须像平时一样奔走于繁忙的大小桌子之间,东英今天收拾桌子的动作比平常粗鲁得多,已经打碎了五个杯子,三个碟子。看来他是真讨厌你啊,花真!我看你还是放弃得了,继续和别的男孩约会吧!
“江纯!”
“是!”
“在干什么呢你,已经有三桌客人在等着了,还不快过去点东西!”
“啊,是!”
领班姐姐一声令下,我立刻跌跌撞撞地向中间三张桌子跑去。这时,靠门的那边突然传来一位大叔粗嘎的声音:
“那个!李江纯在哪儿啊!”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我诧异地转过身,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门边的人。这凶狠可怕的眼睛,生气的嘴唇,仿佛画上去的浓眉!是殷尚的爸爸。大叔在舞厅内扫视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傻愣在那儿的我,二话不说的上前抓住我的手。
“大叔,好痛!”我试着从他手里挣扎出来。
“我们走!”大叔的力道更大了。
“去哪儿啊?”我有些焦急地问,但心里隐隐感到殷尚发生了一些事。
“去我家!”大叔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
“这女孩借我一会儿!”大叔双眉一皱,半是胁迫地对我们社长说道。
“啊,是,是。”社长看着大叔,连忙答应。
“快走吧!”
东英高兴地凑上来正要和大叔打招呼,大叔看他却仿佛透明人似的,目不斜视地拖着我从他面前走过。我糊里糊涂地被拖出了舞厅,被拽上了停在楼前的车,直到汽车完全发动,我才呼出一口气。究竟出什么事了,大叔才像绑架似的把我拖出来?我还穿着舞厅的工作服呢……我悄悄从旁观察大叔。
“你去照顾殷尚。”大叔似乎知道我的疑惑,在通过章安门时说出了他目的。
“什么?”
“去照顾殷尚。”大叔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他生病了?”
“是的。”
“哪儿不舒服?”
“他感冒了。”
“啊,只是感冒啊!”我舒了一口气。
“是。”
“可是叔叔,我和殷尚已经分手了,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一个叫宝蓝的。”
“嘘!”
“……”
大叔的车离家越来越近,我脸上的冷汗就越冒越多。我偷偷摸摸看了大叔脸色好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小心开口道:
“我真的已经和殷尚分手了,我们不再交往了,而且我已经另外有一个男朋友了,殷尚他现在也非常非常讨厌我。”
“你去照顾他。”这大叔简直像石头一样,还是硬邦邦的一句话。
“我认为,以我的看法,现在这种情形下,找殷尚的女朋友来照看他,好像更合适一些些。”我偷瞅着大叔的脸色,十分婉转地说道。
“我说了让你和我去医院,打死我我也不会听你的话的。”
果然不愧是父子,殷尚那臭脾气原来出自这里啊!和毛驴一样倔的家伙。
“不是,所以啊……我的意思是,比起我来,殷尚的女朋友她……”
“到了,下车。”
这大叔,完全不理会我。他把车停在屋前,猛力拉开车门跳下车,笔直为我拉开了后面的车门,不容我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大叔,您等等,等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知道了会生气的!”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看来是徒劳了。
“我儿子病得这么难受,他死掉了怎么办!”
“什么?”
“别说废话了,好好照顾他,照顾到他不咳嗽为止。”
“对不起,叔叔,我真的不能进去。”
话虽这么说,可事实上我双脚已经迈进了殷尚家的大门。大叔是摔跤手出身吧,力气怎么这么大,都这岁数了,还能毫不费力地把我一手提起来,于是他就这么老鹰拎小鸡似的把我拎进了大门。大叔毫不在意地推开殷尚白色的房门,啪的一下把我扔了进去,可怜我受惊吓不小。久违了的殷尚的房间,没有任何改变。空空如也的书架,天蓝色的被子,乱糟糟的书桌,被撕掉一半的窗帘,此刻,房间的主人正面朝里的躺在床上,不住地急促咳嗽着。
“爸爸,把门关上,好冷。”殷尚虚弱的声音好像被风雨摧残后的花朵。
“我把江纯带来了。”大叔冷邦邦地说了一句,虽然语气比较硬,但是我能察觉出大叔对殷尚的急切关心。
“什么?”殷尚惊讶地转回身。
“我把江纯带来了。”大叔又粗声大气地重复了一遍,面带得意。
“真◎※%%$##@×%¥……”殷尚似乎气坏了,小声地咒骂着。大叔的拳头二话不说砸到了他背上。 “啊!好痛!”
“你这个小兔崽子!她是特意来照顾你的!你就该老老实实闭上嘴心怀感激才对!”
“谁想让这种女人照顾了!”
扑通!又是一拳。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啊!”殷尚又是一声惨叫,“爸爸你疯了!”
“媳妇儿啊,我儿子就交给你了。”留下我独自痛哭流涕,大叔绝情地离开了房间。
恐怖的夜幕在这个房间降临。一切都恍如梦魇。
“唔,唔。”我只能无聊地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拟声词,私底下手在口袋里心焦地摸着手机。这该死的手机,今天怎么一声都不吭了,哪怕来个广告短信也好啊!
三十分钟过去了。那个狠心的家伙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卧室里静得仿佛连老鼠叫都死光了,只有殷尚不间断的咳嗽声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怎么弄感冒了,才初夏哎。”我嗫嗫地问道。
“和你没关系,出去。”生硬的语气仿佛森然的闪电夺人心魄。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正色地看着他。
“我不想听,出去。”他伸出手指,指向那扇门。
“是有关宝蓝的!她策划了整件事,那张大叔亲我的援助茭际照片就是她放到‘大集合’上去的!”我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
“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宝蓝的名字,快闭上你的嘴!”
嘀哒!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只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滴泪珠已经滚到了眼角。我努力吞咽着喉咙里的哽咽,故作坦然地说道:
“好吧,我不会再提了,以后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
“真相大白什么?”殷尚居然噗嗤一声冷笑了出来,用陌生的口吻说道。
“崔宝蓝的真面目。”
“你还是这么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啊。”一抹讥嘲在他嘴角盛起,他的眼神也是嘲讽的。
“我什么时候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了!”我一气非同小可,他怎么能这么说我,好像我有多龌龊不堪似的。
“我不想弄脏我的椅子,能不能请你出去?”他说得很平静,但是我明显感到背后的威胁。
“不要和崔宝蓝交往了,我介绍别的朋友给你做女朋友。”我哽咽地说道,就差跪下来求他了。
“哈,这可真是多谢了!”殷尚提高嗓门,支撑着要从床上起身,脸依旧对着床里面没有看我,“拜托你闭上你的嘴,嗯?你就这么想讨骂,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骂都行!可是你的女朋友是宝蓝就不行。”
“我喜欢她,我他妈的爱死了崔宝蓝,除了她之外我谁都不想要,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你明白了吗?不要再说刚才的疯话了。”
“好,我终于明白了,你现在喜欢的人是宝蓝,她做过什么,她伤害过什么人,你根本不放在心里,也不想理会,你只要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在你身边就好,我明白了。对不起,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呢,谁受到伤害,又不是你女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居然像傻瓜一样的以为你听到真相当然会勃然大怒,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把自己想得太有份量了……殷尚忽然重又跌回到床上,一直强忍地咳嗽仿佛火山喷发似的爆发了出来,他只能抓住被子拚命捂紧嘴。
“吃点药吧。”我担心地问道。
“和你无关。该死的!求你出……”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在你面前做这种傻事了,对不起。”
殷尚寂寥索然的背影落在我的眼中,我强忍着泪,轻轻地正要拉开门离开,可是那沙哑的声音却吃力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喂,李江纯。”
“啊?”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骂我没人性?是不是希望能杀了我?是不是希望我干脆死了算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凄怨,仿佛受伤的小兽。
“不。”我在心里没有!
“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那样恨我呢?”他颓然地说道,眼角仿佛有泪。
“什么?”难道他真的希望我恨他么?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骂我没人性,希望杀了我,希望我干脆不要活在这个世上好了?”
“为什么要弄成那样,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们俩之间变成那样?”我知道,眼泪已经到了决堤的边缘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到李江纯崩溃,哭得淅沥哗啦的模样,啊,对了!如果我杀了朴澄弦那小子,你会不会想杀了我啊?”他惨笑着,脸色苍白。
一直忍耐的怒火累积到了喉咙口,眼看着就要喷发出来,我使劲握紧自己的拳头,终于让自己回归平静,我所做的只是拉开房门,轻轻地说道:
“不要再生病了。”
我拉开房门,迎面撞到的就是瞪圆眼睛、竖着耳朵站在门口的大叔,他看着我:
“唔!”
“我告辞了,对不起。”
“不照看了?”
“对不起,对不起,大叔,对不起。”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再多待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还那样佯装坚强。
“呀!干吗哭成这样啊!那臭小子对你做什么了!”大叔惊讶地瞧着我说。
“我……”我只手捂着嘴,伤痛欲绝地逃出这个家。屋外,依然可以听到两个男人大吼大叫的声音:
“你这个臭小子!我跑那么远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回来的!你怎么让她哭成那样!”
“我说过几次了,我和她已经分手了!见到她我还能吐出什么好话来吗!我好不容易才感冒了,你别闹。”
“疯了疯了,你是我儿子吗?我早就说过了,你已经带她正式拜见过我了,我就认定她是我儿媳妇了,出了她之外,你谁都不能娶。”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迈着两腿走到汽车站的,忽然,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我面前一晃而过,看上去很像宝蓝,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头张望了。
为什么这么痛!明明是我抛弃了你啊,是我先见异思迁,在你心口挖了一个大大的伤口啊……可是这眼泪从何而来,为什么我要独自流着这窝囊的泪水,为什么我会如此怀念你微笑的脸庞……
当天晚上,我那帮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家人,说什么要重新贴墙纸,在我房间里进进出出。我躲在被子里默默地哭得正伤心,不知哪个缺德鬼刷地一下掀起我的被子,
“你这丫头,不想着帮忙,躲在里面搞什么鬼呀!快点给我起来!”出声的是爸爸,旁边姐姐和妈妈双手叉腰,警卫队似的盯着我。
“不许装哭!”
“我没装哭。”
“快点起来帮着糊墙,糊墙!这是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啊!”
呼~!就这样,滴下一颗泪珠的时候我伸出袖子擦一下眼睛,滴下两颗泪珠的时候我伸出袖子擦两下眼睛,哭都不能好好哭,我还要一边哭一边贴着墙纸,一个悲伤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凌晨的时候,一条发信号码是1818181818的短信突然传了过来:
‘想死吗你?’
我面无表情地合上手机,重新把头塞进被窝,刚才看到的人果然是你啊——崔宝蓝。
三天后,南大门某服装市场。
澄弦告诉我说几天之后就是他妹妹的生日了,所以拜托我陪他一起选生日礼物。我们进了南大门的一家服装店。哔哔哔~!正选着衣服呢,来短信了。
“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吧!你肯定知道的,快点告诉我啊!”
是花真那个死丫头,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缠着我告诉她东英的电话号码。现在这女人也顾不得害羞了,毫不掩饰地表明她的心迹,一切只因为她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有朝一日东英也会像其他男生一样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野心真的好大啊!
“怎么了?谁呀?”澄弦扭过头,疑惑地问。
“呃?是花真。你想买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回过神,连忙岔开话题。
“不知道,好像任何颜色都和她不合适!该死的!都怪老妈派我这么个艰巨的任务。”
“我觉得这件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这白色的她不适合。”
“这条裙子呢?最近很流行这种裙摆的,上面缀些小东西。”
“裙子?她要是穿着裙子在路上走,男生一个个不扔她一堆砖头才怪!”
“你就这么讨厌你妹妹啊?”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做哥哥的每天都生活在泪水之中,可家人毫不关心,你说这家人是不是都疯了!”澄弦头也不抬,随口答道。
“生活在泪水之中?谁?你吗?”
澄弦没再接着说下去,他随手扯出一件T恤衫,问道:
“请问这个有105的吗?105?”
105!天啊,这是女生的号吗!澄弦接过店员来的超级加大号T恤,漫不经心地塞进了自己的背包。办完了正事,我们朝餐厅比较多的一条街走去,这时,恰巧一个大叔抽着烟从我们眼前走过,澄弦立刻着迷地闻着他身后留下的空气,眼睛微闭,似乎很陶醉的样子。
“多好闻的味道啊!唉,真是好几天没抽这好味了。”
“不要抽,对身体不好的。”
“想抽也抽不了啊。你几点要去打工?”
“八点。”
“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快走吧!”
“好啊!”
澄弦单手搂住我肩膀,想也没想地就朝眼前的一家餐厅走去。唉~!为什么偏偏是这家呢,是我和殷尚经常去的一家餐厅。澄弦哪里会知道这些,他乐滋滋地搂着我上了二楼,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翻看着桌上的菜单。
“哟,你可好久没来了。”店里的大婶围着白围裙乐呵呵地向我们走来,大婶三十刚出头,平时是出了奇的话多,看来今天也不例外。澄弦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太关心的样子,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菜单。
“是啊,好久不见了。”我只好一个人应付大婶。
“你男朋友好像瘦了不少啊?小胳膊怎么这么细。那时候不是说要和大妈我比赛手劲儿吗?卡卡!看他这细胳膊细腿的,一点肌肉都没有,我看准是最近太用功读书了,所以才瘦成这样。”大婶有些心疼地看着澄弦。
大婶,你搞错了,他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了。我拚命朝大婶递眼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可这色迷大婶,全副心神都卖给澄弦的脸蛋了,她盯着澄弦的脸,嘴里一刻没歇着。
“你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啊?”
“……”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比以前好像白多了。”
“……”
“话也变少了啊!原来那么爱开玩笑的,你还开玩笑说大婶的嘴唇很性感呢,不记得了?”大婶说到兴头上不禁开心地捂着嘴笑开了。
澄弦脸色一变,啪的一下重重地放下菜单,差点没把桌子给震碎了。不想生出什么事端来,我立刻用自己最明朗的声音解释道:
“大婶,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他,是我另外一个朋友。”
“哎哟哟,瞧瞧我,人还没老呢,先老眼昏花了,仔细这么看看,真的是另外一个人喔。”大婶一震,连忙赔着不是。
“请来两份猪肉盖饭。”
“好的好的,对不起了学生。”大婶抓过菜单,咯登咯登跑下了楼梯。
大婶你跑掉了倒是省事了,剩下我怎么办!我偷瞄了澄弦的脸色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欢喜异常地说道:
“哇~!这照明简直太棒了!这不是玄关灯吧。”
“呼~!”
“看来这大婶记性不怎么好,是吧?”
“真气死我了。”澄弦气呼呼地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我傻眼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换做是殷尚的话,他一定会喋喋不休,说得我满怀愧疚,坐立不安,可是过不了五分钟,那家伙就雨过天晴消气了。澄弦则不同,他会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虽然嘴里什么也不说,可是这低气压至少会持续一天,再加上这倒霉餐厅里连点背景音乐都没有,我只能和澄弦大眼瞪小眼地干坐在这儿,真是要疯了。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救世主般的手机铃声从天而降,我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电话。
“喂!”我大声地对着手机喊道。
“呃?江纯吗?是我啊,宝蓝。”
“呃。”我很感意外,她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哎呀,真是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你现在在南大门吧?”
“有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没什么,东英突然急着想见你,我和东英在一起呢,你在南大门哪儿啊?”宝蓝的声音好像显得很急切。
本不太想理她,可听到她身旁传来的东英的声音,我心一软,说出了自己所在的这家餐厅的名字,随后静静地关上了手机。澄弦猛然抬起头,睁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
“谁要过来?”
“哦,和我一起打工的,叫东英,说是有要紧的话要告诉我。”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他是不是权殷尚的朋友?”不出意外,澄弦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醋意。
“是啊,不过和我关系也挺好的,他本性很不错的,很善良。”我怕澄弦误会什么,所以又补了几句。
“哦,很善良?”
“嗯?”
“很善良,还有呢?”
“你究竟是怎么了,干什么啊!大婶她只是不知道认错人了才那样说嘛!我们不要老是为这种小事吵好不好。”
“去哪儿都是权殷尚、权殷尚,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为什么我老得活在他的影子下,你和他去过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只知道他不知道我。”澄弦一口气吐出了心中的怨言。
“澄弦!”我茫然地看着他黯沉下来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时,一阵急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人走上了二楼,是东英和宝蓝,东英边走还边痛苦地摇着头。
“你们在这儿吃饭吗?”宝蓝微笑地看着我和澄弦。
“嗯。”
“哇,还没有很正式的和你男朋友打过招呼呢。你好!我是江纯的朋友宝蓝。”宝蓝笑嘻嘻地伸过手。
哈,我的朋友!面对宝蓝热情的招呼,澄弦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接着扭头看向窗边,冷酷的面容带着几分漠然,仿佛在看太阳。
东英和平时很是不同,他扬着下巴,用极其傲慢的声音问道:
“你在这儿干什么?”
“当然是来这儿吃饭的。”
“哎呀呀,这儿可真是热啊!”
“你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告诉我?”
“啊,是这样的,我昨天没去打工,对社长撒了个谎,说不定待会儿社长会问你,所以我提前过来和你支会儿一声,我们也好对对口供。”东英狡黠的笑道。
“嗯,要怎么说?”
东英正要说出他编的哪门子故事,宝蓝不知何时静静在我身边坐下,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有时间也该先给我个电话嘛,难道非要每次都我先打给你,不给你打电话我俩简直就像失去了联系一样,真是的!”宝蓝半是嗔怪的口吻说道。
“嗯。”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像又瘦了呢,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宝蓝歪着脖子关切地看着我。
“没有。”
“哎呀,真是羡慕死人了,没有烦心的事还能这么一点一点往下瘦,哪像我!江纯你又漂亮,又漂亮,我太羡慕你了。啊,对了!听说你去殷尚家了?”
……好像突然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宝蓝急急捂住自己的嘴。
“怎么办!啊,对不起,不是这样子的,不是殷尚他……那个,你不要误会,听说是殷尚爸爸强拉着江纯去的。”宝蓝冲着澄弦拚命摆手,一副急忙想要解释的样子,可是刚才的平地惊雷却被她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不清楚。她究竟在家练习过多少次啊!
“你见过权殷尚了?”澄弦的脸上愈发僵硬,他仿佛独语般低沉着嗓音问我。
我咬着牙,恨恨地看了宝蓝一眼。
“嗯。”我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为什么没告诉我?”澄弦眼里似乎含着怒意。
“……”
见我没有回答,澄弦面无表情地背过脸。只有没一刻正经的东英,依然不明所以的在那儿呵斥宝蓝。
“喂,迟钝啊你,这种事为什么要说出来!我说白小子,你不要误会!真的是殷尚他老头强行拽着江纯走的。”
“对不起江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我,我真是个大傻瓜。”宝蓝一脸惶然地紧紧抓住我的双手,不安自责的样子让人看着真是感动万分。前提是我不知道真相的话。澄弦抓起书包就要走人,我忍了又忍,终于无法再忍,在崔宝蓝这令人恶心到极点的假模假样前,我彻底爆发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崔宝蓝?真的非要逼我说出来吗!”
“什么?”宝蓝猛地一惊,睁大了惶恐的眼睛。
“你干吗干吗不老老实实说出来你是故意这样的!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恨,你直接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使出这种阴狠肮脏的手段!你可以当面骂我很讨厌,直接说很恨我去了殷尚家,还可以直接质问我为什么要去他家,你甚至可以当着我的面诅咒我,可是你为什么老是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为什么你总喜欢躲在暗地人把人弄得这样凄惨!”我一气将心中的怨怒发泄了出来。
“李江纯,你说得太过分了。”宝蓝嘴唇都有些发颤了。
“难道不是你吗!我都知道了!在‘大集合’上发照片的那个人,给我发恐吓短信的那个人,还有在殷尚打工的地方贴满我和澄弦接吻的照片的那个人,不是你吗!我都知道了,所以,请你不要再演戏了……”
石破天惊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澄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宝蓝,东英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上下颚好久都没复位,来回看着我和宝蓝。狂风过后,我并没有觉得好过多少,只是一人独自咽着苦涩的话尾,倒是宝蓝,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始发挥她绝顶作恶高手的本事了——一朵朵晶莹的泪花从她咖啡色的眼珠里淌出……
崔宝蓝眼神哀怨,一脸委屈地看着我,眼泪顺着杏腮一行行淌下。澄弦带着一丝疑惑分别看了我和宝蓝一眼,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澄弦开口说道,口气明显柔软了许多。
“那张一个大叔亲我,被说成是做我援助茭际的证据的照片,那照片其实是崔宝蓝策划的。还有,你可能不知道,你和我接吻的照片曾被放在‘大集合’上,还曾经被贴到殷尚打工的那家咖啡厅的墙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一个朋友和崔宝蓝一起阴谋策划的!”
“我的朋友?”澄弦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的,你的朋友,就是那次在咖啡厅里用手机拍下我们的朋友!他把照片发给了崔宝蓝。他们俩原来就认识,是好朋友!”我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完,崔宝蓝只是静静听着,接着她才抹着眼泪开口了。
“李江纯,你还是我的朋友吗?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呢?”
“哈,算我拜托你了,不要再演戏了,在中央电影院前我都听见了,所以,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再演戏了!”
“你说中央电影院,你觉得你所说的所有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宝蓝忙不迭地辩解道。
她怎么可以到现在还在演戏。她伪装得如此之好,以至于我看着她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一直待在一旁的东英终于开口了。
“江纯,你确定吗?”
