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四点钟,每天送报刊信件的邮递员,骑着单车驶到了龙艳艳的面前,表情麻木地递了封信给龙艳艳。龙艳艳接过信封一看,上面写着:“本市幸福街97号:李跃进转冯建军收”;下面写信人姓名后面写着:“老三。”李跃进在市公安局里写信封时,是颇动了番脑筋的。他不想让龙艳艳知道他现在被关在市公安局,他觉得这个女人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的。上次在茶馆里打牌被治安指挥部抓去,回来后,他体察到了她的承受能力很低,她夜不能寐,脸也不洗,整个就像丢了魂似的。而这一次不是一天两天,是行政拘留十五天,并且还要罚两千元款。这可不是她那个木脑壳里可以装下的。所以他动用了自己的名字,再写个转冯建军收,这样她就不敢拆开看了。加上他采用“老三”这个名字落尾,龙艳艳就更不会拆开看了。“老三”这个名字,是九年前,他们在知青点的那个晚上,在月亮下结拜兄弟时,他排行老三,曾一度使用过的。但那也只是在那个特定的环境里,最开始时使用过。这些年里根本就没这么叫了。龙艳艳当然就压根儿不知道这个“老三”的含意就是李跃进。他用“老三”的另一层含意是,让冯建军看见这个结拜的名字时动点感情,而不惜花两千元去救他出来。李跃进的这番绝望中滋生出来的良苦用心,所产生的效果是反倒害他多坐了七天牢。他还是高估了老婆的智力。他曾经是这样写的:“龙艳艳转冯建军收”,但是他又向那个叫他和刘建国向家人写信的警察索了个信封,为此那个警察还很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嘲弄了他一句,“你晓得写字不?”后者以为他写错了字。李跃进不吭声,把那个信封折起来,放在自己口袋里,重又写了这个信封。
龙艳艳接到这封信,根本就没去想,顺手就把这封信扔到桌子上,不去理了。在她看来,这封信与她无关,信封上说是要李跃进转,而不是要她龙艳艳转。现在李跃进却不在,她想等李跃进回来了,再告诉他有这么一封信。
一个星期后,她倒是在门口瞧见了冯建军,她陡然想起了有这么一封信,她叫了声“建军哥”。不过后者是骑在摩托车上,车速很快,从她门前一晃而过,没听见她的叫声。又过了几天,她瞧见了刘建国,后者从街上回来,穿着一套米黄色的西装,头发打得油光发亮的,似乎是刚刚从理发店里出来,身上喷喷香。他主动跟她打招呼说:“你收到李跃进的信没?”她记起了这封信,忙走进家里拿出那封信展示给刘建国看,“我收到一封别人写给李跃进的信_她傻乎乎地说nAd1(
刘建国接过这封信一看,实在忍不住地笑了笑:“你赶快把信送给冯建军。”他告诫她说,“你这会耽误别人的事情。”
“你晓得李跃进到哪里去了?”她期待地瞧着他。
他支吾了声,忙对她说:“你赶快把这封信送给冯建军。”
“李跃进有两个星期没回来了。”她关心的不是这封信,而是丈夫李跃进。
“你去把这封信送给冯建军。”刘建国说了这句话就走开了。
她从他们年前年后在她屋里的闲谈中,已知道冯建军要跟彭嫦娥离婚,目前住在他养父家里。她拿着这封信走进了冯建军养父家,“冯伯伯,冯建军有封信。”她说,“要李跃进转交的。建军哥呢?”
“建军昨天跟向阳去了广州。”养父说。
“建军哥什么时候会回来?”
“明后天就会回来吧,应该。”养父说,“他每次广州都只是待一两天。”
冯建军这次和王向阳在广州待了五天,并不是他们愿意待在广州,而是找车的问题拖住了他们。他们约定的那辆军车没有出现。他们去的前一天,王向阳的表弟告诉他,他明天要去广州。可是他们在广州待了四天也不见那辆军车出现,这就不得不使他们另谋“出路”了。冯建军和王向阳各进了四箱洋烟,总不能让这八箱洋烟就这么摆在小旅社里!
“找辆别的车回去算了。”冯建军不耐烦了,他的心里牵挂着张小英。分开几天犹如分开几年一样,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她,满脑壳都是她,做梦也是梦见和她在一起。“我不想再在这里蠢等了。”
两人开始找车,当然很快就找了辆往广州运肉、想拖回头货的车辆nAd2(这是一辆车门上画着蓝色企鹅的冷藏车。他们把八箱洋烟塞到了车箱的顶里面,上面堆放着广东辣椒、蒜苗和洋葱(另一个货主是菜贩子)等等。冯建军和那个菜贩子押着车,连夜就启程往长沙赶,沿途只遇到一个关卡检查,见是满车蔬菜也就懒得认真检查,让他们很顺利地回来了。汽车是晚上驶进长沙的,他把自己的烟和王向阳的烟一并卸在王向阳家里,就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准备洗个澡就去见张小英。他身上太脏了,沿途的风沙都灌进了他的头发和颈根里,他必须把这些邋遢东西洗掉,然后再去看他心爱的张小英。他走进家里,养父已经睡了,桌上有
封信,写着:“李跃进转冯建军收”。他拆开一看,不免就火一蹦。“我日他屋里娘!”他恶狠狠地骂了句,“要他莫在外面瞎乱搞,他就是不听。他有什么资格去嫖娼?
这个臭杂种,真的是个祸害。”
他骂了几句后,就走进卫生间去洗澡。他打了两桶热水,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步入卫生间洗澡。当他洗完澡走出来时,看见桌上的这封信又十分恼火。“要他莫在外面乱搞,他讲不信。”他自语说,“真捡着他脑壳疼。”
自然,他走进张小英房里时,脸上就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高兴。他心里非常恼火地存着这件事,这毕竟不是一件能让他随便抛弃得了的事情。“他妈妈的,”他进门就这么骂了句,脸上是那种令他烦恼的沮丧。“好烦躁咧。”
张小英为他打开门,迎接他的却是这么一副开口就骂人的样子,自然是十分惊诧,且以为他脸上的烦躁是因她而生。“你怎么了?”她只能这么问,疑惑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