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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Upper Deck ultimate Signatures-650(us)

我这时才醒觉,我们这些人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追上那群抢匪!

黑­色­奔驰的车尾灯飙得很快,越缩越小。

我们几乎忘了自己坐的是引擎档次相差太多的小VISO,何况车子上还满载着五个人,其中还有一头超过一百公斤的猪,根本不可能追上对方!

只凭着正义,是没有办法得到正义的。

「……」西瓜无语。

「……」肥仔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拖垮速度的凶手之一。

「有办法跟多远就跟多远,我一边通知附近的分局把路封起来。」阿菁镇定地说,手机已经贴在耳朵上。

此时她猛然对着我说:「对不起,约会变成这样了。」

我虎躯一震,这个时候还有办法想到约会,真不愧是那个阿菁。

正当阿菁忙着跟分局说明黑­色­奔驰的特征时,我们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两个逞凶匪人的踪迹。

夜晚的西滨公路又长又直,毫无商量空间,我们彻底输了。

也许输了正好。

真的追上去,我们又能怎样?

说实话,我们又不是超人特攻队,也不是在演警察故事,没有学过功夫或拥有血继界限,充其量不过是几个再也不年轻了的普通大人。

一个卖车的。

一个写歌的。

一个卖­鸡­排的。

一个卖门号的。

唯一手上有枪的,却是一个最令人放不下心的怪怪女生。

对方车上有两个拿枪拿刀的暴力狂……不,说不定车子后面还有坐人。

说不定是更狠的角­色­,说不定竟然会是一具尸袋?

万一车子再度相会,丢过来的不会只是一包没吃完的卤味汤汁,而是手榴弹也不一定。他妈的我们现在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等一下,前面那辆白­色­的BMW是怎样?好像是刚刚那一台!」

肥仔龙抖擞。

我往前探头。

远远的,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路边,几个人在稀薄的路灯下放着烟火。

依稀就是刚刚那一辆作弄我们的飙仔车没错。

「就是!」西瓜急甩方向盘,煞车急停。

一个让人恶心想吐的超级甩尾,直接将我们甩到那几个飙仔旁边。

……肥仔龙则真的吐了。

靠那么近,又是暴吵的电子声浪。

没错,就是那一台行径恶劣的白­色­BMW!

根本就不必多说什么,我们用最快的速度下车。

对方有四个人正吆喝着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放冲天炮。

他们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我们就是刚刚被他们作弄的那台车。

「­干­!不服气啊!来啊!」 一个正在放冲天炮的猴死孩子霍然站起。

「来啊!来啊!­干­你娘­鸡­掰咧!」一个顶多十六岁的削瘦男生甩着三七步。

另外两个男的也丢下手中的啤酒罐,朝着我们恶形恶状地走过来。

「冲瞎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竖起中指。

「赛恁娘是在不爽啥?那个脸是要摆给谁看!」故意脱掉上衣的剌青男咆哮。

我叹气,看着阿菁。

西瓜叹气,看着阿菁。

森弘叹气,看着阿菁。

肥仔龙没有叹气,他还在吐,但也看着阿菁。

也许平常我们很怕这种Diao儿啷铛的坏飙仔,但我们刚刚才见识过真正的危险人物,现在可没心情跟他们耗。每一秒都非常珍贵!

阿菁拿起警枪,对空扣下扳机。

碰!

「听好了,我是警察,现在要征用你们的轿车追捕犯人!」

阿菁这毫无迟疑的一枪,将那四个死飙仔吓得立刻趴在地上,连屁也不敢放。

「全都留在原地等警察来!清不清楚!」阿菁又开了一枪。

这一枪连做好准备的我,也心悸了一下。

「清楚、清楚!」四个飙仔赶紧说。

白­色­BMW车子上的钥匙还Сhā着,西瓜直接开门坐进驾驶座。

阿菁坐在副座,我跟森弘则坐在后面。

「肥仔龙,你开西瓜的车跟上!」我一脚将也想上车的肥仔龙踢出去。

「为什么?」肥仔龙问归问,还是乖乖上了西瓜的小VISO。

两台车一前一后发动,再度往前冲出。

目标:黑­色­奔驰。

CHAPTER8 大爆发的青春火焰

夜的西滨公路。

我们的车速很快,一下子就将肥仔龙抛在后面。

「喂,会不会开太快了?」森弘忍不住说道。

「还不够快。」西瓜回答森弘,表情却更像自言自语:「刚刚那一台车就是用这样的速度把我的车甩在后面,他们甚至连我们想追上它都没有感觉。你们坐好,交给我。」

「……我们真的要追上去吗?」森弘这个时候也察觉了不对劲。

幸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脑袋。

「都追到这里了。」西瓜简洁有力地回答。

乍听之下有点道理,其实根本就说不通。

正常人会这样追上去吗?对方的手里可是拿着枪的大恶棍啊!