“当然!好,崔宝蓝,你,你把你的钱包拿出来,打开给我们看看。”那天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小照片的情景突然如电光火石般在我脑海里闪现,我于是像疯了一样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她的书包。崔宝蓝仿佛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双手捂住脸,嘤嘤哭得更响了。澄弦从头到尾都冷眼看着这一切,如化石般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发了疯似的拚命翻着宝蓝的书包,终于在一个夹层的角落里找到了她的黑色钱包。呼~!我屏住呼吸,伴随着巨大的心跳声,我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掏她的东西,两张万元钞票,几张一千的,一些硬币零钱,殷尚的照片,服务生名片,没有了,我又焦急地把钱包重新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崔宝蓝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下猛力夺回了自己的钱包。
“你给我听清楚了,李江纯。我曾经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朋友,可是今天,当你做出这一切之后,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你想回头也不可能了。真是遗憾啊!我曾经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说完,崔宝蓝含着眼泪,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原地只留下又一次败在她手上的李江纯和两个男人的叹气声。
又输了,又一次被她打倒在地上……我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强者,只能一次又一次以失败者的身份留在原地……
“我和宝蓝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了,江纯啊,你好像真的误会她了。”
“不是误会,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是崔宝蓝没错!”现在我仿佛百口莫辩。
“呼~!真是困难啊,女人真是些麻烦的东西!可是狗纯啊!真的不会是宝蓝的,我敢担保!”东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也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楼梯。我绝望地跌倒在椅子上,出神地盯着崔宝蓝刚才坐过的地方。澄弦突然掏出了手机。
“你立刻给我到水原来,不,立刻,马上过来。我挂了。”说完澄弦挂断手机,把他那双总是朦胧不定、润泽合宜的眼睛固定在我脸上。
“……”
“你确定你说过的话?”
“我确定。”
“我明白了!即使是把朋友揍一顿,我也一定会替你搞清楚真相的!你不要太担心,回家去吧。”澄弦轻声安慰着我。
“谢谢你,澄弦。”
“弄清楚真相之后,我会把你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哭的眼泪,两倍,不,十倍地讨回来!让她十倍地赔偿你!知道了吗?所以不要担心。”
“嗯。”
“我为刚才向你发火,不,闹别扭,向你道歉。”
“嗯。”
澄弦温柔地摸过我的头发,用他招牌的优美笑容看着我,好像在说永远只相信我一个人,我顿时被幸福涨得满满的,觉得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终于,澄弦起身离开了,剩下我一个人石膏雕像似的坐在位置上发呆,那个多话的大婶少不得又跑过来一阵絮叨。打工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捂着饱受荼毒的双耳,摇摇晃晃地向舞厅走去。澄弦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沉着,从不激动,从不大吵大嚷(虽然偶尔会和我闹别扭),只有他会那么相信我,那么支持我……每当崔宝蓝那张邪恶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时,我会立刻紧急调动澄弦那张满是微笑的脸,让他击退那张邪恶的脸。因为东英对我的背叛,当晚打工的时候我一直嘴巴翘得高高的,没理睬他,所以,一直到了计程车车站,
“我们狗纯好像生气了啊?”
“……”
“诶,江纯说她是生气了!她说她的嘴巴要变鸟嘴了,她的嘴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东英不停地逗趣着我。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你就是求我、追着我说对不起也没用了!”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了,这下有用了吧?”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对花真好点吧!”
听见“花真”两个字,东英的脸立刻吓得刷白。
“还有,你给我一字一句转告崔宝蓝!明天所有的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了,她就等着好瞧的吧!”
“你该不会是忌妒她是殷尚的女朋友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什么?”
“你是吃醋了,吃宝蓝和殷尚正在交往的醋,所以才这么说的,是不是!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
“权殷尚又是谁?权殷尚又是谁?”
“我朋友。”
“我不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计程车来了,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替我转告崔宝蓝!”我身手敏捷地跳上计程车,把东英杂乱古怪的笑容一股脑地抛在脑后,可是透过汽车的后视镜,我依然可以看见那家伙搞怪的样子,他一会儿挥舞着双手,一会儿又扭着ρi股跳夏威夷草裙舞(让我联想到了春游那次)。真是个活宝似的家伙!
回到家已经凌晨了,因为想到明天真相公布于众时,崔宝蓝那狼狈痛哭的模样,我不由满心轻松。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我呲溜溜地钻进被子里,幸福地等待着香甜的美梦。那曾短暂被“权殷尚”三个字占据的脑袋里,现在充盈着的都是澄弦的笑脸。
“不可能!一定是你的朋友在撒谎,澄弦!”
第二天早晨,我的美梦在第二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破灭了,我歇斯底里地吼叫声在教室里回荡。
“我给很多朋友打过电话确认,他们都说当时成泛在力三洞喝酒。”澄弦平静地说。
“我说了不可能的,我明明白白看见他了。是真的,一定是他和你其他朋友串通好了!”我简直无法相信澄弦所说的。
“我也给那家啤酒店打过电话确认。”澄弦挠了挠头。
“不是的,不可能,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诡计,他来水原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串好了口供!他那天明明就在电影院前面,他前面头发是这样的放下来的对不对,没错,我记得很清楚的!”我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澄弦。
“他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叫崔宝蓝的,而且上次聚会之后根本没来过水原,他还说他用手机拍的照片早就删了。”澄弦显得很无奈地对我说。
“他在说谎,他在说谎!都是骗子,都是骗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感到自己有些歇斯底里。
我话还没有说完,澄弦已经站起了身,他轻轻地靠在墙上,仿佛已被我的无理取闹弄得疲惫不堪似的,转身就要走出教室。
“朴澄弦!你等等!”
“……”
“不论他们怎么说,你都应该相信我不是吗!你是我的男朋友啊!”
“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没有无理取闹。我可以拿我的一切打赌,确确实实是崔宝蓝。”
“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办,你还会这样闹吗?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在学校没有朋友,幸好还有我在你身边,可是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你不会没有的。”我喃喃地说。
“如果真的没有了我呢!”澄弦不知怎么了,突然一声大吼道。他从没有这样对过我。我惶恐地环视四下,果然,班里的家伙们早就在盯着我俩看了,带着异样的表情,不知道过会儿他们又该说什么了。
“干什么突然叫那么大声。”我埋怨道。
“说实话,我现在觉得非常的吃力,就连让自己笑一笑都非常的困难,你知不知道,能这样坦然地站在你面前,我得付出多大努力才能做到。可是,却在这儿说些不着边际的奇怪的话,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你还因为莫名其妙的误会把人家气走了,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谁来陪你玩,谁来逗你笑。”
我不想承认的预感,我不想相信的事实,任凭我如何摇着头否定,它眼看着就要降临到我的身上。澄弦不断重复着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我的心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现实。
“喂,你说澄弦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那两个人是怎么了,澄弦他说的什么意思啊?”同学甲的声音随风飘进我的耳朵。
“不知道,接着看吧。”同学乙回答得十分爽快。
“分手吧,干脆彻彻底底地分手吧。”同学丙幸灾乐祸,说出了我心中恐惧的事。
“什么分手啊,就是李江纯被结结实实地踹掉了呗。”刺耳的声音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难听。澄弦听不下去了,他抓住我的手,片刻也不停留地冲出教室。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澄弦,你要去哪儿?去留学?或者是转学?”
“直接用你的眼睛去看看吧,看过之后,你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准备了。”
“什么准备?!”我的心在惶恐地跳着。
“离开我的准备。”
“……”
心中不安的恶魔紧紧攫住我,我只能任澄弦牵着我走出学校,手腕被他拉得生痛都不觉得。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是说我要做好我俩分手的准备吗?你为什么老是说这种让人不安的话?”我大声质问着。
“我必须说,因为我必须离开!”澄弦的话语坚定而且不容置疑。
“你要去哪儿,你不去不就行了!不,或者,我跟着你去不就行了!”
“ 要我告诉你可怕的话吗?”澄弦咬紧牙关,加重手腕的力道,拖着我冲下坡路,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凝重的脸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就这样,我傻傻地跟着澄弦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好久不曾来的郑惠美外科医院。和权殷尚一起的记忆浮现在眼前,我只觉得有些眩晕,澄弦不管那么多,不问青红皂白地拖着我进了医院——我的男朋友澄弦。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来看你妈妈?让我向她打个招呼?”
“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
卡嚓!澄弦停在了诊疗室门口。刹那间,和权殷尚一起的回忆如放同电影般闪过我的脑海,他在手机上输入了“我爱你”三个字,催促着我快念,殷尚嘻嘻笑的面孔,非常快、非常快地划过我的脑海。
“开门了。”
“嗯?”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澄弦已经刷的一下拧开了门上的锁,推开门走了进去。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整理自己的头发。
“哎哟!”里面的医生,也就是澄弦妈妈,吓了一跳。
“您好。”我慌乱地低头行礼。
“还不快出去!没看见我正在给病人看病吗?!你怎么不上学跑这儿来了!疯了你!”我在大婶眼中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她给坐在那儿的老奶奶看完病后,连珠炮弹似的训斥着澄弦。澄弦不以为意地阔步走到自己妈妈身前,立在那儿:
“把照片给我。”
“你说什么照片?”
“我胸部的X光片!”
“你要那个干什么!”
“我想给我女朋友看看!”
“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妈妈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因为她是我女朋友,所以我必须告诉她,快点给我!”
“你这个死兔崽子,真是!非要妈妈冲你发火吗!”
“就算是我希望从女朋友那儿得到安慰好了!是我的X光片,我有权利看,快给我!”
“这个凭什么是你的X光片!你花钱买了吗?嗯?”
“该死的!”
澄弦干脆一把推开愤怒的母亲,自己跑到医疗档案柜前乱翻一气,所有的抽屉柜子都被他打开了。
“你!你!朴澄弦,真是要造反了,还不快给我住手!要我撕烂你的耳朵吗!”澄弦妈妈彻底发飙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全然不顾形象地乱吼道。
“撕啊!撕啊!撕烂了最好!最好连我心脏也撕了,脑袋也撕了,眼睛也撕了,鼻子也撕了!什么都撕烂了最好!”澄弦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诊疗室里。
“快给我住手!躲开,躲开!”
澄弦他妈牢牢抱住儿子的腰,可澄弦眼睛都不眨一下,仍旧不顾一切地在抽屉里胡乱翻着。老妈气得濒临崩溃,儿子也怒得毫不逊色。最后,澄弦终于从文档里掏出了一张X光片,他妈妈见此激动地要抢澄弦手上的X光片,澄弦手伸得老长老长,就是不让他妈妈抢到。相持了一会儿,他妈被逼无奈,使出绝招,双手闪电般地扯住了澄弦的双耳,澄弦痛得哇哇叫,回手就要甩掉他妈妈的双手……这一对呣子,在这儿表演角斗么!我老老实实地站到刚才看病的老奶奶身边,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这场肉搏战……没想到,澄弦手里的那张X光片最后飘飘扬扬地落到了我面前的地上。
嗯,原来澄弦的骨头长这样啊!我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X片。忽然,站在我身边的老奶奶发话了,语气稀松平常得就像在说最近白菜涨价了。
“身体里有好大块阴影啊,应该很不好受吧。这个可怎么去掉呢,去不掉岂不要死了,死了。”
什……什……什么……我这才意识到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拿着X光片,啪的一下跌坐到地上。
“是你的X光片吗?”老奶奶有点疑惑地向澄弦问道。
“是的。”
“哎哟!很难过吧,赶快动手术啊,否则就来不及了。”
“这个即使做手术也没什么希望,只能让身体情况更糟。”澄弦低声说道。
“我的老天啊,啧啧啧啧!”老奶奶不住地拍着胸口。
澄弦和老奶奶波澜不惊的一番对话,却将我丢入天昏地暗的惊涛骇浪中,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澄弦的妈妈连声说着对不起,万分歉疚地送走了老奶奶。
“朴澄弦,妈妈说过让你谁也不要告诉没有,你怎么忘了?”澄弦妈质问着他。
“难道你要我安安静静等死,直到我孤独死去的那一刻为止,谁也不能告诉,是吗?”澄弦扯出一丝孤傲的声音。
“不会死的!我说过你不会死的忘了吗!”澄弦妈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都知道了,我最多活不过五年,生存机率只有10%。”
“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不抽烟,你是完全有可能康复的。”
“我都查过了,八厘米大小的阴影,是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
“这又是你什么时候查到的!平常做作业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聪明,每次做作业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痛的!查这种东西倒是查得挺快!你是翘课出来的吧?还不快给我回学校!”
我是在做梦吗?可是太过真实的场景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梦里怎么会有澄弦妈妈如此生动的声音呢。不知澄弦心里怎么想的,他低头又看了手里的X光片一眼,默然冷笑着,全身都虚脱了似的地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
“看见了吗?现在明白了吧,我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相信。”
“是真的,那天在咖啡厅里我就准备告诉你点,想让你离开我,可是……唉,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走吧,再过十秒这魔女就该爆发了。”
澄弦的妈妈在不远处双手叉腰,嘴里气得还在说着什么。
“你会死吗,澄弦?”我小心翼翼地问着他。
“嗯。”
我真是不能理解,在儿子的死亡面前,做母亲的怎么能这么坦然。看着他俩如此坦然自若,我倒陷入某种恍惚迷离的幻境。
“不要抽烟,也不要喝酒,直接回家去。”澄弦妈命令似的说道。
“江纯很漂亮吧?”澄弦似乎有意地绕开了话题。
“是啊,漂亮,不过这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什么时候得上这病的?”澄弦突然问道,“书上说得了这个之后体重会减轻,食量下降,最后什么也吃不下去,嘴里会流出黑色的血,我什么时候变成那样?”
“不知道……回学校去。”澄弦妈摘下脸上的眼睛,蹲下身收拾四处散落的纸片。
“……”
澄弦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妈妈,忽然奇异地笑出声,看向我。
“看见了吗?现在你明白了。走吧,我们回学校。”
“……”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脚上仿佛拖了千斤巨石,澄弦反而比来时更开朗了,他开开心心地拖着我出了医院,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如果我瘦得皮包骨,变成个火柴棍儿,声音也很嘶哑很难听,嘴里还流着很可怕的血,你就不再喜欢我了,是不是?至少会很怕我对吧!”澄弦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说。
“不,绝对绝对不会。”我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看来我是我们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澄弦自嘲道。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澄弦,不明白他突然这么说的意思。
“我得了这病,家里没一个人难过。我们家没有人肺有毛病,只有我一个人说是先天性的肺有病,可是最让我发疯,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没有一个人为我哭,没有一个人特别关心我。”澄弦无力地垂下了头。
“不是还有我吗,有我啊澄弦!”我轻摇着澄弦的肩膀。
“是啊!有你,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澄弦猛地别过头,掩饰自己的泪水,只是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悲伤。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好恨他的母亲,我想冲上前去把他搂在怀中,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可是我忍住了,只是咽着泪水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他。
一路无语,我俩步履飞快地朝学校走去,眼泪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好像一辈子都擦不完似的。就这样,我俩悄悄地进了学校。
一走进教室,澄弦立刻趴在他的课桌上,我丢了魂似的默然盯着他的背影,眼泪不停往外涌。这时,花真突然走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死定了,班主任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去哪儿了?”
“花真啊,我会受到惩罚的,你说对吗?”
“没有了,哪儿那么严重啊,最多你ρi股挨几下板子啦!喂,金东英的电话号码究竟是多少啊,快点告诉我嘛!”
“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到底要痛苦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我不顾一旁的花真,难过地自言自语。
“哎呀!你怎么哭了!”花真惊惶失措地抓住我的双肩,我干脆扑到她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班主任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教室,见我这样,立马又惶恐万分地退出了教室。
“你不想被老班痛打一顿才演的这场戏吧?你这臭丫头,吃错药了!”花真一把推开我。
如果我也能像你那样那么简单就好了,没有烦心的事,没有杞人忧天的想法,整天快快活活地张嘴笑……这么想着,悲从中来,一颗心更觉得无比的凄凉,哭得连眼睛都要融化了。花真第一次见到我哭成这样,她慌了手脚没了对策,只能拚命地拍我的背。
“呀,别哭了,你都哭了三十分钟了,你被澄弦甩了?是不是?没关系的,世上男人多的是,我把我前一个男朋友转给你好了,说实话性格确实不怎么样,可是真的非常非常有钱啊。”花真又沉浸在她不着边际的幻想中了。
所有的耳朵都朝我们这儿打开了异常灵敏的天线,可花真这个口中没遮没拦的家伙,百无禁忌地继续胡说鬼扯。于是,不超过两个小时,全校都在欢快地盛传着“那个被人孤立的李江纯终于被朴澄弦甩了”这个谣言。
七点来钟的时候,澄弦被他家的司机接走了,我用手揉着肿得像核桃似的双眼,有气无力地朝舞厅走去。这种精神状况怎么能打工,舞厅里的盘子不被我砸光了才怪。是该辞去这份打工的时候了,而且老要和东英还有光民他们碰面,终归有些不自在,这么下定了决心,我更是像游魂一样的向舞厅飘去……从刚才起就感觉背后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人一直跟在我身后,现下这脚步声离得更近了,我心中不安,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只希望能快快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你好啊,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年轻男子轻浮的声音,我全身的汗毛立刻都竖了起来,当下更是毫不犹豫地撒腿狂奔,可是还没容我迈出第一步,那讨厌声音的主人已经伸长手臂,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呼~!我早已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折磨得身心俱疲了。这个奇怪的男人是谁啊!这次又是谁派来的人!不用说,肯定又是崔宝蓝了。他的个子一米八五以上,看他虎背熊腰的,双手这么有力,就知道应该是平常经常运动的人。
“见到你很高兴。”他套近乎地说道。
“……”
“我有话想对你说,你看上去时间很多的样子。”
“我没有时间。”我懒得理他,转身就准备走。
“是吗?那就腾出时间好了,这有什么难的。”他伸手拦着我。
“我一分钟也不想为你腾出来。”这话要是换在平时,打死我也没胆量说出口,可是今天,我整副心思都扑在澄弦的事身上,所以毫不容情地冷言相向。说完这句,我正要继续走我的路,那来历不明的男子坚韧不屈地紧紧扯住我的校服。
“喂,别这么傲慢好不好,听我说完。”那男子声音提高了八度,仿佛要震慑住我似的。
“……”我一时愣住了。
“你‘大集合’上的照片是我放上去的。”
“你说什么?”我几乎尖叫起来。
“你和你们学校那个小子亲热接吻的照片,是我放上去的,我放到‘大集合’上的。”他用异常轻松的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哈,真是。”
“你不相信?要我把照片给你看吗?”那男人挡到我身前,上下翻着自己的口袋,我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绕开他想要离开,他却凭着长胳膊长腿的优势,紧跟在我身后不放。
“该死的,你给我站住!”他吼道。
“你不要再演戏了。你是崔宝蓝的朋友吗?或者,是她的地下情人?”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说什么呢你!”
“我说让你不要再演戏了!我不是傻瓜,我有脑袋,会思考的!我早就明白一切了,你走吧!拜托你了,离开这儿,不要烦我了!”我像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着,眼泪如清泉般地流淌了下来,那男人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照片也飘落了下来。为了逃开他,也为了能逃离崔宝蓝的魔掌,我掉转方向,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
“喂!你站住啊!站住!没人会吃了你的!没人!”身后传来他无奈的声音。
我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往前跑,跑了十来分钟,眼前出现的居然是个建筑工地,高高的一排墙把工地围住。神啊!你是打定主意站在崔宝蓝那个女人后面了吗!哈哈~~好啊,既然你非要我死,那就死掉吧!没有了爱情,没有了朋友,连学校也快上不成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把我的命也交出来好了,我把我的命交给你……
“呼哧~呼哧!你,你这个丫头,每天吃饭的力气都用在练长跑上了吗?怎么跑这么快。你说什么崔宝蓝,我不认识啊,我说了照片说我放到‘大集合’上的。”那男子居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不要再说了,求你了!”我捂着耳朵使劲摇着头。
“是不是因为我说喜欢你,所以你这丫头生气了!?”
“你说喜欢我?你什么时候认识过我?我又什么时候见过你?”我扭过头。
“疯丫头!唉,就那样认识的,偶然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呼~!这还让不让人活下去了!羞死人了。”
“一帮垃圾。”我愤恨地看着这家伙的演戏。
“你说什么?”那男人显然被“垃圾”这形容词激怒了,他冷笑着,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被逼着一步一步倒退,他眼里闪着光,朝四周看了看……该死,这四周连猫叫的声音都听不见,他该不会……这家伙该不会……还不如他狠狠痛揍我一顿呢……我双拳紧握,冷汗一行行向下流,
“哈哈,你想怎么样,想打我吗?那就快打啊!快打啊!”我硬着头皮喊话。
那家伙凑近他表情狰狞的脸,我正紧张得不知所措,老天保佑!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家伙斜斜瞟了我几眼,掏出手机。
“嗯,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好。”
哼!是崔宝蓝吧!正在问他事情进展得怎么样吧!我怒火中烧,气得全身发抖。这时,那个坏蛋用他拿着手机的手忽然揪住了我的衣领。
“喂,你再给我说一次,你敢说我垃圾?”他仿佛被我的话激怒了。
“……”我吓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听你这句话?”
“和垃圾混在一起,你当然也是垃圾。”我怯怯地说。
“呼~!你说什么?”那卑鄙的家伙头看向地面,似乎在强忍自己的怒气,可卑劣的本性终究还是暴露出来了,他紧扯着我的衣领,来回拚命晃动,好像我是个什么破布娃娃似的。
“你放手!我要叫警察了!”
“叫警察?去哪儿叫?打119吗?哈哈!”
“你最好放开我,如果你不想事情闹大的话。”
“你看见你身后的那个洞口了吗?好像是下水道的入口吧。”
“……”
“如果我把你扔进去,你说会有什么后果,不仅全身的骨头会一寸一寸断掉,我估计你的头发都会折断,当然了,我不会忘记非常温柔地帮你盖好盖子的。说话是说话,嘴虽然长在你身上,可话不是可以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知道吗?垃圾?我看你还没见过真的垃圾!”那混蛋说完,凶神恶煞地露出牙齿,把他恶心的脸紧紧贴到我的鼻子前。噢,上帝啊!这对我真是最残酷的折磨。
“放手!”我拚命扭打着那混蛋扯住我衣领的手,可他只是皱了皱眉,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见他岿然不动,我别无他法,我憋红了脸蛋,伸出十指,用指甲拚命挠他的手臂。
“啊啊!疯了你!”
“啊啊啊!”
可怕的事情在瞬间发生,那体重超过90公斤的坏蛋手上的力道非同小可,被我挠疼的他本能地甩开我,我被直直甩出两米多远,落到了他刚才口中的那个下水道里。老天!生平第一次,我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左脚脚趾痛得钻心。
“啊!”
