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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黄连厚朴 > 第26章 梦也何曾到谢桥(5)

第26章 梦也何曾到谢桥(5)

这时,跪在灵前的六儿将烧纸的瓦盆掂起,啪地朝地上砸去。随着瓦盆碎裂的脆响,吹鼓手们提足­精­神猛吹了起来,棺木也随之而起,六儿也跟着棺木的启动悲声大放。

灵前,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六儿,未免孤单软弱,他之所以叫做六儿,是父亲按金家子弟的排列顺序而定,暗中承袭着金家的名分,按说,此刻我应该跪在六儿的身后,承担另一个孝子的角­色­,而现在却只能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如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

棺木出了小院,向南而去,送殡的队伍除了那些杠夫以外只有张家父子两人,六儿打着纸幡走在头里,他的继父,石匠张永厚抄着手低着头走在最后头。

乐人们夹着响器散了,回了各自的家。

远房亲戚说要加紧收拾,不能耽搁,再不招呼我们。

我在路口极庄严肃穆地站着,目送着送殡队伍的远去,在雪后的清冷中,在­阴­霾的天空下,那团由杠夫衣衫组成的绿,显得夸张而不真实……我想,我要把这一切详细地记下来,回去一个细节不落地说给我的父亲。这是我能做到,也是应该做到的。

不知此时坐在吉祥剧院看《望江亭》的父亲是怎样一种情景。

“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这该是多么凄惨的感情缺憾,多么难与人言的酸楚,遗憾的是后来父亲从没向我问及过谢娘的事情,在父女俩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几次有意把话题往桥儿胡同引,都被父亲巧妙地推了回来,看来,父亲不愿谈论这个内容。所以,谢娘最后的情况,父亲始终是一无所知。

为此,我有些看不起父亲。

五十年代中期,父亲去世了。

我到桥儿胡同找过六儿,小院依然,枣树依然,他那个当石匠的爹正在院里打磨,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北京怎会还有人使用这个东西。石匠已经记不得我了,我也不便跟他说父亲的事。打听六儿的情况,知道他在永定门的服装厂上班,改名叫张顺针。

我在服装厂的传达室里见到了这个叫做张顺针的人,彼时他已是带徒弟的师傅了。张师傅戴了一顶蓝帽子,表情严峻,进来也不坐,挓挲着手在屋当间站着。我说了父亲不在了的事,本来想在他跟前掉几滴眼泪,但看了他的模样,我的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了。张师傅说,您跟我说这样的事有什么意思么?这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我停了一下说,当初您到我们家说令堂不在了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什么意思呢?张师傅看了我一眼,从那厌恶的眼神里,我找到了当年六儿的影子。我说,当初我父亲是很爱您的,他对您的感情胜过了我所有的哥哥。张师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任凭着沉默延伸。谈话无法继续下去了,我只好起身告辞,没等我出门,他先拉开门走了。

我回来将六儿的态度悄悄说给老七,老七叹了口气说,怎的把仇竟结到了这份上?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更何况还有个父子相亲的情分在其中,既是这样,也只好随他去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送进来一包衣物,说是一姓张的人让带来的。金家人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长袍马褂的老式装裹,无疑这是送给去世的父亲的。我知道,这是六儿连夜为父亲赶制出来的,说是无情,真到绝处,却又难舍,这大概就是其人的两难之处了。金家没人追究这包衣服,大家谁都明白它来自何处。母亲坚决不让穿这套装椁,她说父亲是国家­干­部,不是封建社会的遗老,理应穿着­干­部服下葬,不能打扮得不成体统,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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