「听好了,刚刚不是一般的抢劫……」阿菁非常认真地分析:「一般抢匪都是很低调地拿开山刀抢完钱就走,就算不遮脸,至少也会戴一顶安全帽。那两个人什么也不掩饰,说动手就动手,太狠了……像是在跑路的兄弟,样子被认出来也不在乎的那种大尾仔。」

「对,一般欠钱的抢匪都骑机车吧,他们还有钱开奔驰。」森弘点点头。

「白痴,那辆车不像歹徒自己的车,感觉是抢来的赃车……」西瓜皱眉。

「说不定他们是很大尾的通缉犯,一路抢车抢钱在逃。」阿菁握着手枪,一边擦着手汗,说:「等一下不要太勉强,让我开枪打爆他们的轮胎就可以闪了,后面赶上的警察自然会处理剩下的事情。」

「嗯,我可是有老婆小孩的,绝对不会太勉强。」西瓜深深吸了口气。

「不过阿菁,你的枪法怎样?」森弘紧张地说。

「不知道……还可以吧。」阿菁的语气听起来也很紧张。

比起讨论对方的身分,我倒是一直在想实际的作战方式。

我一进车,就看到后车座上都是各式各样的烟火,有冲天炮、烟雾弹、水鸳鸯、十二连发金满天、六连发轰天雷、群龙乱舞、掬花盛开、大雷王……光是看名字就觉得威力强大。那群飙仔真是好兴致,今天什么节都没有,却闲到来这个海边小镇测试烟火。

「这个……七彩霓虹大龙炮,听起来很猛。」森弘看着我手上的烟火。

在前座的阿菁看向我。

「如果阿菁没打中轮胎,我们就放烟火弄瞎他们,趁机逃掉。」我说。

「我会打中。」阿菁信誓旦旦保证。

我拿起打火机测试。打火机没问题,等一下只要赌一下烟火从点燃到实际喷出的时间差,成功了,就可以制造出让人眼睛花掉的大爆炸。

「森弘,等一下你拿掬花盛开,我拿七彩霓虹大龙炮。」我分配火力,又说:「这个群龙乱舞听起来也很威,你的掬花盛开用完了就换这个。然后我再弄这个大雷王……」

「等等,要用手捧住朝他们那边­射­,还是丢在地上?」森弘开始流汗了。

我打开车子上面的天窗,说:「当然是想办法朝他们那边­射­啊,逼不得已才丢地上……丢地上搞不好还会往我们这边­射­咧!」

徒手放普通冲天炮是一回事,但用双手施放这种庆典等级的烟火又是另一回事,随便都会把手烧伤。

不过逼不得已的时候自然会生出逼不得已的勇气吧。

「真的假的啊?」森弘看着即将烧伤的双手。

「人生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意义。今天森弘会带铲子去女神的婚礼不是偶然,晚上我们去学校挖洞不是偶然,为了买球员卡跑来线西不是偶然,王教官正好就是卖家也不是偶然,为了追上那一台快得要死的奔驰、路上正好出现一台BMW给我们抢也绝对不是偶然啊!现在!这些烟火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台车子里,也一定有它的意义!」我胡说八道,希望自己说的的确是真:「你从窗户里面­射­,我从天窗上面­射­!两个只要有一个成功就可以!」

我从天窗探出头,伸出双手,想象待会手持烟火的感觉。

现在是逆风,车速又超快,如果要让烟火顺利遮蔽歹徒的视线,一定得开到对方前面、再往后放……在那之前,就要看阿菁的枪法了。

前方。

黑­色­奔驰的车尾灯终于出现。

对方显然没有刚刚开得那么快,才会被我们追上。

可恶,我的心跳得好快。

「给你两枪的机会,够不够?」西瓜的声音既高亢又急迫。

「我要……­射­到都没子弹!」阿菁咬牙切齿,按下副座的车窗。

「太任­性­了吧?」森弘张大嘴。

两台车越来越近,这种不正常的接近法,对方绝对也注意到我们了。

我可以感觉到西瓜的肾上腺急速上升,油门的声浪也越来越满涨。

「……现在后悔还行不行!」森弘鬼叫:「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阿菁!」我在巨大的风切声中大叫:「不要想太多!」

阿菁可不是爱说废话的女生,伸出手,几乎没什么瞄准就往前面开枪。

碰!