头上同时还落下了个什么东西,是那坏蛋的手机,他刚才扔我时把这个也扔了出去。我摸着火辣辣肿胀疼痛的脑袋,开始艰难地四下摸索。周围废水横流,淹没了我大半个身子,就这看来,这里是下水道入口没错。
“妈的!真他妈的烦死扔了。”那个坏蛋趴在洞口看了一会儿,急急转身离开了,他好像没发现自己的手机也掉进了洞里。
“啊,啊!”左脚第三个、第四个脚趾头,像被人拿石磨在上面碾般的痛,痛得你无法想像,我一时忘记了澄弦的事,双手捧住自己的左脚,呜呜地哭了起来。在黑洞里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这才想起应该呼救,可是自己的手机早在口袋里浸湿了,幸好还有那个坏蛋的手机,我用它拨了119。没想到最后我真的打了119向警察求助。
“那个……我现在在一个很深的洞里,脚趾好像也断了,就是南大门的7-11便利店附近,从那个角落拐进来,第三条街。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自己出不来啊!附近也没有行人路过!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狼狈地打着求救电话,声音在狭小的黑洞中振荡着我的耳膜。
八分钟后。
呜~呜~呜~呜!嘹亮的警笛由远至近,接着,是一位大叔的高喊声:
“在洞里的女学生!你在哪里!快回答啊!”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下水道里拚命地呐喊。
“在洞里的女学生!快点回答啊!”那位大叔显得比我还着急。
“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说什么在洞里的女学生,说我是花心大萝卜不算,说我是狗纯还不够,现在我又成了什么在洞里的女学生。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这位警察叔叔,他终于发现了我。
“哎哟,你跑到那里面去干什么啊?又没什么可玩的,你喝醉了?”大叔趴在洞口,诧异地问道。
“没有啦。”我哭丧着脸。
“明知道附近这么危险还在这儿玩,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啧啧!喂喂!云警官吗?拿着绳子到这么来!”
三十分钟后,我被送到了邻近的医院,左脚打上了白花花的石膏,全身被下水道的水浸得透透的,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医生帮我给家里打了电话。
“哎呀呀!真羞死人了!居然能掉进下水道洞口!我还以为是在听广播里的听众来信节目呢!”
我那可恨的姐姐,她穿着短裤,双手捧住脸笑个不停,根本就没搀扶我一下的意思,肚子就差没给笑破了。
“姐姐,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啊哈哈哈哈,可怜,可怜死了!啊哈哈哈哈,哎哟,这气味。”
“妈妈呢!爸爸呢!”我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了看。
“爸爸说最近新交了一个朋友,要出去吃饭庆贺一下,啊哈哈哈哈!这气味,这气味。”姐姐看着我捂住了鼻子。
“别再笑了!我现在从里到外都是下水道里的水!姐姐你都没带衣服吗……?”我埋怨着姐姐。
澄弦!他怎么会在这儿?突然看到站在姐姐背后的澄弦,惊得手上的拐杖都掉了。澄弦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正好这小子给我们家打电话,我就告诉他你在医院了,他立刻说要和我一起来。”
你居然告诉他我掉进下水道了,就算你告诉了吧,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也不应该把他带到医院来啊,该带的衣服没带,不该带的带来了!我真是服了我这个姐姐。因为家离这儿不太远,我们三人决定走路回家,我一瘸一拐地走着,澄弦在一旁心痛地扶着我,姐姐则不时地偷瞟澄弦。唉~!澄弦为了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的了,每过一个小时都是那么的痛苦,我却在这时还给他添乱,掉进什么下水道。
“喂,你手上拿着的手机是谁的?”澄弦注意到了我手上的手机。
“是把我扔进下水道的那个混球的。”我气呼呼地说。
“什么?拿过来给我看看?你不是一个人掉进去的?”澄弦惊呼着。
“我是傻瓜吗!”
姐姐双眼喷火,哗地从我手中抢走那个手机。一路无语的澄弦也不再看天空的星星,低下头来,没什么气力地问道:
“是谁把你扔下去的?”
“没什么,没什么,你不要太操心,没事的。”我想息事宁人。
“是谁?”澄弦不依不饶地问我。
“我说了没事了。”我小声地说。
“我问你是谁。”澄弦紧咬嘴唇,眼神朦胧地看着我的眼睛,面容乏力得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不认识的男人,我怀疑崔宝……”我吞吞吐吐。
不行,现在这种情况,我再说出崔宝蓝,只会徒增澄弦的烦恼,让他更加痛苦,他本来就讨厌我提那个恶魔女了,想到这,我突然打住了话头。澄弦的脸更见阴翳。
“呀!这里面有照片!是这个兔崽子吗?”姐姐摆弄了手机好一会儿,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
“嗯?”我立马凑上前,澄弦也跟着走了过来,果然,这个自恋的家伙,里面存了他几张大头自拍照,还有几张他还朋友一起拍的照片。
“就是这个家伙害你的?”澄弦问道。
“嗯。”我忙不迭地点头。
“呼~!”澄弦长叹一声,把那个坏蛋的手机抓在手上。姐姐见状气得乱跺脚,地上的石头咯吱咯吱响。
“喂!你是懦夫吗?怎么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的,至少也该双手叉腰表示表示愤怒吧!”
“……”
“如果换作殷尚,早就啪地扔掉手机,冲出去找那个混蛋算账了!”说完,我那活宝江云姐睁大眼怒瞪着澄弦。
“不要这样说,姐姐!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看你男朋友从头到尾什么表现,这样的男朋友要着有什么用!他不出头,好!至少我要替你出头吧!”冲动的姐姐说着就要撸起袖子。
“求你了,姐姐,千万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难道你又想看到爸爸晕倒吗?”我只有用爸爸做杀手锏来阻止姐姐企图爆发的举动了。
“赫~!赫~!”姐姐朝空中努力飞起一脚。就凭她在会馆里学了两周不到的跆拳道,我看连婴儿也踢不倒,我和澄弦无语地望着她。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欺负你?”
“不是的,也不是很多的。”
“如果我离开之后,欺负你的人更多了,那可怎么办!”
“澄弦!”
“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了,即使是我离开,不在你的身边,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对你不利。接下来一个月我会非常忙,我会让你的周围不再有凶险,只有好朋友。”
“……”
我哭了,澄弦也哭了,我俩泪眼相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跟着不断在月光下练习踢腿的姐姐身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家里走去。
“江纯啊,你要不要在鞋子上钉个铁钉?以后踢起人来就事半功倍了,有双倍的效果哦。啊!啊!”
姐姐猛地停下在月光中炫耀她那华丽的飞毛腿,冲着前方某形体不明之物拚命挥手。还好,她不是发现了我和澄弦的眼泪。
“喂,权殷尚!殷尚!”姐姐一刻不迟疑地大声冲前面喊道,又是招手又是蹦蹦跳跳。我飞快地用手背擦掉眼泪,想阻止搞不清状况的姐姐,阻止她朝这个世界上我最厌恶的两个人打招呼。没错,两个人,紧贴在殷尚身边的,除了崔宝蓝那个坏女人还会有谁。
“哎呀,你这个臭小子!瘦了这么多啊!不过更帅了!哈哈哈哈!脸色不错,想姐姐了没有!”
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女人,毫无疑问,她完美无缺地继承了母亲的血统。
“你这个臭小子!连电话都不给姐姐一个!发条短信也那么困难吗?!”没眼力见儿的女人匡当匡当大步走到那对恶魔面前,不得已,我和澄弦也站到了他们对面。
见我拄着拐棍,权殷尚微微有些诧异,崔宝蓝则漠然地转开脸。
“过得还好吧?”
“是。”
“这女的是谁啊,你的女朋友?”
“是!”
“哇~!没我们家江纯漂亮啊!”
老天!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我担心地看向澄弦,想要拖着他离开,可不知道我的天使今天怎么想的,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不要,我们走吧,澄弦。
“江云姐。”
“嗯,怎么了,说吧。”
“以后不要装作和我很熟的样子。”
“……”
“这样子对江云姐没什么好处的。”
“为什么?!”
“我到死也不会原谅李江纯,我恨她一辈子,而李江纯,是你的妹妹不是吗。”
“……”
姐姐愣在原地,呆若木鸡,殷尚再自然不过地从怀中掏出香烟。忽然,姐姐啪地把手中什么东西伸到殷尚面前,硬邦邦地说道:
“知道了,说实话,姐姐也没脸见你啊。不过,我就一个问题问你,你认识他吗?”
“……”
姐姐居然把那个混蛋的手机一把伸到了殷尚的面前,然后一张一张地按过照片。他身边就站着主犯啊!姐姐你究竟在干什么!我一瘸一拐地抢到姐姐身边,映入眼帘的是崔宝蓝微微颤抖的嘴唇。
“不认识,怎么了?”
“就是这家伙把我们江纯扔到洞里的!如何?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很生气?”
“没有。”权殷尚吐出一口烟圈,好像很腻烦的样子。崔宝蓝不安地来回看着我的脚和手机。
瞧他俩这可恨的嘴脸,我心中的火焰腾地被点燃了,理智终究没有战胜感情,我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我姐姐也不想认识你!她说你也不要装作和她很熟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丫头!”
“她说你这个人恶心讨厌透了!拜托你能不能掐掉你的烟?”看到澄弦微微有些气喘,我话到嘴边顺口说道。可那个邪恶的家伙,他不仅没有放下嘴里的香烟,反而满是陶醉地又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阵阵青烟袅袅。
“你凭什么让我把烟掐掉!你以为你是谁!”殷尚一脸的不屑。
“对我们家澄弦身体不好!”
“难道他的身体也该我操心?”
“好,算你厉害,我们离开还不行吗?我们走,姐姐!走,澄弦!”我激动到了极点,使劲扯着那两个人,换谁都会这样吧。
姐姐仍然直愣愣地看着我,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但是澄弦很配合地拉住了眼红耳热的我,一言不发地离开。呼~呼~!气死我了!今天没一件顺心事,脚趾断了,掉进了下水道,在街上遇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两名恶魔,真是要疯掉了,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澄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能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善良,立刻又老老实实地低头看着地面。
“你笑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为了他,为了我自己,我流了多少眼泪啊,他居然还笑得出。
“看来我猜想得不错。”
“什么猜想?”
“没什么。”我的天使冲我展眉一笑,试图用这阳光冲淡他愁云密布的瘦削脸庞。
我看得心中更加难受,于是不再出声,任他一直扶我到了家门口。他渐渐走远了,只在身后留下一连串吃力的咳嗽声。
“澄弦!路上小心!明天会去学校吧?”我关切地对澄弦说道。
“嗯!”
“喉咙不舒服也要记得吃饭啊,强迫自己多吃点!”
“嗯!”
“我们都不要放弃……”我在嗓子里喃喃念到,他已经远得不可能再听到了……
我拄着拐杖进了家门,摸索着打开了灯,江纯的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唉~!我意兴阑珊地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整理大脑里混乱得不能再混乱的思绪。崔宝蓝,那个狡猾的狐狸精,刚才我看得明明白白,她知道我拿着那个手机之后,脸色煞白煞白的,刚才那个坏蛋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搞不好就是她拿钱雇佣的,啊!对了!那个坏蛋的手机!说不定能有和崔宝蓝的通话记录,那时他不是接了个电话吗!你这个傻纯,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立马坐起身,在口袋里翻找那个手机,猛然想起刚才姐姐拿去了。呼呼~!崔宝蓝,这下你死定了,我看看在手机面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走着瞧,真想看看你那时的表情啊!哈哈~!片刻之后,姐姐筋疲力尽地走进了家门,在玄关那儿换鞋子。
“你男朋友走了?他好像得了什么病啊。”
“姐姐!手机呢!”我兴冲冲地叫道。
“什么手机?”姐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心中咯崩一下。
“就是刚才把我丢进下水道的那个坏蛋的手机!在哪儿啊?!”
“啊,那个啊!”姐姐一拍大腿,明白过来了的样子,但没有接着说话,而是颠颠地朝冰箱走去。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我着急了,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全身湿漉漉的衣服晃荡晃荡的,“在哪儿啊?”
“咕嘟~咕嘟!你等等,让你姐喝口水。”
“……”
“咕嘟~咕嘟~咕嘟~!”
“……”
“那个让殷尚的女朋友拿去了。”姐姐终于喝够了水,悠然地说道。
“什么?”我一声惨叫,屋子差点没塌了去。
“那丫头还蛮善良的,她说她一定会找出害你的坏蛋,所以拿去了。看来她人真是不错,所以殷尚才这么喜欢她吧。你们俩人走得也真快,一会儿就看不见人了。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真的挺生气的?”
“李江云!”我石破天惊一声暴吼。
“怎,怎么了,你想干什么?”姐姐被我猛然一震,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造孽啊,造孽,我怎么有这么个孽障姐姐!我人生中的恶魔又增加了一个!
我狂怒不止地一瘸一跛走回自己的房间,恨恨地锁上了门,不想再见那个害人精。想到澄弦,想到崔宝蓝,想到权殷尚,我一会儿哭,一会儿怒,又一会儿发呆,总之跌坐在地上,像疯了一样的发泄自己的情形。而且,该死的,那几根摔断的脚趾,简直超越想像的痛。
第二天。
一天下来,澄弦的位置都空空如也,我从早到晚打了不下五十个电话,可每次都是关机、关机。我悄悄地跑去问班主任,回答依然是毫无理由的缺席。现在,我和花真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一条下坡路,因为脚趾受了伤,我走起来格外的吃力,可花真那个丫头,丝毫没有爱护残疾人,帮忙扶扶的意思,大步大步自己走得正欢。
“喂,你这是怎么了,因为澄弦吗?”
“……”
“干脆我再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吧,嗯?正好待会儿有个联谊。”花真又起了做媒之心。“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我连连摆手。
“不是,什么不是!爱情的创伤,只有用爱情才能愈合。”花真的爱情理论总是一套一套的。
“你要告诉东英你喜欢他吗?”
“我才不是喜欢那个家伙!我只是想把他骗到手取笑一下!我恨死他了,恨不得把他抓着吃了!”花真脸色严肃,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被她超级女高音吓了一跳。
“好吧,不管你怎么想,你想搞定他,就一定要告诉他你喜欢他不是吗?”
“嗯,不把他骗到我手我誓不罢休。”
“嗯。”
“我就不信天下有过不了的河,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女追男,隔层纱懂不懂。”
“过了也……”
“……”
“过了河靠不了岸怎么办?”
“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没有没有。”
“走着瞧,今天之内就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花真生龙活虎、信心百倍,我却萎靡不振,心仿佛撕裂般的痛。澄弦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昨天明明说今天要来的啊……难道是在家里晕倒了,昨天的脸色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我上了巴士,呆呆地注视着窗外,注视着玻璃窗上自己倒映着的脸。他正在走向死亡,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身体,正在走向死亡……我没有在自己回家的那一站下车,而是继续坐了下去,我决定到郑惠美外科医院去。
二十分钟后,我呼呼喘着气,拄着拐杖极其艰难地下了车,因为已经是第三次到这儿了,所以我不怎么费劲地就找到了那所医院。我抖抖腿,下定决心正要硬着头皮进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了疯似的振动起来,担心可能是澄弦,我立马掏出手机。
“喂?”
“怎么办啊江纯!”电话里传出花真带着哭腔的声音。怎么回事,她不是四十分钟前刚和我分手吗?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说不定会死掉,说不定会死掉!”花真在那头一个劲地哭,根本说不清话。
“什么死不死的!谁啊?”我一头雾水。
“嘤嘤嘤嘤,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花真在电话那头哭个没完。
“你倒是说清楚啊,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被这家伙郁闷死了,最近的消息,怎么都偏偏和死有关。
“啊啊啊!”她只顾哭泣。
“你在哪儿啊!”
听完花真的回答,我立刻关掉手机挥舞着拐杖叫计程车。拐杖在这种时候还真是有用啊!
她怎么会在那个地下管道里,她刚才不是说坐车回家吗,怎么跑去了那儿,还说说不定会死掉!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一个劲儿地催着司机大叔快开。该不会又是崔宝蓝,她叫人绑架了我的朋友;该不会她也叫人把花真扔进了某个洞里……我脑中的悲惨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我只能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到了,学生。”
“啊,是,谢谢您。”我匆匆忙忙付了出租车费,拄着拐杖艰难地下了车,果然发现花真蜷缩在一个地下管道入口处,抹着眼泪。
“花真!”
“江纯!”见到我,花真的金豆豆掉得更凶了,脸上眼泪鼻涕乱得一塌糊涂。那个向来自视甚高,号称具有韩国最强魅力的女人去那儿了,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脸,心中愈发担心。花真一脸奇怪的表情不住拉扯我的手。
“怎么办,怎么办~办!”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谁啊,谁对你做什么了?!”
“东英他,是东英他……”花真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我的脸当场就臭下来了,不是某个不知名坏蛋……
“他跑进这里面了。”花真根本没发现我已经变了脸色,眼神凉飕飕地看着她,还哭哭啼啼地指着那个地下管道说道。
“你说是回家,难道其实是跟踪东英去了?可是怎么又弄进了地下管道!”我越弄越糊涂。
“不光只他在里面,他们好几个人在里面打架!呜呜呜呜~”花真揉着眼睛说。
“还有谁?”
“权殷尚,还有东英一起打工的朋友,他们和一帮穿着水工高的学生打得好厉害!里面一直传出惨叫声,呜呜呜呜!好可怕!”
“我刚才正在去澄弦医院的路上,你知道吗?”
“东英不会有事吧!东英!怎么办,东英!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再要不报警?”花真摇着我的手臂说着。
“那小子不会死的。”我没好气地说。
“可是我都听东英惨叫好几声了!”
“那是他们正享受打架的乐趣呢,所以就打着打着高兴得叫出来了。”
“他们是白痴吗?”
“我不否认。”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怎么办,怎么办!”
“跟踪有意思吗?”我白了她一眼。
花真擦擦眼泪,就要钻进黑糊糊的地下管道。这女人,哈哈,真是郁闷啊!他们那群人向来是把打架当吃饭的,你既然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家伙,以后就要习惯这种场面。
“我,我,我进去看看。”花真还心有不甘。
“进去之后你会吓晕的。”
“那该怎么办!要不你进去,你快点进去阻止他们!”花真扯扯我的衣袖。
“我为什么要去?”
“你和东英不也是朋友吗?”
“我要去看澄弦。”我甩开她的手,转身要走。
“不行,你不能走,你怎么能扔下我不管!”那女人力气其实挺大的,她嘿嘿两下就抢走了我的拐杖。真是,敢情平时的柔弱淑女都是假装的。
“喂,你等等,好像有人上来了。”
“把拐杖还给我。”
“是真的啦,别闹,确实有人上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万一是对方的人怎么办!”
花真挥着我的拐杖紧张得跳来跳去,脸上惊恐交加。在我看来,这女人是在做逃跑的准备。可是她跑了我没拐杖怎么办。
“江纯!”花真瞪大眼看着地下管道入口,惊惧地叫着我的名字,脸上仿佛丢了魂一般,她看见的我也看见了,所以我脸上和她一个表情。让我俩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生命中的恶魔权殷尚,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身上的校服被撕成了一条条的破布,鼻血糊得脸上到处都是,一道道伤痕红白交错,狰狞丑陋且触目惊心。那恶魔朝地上啐出嘴里含着的血。
“啊!”花真一声尖叫,那家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东英呢。”花真鼓起猫胆,不死心地问道。
“在里面。”
“东英也成了你这模样!”
“……”
“打架结束了?”
恶魔点了点头,花真这才安下地吁了一口气,两手很宝贝地抓着我的拐杖一溜烟地向洞里跑去。花真,这,这……
“听说你男朋友快成废人了?”经过我身边的那一刹,脸上滴滴嗒嗒还淌着血的权殷尚突然讽刺地说道。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废人?”我怒不可遏,猛地回头看向他。
“那我换个词,说傻瓜怎么样?”
“流氓。”我充满憎恶地骂了一声。权殷尚只作充耳不闻,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地下管道里传来花真“啊~啊!”的尖叫声加哭声,紧接着是东英“喝~喝!”的大喊声,不是打完了吗?他们还在里面干个什么劲儿。
“看来不用我亲自动手,那小子也会死于非命了。”殷尚悠然地吐了口烟圈。
“澄弦不会死的。”
“正好撞见你,我也能当面问你个问题,如果那兔崽子翘辫子了,你会不会又跑回来求我?”他带有一丝异样的表情看着我。
虽然已经对他不抱什么期望,可是能问出如此卑劣的问题,真是超出我的想像。这种人我居然和他交往了三年,寒心啊,寒心,比起崔宝蓝来,此刻我更恨眼前的他。
“你不是很在行吗,抛弃某个人。”殷尚语气中透露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讽刺。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和你多说一句话,没有那个必要。”我恨恨地说。
“那时候你回来求我也没用了,所以再要找人别处找去,千万别在我面前恶心。”
“哈~!”我怒极反笑,被气晕了,“求你?谁?谁会去求你?求你这样的混账东西?你放心,就算是给我一千亿,我也决不会去求你的!还有,别一口一个兔崽子的,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澄弦!他是和你完全不同的人!不要把你自己的名字贴到澄弦身上!”
好久不曾了,我好久没有这样大声的冲着权殷尚那个混球吼叫了,见我如此激动,那混球似乎很满意,抹了抹脸上的血迹,蔑然地笑了。
“你把我中学时给你的铭牌还给我,想到我的铭牌在你那儿我就觉得恶心。”
“那个?那个我早就扔了!”
我真是疯了,居然还相信他说什么一直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我气急败坏地在自己口袋里翻出他给我的那个小佛像,啪的一下朝他扔去。
“这个你拿回去!终于能让它滚出我的口袋了,谢天谢地,再也不会有什么倒霉事了!”