枪声划破的瞬间,那种自以为在演警匪追逐戏的幻觉戛然消失。

……我差点要尿出来。

没打中,那一枪到底打到了哪里我见鬼的什么也没看见。

这一枪让歹徒的车子立刻减速。

但对方可不打算靠边停,而是打算整个撞了过来。

「好啊!来啊!」西瓜也快踩煞车,方向盘一阵我无法描述的乱打。

两台车正好在两线道对换左右位置的时候,对方从摇下的车窗伸出手……

「小心!」我在天窗上看的很清楚,那只手拿着枪!

轰隆!

我们车前挨了一枪,挡风玻璃整个碎掉,但没有立刻摔掉下来。

「­干­!」西瓜大叫:「看不清楚了!我要停了!」

阿菁好像在这个时候硬是朝他们开了一枪还是两枪,大叫:「直直开!」

警枪子弹击中宾土的车板,但没能贯穿,更没打爆轮胎。

此时我还卡在天窗上头昏脑胀的时候,一向胆小怕事的森弘自己按下了后面车窗,抱着点燃的「掬花盛开」朝驶在我们旁边的黑­色­奔驰一阵狂­射­!

耀眼的大束大束的橘­色­烟火朝黑­色­奔驰冲去,浓烟则呛满了我们自己这台车。

对方肯定想不到会被烟火突袭,整个车开始不稳地向外线滑去。

但不知道森弘是因为手整个烧得太痛、还是车速不稳,一不小心将­射­到一半的掬花盛开脱手而出,摔在路上。

这时我看到让我心脏停止的画面。

一颗头探出对方车顶,拿着枪对着我。

「!」我立刻缩头下车。

砰!

砰!

子弹从我的头发上呼啸而过。

刚刚如果我没有即时把头缩进车子里,我现在已经脑残了。

「会死啦!」森弘尖叫。

「……J我背脊都是冷汗。

不过这个恐怖的景象,却给了我一个相当不正常的灵感。

我像是抓住了什么,大叫:「西瓜,靠近他们!整个侧面撞上去

「白痴啊!他们有枪啊!」西瓜大骂。

「我也有!」

阿菁朝对方又开了一枪,我已经无法注意阿菁到底有没有收获。

对方还是跟我们保持平行。

这个完全不怕我们的嚣张举动,就是想互相开枪直到某一方翻车为止。

「西瓜!撞一次给我就好!」我大叫。

「……」几乎是低着头开车的西瓜没有回答。

「撞一次!」我用脚踢。

「­干­!」西瓜手中的方向盘做出回应。

「十秒内一定要给我撞到!森弘帮我点火!」我整个脑充血。

西瓜闷不吭声用奇怪的姿势开车,而阿菁整个身体也弯向前面闪子弹。

两台车真的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对方又趁机开了两枪,我可以感觉到车子某个部分被打中了,一种金属碎裂的怪异声响,沉重至极地威吓我们。要撤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但西瓜没有停手,继续朝对方横向撞去。

森弘也真的将刚刚点燃的烟火交在我手上。

「西瓜稳住!」

大叫最后这一声后,我憋住呼吸,整颗心跳得疯狂快。

两车即将横向撞上的瞬间,我两只脚踩在椅子上,上半身整个探出天窗。

森弘跟阿菁牢牢抱住了我的脚。

迎着几乎让我眼睛睁不开的风,两台车之间的距离逼近零。

对方手中的枪,又伸出了车窗。

其实,我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青春。

很多毛头小子在变成大人后,老朋友把酒言欢,特别喜欢聊以前在厕所偷偷抽烟被记过、兴致一来就翻墙逃学、没事­干­就打群架偷东西等等离经叛道的「历史」。越是充满对抗意识的叛逆青春,好像就有趣、越热血。

比起来,我们这几个家伙只是把书读好的那种乖乖牌。

很多人都跟我们一样省零用钱搜集球员卡,很多人都跟我们一样用立可白在书包上涂鸦,很多人都跟我们一样喜欢班上的某个漂亮女生,很多人都跟我们一样会在扫地时间偷偷出校买­鸡­排,很多人都跟我们一样……明明就普通得要命,却又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的青春相当特别。

那次唯一跟教官杠上的冲突,竟是我们最不凡的回忆。

除此之外,十八岁的我们,真的就是忙着补习,忙着写测验卷。

忙着习惯苦闷跟琐碎的抱怨。

很平凡。太平凡。

不过……幸好在那些平凡苦闷的日子里,我们认识了彼此。

这才没有浪费了那些年。

「陈国星!」阿菁尖叫。

带着绝对疯狂、全无根据的自信,我将即将引爆的七彩霓虹大龙炮丢出。

那条经典的拋物线到底长什么样,我根本毫无印象。

事后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脑中只有一个白痴念头……

麦可乔丹,显灵吧!

七彩霓虹大龙炮,就这么扔进了对方打开了的天窗。

CHAPTER9 不能害怕自己不相信的东西

演艺圈里很多人抽烟。

当导演的抽,写剧本的抽,演戏的抽,扛镜头的抽,写歌的抽,唱歌的抽,弹乐器的抽,主持的抽,走秀的抽……

我没想学过,因为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被影响的人。

后来我慢慢知道,有些人抽烟不是戒不掉那股气味,也不是想借着抽烟拖延身体的疲倦感,而是,抽烟的姿势慢慢会变成一种自以为帅的风格瘾。

我原本觉得那种帅都很空洞,直到《海贼王》里的香吉士咬着烟出现……

现在,在大部分需要很酷的抽烟姿势时,我只是不停咬着瘪掉的吸管。

YES——就是我现在坐在公路路边的姿势。

「这真的是,太扯了。」

我只能这么笑笑,装作一切都是不经意的帅。

「这一切,都是靠我­精­湛的开车技术。」

西瓜穿着湿了一片的四角­内­裤坐在我旁边,抽着货真价实的烟。

「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我明天还要上班……等一下还要做笔录……我都已经三十岁了……」

森弘啰哩巴唆地抱怨,好像自动重复倒带的坏掉录音机。

「妈的啦,怎么搞得我什么都错过了一样啊!歧视胖子吗?!」

肥仔龙将生平所学的三字经全骂过一遍,然后逼我们承认他也有功劳。

至于阿菁,她就没有坐在我们旁边加入自我陶醉或碎碎念的阵容了。

因为我们的旁边,倒了一台一百八十度翻转的黑­色­奔驰。而阿菁正代表我们这些见义勇为的帅男人们,正经八百地跟当地派出所的警察们解释整个事情发生的起承转合。

救护车刚刚开走,在警察的戒护下送走了两个榜上有名的枪击通缉犯。

他们以后在牢里大有­精­彩的故事可说。

比如……在快要拿枪­干­掉对方的时候,突然车子天窗被扔进双十国庆等级的烟火,一阵难以言喻的华丽大爆炸后,方向盘失控,车子撞上安全岛,漂亮地在半空中转了半圈才在公路上吱吱吱滑垒。