权殷尚无声地拾起地上的小佛像,塞进上衣口袋,然后向就在眼前的汽车站缓缓走去。更让我生气的是他居然也和我一样,左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不准下洞里去。”
“不要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和我说话。啊,对了,还有,你把我的发卡还给我,我的发卡在你那儿一天,我就恶心难受得睡不着,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和你分手的那天我就扔了。”
“……”
“那兔崽子要是死了,你又该做什么蠢事了,明摆着嘛,明摆着嘛。”
权殷尚摆明是要气死我才甘心,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车站,跳上车,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拼尽全身的气力瞪着他坐的那辆巴士,诅咒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毫无预警地大笑出声。
“江纯,你这是怎么了!”花真吃了一惊,拚命地摇我,她身后还站着光民和东英,那两个人,和权殷尚一副狼狈样,惟一不同的是现在正诧异不已地看着我。
“殷尚呢?”光民问道。
“走了。”
“没义气的家伙。”光民嘟囔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旁,东英和花真不眠不休地打着幼稚的嘴巴官司,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说实话,真的很坦白地说,此刻,我不知道有多羡慕这两个人。
“我的天,看你这满身血,老天!真恶心!”
“是吗?老实说,你的脸更恶心。”
“你说话的时候嘴巴不痛吗?”
“痛,所以你别让我老说话。”
现在是在汽车里。因为没得选,我和花真,还有东英、光民,只得肩并肩地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然后就听那两个冤家没完没了的吵,从汽车出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头就开始无限膨大。
“要我借手绢给你吗?给你擦擦血。”
“嗯。”
花真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手绢,小心地递给东英。不能不说是了不起的变化。
“这手绢很贵的,你小心点不要把它弄破了。”花真心疼地嘱咐着。
“有多贵?多少钱?”东英侧过头问。
“十一万多呢。”
花真话音刚落,东英拼了命地把手绢往嘴里塞。
“啊啊啊!你干吗!快给我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花真被东英的举动吓了一跳。
“呸!”东英把手绢一口吐了出来,抹了抹嘴。
“……”花真惊愕地呆在原地。
不想理他们,我心烦意乱地把脸埋在膝盖上,一直沉默着没开口的光民头一次开口了。
“真丢死人了你们,你们俩到司机大叔身边闹去,保准大叔把你们俩丢下去。”
“谁丢人了,谁丢人了,是谁为了脑袋不挨揍装晕倒的,是你更丢人还是我更丢人!”
“要死啊你!我什么时候假装晕倒了,我只是一不小心坐地上了而已!”
“切~!没有,没有!你敢拿你的女朋友打赌?”
不经意又知道了一件事,光民已经有女朋友了。
“好!我就拿玄英和你打赌,我没有!那又是谁,打到一半突然跑到垃圾桶后面躲了起来!”
“白痴,我那是躲吗?我什么时候躲起来了?我只是想拿盖子做武器!”
“闭上你的臭嘴吧,小子,别狡辩了。”
“该闭嘴的人是你。”
“先说闭嘴的人是我,你不要跟着我学。”
“我说了是让你闭嘴吗,别自作多情了你!不知道哪颗牙齿堵到你的耳朵眼里去了。”
这里还是汽车内,浓浓的火药味依旧没有散去,光民和东英斗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容忍也有个限度,我被车内的低气压憋得喘不过气来,一秒钟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尽管下一站才是我家,我还是悄悄地站起身准备下车。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惴惴不安的花真突然小心地提了一个问题。
“那个……你们为什么打架啊刚才?”
“关你什么事!”
“我对你说什么了?还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每次只要我一对你说话你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口气那么冲。”
“因为权殷尚打的架!怎么了!”
“权殷尚?权殷尚他为什么?”
“谁知道那只大公鸡,毫无理由地就跑到水工高前面大闹一通,那群长得像虫子一样的家伙,见到大公鸡跑到他们那儿来闹事,你以为他们会等着挨啄吗?当然气极了大伙儿就干起来了。”
毫无理由的?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权殷尚,你还是那副德性。虽然有那么一刹那觉得事情可疑,但是想到那混球刚才对我说的话,我立刻摇着脑袋甩开那些念头。
“我要下车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坐!”我恨不得马上逃离这可怕的氛围中。
“呃?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嗯,你们路上小心。啊,对了,东英,请一定转告社长我觉得很抱歉!”
卡嚓!车后门打开了,我挪动着拐杖艰难地走下车,身后,东英大声喊道:
“喂!你把财迷也一起带走啊!等等!快把她带走啊!”
卡嚓嚓!门合上了,汽车缓缓出发,东英哀怨地捶着汽车玻璃,一旁花真一脸无辜的表情……菩萨,拜托你转达一下这个女人的爱慕之心吧!
我拄着拐杖,吃力地爬着家门前的上坡路,仰头望去,是我可爱的家,还有满天黯淡的星芒!今晚的天空有些灰濛濛的,可怜的星星们在天空中吃力地闪烁着。
‘李江纯,我是你的启明星。’
怎么又想起来了,那个可恨的家伙。他怎么能对已经病了的澄弦说出那么可怕的话,什么翘辫子,什么兔崽子,这真的是权殷尚的本意吗?这真的是他的真面目吗?算了,对这种人,我一分一秒都不应该浪费在他身上,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应该诚心诚意的为澄弦祈祷。
啊,对了!铭牌!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记忆中的东西——权殷尚的铭牌,我疯了一样的挥舞着拐杖,加快步伐回到家里,推开门,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爸妈打一下,我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的角落找到了那个铭牌。三年了,三年前的约定缓缓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几乎无法把当时可爱调皮的他和现在残忍狰狞的面目划上等号,我拿出剪刀,想也不想地把皮质的铭牌剪了个支离破碎。客厅里传来爸爸和妈妈的谈话声,我从房间走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姐姐从沙发上抬起头,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奇怪地问我。
“没什么,有电话找我吗?”
“嗯,没有,对了,宝蓝来过电话!”
“宝蓝?她打电话来干什么?打到我们家来的?”
“不,给我手机打的。”
“她打给姐姐你干什么?她怎么知道姐姐的手机号码的?!”
“嗯,上次见面我告诉她了,嘻嘻。”姐姐一脸的兴奋。
“哈!真被你气死了。”我全身散了劲,一ρi股坐到沙发上,姐姐立刻满脸镇定地把我的拐杖放到很远很远的屋角。
“上次我不是拜托她了吗?让她帮着找手机的主人,她说找到了!”
“她说什么?手机的主人是什么来历?她又编了一套什么说辞。”我将信将疑。
“你说编?人家可是很辛苦才帮我们找到的!说那家伙原来住在城南,比你还小一岁,练拳击的,上次我看那小子的照片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瞧瞧那肌肉块,啧啧啧啧~!”
“那真是要谢谢她了,哼!”
“我决定明天和我一个一起练跆拳道的姐妹去城南。”
“什么?”我惊了一跳。
“嗖嗖,嗖嗖!”江云姐卖力地演示着她的跆拳道,又是出拳,又是踢脚,好不忙碌,最后是妈妈叫她,她才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厨房。
我回到房间,呆呆地看着那散落一地的铭牌碎片,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了那个电话号码。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一会儿之后,优美的手机彩铃声在耳边流淌,崔宝蓝接起了电话,声音微微有些诧异,我已经气得耳朵根子都红了。
“呃,喂!”
“崔宝蓝。”
“你找我有什么事?”
“拜托你真的不要再演戏了,说什么城南的家伙!”我怒气冲冲地冲着电话说道。
“哈,又开始了,演戏的人是你才对,我也不会再对你客气了,该我拜托你不要再欺负我才对。”
真是要疯了真是,她说欺负!究竟是谁欺负谁!
“好啊,好!那你把那个所谓的城南的家伙的手机还给我?”
“对不起,弄丢了。”那个恶魔女在那头大言不惭地说道。
“什么?”
“我说弄丢了,昨天喝酒的时候。”
“怎么可能?弄丢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是你指使的对不对!你找的人!既然已经弄丢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住在城南的家伙,你倒是说清楚啊!”我语气咄咄逼人,排山倒海般逼问着,如果声音能杀人,她早已被我杀了不下一百次,那女人卡了壳,可这时,另外一个可能是她朋友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抢着替她回答,说话真是亲切啊!
“你想被赶出水原吗?嗯?”破锣般的嗓子,恶狠狠地威胁。
“让崔宝蓝和我说话。”我不耐烦地说道。
“我都听你们学校的家伙说了,现在学校没人理你,你是人见人躲,哈哈!我没说错吧?”可恶的声音。
“让崔宝蓝和我说话。”
“你想在学校安安乐乐、顺顺利利读到毕业,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别再欺负宝蓝了,知道吗?有时间的话你还不如多去做两笔援助茭际的生意,嘻嘻嘻嘻!”电话那头的声音简直太侮辱人了。
“……”
“世上居然有你这种女人。”声音依旧挑衅十足。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挂断了,我钉在原地堪比千年化石,爸爸啊,妈妈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既然有了崔宝蓝,我为什么还有出生在这个时代。我那乐天派的父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高高兴兴地在一旁讨论爸爸新交的朋友,姐姐忙着给她跆拳道会馆的师姐师妹打电话,手舞足蹈,不可开交,家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我一片一片拾起地上的铭牌碎片,扔进废纸篓,开始拨着澄弦那个仿佛永远也无法接通的手机号。
今天澄弦的位置依然是空荡荡的,我两眼无光呆呆地盯着他的椅子。他病得很严重吗?该不是连床也下不了,身体也动弹不得了吧,今天一定要去看他,一定要去医院找澄弦。
“各位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从现在开始准备也是很有必要的,我们这种复习手册最大的特点就是分门别类,每科每目都有特别详细的分析,复习提纲,重要考点,得分点。”一位大叔拿着一大箱复习手册在我们教室里做复习资料宣传,讲得眉飞色舞,口吐白沫,可大部分同学漠不关心,在教室里追追打打,嬉闹疯跑,吵得要死。美英看了澄弦空空的位置一眼,又拧头看向面无表情双眼发直的我,哧地笑着问道,
“大叔,你有钱吗?”她问的对象是那个卖复习资料的大叔,声音异常轻浮。
大叔愣了愣,可能没想到这女同学会问这种问题,不过他立马温和地笑答道:“这个嘛……做这种工作其实是挣不了多少钱的。”
“哎哟,江纯可不行了。”
“什么?”大叔又是一愣,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子的,我们班有个女生啊,最喜欢钱多的大叔了,她只要见到有钱的大叔,脚都挪不开呢。”说完,美英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样子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我避开自己的视线,努力让自己不要看她,可是那边花真忍不住了,她两眼瞪得圆圆的,扯开嗓子毫不客气地喊道:
“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幼稚无聊的事情!”
“我说错了吗?喂,怎么又是你出头啊!”
“你亲眼看见江纯做了吗?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没弄清楚你就没有资格在这儿唧唧歪歪的!”
“你以为全校的学生都是白痴啊,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又不是一两个人知道。你凭什么只冲我一个人嚷嚷。”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办?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不是事实,你该怎么办,嗯?”
“哈,如果你们能证明,好啊,那我就输钱给你,多少?五万元够不够?哎呀呀,我怎么忘了,五万元对你来说怎么叫钱哪,你说要我给你多少,嗯?”
“喂,你!”
我意识到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还没等我来得及阻止,花真已经一抖手腕,率性地将自己手上的笔筒扔了出去……目标正中美英的脑袋,美英抓狂了,霍地从自己位置上跳起来,双手扯住花真的头发,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卖复习资料的大叔慌慌张张地逃出了教室。
除了我以外,班上所有的人都在声援美英,我是惟一站在花真这一边的人。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所以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挡在跌倒在地的花真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是愤怒的美英一把推开我,完全无视我,继续扯着已经躺倒在地的花真的头发。
“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班们,滚出我们学校,听到没有!”
“你,你,你换个立场想想!如果换做你是江纯,你会怎么想!被别人孤立的滋味有多难受!每天在学校该是如何的担惊受怕!每天早上睁开眼该是多么恐惧的事情!”即使是头发被扯掉了一大把,花真依旧紧闭着双眼,喊声中夹杂着呜咽,顽强不屈地吼着。我的眼泪默默往外流,无力地看着满地乱滚的拐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我放声大哭出来。美英他们一伙儿一时呆住了,来回地看着我和花真。这时,匡啷啷!前门猛地被推开,惟一能阻止这场混乱的人出现了,我们班主任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你们都疯了?”
放学之后,美英被班主任提着耳朵去办公室写检讨了,我和花真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走在放学路上。
“哎哟哟!我的头,我的头!啊啊!”花真不住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谢谢你,花真,还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感到一阵阵的愧疚。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呜呜呜呜!我都快成没毛的秃鹫了。金东英那家伙见到我不知又该说什么了。”花真想得够远的。
“要我送你瓶生发剂吗?”我打趣道。
“你在拿我寻开心吗?”花真噘起了嘴。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花真抚摸着自己的头,大步向坡下走去,我立刻多挥舞了几下拐杖,总算刚刚好扯住了她的胳膊。
叮咚咚~叮咚咚~叮咚咚!
沉寂了好几天的手机,终于如天籁般响了起来,难道是……
“澄弦!”我脱口而出。
“对不起。”略显低沉的声音。
“你在哪儿?没事吧你?病得很严重吗?你嗓子这是怎么了,不舒服?”我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串问题。
“今天的事我听民盛说了,很难受吧,她们是不是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澄弦丝毫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没有,我没事!你怎么样!我现在就去你那儿,好吗?”我恨不得马上就见到澄弦。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那种时候我却什么都不能帮你做,真的非常对不起。”听得出那边澄弦沙哑的嗓音。
“我现在就去找你好不好?澄弦!嗯?”
“不要来江纯,你来了,我会觉得双倍的痛苦的,江纯。”
“那好吧。”我感到一阵失落。
“我还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一阵急促的喘息过后,澄弦缓缓地接着说道。我淌下了眼泪,忘了花真的存在,停下脚步,任泪水在我脸上蜿蜒。
“当然了,这还用问。”
“好,我明天一定会努力去学校的,小心你的脚,还有,接下来我要说什么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好,我挂电话了。”
即使是到最后也不放弃微笑的澄弦,为了不使我伤心,再困难他也会笑出来。结束了短暂的通话,我站在路中间,豆大的泪珠砰砰往下掉,花真着急了,睁大了兔子眼,紧紧扶住我的双肩。
“是澄弦吗?看吧,他说让你不要过去吧,我就说他不会想见你!你干吗还要死死缠着他呢!忘了吧,你就忘了他吧!”
“花真……”话语哽在我的喉咙。
“嗯?在这呢。”花真安慰地轻抚着我的脑袋。
“澄弦他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没有一点真实感。我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我真的是一个傻瓜。”我不禁自责起来。
“死?你说谁要死?朴澄弦?他怎么会死?”花真满脸的惊异。
当下,我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花真,事无钜细,包括崔宝蓝,包括澄弦的病情,一直到我说完,花真都面无表情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地听着。转眼五辆巴士过去了,当第六辆来到的时候,我缓缓挪动着拐杖向它走去。
“崔宝蓝去死吧!朴澄弦不会死的!他一年级的时候每次体育考试都是第一名,身体那么好!年纪轻轻的哪有什么得肺癌的!我说他不会死就不会死,知道吗?所以,你绝对不要担心!”
对于花真来说,体育考试能得第一名是很不得了的事。我注视着车窗外的她,疲惫地冲她挥挥手,仿佛为了鼓励我,花真朝气蓬勃地挥舞着自己的手,在她的眼中看来,我此刻眼里已经饱蘸着泪水。巴士缓缓出发,花真不再在我的眼中,我全身的力气都松懈下来,软绵绵地靠在车窗上,心中反覆咀嚼着澄弦刚才所说的话。
我原以为这一切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相爱的人却要被死亡分离,爱人就要在眼前离去,我以为这一切只会出现在悲情电视剧里……我原以为自己知道得已经很多很多了,看到的也已经很多很多了,这时的女主角会如何如何行事,如何如何安慰男主角,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得很多很多了……
下了车,从车站到家,往常只需要五分钟的距离,今天却无比漫长得需要三十分钟。我一边哭一边往家走,抽泣让我喘不过气来,泪水让我全身酸软,双脚几乎无法向前迈进,这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啊……
卡嚓!吃力地推开家门,里面房间传出爸妈欢快的笑声,我不想让他们看见这样的我,于是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扔掉书包,重重地跌倒在自己的床上。
“呼~!”我松开自己的校服领带,长叹了口气。
“江纯!”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
“嗯。”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削个苹果过来。”
“要吃妈妈你自己去削。”
“是家里来客人了!快去削一个来!”妈妈催促道。
“呼~!”我踉踉跄跄地走进厨房,掏出几个苹果,无可奈何地削了起来。一个,两个,我也不知道它们的果皮是怎么在我手中去掉的,最后切好、盛盘。
笃笃~!
房里传出若有似无的说话声,我轻轻敲响了里面房间的门。
“哎呀,我女儿送苹果来了,这种事咱们就留着以后说吧。”
笃笃~!
“嗯,进来,我的乖女儿!”爸爸拉开了房门,声音兴致勃勃,可见聊得正欢。我端着盘子走进去,看向端坐在房中,满脸堆笑的爸爸的新朋友,等等!这不是,这不是……
“啊啊!我的老天!”
我高亢的快要裂掉的尖叫声差点没把老爸、老妈的耳膜撕破,他俩惊恐地捂住耳朵。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那个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的恶心男人,他会笑嘻嘻地端坐在我家凳子上啊!
“你怎么了你,你认识老爸的朋友吗?”爸爸比我还要吃惊,瞪大着双眼。
这时,那个崔宝蓝的帮凶,爸爸新交的朋友,正狗急跳墙地想要从我们家房里冲出去。
“一会儿再说!”我扔下一句话,急匆匆地追了出去,这个可恶的帮凶,今天老天总算有眼,我着急得连拐杖都忘了拄出去。
“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站住!你给我站住!”我忍痛一瘸一拐地跑着,拼上这条命也没法追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该死的帮凶离我越来越远。老天依旧还是站在崔宝蓝那边么!
“你不是我爸爸的朋友吗?那就应该把误会解开啊!否则我就算告到警局也会查出你这个人。还有啊,我爸爸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和住址,我回家一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你跑有什么用!真的要我告你吗?”这番话果然威力十足,就像是童话一样,刚才还和河马似的使劲扭着ρi股向前冲的大叔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绢不停擦着汗。那天可怕的记忆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对他怒目而视,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他不住地向我作揖道歉。
“这不是说几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那样做?是不是崔宝蓝指使你的,是不是?”我大声质问着。
“……”
我家旁边的小公园里,大叔坐在长凳上,吞吞吐吐地把事情一一道来,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惭愧,到最后简直羞愧地无法抬起头来看我。事情还得从拍照的前一天说起,那天大叔领了一个月薪水,高兴之余就和一帮朋友出去喝酒,谁知道居然把一个月的薪水全丢了,当下他想回家又不敢回,想到平常暴力十足的妻子,只能恐惧地在家门口徘徊了又徘徊,终于还是没进去,找了几张报纸,准备在游乐场的长凳上熬过一夜,问题就出现在崔宝蓝那女人这时出现了。
“大叔,你是不是没钱啊?”
“你是谁?”
“我有件事想拜托您,事成之后,我给你够住一个礼拜旅馆的钱。”
“你说真的?”
“事情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哈~!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我更气炸了肺,更让我难以接受的就是,他和我爸爸就是在领薪水那天晚上一起喝酒认识的。我一定要全部告诉妈妈,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你要替我澄清这个误会,这个你能做到吧?”我紧紧盯着他。
“因为那个学生说你非常坏,连续三次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还没有丝毫罪恶感,所以我,我就……”
“谁抢走了谁的男朋友!大叔你有点判断力好不好!连续三次被人家抢走了男朋友的人,能策划出这么恶毒周密的计划吗?我们一起走!”
“去哪儿?警察局吗?”那大叔惊惶失措地嚷道,差点没跳起来。
“不是,去见崔宝蓝!”
“……”
“我只是想当面和她说个清楚。”
“你不会去警察局报警对不对?”大叔依然惊魂未定。
“不报警!”我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听我这么说,那个可恶的帮凶才放了心,有些歉意地冲我嘻嘻笑着,真是!只要想到他那天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就想跑回去操起自己的拐杖狠狠扁他一顿,一下两下不解恨,打得他皮开肉绽、气孔流血。想虽这么想,我也只有忍着,因为我现在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呼!
“那个……我可以对你不用敬语吧?”
“呼!”
“你爸爸前天打纸牌输了很多钱吗?”
“呼!”
计程车内,那个该死的帮凶一路侃个不停,嘴巴没一刻安静功夫。以后一定要看管好爸爸,绝对不能让他和这种人见面,还要通知妈妈、姐姐,严加监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的冤案总算能大白于天下了,想到这,我不由舒了一口气,以后我惟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澄弦。
“现在去哪儿?崔宝蓝的家?她现在在家里吗?”他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
“是。”
“你怎么知道那个学生家在哪儿?”
“我们曾经是朋友。”
“哦,曾经是朋友啊,那她为什么还那么对你?真是可怕啊!”
“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当初只要大叔你拒绝,不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吗?!”我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有脸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唉~!”那可恶的男人挠了挠头发,接着仿佛感到无聊一般,拚命用指甲挠着车窗。老天,我就是因为这种男人卷入了阴谋,经历了这么大的痛苦,我愈想愈郁闷,愈想愈觉得不值,干脆闭上眼,不去看那个可恨的男人。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到了崔宝蓝的家。
“到了,喂,下车吧!”我拉开车门,下了车,让那个帮凶也下。
太阳不知什么何时已西沉,天色渐渐暗了起来。我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抬头仰望崔宝蓝住的110栋,只有想到她惊惶失措的狼狈嘴脸,我急剧升高的血压才能稍稍降下来些。
“我们是不是该快点上去?或者你打电话叫她下来,否则她不开门怎么办。”大叔还是不改他唠叨不停的毛病。
“大叔,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说吧说吧。”
“你以后别和我爸爸来往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爸爸!”
没理会帮凶目瞪口呆的傻样,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眼前的110栋公寓,嘟嘟嘟嘟按下了崔宝蓝的手机号……
“咦!好像就是她啊!”突然大叔轻推了一下我。
“……”
“她在外面呢。”
“在哪儿?”我飞快地顺着该死的帮凶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个恶魔。她站在一棵树后,树影绰约间露出了她的一张看似娇小怜人的脸,我小心地、缓慢地接近她,藏身在另一棵树后,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一阵谈话声……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嗯?你告诉我啊,我一定会改的,你说了我就会改的。”
“你没有错,只是,只是现在我厌倦了有女朋友,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殷尚,我做不到。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殷尚?他们要分手?我吃了一惊,身子贴大树贴得更紧了,她的那个帮凶站在我身边,听到这些话,他的耳朵也一下竖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个男人!真是服了他!
“机会,什么机会!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一向喜欢自由的。我们还是朋友,明白了吗?”
“因为你被退学了所以你才这样?我不会在意那些事情的!”
退学?权殷尚被学校退学了?我的好奇心愈加强烈了。
“我说了不是因为那些。不管怎么说,我们只能是朋友!好朋友!”
“不要,我做不到,我说我做不到!”
“哈~!他奶奶的!别再闹脾气了!乖乖听话!”
“是因为李江纯吗?是因为你还忘不了她?”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李江纯!”
我的心扑通往下一沉。该死!我怎么能偷听别人的谈话呢,在被发现之前,我得赶快离开这儿,这么想着,我使劲扯着那个帮凶的衣角,催促他赶快离开。
“是。”
他说什么?我想否认,我想塞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相信,可这分明是权殷尚的声音,我双耳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大脑里……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哎呀,原来是因为你啊,他喜欢你,哎呀!”这个疯子!这个疯榆木脑袋!我早就该预料到,他居然用大得每个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冲我说道,好像在羡慕似的,又或者好像在祝贺我似的,他甚至还拍了三下巴掌。天哪!我真的不想骂人的!
嚓嚓嚓!嚓嚓嚓!我不停摩擦着双手,陷入巨大的苦闷中。要不干脆逃走得了,直接不转身,拔腿就跑掉……不行,我这该死的不争气的腿,跑起来一瘸一拐的,能跑得赢谁啊!真是的!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逃走!我是来讨回公道,揭穿事实真相的。
“李江纯?”崔宝蓝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握紧双拳缓缓向我走近。她还没有看清我身边那个人吧,等她看清楚了那个可恶的帮凶,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气势汹汹。
“大叔!”宝蓝走到我们身边,诧异地叫出了声。
“嗯,你好啊,头发长成了很多啊。”大叔也很不自然地回应道。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听到那女人如此惊惶失措的声音,我的自信心全面恢复,立刻牢牢捕捉住那个恶魔女的眼睛,
“一切都很清楚了。”现在我完全可以理直气壮了。
“什么?”宝蓝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
“现在连证人都有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都是你指使的!是你策划了那张恶毒的照片,然后把它放到‘大集合’上面,你承认吗?这个男人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刚说完这话,恶魔女立刻一脸恐惧地回头看向殷尚,我也顺着她的视线偷偷窥了那家伙一眼,他双唇紧闭,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大叔,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了?你不要乱认人好不好,我什么时候指使大叔你了?”宝蓝调头转向大叔。
“是你没错啊。”
“哈,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做过。”崔宝蓝向前迈上一步,把那个帮凶吓得退后两步,“我真的这么做过?我真的让大叔这么做过?”
那女人步步紧逼,眼里闪着寒光,帮凶紧张得一头冷汗。
“是,是你呀。”帮凶总算顶住了压力,坚持着正义的声音。
“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做过了!你一定是记错了!李江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嗯?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恶魔女反咬一口,凶焰滔天,那眼神,那气势,比真的还要真上十分,任你如何证据确凿,我就是不承认怎么样!我死死盯着那张蛇蝎面孔,简直要气晕过去,这时,那个帮凶突然小心地伸出两指,从口袋里夹出个什么东西。
“那个,我这里有这个。”
“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手机里还留着我俩的通话纪录呢。”
“……”
YES!我允许你和我爸爸见面一次了!这个可恶的帮凶第一次看起来有些可爱。面对无懈可击的证据,崔宝蓝终于再也无法矢口否认,继续装腔作势,她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不去看眼前那个刺眼的手机。我完全忘了权殷尚的存在,这段时间累积的怒火彻底喷发。
“我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对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是不是?即使是到现在,我也从来没有过对不起你是不是?”
“……”
“你说啊!难道这样你还是不肯承认,不肯低头!”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权殷尚忽然扔下嘴里的香烟,在地上使劲地踩了几脚,随后大步大步走到恶魔女面前,崔宝蓝脸色苍白,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子。什么呀,这家伙现在过来想干什么!那家伙又缓缓地看向我俩,忽然把手伸进校服口袋,大气不喘,眼睛也不眨地朝着帮凶的脑袋狠狠扔出一个什么东西……
“啊!”帮凶抱着脑袋惨叫一声。权殷尚好像也被自己突然的动作吓倒了,小声在口中不停低咒。
“殷尚,不要生气,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了!”崔宝蓝瞬时间换了一副嘴脸,紧紧扯住权殷尚的手。
我内心一阵轻松,一连串冷笑不经意溢出嘴角,猛然间,刚才掉落在地的那个东西吸引了我全副的注意力,我缓缓弯下身,这个……这是刚才权殷尚朝帮凶的脑袋上扔的东西,他扔东西和我没关系,他朝谁扔也和我没关系,可是这东西……为什么偏偏是两年前我和他交换的那个发卡……那被剪成一片片的铭牌瞬时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强迫自己封住李江纯柔软的心,控制不住地用尖利的声音朝他嘶喊道:
“你不是说扔掉了吗!你不是说已经扔掉了这个发卡了吗!”
是愤恨,是伤心,是愧疚,我真的不明白自己……
“闭上你的嘴,还给我。”
“是我的东西!想到自己的东西在你那儿,我就觉得肮脏!”我情绪激动地嘶吼道,不顾自己的话有多伤人,权殷尚只是看了我一眼,强行要夺回我手中的发卡。崔宝蓝见我俩扭作一团,肩膀不禁一缩。我不知道自己突然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也许是想报复自己这段时间从他那儿受到的屈辱,什么伤人我挑什么说,什么能刺出他的鲜血我说什么,我极尽可能地说着最残忍的话:
“你,看来你是忘不掉我啊!真是可怜!不过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我最憎恨,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就是你权殷尚!”
权殷尚只是不发一言地转过身,用静默的背影对着我,我更加血气上冒,两颊涨得通红。
“我想你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了?就算是你后悔了也没有用!现在我听到你的名字牙齿就咬得咯吱响!”
“牙齿咬得咯吱响”?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出这么搞笑的话来,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该怎么做才能给这种人迎头一击。
“希望你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权殷尚依然背着身,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放心,到死我也不会忘记恨你的,我会永远永远恨你一辈子。”
“记住你说的话。不过我倒真想看看你脑袋瓜子是用什么做的,到死还能那么好用吗?”
“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说实话我是实在想不出词来堵他。)
权殷尚拿着我的发卡越走越远,剩下来的崔宝蓝更气得我七窍生烟。
“疯女人!”崔宝蓝神情冰冷,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什,什么?”
“搞清楚事情你觉得舒服了?搞清楚了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哭着向你请求原谅,跪下来抱着你的腿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吗?别做梦了你!”
“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没资格在这儿说我,这么骂都便宜了你。”
“你,你说完了没有?”
“没有,我还没有说完,我就是后悔当场对你太好了点,早知道就直接找人把我干掉岂不是更干净了事,省得现在这么麻烦,你应该感谢我对你这么仁慈!我们走着瞧,迟早有那么一天!”
这么恶毒的话!我的身体如遭雷击,承受不住,一下失去了平衡。诧异不已的帮凶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崔宝蓝。
“总之如果你再敢靠近殷尚一步,你就不只像现在这样只跛一条腿了。”
“崔宝蓝!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一直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们?东英和光民他们知道这才是你吗?”眼前的宝蓝还是我以前那个亲密的朋友吗?
“知道也无所谓,总之我不会像某人那样傻得被全校孤立。”宝蓝傲慢的眼神向上挑着。
“是,是,不会被全校孤立!咱们走着瞧,走着瞧!”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可眼前这恶魔女,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般的坦然,似乎这种风浪经历多了,没什么大不了,她一脸老练地看着我,轻哼一声。
“我朋友也都知道我是这样的,我才不像你丫那样,一点处理人际关系的手腕也没有,我是不会被谁孤立的你放心。至于东英和光民?想说你就去说,被他们骂一顿也不过就是装装委屈就能解决的事。你搞清楚了,找出真相其实是你最大的失误,本来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你偏要纠缠不放,我一定不会忘记以后好好照顾你的,哼哼哼哼~!”
“至少你失去了你最爱的权殷尚。”我挑出重点,刺她的痛处。
“失去了再找回来不就行了,难道你的东西掉了,你就再没有下文了?不过也是,你是谁,李江纯嘛!”宝蓝轻蔑的冷笑着。
“哈,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你是我见过的最邪恶的人!”我气得眼泪汪汪,泪珠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崔宝蓝对我嗤之以鼻。
“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要说,最好一辈子都闭嘴,我才懒得听你这种娇小姐在这儿抹鼻子哭诉的。还有啊你,大叔。”崔宝蓝侧过脸去面向大叔。
“你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啊,拿人钱财与人办事的道理懂不懂,居然还可笑地跑到这儿来作证,亏你还是个大人,怎么混的你!不过趁这个机会,干脆找个女孩给你做援助茭际吧,李江纯别的不会,翘翘小尾巴,撒娇服侍男人还是很在行的。”宝蓝毒辣的话语丝毫没有停止。
“你有没有家教啊你!这种恶毒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大叔无法忍受宝蓝的言语中伤。
“我父母都不在了。”宝蓝很是轻浮地捋了捋耳旁的头发。
“哈。”大叔满脸觉得很荒唐的样子,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崔宝蓝。崔宝蓝瞪了他一眼,转身朝殷尚消失的方向走去,我拼着丹田之气,冲崔宝蓝远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
“崔宝蓝!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一定会有报应,会后悔的!坏人终归会有恶报!我们走着瞧!我一定会把这一切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崔宝蓝远远地扬起中指,算是对我的回答,然后很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我因愤怒和伤心扑通一声跌坐到地上,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能掉着眼泪。
无力啊,无力,我就是这样软弱吗!大叔小心凑上前,想要安慰我,却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要哭了!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丫头呢,以后我帮你教训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拚命捂着嘴,可不受控制的哭音还是从嗓子眼里一个个挤了出来。大叔根本不了解情况,继续说着让我越听越伤心的话:
“你比那个丫头漂亮多了,没事的,没事的,而且刚才那个男孩不也说喜欢你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唉,最近的孩子啊!真是可怕,真是可怕啊!”
那是谁参入了这个可怕的孩子的可怕的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杀死她,崔宝蓝,崔宝蓝,崔宝蓝!我找到一根碗口般粗的棍子,一边哭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到处乱转,直到这儿的警卫员扶住我,我才又惊天动地地号啕大哭起来……
回家的路上。
我又一次败得如此彻底,溃逃到了巴士内。
巴士内人声鼎沸,这里那里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小学生,大概有十几个的样子,现在是老师带学生出来郊游的时间吗?大叔刚才接了一个他老婆的电话,于是急急忙忙先回家去了,托他老婆的福,我耳朵根子总算能清静一下了。此刻我的眼睛又红又肿,丑得不能见人,我用手挡住眼,总算能让心里稍微平静一下。
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受过比今天更大的刺激和侮辱,这是我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和背叛,特别是背叛我的那个邪恶女人还是一副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表情,她就这样狂笑着击退了我。背叛,背叛……活到现在,我自己也谁也没有背叛过吗……?权殷尚回答的那个“是”不期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同时浮现的还有“背叛”两个字……他回答崔宝蓝的问题时那无力的样子,这么说,严格说来,我也,我也……
“喂!”
“……”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熟悉的运动头在眼前晃动,我定睛一敲,坐我前面的居然是我姐姐江云。我傻傻地看着姐姐。
“你脸这是怎么了!破了?”
“没什么,姐姐你去哪儿了?”
“我当然是去城南了!为了抓住欺负你的那个兔崽子,我可是在成仁高中门口守了三个小时啊,喂!可是他们都说没有那个人啊!”
呼!当然没有了,这都是某人编出来的谎言,当然没有那个人,我长叹一口气。姐姐瞪圆了兔子眼,看了我几眼,突然又异常开心地说道:
“啊,对了,我介绍我后辈给你认识!他们刚才都陪我去城南了。孩子们,这是我妹妹,很漂亮吧?”
因为姐姐一声招呼,那十几个小学生居然异口同声童声稚稚地冲我问候到:
“姐姐好!”
我怎么没想到呢,巴士内满满当当的那十几个小孩子全都无一例外地穿着跆拳道的道袍,我怎么没想到呢!
“可是和江云姐不太像啊!”
“嗯,和我不太像,我妈妈怀她的时候,做事做得太多了。”
“你妹妹更漂亮些!”
“你说什么!”
“江云姐,刚才我在那个高中前面大喊大叫的时候,样子有点点帅吧?”
“叫哪句的时候?说‘欺负江纯的人都给我出来’那句的时候?”
“嗯。”
“不怎么帅,你应该叫得更大声点,而且表情也不够严肃,眉毛应该皱得更紧点。”
“还不帅!可是江云姐你那时什么话都没说呢!”
哈,这么说,姐姐居然带着这帮纯洁无瑕的孩子闹到城南去了!还让这帮小孩在人家校门外大呼小叫我的名字!说实话,我现在跳出车窗外的心都有了。看着这些咧开嘴笑得异常开心的小孩,我忍了又忍,终于坚持到了回家。直到现在,姐姐还坚信崔宝蓝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第二天十二点三十分。
“你说的是真的?崔宝蓝那个死女人也承认了?嗯?”
现在是在学校教学楼后面。听完我对昨天事情的转述,花真欢喜万分地尖叫道,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浑身无力地瘫软在草地上,手里一把一把地抓着杂草,“可是澄弦今天还是没来学校,今天可是他生日啊,不知道他喝了海带汤没有?”
“哈哈~!哈哈~!你们都死定了!难道你不开心吗?现在你不会被学校的同学孤立了!”花真喜极而泣,高兴地拽着我的手。
“他也不让我去他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我绝对不能去他家,看来他和我之间还是生疏得很,终究隔着什么,你说是不是?”
“我们快去告诉他们,解开同学对你的误会,快点走啊!”花真一脸狂喜地捧住我的脸,拖着我就往教学楼里走,健步如飞,根本没考虑到我的脚趾头还伤着呢。
“我脚好痛!”
这女人,她居然还一次跨两级台阶,想飞天啊!
“喂,你们听好了!”花真已经一路开到了教室门口,双臂一振高声呼到,大家吃午餐吃得正香呢,缓缓抬起头,呆怔地盯着花真,美英啪地放下嘴边的筷子,一脸傲然。
“你给我闭嘴!你们听好了!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在‘大集合’上的那张有关江纯援助茭际的照片!其实是忠云高一个叫崔宝蓝的家伙的阴谋,一切都是她策划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花真比我还有高兴,根本没想到维护自己一直以来的形象,她一口气说到底,就等着众人提问。
“说什么呢,少拿无聊当有趣?”在所有同学还在呆若木鸡,没来得及消化的当儿,美英发出一声冷笑,刻薄地说。花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带笑容,一脸敦厚地接着说道:
“你们不相信吗?那就去问问在忠云高的朋友啊,这是那丫头亲口承认的!你们问为什么?还没有理解吗?听清楚了!那大叔,他偏巧是!”
等等!她千万不要说那人是我爸爸的朋友啊!不行!不行!
“江纯爸爸的朋友!所以事情真相一滴不漏地被抖了出来。崔宝蓝喜欢权殷尚,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切,现在你们还不相信吗?”花真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完那番话,就差没翩翩起舞。同学们一个两个交头接耳,或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只有美英眼神闪烁地看着我。
“是真的?”
“当然!不信你自己去确认!给忠云高的人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
同学们一个个如霜打了的茄子,愁眉不展,嘴里不停喊着“怎么办,怎么办”,接着开始一个、两个地对我说对不起,只有自尊心极强的美英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不肯面对教室里的我。此时的花真简直是毅力十足,她死死缠住美英,再三催促,“你为什么不对江纯说对不起?嗯?你,你对她最坏了!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
“什么江纯以勾引有钱男人为乐趣啊!这种伤人的话你都说得出口,你为什么说不出‘对不起’!?!”花真对美英采取了一轮又一轮的言语攻势。
“……”
“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知道江纯这段时间受了多大的伤害吗?!你们设身处地地替她想过吗?”花真总算发挥了她演讲的才能。
看来这段时间花真累积了不少怨气,正以现在这种情形为乐呢。直到历史老师拿着教鞭戳戳他的肩膀,她才迫不得已乖乖住了嘴。
“你又在这儿散播什么,嗯?!”
“我没有!”
“回自己座位上去。”
“是。啊,对了,老师!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江纯她真的没有做过什么援助茭际!请您帮忙在老师办公室里也宣传宣传!”花真还不忘对老师进行一番解释。
“真的?”
“是啊!是忠云高的崔宝蓝做的,可能您不太清楚。江纯,那丫头是几班的?”见我在一旁没有出声,花真又继续自说自话,“总之她在忠云高很出名的,随便问他们学校哪个人都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指使人做的,请您有机会转告他们学校的校长。”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老天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学生,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为什么这样做啊?”老师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
见老师也这样感兴趣,花真更起劲了,唾沫星子横飞,从那时到现在,十分钟过去了,花真越说越长,当然也不会漏掉怎么偶然发现帮凶是我爸爸的朋友。同学们知道了更详细的情况后,就像那时嚼我的舌根一样,又开始集体声讨忠云高的崔宝蓝了,说着说着,简直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花真心满意足,腰一挺,干脆就在澄弦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也就是我旁边的位置。
“啊呼~!身上压了一百年的大山终于飞走了,我现在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真的!”花真长吁了口气。
“是吗。”
“对了!也该告诉东英一下。我们也要让崔宝蓝尝一下被人孤立的滋味。”花真拿起我的手机,飞快地找出东英的电话号码,接着就按下了通话键,在教室里嘀嘀咕咕起来。我趴在课桌上,轻轻抚摸着一旁澄弦的课桌,打工挣了一个礼拜的钱,别的礼物不能买,买一个蛋糕还是够了,虽然他让我不要去,可是生日啊,我怎么也应该送给他一个明朗的笑容,为他开开心心地庆祝一番。
“喂?”花真小心地开口,即使隔着电话,我也能听到那头东英的声音。
“Hello,Bye-bye!”
“是我啊,我!”
“女人的声音!你是谁啊?”
“你认识的女人有那么多吗?听不出来我是谁?”
“只要不是财迷就行!你是谁啊?”
“喂!你说够了没有!”
“啊啊!”
嘟嘟~嘟嘟~嘟嘟!
花真拿着手机,彻底呆在原地,似乎受到的打击不小,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正要搂住她的头……咚咚咚~咚咚咚!有人急促地敲着教室门,一种奇怪的预感笼罩住了我……进来的女人果然让我全身冰冷,血液凝固,是郑惠美外科医院的院长,澄弦的妈妈,她仓促得连妆都没有化,急急唤着老师。
“是,请问您有什么事?”
“请问这儿有位叫李江纯的学生吗?”
“有的,请问您是?”
“我是朴澄弦学生的妈妈,请问我能带江纯学生出去一下吗?”
“有什么事?”
“我家澄弦病得很重。请原谅我不方便在这么多孩子们面前讲太多,以后我会详细向您解释的。请先让我带江纯出去,拜托您了!”澄弦妈妈急切地说。
“啊,是这样,好吧。”历史老师迷惑地看着澄弦妈妈,不过还是答应了,我早已奔到大婶身边,不停掉着眼泪。
“大婶,澄弦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他的病情又加重了吗?”我此刻的心怦怦直跳。
“我们出去再说。”大婶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很欣慰的样子,接着搀扶着拄着拐杖的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教室里传出美英的哭声,接着又有几个同学的呜咽和尖叫。我不敢深想,走上了澄弦家停在学校后门的车,还是那辆黑车,还是那位司机大叔,大叔坐在驾驶席上一脸沉重,澄弦的妹妹朴若弦坐在后排,张着嘴哇哇大哭。
“大婶,澄弦他没事对不对?今天是澄弦的生日不是吗,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是不是?”我内心不停地祈祷着。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不会死的,不会!”我激动不已地摇着头,心中那可怕的阴影却在逐渐侵蚀我的心。
“比这还要严重。”
“还要严重?那会有什么?”我忘了礼节,尖声喊道,濒临崩溃的边缘。不敢想像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反而是大婶沉稳地替我放好拐杖。车子出发了,向着澄弦的地方……比死还要严重?怎么会有比死还严重的……
“呜呜呜呜!哥哥啊!哥哥啊!哥哥啊!”
若弦哇哇大哭,洪亮的嗓音响彻车厢,从后视镜里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大婶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司机大叔一言不发,驾着车风驰电掣般驶向澄弦的地方……
“呜呜呜呜,哥哥啊,哥哥啊!”
“澄弦他到底怎么了!他不会死的,他绝对不会死的!”
若弦一边哭一边匡匡撞着车窗,听到我微微发颤的声音,她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们倒是说话啊,嗯?你们倒是说些什么啊?”我更是心焦,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哥哥不能死,哥哥你不能死,我们错了,呜呜,对不起,我们对不起你。”
“你说的究竟什么意思啊!?!”真是急死人了,我几乎吼了出来。那个若弦终于哭够了,她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揉了揉眼睛。老天,这动作,我真担心她身上的校服会炸裂。
“妈妈,把这个讨厌的女人赶走。”若弦抹着湿漉漉的小脸。
“不准这么没礼貌,朴若弦!你的教养都去哪儿了。”澄弦妈妈斥责道。
“我讨厌她!”
“说话礼貌点,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奶奶的!哥哥啊!”