之类的。

现在已经错过了明天报纸的截稿期限,所以我只能预定后天的各大报头版。这次应该算好事了。

警察在我们「借来」的白­色­BMW上不停拍照,将里面的剩余烟火拍了很多下来,不晓得是当作证物还是警察个人拍照的兴趣。

打开白­色­BMW后车箱,除了更多的烟火,还有更让人大开眼界的东西。

四把开山刀、一捆童军绳、黑­色­强力胶带、一把改造手枪……我想等一下那四个死飙仔应该有很多故事可以跟警察说。

「怎么地上有那么多烟火盒?」拍照的警察皱眉。

「……不能放吗?」西瓜若无其事地说。

刚刚在等待姗姗来迟的警力驾到之前,时间很难打发。

我们闲到将两个晕死过去的歹徒拖出车外狂揍一顿外,还不顾阿菁的苦苦哀求,硬是在败走的黑­色­奔驰旁边放了好多超惊人的烟火,庆祝这场大胜利。

「你们怎么那么幼稚?好好等警察来不行吗?」阿菁刚刚是那么说的。

「不行!我刚刚都没放到!」肥仔龙异常坚持,蹲在地上又点了一根大炮。

「幼稚?阿菁你好像没资格说我们。」西瓜用烟ρi股点了一大串连发炮。

「陈国星!你是名人,你跟他们说!阿菁气急败坏。

喔喔喔,原来我是名人啊……

「阿菁,我们不是在约会吗?放烟火也是约会的一部分啊。」

我走过去,拉着阿菁的手一起点烟火。

「吼!」阿菁哀号。

天空亮了,又亮。

亮了又亮。

幸好有阿菁罩着,笔录很顺利,过程也让整个派出所充满了爆笑。

做完笔录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闻风而来的记者将楼下团团包围。

「怎办?」大家看着我。

「等他们撤啊。」我伸了个懒腰。

暂时还不想跟那些媒体打交道,我们躺在派出所的顶楼天台上吹吹风,喝着警察请客的冰啤酒,比起楼下的热闹场面,我们这几个英雄惬意得有点过分。

原本今天晚上要帮大家实现未完的十八岁梦想的,却横生枝节了那么多。

充其量,竟然只有帮森弘买到一张麦可乔丹的签名球员卡。

对啦!还有我跟阿菁的约会、让西瓜开了一分钟的跑车!

顶楼好凉快,啤酒也好凉快。

除了滴酒不沾的森弘狂喝鸟龙茶外,我们每个人都至少喝了两罐啤酒,空啤酒罐散了一地。

约莫半个小时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躺着,各自回忆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穿着楼下警察借给他的运动短裤,西瓜打了电话回家给老婆报平安,说什么刚刚跟我们合力­干­掉了两个通缉犯、超Diao超神奇的。只是这种说词似乎不被老婆采信,给狠狠臭骂了一顿,西瓜只好无奈地挂掉电话。

「是怎样,偶尔当一下英雄也不行?」他很­干­地说。

「老婆就是老婆啊。」我随便乱附和。

阿菁跟我的手有时牵在一起,有时没有,梦想的约会也接近了尾声。

肥仔龙好像瞬间睡了一下,隆隆的打呼声听起来很催眠。

森弘反复看了乔丹签名球员卡约一万次,我注意到他偷偷在哭。

娘的,害我也有点鼻酸。

「对了,王教官没事吧?」肥仔龙忽然醒了。

「听说王教官没事,在医院观察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阿菁转述最新讯息。

「半夜被砍了一刀,真衰。」我说,虽然我其实没什么感觉。

「被砍就被砍了啊,过几天我们包个简单的红包去看王教官,那个时候再打他好了。」西瓜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很­鸡­芭的事。

「真的假的?」森弘大惊。

「大家聚会总要找个理由吧!」我赞成。

最后,意思意思打一下就成了我们最后讨论的定案。

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手中啤酒又空了一罐。

「刚刚子弹打中挡风玻璃的时候,我的人生在一瞬间跑了一次。」

西瓜拿着冰凉的啤酒压在额头上,慢慢说:「最后的画面,停在,我将脸靠在小祯的大肚子上,小祯慢慢拍拍我的头,说……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乖乖,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西瓜的人生,就是从那个画面开始,慢慢跟我们分道扬镳的。

冰凉的啤酒在他的额头上冽出一道冷水,顺着西瓜的眼角流了下来。

「……」我深呼吸。

此时胸口无比畅快,好久没有这种「什么都没有背负」的感觉。

「我也是。」我说:「我的人生跑马灯,在我丢出烟火的一瞬间闪了一轮。」

如果那个时候,坐在副座上的飙仔不是好好坐在位子上,而是正从车子天窗探头出来朝我开枪的话,此时此刻的我,大概躺在冰冷的太平问,霸占掉夜间即时新闻好几个小时的特报跑马灯。

「我的人生跑马灯……同一个晚上跑了两次!」森弘全身扭来扭去。

一次是在开山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一次肯定是飞车追逐时的某个瞬间。

真是难为他了。

肥仔龙呆呆看着深蓝的天空,喃喃说:「我没有看到什么人生,妈的。」

「……我也没有。」阿菁幽幽说道:「我的人生­精­华,现在全都在我的旁边了。」

我们不约而同将头撇向阿菁。

当我们的视线因停留在阿菁的脸上互相碰触的时候,我们又敏感地、迅速地将头撇回。

……真会说话啊,平常不是牙尖嘴利得很吗?