“呼~!江纯啊!”大婶终于愿意正视我了,我紧张得全身一激灵,吃力地点点头。
“澄弦昨天晚上忽然跑出去买了一个蛋糕回家,虽然他病得很重。”
“……”
“他Сhā上了十八根蜡烛,叫我和若弦他爸。”澄弦妈妈缓缓地说着。
“嗯,因为今天是他生日。”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回答,不去想像这残忍的一家人平时如何忽视澄弦。
“可是当时我和孩子他爸都因为若弦的成绩十分激动,没太注意澄弦的叫声,只是随口应了几句。因为若弦她居然得了三十七名。”
确实值得激动啊!大法官和医生的女儿居然只得了这个名次,做父母的能不激动吗!虽然是这样,可是惟一的儿子的生日,只是随口应了几句,这也太不像话了……我憎恶地看了若弦一眼。大婶很快又接着说道:
“我们太高兴了,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得这样的名次,特别是孩子他爸,还特意买了一只小狗作为礼物送给女儿。”
得了三十七名就要送礼物?哈,大婶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见妈妈语气沉重地说到这儿,一旁的若弦不服气地拚命喊道:
“说这些干什么!知不知道这家伙会笑话我的!”
“难道你不值得别人笑话吗?!”
“哥哥啊!”
我突然发现,每次这丫头遇到问题、无话可说时,她就会大叫一声她哥哥。不管怎么说,我继续侧耳听着这荒唐的故事。
“澄弦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里去了,之后我和孩子他爸无论怎么喊,怎么求,他就是死活不开门。还有这个不懂事的臭丫头,她居然还和新收到的小狗疯疯闹闹到凌晨,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发现澄弦的门开着,可是他人却不见了。”
“……”
“他人没有了,只在床上放着一个蛋糕和留言纸。”
“那纸上写什么了?”我急急问道。
“我先走了。”
“他就写了这个?”我一阵怅然。
“……”大婶没有回答,只是低声暗自抽泣。面对这离奇得不能再离奇的家庭,我居然忘了悲伤,满脸苦笑。突然,大婶急急忙忙接过司机大叔递来的手机。
“啊!你说找到了?确定?好好,真的是澄弦没错?他没出什么事吧?”大婶急切地把手机贴紧耳朵。
“是澄弦吗?他们说找到澄弦了?”我猛地回过神来。
“是,我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就在百货公司的对面?谢谢,好,好。”大婶激动地把手机按在胸口,眼泪四溢,连声感激上帝,我也仿佛活了过来,暗暗吁了一口气。一直嗷嗷哭个没完的若弦突然打雷似的叫道,差点没把我耳膜震破。
“哥哥在哪儿?!哥哥他没事吧?妈妈!哥哥一切平安吗?”
“你能不能给我安静点!他没事!说是和惠珍在一起!”
“谁?那个老是装可爱的家伙?那个任何优点都没有的女孩?没说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吗?”若弦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再给我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澄弦妈妈显得不耐烦了。
“该死的!哥哥啊!”又来了,除了这句话若弦就没有新鲜的话了。
我无语地凝视着若弦好似南非大裂谷的侧脸,因为刚才大婶口中的那个名字震动不已。惠珍,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说“我先走了”这句话时,想到的人只是惠珍,那个狐狸精朋友吗?你难过的时候,你想死的时候,你想到的仅仅只是她?她才是你惟一可以无所顾忌依靠的人吗?那我呢?我对你来说算什么澄弦?!
“可是哥哥也有不对的地方啊!我们家向来都是过阴历生日的,哥哥他该不会是一个人在演戏吧!”
“你还说你还说,你真要做到这个份上!你哥哥生病躺在床上的时候,你什么时候看过他,安慰过他了?脑袋瓜子不好使至少心地要善良吧!”澄弦妈妈不满地训斥起了若弦。“我要下车!我没法在这个家生活下去了!”若弦孤傲的性格也不是好惹的。
“大叔,请停车。”大婶高声唤道。不知所措的大叔停了车,然后大婶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瞪着若弦。这对母女……
“下车。”澄弦妈妈一点儿也不留情。
“你以为我不会下吗?”若弦诺诺地威胁着。
“不,我知道你会下的,所以请你快下。”
“我再也不得第三十七名了,还要每天吃六顿饭,天天上学迟到,抽烟喝酒,天天祈祷妈妈你的医院倒闭!”
“好啊,你就努力祈祷吧!你什么时候用心祈祷过了?!”
“哥哥啊!”
果然这次又是喊哥哥,若弦推开车门,我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她狠狠甩开,随后啪的一下跳下了车,大婶命令司机大叔继续开车,脸上泰然自若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澄弦为什么这么讨厌他的妈妈和妹妹。
“这个傻小子!不过总算没事,总算没事!呼~!谢天谢地,一切平安,谢天谢地!”
大婶欣喜地笑着,眼里却波光闪烁,一行行泪水不住向下淌,接着像个孩童般的哭出声来……澄弦一定没见过妈妈这样。
车内波涛汹涌,车外却平静如初,汽车稳稳地开到了明洞的一家购物中心。
咯登咯登!咯登咯登!大婶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梆梆响,李江纯脚步如飞地紧随其后。他和惠珍在一起……不,我不要瞎想了,澄弦现在病得很严重,我要理解他。
我不能冲他发火,我要很温柔地抚慰他,给他我的怀抱依靠……现在是澄弦最痛苦的时候,不仅是身体,他的心肯定也一样痛苦……
“是这儿。”
我随着大妈停在一栋五层楼的建筑物前,一层是一家名叫“Panic”的咖啡厅,大婶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激动地走进了咖啡厅。
“澄弦!在哪儿啊!”
里面的服务生小弟吃了一惊,滴溜溜地向大婶跑来,大婶根本没理会他,继续拉高声音喊道:
“出来!出来!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大婶,你不要这样啊,您告诉我您究竟要找谁啊!”
“出来!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大婶。您究竟找谁啊?”服务生急步追着澄弦妈妈。
“朴澄弦!”分不清是喜还是优,大婶百感交集地喊出这个名字,接着迈着碎步,连走带跑地向咖啡厅一角跑去。哈哈,哈哈,我抹着额头的汗,一步不差地跟在身后,突然,我猛地瞪圆了两眼……澄弦正端坐在一张桌子后,桌上还摆了一个蛋糕。啪~!大婶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落在了澄弦的脸上,澄弦连身子都没有晃动一下,直挺挺地回视着母亲,一脸森然,他身边坐着那个狐狸精女生惠珍,见状惊恐地用手捂住嘴,然后伸手轻轻抚摸我天使的脸颊,让我觉得非常碍眼。
“这就是你说你先走的目的!跑到这儿来喝咖啡?弄得家人都担心你有什么不测,结果你就是跑到这儿来了!”澄弦妈妈气呼呼地吼道。
“……”
“你还算是男人吗?这么做你就觉得很解气了?你真的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
“我也不想从妈妈你肚子里出来。”
“难道你就一点没想过你的家人吗?你怎么能这样没有责任感!”
就像刚才是另外一个人在车里哭得昏天黑地的,此刻的大婶尖利得像只刺猬,只想把澄弦刺得更伤心。澄弦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沉默不语地站起身。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我一眼。
“妈妈你知道发火,却从来不知道哭泣是不是?你知道怎么大声地责备我,却从来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是不是?我的痛苦,我的悲伤,我的病痛,你不想看,也从来不放在眼里对不对?”
“是!”澄弦妈妈愤恨地说。
说谎,刚才是谁在车里哭成那样,像七岁孩童一样哇哇大哭。
“所以妈妈,你不配做我的妈妈。”
“你说什么,臭小子?”
“在妈妈身边,就好像时刻待在地狱里一样,所以我不要一直到死都待在地狱里,我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死去,所以我才离开家的,在那个家里,我一分一秒都无法待下去了。”
“难道你比若弦还不如,还幼稚。”
“妈妈你既然抛弃了我,我也要抛弃你。”澄弦居高临下地缓缓注视着自己的母亲,好像面对的不是妈妈,而是快意恩仇的敌人。然后,他看向我,那个只知道在一旁嘤嘤哭泣的傻女朋友。
“忘了我吧,说实话,我没有信心能继续带给你笑容,所以,以后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了,对不起……”
澄弦一步步走远,我泪眼注视着他,在心里无声地呼唤着。惠珍捧着那个特意为他祝贺生日的蛋糕,叫着他的名字,急匆匆追在身后。就在澄弦要消失在门后的那一瞬间,大婶嘴里动了几下,忽又停住,最后仿佛再也忍不住似的,一下抓住了澄弦的胳膊。
“你不会死的!”
因为大婶突如其来的喊声,澄弦微微顿了一下下,接着又毫不犹豫地继续迈步向前走去。大婶急忙又喊道:
“你没有得肺癌,朴澄弦!你什么病也没有!妈妈和爸爸,还有若弦,我们都在骗你。我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对不起,儿子。”
什么?!大婶,你现在在说什么?!我止住了哭,一脸惊讶地看着大婶,大婶紧咬着嘴唇,仰头望着天花板,在刻意地止住泪水。这时,澄弦缓缓靠近她,旁边当然是作为附件形式存在的惠珍。
“你再说一遍。”澄弦的嘴角有些微颤。
“我没想到后果会有这么严重。后来看到你这么当真,我害怕告诉你真相。若弦说你每天至少抽两包香烟,妈妈实在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不得已撒谎说你有肺癌,可是我并没有告诉说你会死啊,谁知道你自己看了片子又去查书,得出了自己一定会死的结论。”
“你继续说你那些可笑的话啊!”
“这都是妈妈和若弦为了澄弦你好犯下的错,妈妈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想到你知道之后又会抽那么多烟,妈妈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看到你这么难过,妈妈是准备再过一个礼拜就告诉你的。”澄弦妈妈眼神中透着几分关切。
“那么那张X片呢?”
“不是你的。”
“那爸爸呢?”
“刚开始他气得跳脚,怎么也不肯同意,最好我们以你的健康为理由说服了他。还有啊,你的生日是下个月三号,傻儿子,你怎么连阴历和阳历都没弄清楚啊。”
“可是我现在为什么觉得这么难受,身体哪儿都痛?为什么瘦成这样?”
“那是因为你三天没有吃饭了,之前也一直没有好好吃饭。”澄弦妈妈心疼地说。
我一阵阵眩晕,踉跄着身子最后跌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地盯着那少了一半的蛋糕。一会儿之后,澄弦如打雷的声音回响在咖啡厅内。
“你们这群恶魔!说什么为了我的健康,其实你们一指甲盖大都没为我考虑过!你们这群肮脏的魔鬼!说什么再过一个礼拜就告诉我,在你们给我看了那样X片以后,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被你们害死了!捉弄我你们很开心吗?!”说完后澄弦双手紧紧抱着头,一言不发。
“我们没有开心!看着你不抽烟每天乖乖回家,妈妈心里不知道有多安慰。妈妈只是想多享受一刻那样的幸福!妈妈什么时候说过你会死了?!是你自己在那儿瞎想,瞎给自己编故事!”
“我要去法院告你们!”澄弦猛地抬起头,眼里射出一股愤恨。
澄弦一把推开欣喜若狂抱住他脖子的惠珍,大步跑出了咖啡厅,大婶尖叫一声,也飞快地跟了出去。我这时才把所有的信息从耳朵送到大脑,消化整理完毕……我疯狂地搂住同样也雀跃不已的惠珍,两个人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这时候我们仿佛达成了统一战线。
“妈呀,搞什么鬼!你不是李江纯吗?”惠珍似乎一下反应了过来。
现在我的心情,即使你是崔宝蓝我也能亲你一下,可是惠珍明显和我现在的心情不同,她一脸正色地推开我。这样也好,那样也好,总之澄弦不会死了!虽然为这段时间流得泪水不值,可是澄弦不会死了!我把脸埋在沙发的靠垫里,激动万分地流着泪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我狠狠捏捏自己的脸……啊~!好痛,不是做梦,不是幻想,我所遭受的惩罚终于结束了!万岁!万岁!
那一对呣子在咖啡厅门口折腾了一个小时,又是吵嚷,又是扭打,阵仗那叫一个凶险,最后,在司机大叔和围观众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把这两个人半推半揉地弄上了车。我也一脸恍惚、失魂落魄地跟着上了车。
“哎哟,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夫人,我们出发吗?”司机大叔按下神来,喘了口气说道。
“什么?你居然能这样对妈妈?居然说要一辈子诅咒我!你是不是疯了?!”
“我们出发了!”
在司机大叔轻快的招呼声中,我们的车快速向水原驶去。这段时间累积的痛苦,经历的伤悲,锥心的惆怅,百感交集间,泪水如泉水般潺潺流出。澄弦仍然没有片刻安宁,嘴里还在诅咒个不停。可是,即便如此,我没有漏掉最重要的一点,他那曾经黯淡无神的双眼里,此刻闪烁着耀眼光芒,仿佛五彩斑斓的钻石,澄澈透亮,不带一点杂质,致命般吸引人。
现在我的眼里一切都不同了。原来大婶的头发不是黑色而是褐色,司机大叔居然长得有几分像帅气的乔治克鲁尼,天空此刻居然铺满了墨玉般的云。我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似心头的浊气一下都被驱散开来,一切都豁然开朗。
不知道澄弦理不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他依然不依不饶地大吵大嚷:
“丢死人了,首尔的朋友都知道我得肺癌了,以后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你知不知道我脸都红了,真被你们害死了,丢死人。”
“你不要责骂若弦,她今天听说你离家出走了,也非常担心,一直哭着闹着找哥哥。”
“别提那只肮脏的大犀牛,她死定了,她绝对死定了。”澄弦伸出一只手指,气急败坏地说道。司机大叔呵呵笑着,打开了车内的音响。好帅的乔治克鲁尼!
大婶怕了澄弦的大闹天空,立马闭上眼睛装睡,于是鸡犬不宁的车里总算能安静点了,只有宁静的古典音乐在静静流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我的天使压根没看一眼比谁都要高兴的我。
“澄弦。”我轻轻呼唤着他。
“嗯。”
“真的好幸运对不对。”
“嗯。”
“你不高兴吗?”
“高兴。”
“你倒是看我一眼啊,嗯?”
“现在我没脸看你,太丢人了。”
“为什么丢人!你觉得很幸福不是吗?我也觉得和你一样幸福!我们现在都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才对,我现在的心情,开PARTY都不够!”
“我一直弄得好像随时会死一样,现在却没死嘛!”
“傻瓜!这有什么重要的!干吗为这种不必要的事情操心!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吗?!”
“嗯,知道。”澄弦低头好似无聊地摸娑着自己的书包,终于愿意抬起头来看我。
他看着我,冲我露齿一笑,伸手为我擦去脸上几乎干涸的泪痕,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肩膀,他的呼吸,我俩越来越近,相视无言地微笑着,大婶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突然扭回头来……
“呀!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你没睡着吗?!”
澄弦的脑袋瓜子反应还真是快,抢先一步发话先发制人,大婶没法,只有转回头闭上眼睛继续装睡觉。呼~!天堂的门终于又向我敞开了,我的天使如我所愿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漫天的黑暗和惩罚已经结束,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了。
“对了!你的脚没事了吧?”澄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嗯,嗯,没事了。”我连连摆手。
我早忘了自己脚趾受伤这回事了,太高兴了,所以根本忘记了自己脚上还缠着绷带,澄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我感到一股幸福荡漾在我的周围。就这样,我们俩用大婶看了极其碍眼的姿势始终粘在一块儿,幸福的轿车,乔治克鲁尼驾驶的这世界上最幸福的轿车,一直开到了我们家下面才停下来。嗯~嗯~!澄弦妈妈清了清嗓子,很高兴地向我告别:
“江纯啊!今天辛苦你了,回家早点休息吧,不要把大婶想得太无情啊!”
“是,绝对不会的。”
“你千万不要告诉别的同学啊!”
“是,是,绝对不告诉!”我抿着嘴,脸上笑颜如花,澄弦使劲捏了我脸蛋一下,仿佛在说:哎哟哟,好可爱啊!接着他又一脸冷然地看向他妈。
“我会告诉我所有的同学的,告诉他们这都是我老妈和我们家犀牛一手策划的。”
“好啊,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如果你非要闹得咱们鸡犬不宁,颜面扫地的话。”
“我还会告诉你医院的病人。”
“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觉得我在你面前演戏我的心里就好受吗?”澄弦妈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澄弦不领情地扫了她一眼,先下车为我拉着车门,我拄着拐杖下车,双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再见!”我向车内的司机大叔和澄弦妈妈道了别。澄弦狠狠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接着又把那只手掌贴在我的嘴上。
“……?”
“今天魔女在场,咱们只能用手掌吻别了,下次决不会就这么轻易收场。”
“嗯。”我的脸红彤彤的。
“能走进去吧?”
“嗯!”
“乖乖回家!一会儿给你电话!”澄弦露出了他天使般的笑容。
“嗯!你也乖乖回家,把这三天没吃的饭都给吃回来。还有啊,不要太欺负若弦了。”我也不忘为若弦考虑考虑。
“这个我不答应,我决不能轻饶那头大犀牛。”澄弦攥了攥拳头。
我俩情话绵绵地说个没完,一句开了头,十句都结束不了,可能大婶终于等得受不了了,她从车窗探出头来,面色不太好地喊道:
“朴澄弦!快点上车!若弦又该闹别扭了!”
“江纯,走路小心点!我一会儿给你电话!”澄弦再次嘱咐我。
嗯,嗯!我连连点着头,差点没把脑袋从脖子上甩下来,澄弦看着我,恋恋不舍地上了车,世上最幸福的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了。
呀霍~!走好啊,乔治克鲁尼大叔,还有大婶!澄弦你一定要好好吃饭!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听见,我还是在心里欢呼了一百遍、一千遍,拄着拐杖幸福地爬着家门前的小坡路。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一回家我就要打电话告诉花真这个好消息,由于心情太好了,我还要洗碗,洗衣服,打扫房间,姐姐上次不是想要我的围巾吗,我把那个也送给她好了。想到这些我就不禁心花怒放。嘻!我家的房子近在咫尺,我喜气洋洋一瘸一拐地走着,忽然……一个黑影从我身边一晃而过,接着头也不回大步走远了,要不是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几乎要疑心自己的眼睛。是男的,现在是两点二十分,那男人来我家干什么人呢?权殷尚?……那黑影仿佛在追逐什么,很快就不见踪影,我抛开那些让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想法,继续傻笑着。
我手舞足蹈地挥舞着拐杖,继续前进,很快到了家门口……咦~!那是什么?门口醒目的地方竟然放着两个大大的东西。天空微微下起了小雨,它们已经有点被淋湿了。一件东西是拐杖,用绿色的绒布包裹着,要说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它的扶手上坠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星星。我颤抖着手拿起另外一样东西,它用银色的包装纸包裹着,摸上去蓬松柔软,我拆开包装一看,居然是一个电脑主机般大小的星星形状的毛绒玩具——挂在白雪上的黄|色月亮。
忐忑的感觉不期而至,我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我站在雨中,顾不得雨柱越来越粗,扔掉双拐,跌跌撞撞地向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哈哈~哈哈~!我一口一口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行走在湿漉漉的地上,是他吗,是我心中想的那个人吗……大约前行了十分钟,我终于在小街的入口处,也就是刚才我幸福的下车的地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和崔宝蓝一样让我憎恨不已的人,权殷尚。他全身淋在雨中,静静地坐在一条长椅上,低头凝视着地面,脸上如石膏般僵硬。
“权殷尚!”我脱口而出。
“……?”他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可能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哈~!我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
“是你对不对?”
“又发什么羊癫风。”那家伙一副瞧不起人的眼神看着我,站起身想逃走。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紧紧拽住了他湿透了的衣服。
“明明就是你!”
“还不放手。”一股酒味哗地冲进了我的鼻子。他的身上,他的嘴巴,他的衣服上,因为淋了雨的关系,那股酒精味更加浓烈了,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拿走。”我面无表情。
“什么?”他睁着双迷惑的眼睛。
“你放在我家门口的东西,拿走!”
“少在这儿学疯狗乱叫了,放手,疯女人!”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活着不是为了听你骂我的!而且我已经告诉过你几次了,我不想见到你,我讨厌见到你,你这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让我觉得恶心,所以就算是拜托也好,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在我面前展示你那可笑的迷恋!拿走你的东西!”对殷尚,我已经绝情了。
“……你……”殷尚的声音在雨丝中微弱了许多。
“不要,不要再和我多说一个字,我什么也不想从你那儿听到,你嘴里说的都是垃圾,都是垃圾!听明白了吗?!我现在很幸福,我和澄弦在一起非常非常幸福,所以,就算是我求你了,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让我觉得痛苦,不要再让我发火。”我感到自己已经被殷尚折磨得筋疲力尽了。
“你今天……”殷尚露出了他忧郁的眼神,不知该怎么说。
“澄弦的肺没有问题,他会健健康康地活着,绝不会遂了你的心愿死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嗯!”我强忍着自己的泪水。
“……”殷尚低下头,沉默不语。
“希望我们以后不要有机会再见面,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有任何东西的瓜葛,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见了面谁也不会愉快,最重要的是,我真的真的非常讨厌你。”我一口气马不停蹄地说完,感谢上苍,滂沱大雨掩盖了我的泪水,我决然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个残忍的家伙,为了不在他眼前示弱,我忍住脚痛,加重脚底的力道,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毅然决然地朝家里走去。
我披风带雨地冲进家门,像个愚蠢的傻瓜一样,放在门口的两样东西也被我拿了进来……我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地喊着“我回来了”冲进家门,可由于权殷尚的突然出现,我只能逃也似的冲进洗手间,不让家人发现自己脸上的泪水。
澄弦不会死了,以后剩下的都是幸福日子了,直到不久之前我还是那样想着,那样的开心……可是奇怪,为什么权殷尚的样子,权殷尚喝醉酒坐在那儿的样子,让我心如刀绞崩溃般地跌坐到洗手间地上……他不是我最憎恶的人吗……
我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着殷尚刚才在雨里的喊声……也许是我的幻听,也许是我的幻听,我不停呢喃着,试图麻痹自己的神经,不去想那几句在雨中飘荡的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确切地说,是我和权殷尚交往一千天的纪念日……
殷尚的日记。
升上高中之后,突然咳嗽变得厉害了,每天咳个不停不说,里面还常常夹杂着血丝,没办法,我只好被爸爸拖着去了我最讨厌的医院,结果居然检查出我肺里有一个小小的癌细胞。爸爸紧张得要命,简直快晕倒了,又是要我住院,又是要我动手术,不过从那时起我反而豁出去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放纵到底好了。只有在李江纯面前我还是保持着笑容。就这样小混混似的混了半个月,我又交到了几个好朋友,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每天别提过得有多高兴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哈哈!
之后爸爸陪我定期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干脆就忘了肺有问题这一码子事。一个月以前我因为打架弄伤了骨头,就跑到江纯他们学校找她,打算拉着她陪我一起去医院,没想到看到了朴澄弦那小子。我本来不想那样的,可是看到那小子我就生气,冲动之下我就强吻了江纯,江纯很生气,也不想和我一起去照大头贴,我真后悔啊!我为什么要做江纯这么讨厌的事情呢,像个小流氓一样。
呼~!那天我在江纯家门口守了六个小时,叫了六个小时,最后实在是因为要打工,只好先回去了。第二天,我到朴澄弦他妈妈医院去照X光片,出发前给江纯发了两条短信说对不起,电话也不知道打了几十通,可那丫头死活就是不接我电话,所以我就想着要是在医院里碰见了朴澄弦,我一定拿那家伙做靶子把他折磨成猪头,可是那小子不在医院里,倒是有个该死的悲伤消息在那儿等着我。肺癌又再次发作了,在X片中央又新发现了一大片阴影,它们能彻底地把我治于死地。
“你说你曾经做过扁平细胞癌肿的手术?”
“是的,上次那个医生说已经完全好了,请您再拍一张X片吧,是不是片子弄错了!”
“是再次发作,上次动手术虽然清除了一部分,可是其余地方又再发了,你平时是不是咳嗽得很厉害?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朴澄弦那小子的妈妈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我的脑袋立刻完全地懵了。本想只是小咳嗽,没想到居然是肺癌?哈,真是让人疯掉了。
“看见了吗?这个部分就是肿瘤,差不多有半个拳头那么大,你先告诉家里人,大概一个月之后,病状就会全面显现出来,你会觉得很难受,到时候你就准备办住院手续吧,我介绍认识的医院给你。”
真气死人了,我怎么偏偏跑到这大婶的医院来了。那时我没哭,也没想到流眼泪,我想到的只有江纯,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大婶说这病活过五年的人不超过10%,可是万一那丫头到时哭个没完没了的怎么办。想到她为我的死伤心失意,我真是连死的劲头都没有了,我觉得我应该立刻断了她对我的情,于是我又给她发了第三条短信,
“接电话,我有话对你说。”
后来我又给一个相熟的一年级后辈打了电话,让她注意我女朋友的动静,为此我还答应了他一餐饭。我又给江纯发了条短信,接着就进了洗手间。知道我想干什么?哈哈,我此刻干的肯定是傻瓜的工种,我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表情。怎样才是李江纯最讨厌,最受刺激的表情呢?我左练习,右练习,怎么练习都不成功,嘴巴酷起来了眼睛在笑,眼神冷酷了可是嘴又在笑。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死都能做到,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终于大功告成。于是我去了李江纯和朴澄弦见面的那家咖啡厅,旁边还夹上那个后辈,我们演得很成功,可是天知道,让我对着江纯演戏,比我听到自己会死的消息时还要难受一万倍,一亿倍,我不知道自己也会这么伤心,像小娘儿们似的,哭得简直不像个男子汉,我不知道该怎么用文字表达出来了,反正就是比想活的愿望来得更迫切些。
该断的断了,该教训的教训了,乱七八糟的那些事情好不容易都整理清楚了,我今天又干了傻事,我居然跑去送“千日礼物”。我想着趁她上学的时候送去,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道那丫头偏偏今天翘课,被她撞了个正着,她腿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一瘸一拐地追我那么远,哈~!真是见鬼了。她淋着雨,在我面前大吼大叫,我好心疼,真的快要发疯了。
都是水工高那帮兔崽子把江纯害成这样的,我找到他们,在他们学校附近的地洞里和他们狠狠地干了一仗。傻瓜!怎么偏偏掉进了下水道呢,还把脚伤成这样!我真想杀了崔宝蓝,可是还是拚命忍住了,虽然我可以用毛巾报复美英,包住她的脑袋,可是我不能直接教训崔宝蓝,因为我还要让你继续误会我,那天的情形我只能那么做。可是我的心都快碎了……
刚才江纯回家以后,我一个人又在雨中站了好一会儿,不久之前刚进门,现在正在写我生平第一篇日记。我死了之后,爸爸看见我这篇日记,估计又该怒火直冒了。明天我真的该告诉他了,说实话,这段时间忍得实在很难受,食道痛得好像要裂开,咳嗽时吐出的鲜血一天比一天多,饭也吃不下,可是这还不是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李江纯的憎恶,她说恨我。虽然我知道这都是自己造成的,是我自己干下的蠢事,可是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真是要疯了,我又想见她。刚才刚刚见了她回来,我现在又想见她了。想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喂”几声也好,可是今天已经被她撞破了,不能再继续引起她的疑心。真是好难受啊!咳嗽什么的我无所谓,可是李江纯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觉得好痛苦。还好朴澄弦那家伙没什么事,如果那家伙也得肺炎死了,你可怎么办。我每天晚上都很苦闷,可是想着想着我又笑了,你不会再哭了对不对!即使我死了你也不会再哭了!这是我最大的成功。看来我是一个贪心鬼,是一个自私的家伙,虽然很庆幸你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哭泣,而伤心难过,可是想到这我又会恨你,从而也恨上了自己。
我的心脏是个傻瓜,所以它只能爱一个人。
“江纯!快起床!太阳都照到ρi股上了!”
美好的早晨就在姐姐吵得像乌鸦的呱噪声中开始了。
一大早上的兴奋个什么劲儿啊!我揉着朦胧的睡眼,神志不清地下了床,接着东倒西歪地向洗手间走去。呼~!捧起一捧冷水,我使劲地拍着脸。
“喂!这拐杖是哪儿来的啊?”耳旁飘来了妈妈尖锐的声音。
“嗯?”我还在继续迷糊着。
“我问你这是什么,好好的拐杖怎么弄成绿色的了,你这是从哪儿捡来的啊!”门外传来妈妈的大呼小叫声。
“你放在那儿别管!”我懒洋洋地说。
“脏死了,扔掉吧!”妈妈拿起拐杖就要往外扔。
“不行!”我来不及擦脸,一个箭步冲出洗手间,二话不说地抢过妈妈手里的绿色拐杖。姐姐一身运动服正准备出门,看我一脸水地站在那儿,不由看傻了。
“以后不要捡这些破烂臭丫头,家里已经被你们弄得够脏的了。”
“不是捡回来的。”我辩解道。
“那是买回来的?”
“不是。”
“该不会是哪个疯子作为礼物送给你的吧?”
“不是疯子!”
“那是哪个神经病?”
妈妈说话真是不客气!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怒气,我用三角眼使劲地瞪了妈妈一眼,接着躲开那女人的密集轰炸机攻势,十分钟内完成了上学的准备。爸爸妈妈催我吃早饭,我懒得吃,好不容易摆脱他们像放飞的小鸟一样冲出家门。因为昨晚的大雨,地上湿漉漉的,不过好在天空一碧如洗,天气那是相当的不错,我缓缓路过昨晚我残忍地抛弃权殷尚的地方。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的,至少昨天我真的那么以为,知道澄弦安然无恙,他没有病,也不会死,我以为我的天空再也不会有乌云蔽日,只剩下晴空万里。可是事实不是这样,我心中的某一角始终被某个人牢牢占据着。
学校里。屏住如擂鼓的心跳,我轻轻推开后门,一眼就看到了澄弦。他坐在窗沿上,正和几个朋友胡吹神侃,不知谁开了个什么玩笑,他笑了,他的笑容,仿佛就是这早晨阳光的一部分,在不知不觉中和阳光融为一体。我有一刹那的失神,我几乎都忘了,澄弦笑起来是这副模样,他的眼睛是那样迷人。我的天使看见我,立马跳下窗沿满面带笑地跑了过来。
“来了?”
“嗯!来了!”
“书包很重吧?”
“啊,没关系,不是很重。”我的脸幸福得快要飘起来,可澄弦还是取下我背上的书包,帮我挂在了课桌旁。之后,他又高高兴兴地飞奔回那些叫他的同学身边。
我嘴角流淌着无声的笑容,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吓得一激灵,除了花真那个臭丫头还会是谁。
“澄弦他怎么这么高兴?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最后查证他什么病都没有。”
“真的?”
“是澄弦他妈妈为了让他戒烟,所以编出来骗他的。”
“什么?是骗人的?”
“也是为了澄弦好嘛。不过昨天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乖乖!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
我把昨天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花真,花真像听天书一样地看看我,又看看满面笑容的澄弦,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只能默默地冲她点点头。花真原本美得不能再美的皮肤今天居然有点肿肿的憔悴,好似她以前想东英想得晚上失眠一样。真是没想到啊,花真居然对澄弦的事这么上心,为了他还牺牲了自己美美的脸蛋,真是没想到啊!就在我一脸惋惜地盯着那女人的脸蛋时,一大帮人从我身边经过,澄弦和他那帮铁哥们欢呼着朝后门拥去。
“澄弦,你们去哪儿?”我呼唤道。
“吧唧吧唧。”澄弦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抽烟手势。
“你们去抽烟?”
“是啊!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和香烟打啵啵了。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等等!喂!朴澄弦!”
澄弦此刻正在兴头上,哪可能听见我的喊声,他混入他那帮朋友中,消失在去男洗手间的方向。我坐回自己的位置,深深叹了口气,花真见状悄悄贴在我身边坐下,脖子上还挂着她第七次换的阿嘎特项链。
“喂,对了,美英让我向你转告一声对不起。”
“嗯。”
“那丫头好像也真的觉得对不起你似的,看啊看啊,她现在又转过头来看你了!”
我毫无想法地把视线投向第一组,果然看见美英正好也在看我,她可能觉得有些尴尬,慌慌张张地调过头把视线投向窗外的天空。
“好像是你说的那么回事。”
“她现在肯定后悔死了,当初话说得那么难听,还老是针对你,看她脸往哪儿搁。今天天气真是好啊,是吧?”
“嗯,真是很好。”
“啊,你说东英在这种日子会干什么呢,会去哪儿玩呢?”
“你打电话问问吧。”
“你帮我打个嘛!”
原来这就是你心中的小算盘。仿佛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喝了一瓢水,那女人一下来了精神,她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膀,不容我推辞,一下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不行,他根本不接我的电话,用你的打好不好江纯,嗯?嗯?你的电话能录音对不对?”花真摇着我的手央求起来。
“嗯。”
我按下通话键,花真一副如梦似幻的表情贴在我身边,不停小声说着:
“嗯……你就问他现在在干什么,然后问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啊,特别是要问他放学后去哪里玩。”
知道了,结论不就是就是问他一句“你在干吗”吗,照我看来,花真那丫头准是想安排一场偶遇。那女人调整好呼吸和心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Darling!”
电话里分秒不差地传来东英的声音,在花真强烈眼神的扫射下,我按下了录音键。
“好久不见了!你今天干吗?”我直奔主题。
“嗯,今天我要去约会,Darling。”电话那边传来东英欢快的声音。
“啊?”我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啊哈哈哈哈!和水原女高的李娜英约会!我终于要陷入爱河了!噢呼,噢呼!”东英兴奋地呼叫。
“是,是吗,这么说你要去水原女高那儿玩了?”
“嗯,和她一起玩。”
“真有意思啊。”
“啊,对了!我都听说了,崔宝蓝干的那些疯事。”
“啊,嗯。”
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打电话的啊!
“光民差点狠揍了她一顿。真是完全没想到,完全没想到啊,对不起,那时候没有相信你的话,我长得这么帅,你能原谅我吧?”
“嗯。”
“狗纯啊,你说我今天是弄帅帅的造型好呢,还是可爱的造型好,再不性感的造型,我在教务处,待会儿再打电话给你。”说完那小子匆匆挂了,不知道那头出了什么事。
东英这小子,狗胆也真够大的,居然在教务处接电话。我小心地合上了手机,花真闪亮着一对兔子眼,不容分说地抢过我的手机。
“录音了吧?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不要听,花真。”
“怎么了,他又骂我了?”
“不是,比这还要惨,总之不要听啦。”
“不要。”
“让你不要听就是不要听啦。”我拚命想抢回自己的手机,那女人却用超人的力量推开我,想也不想地把手机放在了耳朵上。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已经是第三节课了。汉文课老师让我们自习,自己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查找资料。真是没意思啊,同学们个个无精打采,好似霜打的茄子。沙沙沙沙~沙沙沙沙!翻纸的声音,磨擦笔尖的声音,我忍不住又偷偷向那儿看了一眼,那女人已经趴在桌子上三个小时了。
“为什么总往那儿看!”澄弦一脸不太满意地扯了扯我的校服领子。
“啊?”我吓了一跳。刚才上一、二节课的时候,我的天使基本上每隔十分钟就站起来发言一次,让老师吃了一惊。此刻,他把我的椅子转向他那一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烟草味。
“魔女好像很喜欢你啊,她让我星期六一定要带你去我家!”
“啊,你妈妈?”
“嗯,魔女。”
“……”我对他给妈妈这个称呼已经无语了。
“对了,今天我要和首尔过来的朋友开PARTY,你自己一个人玩,知道吗?”澄弦眼眉微翘。
“陪我不行吗?”我撒着娇。
“周六陪你一起玩!”澄弦快乐地回答道。他突然又扯下窗台花盆里的花,一片一片撕下花瓣,拿着红色的花瓣在自己的校服上又搓又揉。
“你在干什么啊?”
“去味,去味,身上都是烟味,难闻死了。”
“澄弦。”
“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嗯,问几个都行,多多益善。”
“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而是去找惠珍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熟悉的澄弦有些无措,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为什么问这种事情”。皱成一团的花瓣飘落到了地上。
“不知道,只是担心那么去找你你会很难过。”澄弦嗫嚅着。
“啊。”
“江纯,我们来用橡皮打架吧,嗯?”
“呃。”
现在在澄弦的眼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游戏,所有他听到的声音都是天使之音,所以他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不停地动,不停地笑。可是奇怪,我觉得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结结实实横在了我和澄弦之间,这墙又高又厚,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放学之后,澄弦兴冲冲地要去会那些在学校门口等他的首尔朋友,响亮地和我打完招呼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看着澄弦空空的位置,我轻轻叹了口气,橡皮末,花瓣,巧克力末,画在桌面上的大头娃娃(澄弦辛苦了一节语文课的成果),零零碎碎的东西在他课桌上四散开来,可以想像那家伙一早上干了些什么……唉~!我正把这些东西收拾到垃圾袋里,忽然全身一颤……好恐怖的气流,我缓缓转回头。
“花真啊!”
“呃呃~呃呃~!我憋屈,我快要憋屈死了。”花真在不停地抹着眼泪。
“你一直在哭?老天,干什么这样啊你!有那么多很帅的男孩子喜欢你!”
“所以才更憋屈啊!呃呃~呃呃~!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子下去,我要爆炸!”
“什么,什么爆炸?你想对东英怎么样?”我担心地说。
“不是!我是说我的心,我的心要爆炸了!”说着花真锤了锤胸口。
“你的心?”
花真悲壮地连点了两下头,一手拿起我的书包,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拉着行走不便的我就要往教室外走。班长吆喝着要我俩做清洁,这话全被花真嚼烂吃肚子里了。
“哈哈,我决不能就这样放弃不管。”
“你想干什么,去找东英追究?”
“我们走。”
“去哪儿啊?”
“他不是说要去约会吗!我们也去!”
“疯了你?!”我连忙伸手拦着花真。
“没有!”花真坚强地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再一次斩钉截铁地否定,就这样,她死命拖着脚“受伤”的我,向学校外走去。
我突然为我身边的所有人感到担心。
现在是在一家咖啡店里。实在受不了花真的眼泪攻势,我不得已欺骗了纯真的东英,向他套出约会场所,这不,我俩偷偷摸摸地坐在他们附近,花真欢快地吸着吸管,而我像个犯人似的,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花真这女人什么时候会爆发,到时候东英就会发现花真,发现她之后就会看见傻坐在旁边的我,接着肯定会凄厉尖叫,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劈头盖脸地大骂我一顿!救命,不要啊!
“吓我,就是那个丫头?那个丫头?我认识她,我以前和她是一个中学的!那鼻子那么高都是垫出来的!平时不知道多会装,假纯一个。说实话,我比她好多了是不是?不用说啦,肯定是我好啦。”花真气嘟嘟地抱怨。
“嗯,你比较好。”我无奈附和,继续盯着地面。
“除了眼睛大点,哪有一个地方长得像李娜英的!哎哟!你看你看,她笑的时候居然用手遮住嘴也!好假啊!”
你笑的时候干脆连牙齿都不露出来呢,谁比谁假呀!我们和东英那桌坐了个对角线,只能看见东英的背影,可是那个水原女高的李娜英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和花真颠倒黑白的话不一样,那个女生真的长得超像李娜英,除了皮肤更黑点,头发更长点,鼻子更高点,双眼皮更深一些。
“真气死我了,看看她笑的样子,真恶心!她中学时还欠我钱没还呢。”花真满脸的厌恶样。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喂喂,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要牵手啊!”花真睁大着眼睛,渴望地望着我。
“好像是要看手相。”我偷偷摸摸扬起头看到。
“哎哟哟!我的天!这可怎么办!”花真细着嗓子一声尖叫,竟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我那可怜的心脏哦!一抽抽儿差点卷成了鱿鱼。那女人性格向来奇特,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缓缓向东英他们那儿挪去。
“花真,不行,快回来啊,花真,花真!”我想大声喊又怕惊动了东英,更没有胆站起身扯住花真,整颗心仿如浸在冰水里,透凉。我终究还是要死在这女人手上啊!
“哎哟,这么巧在这儿碰见你们啊!”
花真摆出款款的姿态,慢慢走到他们身边,轻言细语地打招呼道,我差点没晕倒,她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么不自然吗!为了不被东英发现,我立马一翻身趴到沙发上,咬着嘴唇念佛祖。果然和我料想得不差,东英吃惊地张大了嘴,异常悲愤地叫道: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什么这样对你,你说什么呢?我来这儿是见朋友的。真亚,好久不见了。”花真这女人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我的老天,这女人真不一般,立马转变了攻击对象。我想抬起头来,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溜进洗手间,可是现在这种情形,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我几乎能想像想像自己被东英拧着耳朵痛斥的惨样。接着听到那个水原女高李娜英的声音:
“啊,花真,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怎么这么巧啊!“
“嗯,我很好奇呢,你垫的胸部还好还没变形吧?”
好猛的一记料!
“垫胸部?真的是好久没见了,见到你真高兴。”水原女高李娜英脸色微变,不过还是保持良好的礼节。
“哎呀,不要转移话题嘛,不过我看你得再垫一次胸部才行,这家伙喜欢胸脯高高的女孩。”花真拿眼瞅瞅愣在一边的东英。
“……”
疯了,真是疯了,这女人怎么变成这样! “你这个疯女人!你究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啊!”东英恼怒的声音恨恨地响起。
“我能想从你那儿得到什么!我说了我只是来这儿见朋友的!”花真斜睨了东英一眼,不满的说道。
“那你就去见你的朋友啊!”东英俊秀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不要,我想再在这儿待会儿,真亚,这是你第几次和人相亲了?你真想相满一百次啊?”水原女高李娜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只是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你这女人真是,真是……我叫警察了!”东英面对花真的旁敲侧击,很无奈。
“叫警察干什么?可笑!哎哟,看看你这头发,真是太好笑了,你发型怎么这么奇怪啊!”
这下彻底完蛋了。要知道这发型可是东英为了让自己显得可爱些,花了好几个小时时间才让头发一根根竖立在自己的脑袋上,自己的努力却惨遭花真无情的践踏,我完全能体会东英此时此刻的心情。一直以来花真像个公主似的只被人爱慕,她似乎根本在乎别人的感受。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腿看起来像大婶似的。”东英开始反击了。
“我腿怎么了!”花真挑衅似的扬起头。
“粘上几根须须看看,那就是萝卜啊萝卜。”
“哈,我可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嗯,那是因为你以前没粘上,贴上几根须须看看,我保证你每天听到一百遍以上。”
“我腿细得很,至少比她强!”说着花真的手指就指向水原女高李娜英的腿部。我躲在桌子下面从缝隙里偷看。那个李娜英再也忍不住了,脸上含霜地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东英一把抓住,重新按回到座位上:
“要去哪儿?我们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待着。财迷,我们家很穷的,没钱,真的很困难。”
“什么?”
“所以我每顿穷得只能吃兔子草,你一定要打听清楚了,知道吗?以后不要缠着我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钱多才缠着你的?你为什么要讨厌我?你说啊,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我有哪点儿比不上这个女人的?我是没她漂亮,没她温柔脾气好,没她有钱,还是成绩没她好?我有哪点不好的?!”
花真这下彻底豁出去了,她干脆对自己的感情直言不讳,我屏住呼吸,竖着耳朵等待东英的回答。一会儿之后,东英才缓缓回答道:
“你的胸部比她小。”
我的老天,东英不愧是东英,面对这么赤祼祼的表白还能如此淡定。谁知这才是事情的开始,我坚信,换作我是花真的话,我一定会羞红着脸跳出咖啡厅,可惜花真不是我,不要忘了她是奇特个性的拥有者,她尖叫着,把我的预想粉碎得一片一片的:
“江纯!你来评评看,难道你也这样觉得吗?”
我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讪笑着从桌子下面直起身,万分尴尬地看着他们,当然无法忽视东英怒火燃烧的眼睛。
“狗纯啊,我说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等等,我去一趟洗手间!”我飞快地拿起放在角落的拐杖,头也不回地朝洗手间跑去。去洗手间的路是我早就看好的。
呼~呼~!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耳边依稀还传来我名字的呼声。可怜啊,又失去了一个朋友!我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同情地看着镜子里的我。身后隔间里忽然传出马桶冲水的声音,一位大婶拉门走了出来:
“请让让学生。”
“对不起。”
大婶忽然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呀,这不是江纯吗?你叫李江纯对不对?”
“啊,您是?”
“又见面了。我们上次在电影院见过的,还记得吗?殷尚的姑妈。”
“啊,啊。”
我说怎么有些面熟呢,上次在电影院里,为了这个自称殷尚姑妈的大婶,澄弦还很是和我闹了一阵别扭呢。
“没想到能在这儿又碰到你,你腿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婶盯着我的腿关切地问道。
“啊,没什么大碍,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傻笑着回答。
“啧啧,殷尚又该心疼了,他肯定担心死你了。”大婶满脸的幸福。
“他不会的。上次不是和您说过了吗,我们俩已经分手了,都一个多月了。”
“不会吧?”大婶一边洗手,一边笑眯眯地摇着头。
“您说不会?”我有些诧异大婶怎么能如此笃定。大婶接着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前天那个臭小子还在和我臭美呢,他又把你的照片拿给我看,问我自己的女朋友漂不漂亮。怎么学生你老说你们俩分手了呢?在电影院里也是这么说。你们俩到底谁在说谎啊?”
“他说我是他女朋友?”我的心不禁抽紧。
“是啊,每次来我家玩都没忘了自豪一下,骄傲得要死。霍霍霍霍!我们家大人肯定都认识你了,大家对你的照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大婶说得更高兴了。
“他真的这样子?说我们俩还在交往?”
“谁说不是。我那女儿从小就嚷着长大了要和殷尚结婚,可是殷尚那臭小子每次都拿你的照片给她看,说什么我已经有新娘了,比你漂亮一百倍,结果气得我女儿饭也不吃,哭了不知道多少次。请谅解,我女儿才七岁,霍霍霍霍。”
“啊。”
“我家就在莲无洞,和殷尚经常过来玩啊。那孩子也没个妈,总是孤单单一个人怪可怜的,你要好好对他,知道吗?”
“……”
“拜托了,以后肯定有机会再见面的。”殷尚的姑妈用湿湿的手在我肩膀上慈爱地轻拍了两下走出了洗手间。
我终于确定了我一直以来的怀疑,殷尚他对我忽冷忽热的举动,突然拐了一百八十度弯的态度,不是我一个人多心胡思乱想出来的错觉,殷尚他确实有什么事瞒着我。他明明把我的发卡带在身边却矢口否认,送给我一千日的礼物却独自逃走,他还在对自己的亲戚说我是他女朋友,可是为什么在我面前他却摆出一副仿佛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表情。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必须放弃我?……是为了我好,所以他迫不得已放弃,剩下自己独自怀念?不是,权殷尚绝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我知道得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离开我的。
“狗纯啊,洗手间里埋着香喷喷的骨头吗?”
“……!”门匡的一下被推得大开,我吓了一大跳,东英撑开双手扶住门框,艰难地挤出几丝笑容看着我。
“对不起。”我嗫嗫地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东英气急地说道。
“对不起,你真的不能理解一下我和花真?”
“理解?理解!我现在被深深地伤害了!你背叛了我!亏我还在我手机电话簿里,在你的名字旁添了两朵四叶草!你居然背叛了我!”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花真她是真心的喜欢你。”
“你好好看看,嗯!好好看看!”东英啪的打开自己的手机,手脚麻利地搜索出我的名字,把它直直伸到我眼前,果然,在位于电话簿第二十三位的地方,写着“我的朋友狗纯※※”(译者注:原图形见外版书2第193页,梅花形状,实在没找出来)。东英当着我的面狠狠删掉了那两朵四叶草,我忽闪着眼睛,无语地看着他。
“现在你对我什么也不是了!”东英放出狠话。
“你怎么样对我都好,我只希望你能了解花真的真心!”
“怎么样对你都好?好啊!我知道了!我怎么样对你你根本就无所谓,你根本不放在心上。我算是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东英一阵怒吼。
“……”我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东英,他仿佛彻底进入状态了,咆哮着冲我大吼几声,愤怒地摔门消失不见踪影。看来那两朵四叶草对他具有重大的意义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东英生气的样子(还好一点都不可怕)。我回到位置上时,东英已经愤愤地出去了,那个水原女高的李娜英也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花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嘴里的冰碴嚼得嘎崩响,一边呜呜呜呜哭得伤心。我只好拖着自己的伤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回家。
“金东英你去死吧!你这个坏蛋!你去死好了!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金东英,你去死,还不死,还不死,呜呜呜呜!快点去死!”泪水在从花真眼里肆意流淌了出来,滑落脸庞,一滴滴掉到地上,摔碎。
回到家里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我耳边依然嗡嗡回响着花真那个女人的诅咒声和哭泣声,从出了咖啡厅到她家里,一路上她反反覆覆骂的就是这几句,我的老天,耳朵真是嗡嗡的。我挠着脑袋给澄弦回短信,眼神不经意地扫到了放在墙角的那把拐杖和星星玩偶,顿时间,我发短信的手停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我,我轻轻地把它们抓在了手里。不行,怎么想也觉得不行,还是应该还给他,和他说清楚,这么暧昧不清地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只会让我们更加难过。我要和他说清楚,让他把我忘得干干净净,这次要好好和他说,决不能像上次那样发火。
就这样,晚上七点多的光景,我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拿着星星玩偶,缓缓步行在泪水浸透的小路上,如果我够坦白,如果我愿稍稍正视一下自己的感情,我就应该承认,这一切不过是我为了能见到殷尚而附加的可笑的理由。摸摸泪水纵横的脸,我终于到了他家附近,心也仿佛被风吹皱了水面,漾起了阵阵涟漪。
我拖着那把绿色拐杖,已经神不守舍地在殷尚家周围绕了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家精神病院的围墙塌了。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完全暗了下来,我叹了一口气,小心地看向那家伙的房间,灯还黑着,他准是去哪儿玩了还没回家。算了,见他一面又能怎么样呢,大老远地跑来说让他忘记我反而更奇怪,还是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他家门口就走人好了。想到这,我蹑手蹑脚地摸到他们家玄关门口,正要转身离开时,忽然从稍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飘出奇怪的声音,我顿住脚步,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是不道德,我还是忍不住把脸紧紧贴在了窗户上:
“喂~快切掉,切掉这首歌!你的声音好可怕啊~!”
殷尚的房间里居然传出女人的声音,而这声音的主人,我想否认也否认不了,是我李江纯。好像是高一时我俩一起去卡拉OK厅时录下的磁带……我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艰难地靠在墙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这时,窗户缝里又飘出殷尚沙哑的声音,
“哈哈,你的喉咙也好不到哪儿去,小桃子。”
这不是磁带里发出的声音,而是真的殷尚的声音,他在和磁带里我的声音聊天,我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
“我给你唱首抒情歌怎么样?”
磁带里又传出江纯高中一年级时的声音,我彻底地记起来了,那次是我的生日,我俩一起去卡拉OK唱歌庆祝,没想到那时的一盘录音带殷尚居然珍藏到现在。窗户里接着又传出殷尚让我发疯的声音:
“嗯,唱首抒情歌吧,唱长点。”
我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从磁带里缓缓淌出,唱歌的声音太小了,我不得不更贴紧了自己的耳朵。
擦干眼泪你回头看/只用无谓的笑容面对我/这是你留给我的全部/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也会哭泣/你刻意隐藏起自己/只为我能,展颜欢笑/是我的错/我的错/也许我从来/不愿看到别样的你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高一时最喜欢的一首歌曲,他一直留着,他没有扔掉,一直留着所有的磁带。
照片里的你沉默不语/冷冷地不愿再看我一眼/在哭泣中我进入梦乡/再也没有看向我的春风微笑/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陪伴/是我太奢侈/希望得太多/我什么也无法做/成了一个不会笑的傻瓜
……唱完第一小节,磁带里的江纯带着几分骄傲撒娇地说道:
“我唱得很好听吧?”
磁带里的男孩哈哈一笑,窗内的男孩却是哽咽着嗓音答道:
“嗯,唱得好好,唱得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的,我记起来了,接下来我说了些什么,那时的记忆仿佛刹那间在我的脑海里复活,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这么说的:
‘好了,接下来的这首歌献给我最最亲爱的殷尚!致我的男友!我爱你,殷尚!’
果然,没过多久,我记忆中的台词再现,高中一年级的江纯用天真无邪的声音甜蜜蜜地喊出了这句话。我在窗外听着,茫然不觉自己脸上也跟着浮出了恬美的笑容。接着屋里传出倒磁带的声音,
‘致我的男友!我爱你!殷尚!’
殷尚又倒回刚才那部分,重新放了一遍这句话,接着又按住,又倒回去,
‘致我的男友!我爱你!殷尚!’
又重新倒回去,
‘我爱你!殷尚!’
权殷尚不停地倒回去,重放,倒回去重放,就这样,这句他至少听了不下一百遍。我还记得,说爱他,那次是最后一次了,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对殷尚说过爱他。我听着,哭着,听着,哭着,两个多小时在泪水的陪伴中度过……我后悔了,不,是我现在才承认我后悔了……
这时,忽然,匡啷啷,窗户被拉开了,殷尚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我惊惶失措地揉着眼睛看向他。我知道此时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殷尚的一张脸消瘦,脸色更是苍白,他用疲惫无光泽的眼神缓缓笼罩住我。
“你在干什么?”我下意识地问道。
“啊?”房间里还在缓缓流淌着我的歌声,殷尚立马飞快地转回身,关掉录音机,然后打开房间里的灯。他的房间里豁然明亮,我脸上的泪痕当下无所遁形,不知道他看见没有,他依然板着脸,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冷冰冰地说道:
“该我问你才对,你来干什么!?”
“我想把这个还给你。”我缓缓地把东西地给他。
“我说了几百遍了,这不是我的东西,他奶奶的,就是不想见到你老子才老老实实钉在家里,没想到你倒干脆找到我家来了。”
“是啊。”
“拿东西滚人。”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只要不见到你这丫头我就谢天谢地,哪儿都舒服得很,再说一遍,把你的东西拿走。”
“我能向你要一个理由吗?”我不太有自信地问道。
权殷尚根本不拿正眼瞧我,他不耐烦长长吁了口气:
“什么?”
“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你明明想见我,见到我却一副巴不得我赶快死掉的样子,为什么你还继续告诉你的家人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们分手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喝多了吧你,说什么梦话呢!还是脑袋被车撞了,傻掉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赶快走吧!”
卡喳喳~匡!窗户又重新被关上了,房间里的灯熄灭,回归黑暗。我无语地注视着眼前紧闭的窗户,把拐杖和星星玩偶轻轻地放到了窗台下。
回家的路上,我思绪起伏,心潮汹涌,明明我没有听错啊,磁带里传出的是我的声音,房间里的殷尚痛苦哽咽地在回答,可是为什么出现在窗户外的那张脸,却又那么冰冷绝情,仿佛希望这世上不曾出现过我这个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权殷尚,你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有什么原因?一路上,我苦苦思索,再三追寻,却终究不得其解,忽地,他那张苍白消瘦的脸猛地浮现在我脑海里,我顿时泪流满面,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的……我强迫着自己咽回眼泪,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这样才对,这样才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微笑着赶快回到澄弦身边。
踏踏!踏踏!我像个傻瓜一样,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到底有什么理由呢。我一直坚信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权殷尚,可是现在,我似乎对他一无所知。用冷冰武装的声音,陌生的表情,找不到一丝温度,找不到往日的熟悉,只有一件事我能确定,那就是在这一瞬间,这个世界上,他最最憎恶的人就是我,就像我曾经的那样。
这天晚上,经不住妈妈的缠磨,我洗干净了家里整整攒了一个礼拜的脏碗筷,腰酸背痛地做完这一切,我才得以龟缩在房间一角,静静地靠在自己床边。房门外传来两只乌鸦聒噪的呱呱声,
“老公,最近怎么没见你那朋友啊?”
“我也纳闷呢,打他电话也不接,去他家找也没人,他该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你该不会是又喝醉酒之后跳舞了吧?”
“没有!没有的事!我就是担心又得罪朋友,所以每次喝酒都是忍着只喝四分之三,你不要冤枉我好不好。”
我差点都忘了,那个杀千刀的帮凶是爸爸惟一的朋友。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还是让他们继续蒙在鼓里吧,总要一天爸爸会忘记那个朋友的。我看了自己死气沉沉的手机一眼,长叹一口气,爬上了床。
“江纯!来给我搓背!”
呼~!我刚躺下,那头的洗澡间里就传出姐姐的喊声,可不可以假装没听见?我转过头,继续睡。
“十秒钟之内你要是不给我奔过来,我就带着这一身脏去追你了!”
这家人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吗?他们难道看不出我的忧伤和落寞吗!没得说,我拿定主意了,一毕业我就要和他们分家。我嘴里嘟嘟嚷嚷地,脚下可没闲着,拖着打了石膏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姐姐的洗澡间。洗澡间地上鸭子玩具、水枪散落了一地,姐姐背对着我,靠在浴缸上,看到她瘦瘦的背上布满了淤青,我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快点过来给我搓啊!傻愣着干什么!”姐姐回过头来说道。
面对脾气古怪的姐姐,我除了乖乖拿起毛巾还能干什么。可是这讨厌的李江云,我运起胳膊每搓一下,她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哦,哦!好舒服啊,哦,哦。”
“……”
“你有什么心事?”姐姐显然是觉察出我的沉默,突然问道。
“没有。”我悻悻地说。
“嗯,嗯,太舒服了,右边一点。”
“……”
“不,不,是左边。”
“……”
“嗯,就是那儿,再往上点江纯。……我前几天碰到殷尚了。”
姐姐不停地这指挥、那指挥,我因为她突然而来地严肃声音而停了下手里的动作,姐姐咻咻连挥两下手,似乎在催我继续。 “嗯。”我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殷尚他瘦了好多。”姐姐的语气中满是疼惜。
“……”
“嗓子也沙哑了,他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不知道。”我手臂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了下来,可姐姐的话却越来越多。
“你就真的不能和殷尚重新好?”
“不要说这种话姐姐。”
“我只是,唉~!看着殷尚的样子,我好像看到了自己一个月以前的样子。”
“姐姐你是什么样子?”
“想到那个人,我就饭也吃不下,笑也笑不出来,话也不想说,每天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发呆,所以越来越瘦了。
“呃呼!你上次什么时候搓的背啊,怎么这么脏!”
“还记得吗?前年夏天,殷尚趁咱们爸妈出去走亲戚,偷偷跑到我们家来玩,谁知道爸爸、妈妈突然回家,眼看就要被撞个正着。”
虽然姐姐没有直说,可我知道,她一定很想很想殷尚。姐姐的语气充满忧伤,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殷尚吓得急匆匆跑进了洗澡间,就是这儿,想从这个窗户翻出去,可是谁知道却被卡住了,出不去下不来,大半个身子还留在窗户里面,哈哈哈哈!”姐姐一脸沉湎在快乐的往事中,我仿佛也受到了她的感染。
“爸爸中途有事回来取东西,正巧也要上洗手间,结果就和殷尚撞了个正着,那个木鱼脑袋,他上半身卡在窗户外面,居然还瓮声瓮气地向我爸爸问好。爸爸眼里能看到的其实只有他那两条来回不停蹦跶的腿,咯咯咯咯!”我也沉浸在快乐的回忆中,接着姐姐的故事说道。
“是啊是啊,哈哈!最好笑的是爸爸以为小偷进了门,吓晕了过去,妈妈拿着一根大铁棒,追得殷尚满屋子跑,你急得只知道在那儿哭,霍霍霍霍!没想到殷尚第一次和我们爸妈见面就这么有喜剧性。”
“嗯,从此以后爸爸就恨上殷尚了,因为他把我们家纱窗全弄破了,害得老爸还得花钱重新装……”
傻瓜,为什么又哭了,我不停用手臂擦着脸。
“别哭。”
“嗯。”
“呼~!我不是说过吗傻纯,知道后悔的时候已经迟了,因为他已经走得太远,你再也见不到了,这就是分别的后遗症。”
说着说着,姐姐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她似乎又想起了那个抛弃他的坏蛋,我也跟着忧伤起来。最后,姐姐干脆一把抱住我,忘情地号啕大哭起来,可怜我新买的小熊睡衣哦,被她身上的泡沫弄得全湿透了。我们姐妹俩空前的心有灵犀,抱在一起默默地流眼泪时,
“唉,洗衣粉在哪儿啊。妈呀!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啊!”妈妈推开洗澡间门走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真是无妄之灾,就因为我和赤祼祼的姐姐抱在一起。我们那对变态爸妈持续拷问了我们一小时。回房之前,我和姐姐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各自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殷尚在我心底已经种下了太多或喜或悲的记忆,不想继续沉湎于悲痛之中,我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可在梦中他依然出现,纠着我的心,缠着我的骨髓,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大惩罚吧!
第二天在学校。
因为今天是星期五,所有人都在无精打采地幻想着接下来的美妙周末,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我们的花真同学,她此刻斜靠在窗台上,正兴致勃勃地和刚认识的男生通电话呢。我眯着眼,表情有点白痴地注视着阳光中的她,我看见了什么……一个为情所困、努力挣扎的女人,她正在为了忘记东英使出浑身解数,虽然她的声音虽然很投入,可我没有漏掉,她的手指从头到尾都惴惴不安地敲击着窗台。
看吧,我早就说了吧,你搞不定东英的。他删掉了我名字旁的两朵四叶草,还说什么忘记你也没关系吧?我失去了一位好朋友。他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最开朗的家伙(准确地追究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大脑的家伙)。算了,不要再想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雨过天晴,没事了,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偏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澄弦。
“这个是你买的?花钱买的?”
“是啊,两万块呢,两万块!”
“放出来看看!”
“不要啦,再怎么说,再怎么说,她也在嘛。”
什么呀,那边两个女生,手里拿着一盘录像带,不停冲我这边使着眼色。从刚才起她们就在那儿闹哄哄的,争争抢抢着一盘来历不明的录像带。
“那又怎么样,我们花钱买的,快点放出来看看吧,放学之前。”
“好吧,应该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分手了。金光民简直太帅了。我们快点放出来看看。”
她们说什么?光民?是我认识的那个光民吗?那盘录像带里究竟录了什么?我随着她们的动作把视线投向了教室前面的大电视。一直趴在桌上酣酣甜睡的澄弦酒劲似乎过去了些,他两眼朦胧地抬起头,茫然四顾,最后把视线钉在我身上,
“在干什么?”
“啊?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你还好吧?”
“不好。”
“你究竟喝了多少啊?就不知道克制一下自己一下吗?”
“他们每个人轮流给我劝酒,你说我能怎么办!今天晚上还要和我们学校的一帮家伙喝,奶奶的。”
“你今天晚上少喝点!”
“嗯。呼!”澄弦似乎胃里难受得紧,他皱着眉头轻叹一声,把脸埋到我的肩膀里。我紧张地四下环看,当确定教室里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之后,我才悄悄地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天使的头发。没过三分钟,教室前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嗖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澄弦猛然失去依靠,一个头栽葱栽倒在我的椅子上。
“你干什么啊?”澄弦抽着气揉着自己本已痛得愈裂的头,埋怨我。
“那个!那个!”我连忙指了指教室前面。
教室里能彻底明白那录像带来历的人大概也只有我和花真两个了。我俩掉了魂似的一步一步缓缓走近那台位于教室前方的大电视机。刚才那两个不停看我脸色的女生围在电视机前,又是尖叫又是蹦跳,兴奋激动万分。
“好了好了,出来了!”
“你喜欢的就是他吗?最左边的那个?”
“嗯。嗯!嗯!嘎嘎嘎嘎!”
你们两个大白痴,脑袋都装浆糊了,究竟为什么要把这种录像带拿到学校来啊!
花真盯着电视屏幕的表情和我一模一样。班上的同学都被画面所吸引,电视机前的人渐渐越聚越多,我悲惨地低着脑袋,而那两个没大脑的女生只知道嘻嘻傻笑,像疯了一样地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听说一会儿之后还要脱衣服呢!”
“卡卡卡卡!真的啊?”
是啊,不仅脱衣服,其中一个家伙的背上还会写着“江纯,我很帅吧!”,你们知道吗?嗯?知道你们还把这盘录像带拿到班上来,你们真的想害死我啊?!电视大屏幕上出现的是四月学校旅行时,那场让我差点当场气绝晕倒的弗罗门戈艳舞,不用说,微微有些晃动的画面上出现的那三个人,从左到右依次为光民、殷尚、东英。刚才那两个女生中有一个是光民的超级亲卫队,所以她特意花了两万块从光民他们学校的学生手中买到了这盘录像带。
“哟,这是什么啊?”
“哇~!那家伙,那家伙不是权殷尚吗?”
围在电视机前的那帮家伙对着屏幕指指点点,我和花真两人紧握住对方的手,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地面,沉默无语。电视里的那三个人穿着热裤继续扭腰狂舞,腰上仿佛装了电动发达,全身仿佛是无骨的泥鳅附体。
“呀呀!光民!脱,脱,都脱掉!”
“权殷尚,怎么不扭腰了!嗯?哈哈哈哈!”
那时的记忆鲜活地跳跃在我的脑海中。如我所想,画面里,整个礼堂的人群都沸腾了,光民明显也受了气氛的感染,哗的一下扯掉了别在身上的麦克风和自己的上衣,我一眼就瞅见了那两个站在人群后面哆哆嗦嗦的傻妞,不是我和花真是谁,当然了,站在教室里的我也同样哆嗦得如同得了风湿病的八十岁老太太。画面里的殷尚笑颜逐开地露出雪白的牙齿,不停四下张望着找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表演的Gao潮部分,我拿着张纸挡住脸,想趁人不备溜出去,没想到刚迈了几小步,就有谁猛地逮住了我的手……凌乱的头发,冷若冰霜的脸蛋,澄弦忽地站起身挡在了我前面。
“喂喂,快看啊!权殷尚也开始脱衣服了!“
“真不是盖的,那个学校的学生春游也玩得这么疯啊,我的天我的天!”
“这种录像带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班上的同学愈看愈兴奋,忍不住热烈讨论起来。
我无语地靠在课桌旁,一只手悲惨地挡在额头。虽然不忍心看,可两只眼还是无意识地瞟向电视屏幕,就在这时,艳舞的Gao潮部分开始了,名字就叫“江纯,我很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