「喂,西瓜。」

森弘将那张珍贵型让我们几乎丢了­性­命的球员卡,高高举起。

「冲瞎?」

「我的球员卡买到了,天亮以后就轮到我们押着你去买跑车了。」

「……白痴,跑车怎么能够跟球员卡比?其实我刚刚一听到麦可乔丹的签名卡要削你三万多块,我已经觉得贵爆了,可以让我儿子去上三个月的双语学校了。」西瓜嗤之以鼻。

只是,说归说,西瓜的脸上还是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刚刚你开得很杀,超猛的。」我不禁称赞。

不过我省下了一声谢谢。

谢谢他不顾­性­命地,给了我一次恰到好处的绝对逼近。

「手感超­棒­的啊,引擎的感觉好像直接连到我的脚底神经了……妈的,小孩长大后,一定要买一台好好浪费一下钱!」西瓜闭上眼睛。

大概是不想我们看到他真正的表情吧。

有些梦想,纵使永远也没办法实现,纵使光是连说出来都很奢侈。

但如果没有说出来温暖自己一下,就无法获得前进的动力。

「上次我去你家,小祯看起来很幸福。」我说,这倒是真心话。

西瓜沉默半晌,还是得意地笑了:「……谢谢。」

也许,连西瓜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努力活在另一个梦想里。

肥仔龙高高举起有点不冰了的啤酒,说:「那就敬一下西瓜吧。」

于是我们硬是用躺着的姿势,艰难地灌了一大口啤酒。

「敬肥仔龙——唯一确实达成梦想的男人。」西瓜很不习惯被祝福的感觉,立刻pass给肥仔龙。

「谢谢啦,欢迎大家常常来吃我的­鸡­排。不过我还有阿菁没追到,今天之后我会好好努力的。」肥仔龙大声说,举酒向天。

阿菁白了我们一眼。

「然后也敬一下……永远的麦可乔丹吧。」我跟着说。

大家又是艰难地灌了一大口啤酒,这次肥仔龙还呛到。

「球员卡买了,NBA我们就没办法帮你了。抱歉啊。」西瓜淡淡嘲讽。

「……谢谢。不过三万六是真的很贵。」森弘科科科地拿着乌龙茶笑道:「轮到敬一下阿菁的枪法吧!要不是阿菁的枪法很烂打不到轮胎,我们也看不到烟火在奔驰里爆炸的经典画面耶。」

阿菁哼哼,却开心地与我们隔空­干­杯。

「敬陈国星,你的篮球烂到不行,可是最后那一投实在没办法挑剔。」

阿菁啧啧啧:「­干­杯!」

「­干­杯!­干­杯!」

「大家­干­杯!」

「乌龙茶代酒啊!」

我得意洋洋地接受大家的­干­杯。

「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会害怕啊!」

只有这些人整天在叫我陈国星,而不是叫我流星街。

这两个名字都是我自己,两个名字我都很喜欢。

但真正可以跟我一起喜欢陈国星的人,就是这些可以用力巴我头的混蛋。

只有这些人才能代表那些年啊。

「十二年了,陈国星,我们这一群人还是你混得最好。」西瓜开口。

「喔。哈哈。」我是过得很快乐没错……大部分的时间。

「其实你写的第二个梦想,也算是实现了不是吗?」

森弘的语气很直率,说:「你写了那么多首歌,里面又有很多首歌被唱红,很厉害了啊,又常常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这样应该也算是实现梦想了吧?」

我的第二个梦想,我想成为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那种人。

那种人应该很强很强,而不是被水果日报跟抄袭高中生连手捅了一刀后,怀忧丧志了好几天的我能比得上的。

「你说的只是公众人物而已,虚有其表的人多的是。那没什么。」

我叹气,却没有叹气时该有的闷:「那些梦想,似乎只属于十二年前的我。当不了就当不了吧,也没什么。」

「至少当年的你,不怕在十年后当众念出梦想的时候会被大家笑。」肥仔龙有点认真地说:「这可是相当不得了的勇气呢。」

我回敬:「你也一样啊,竟然敢那样写阿菁。」

肥仔龙忙说:「不,不一样。我当年是真的满喜欢阿菁的,可是阿菁又不喜欢我,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所以我那样写,应该……应该是当年的我不敢跟阿菁告白,所以才会想,至少十年以后我再怎么不敢,也要当着大家的面把纸条上的字念出来。」

「难怪你字写的那么多,不像平常的你咧。」森弘说。

「……」阿菁似乎偷看了肥仔龙一眼。

那个动作被我发现,阿菁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阿菁,你会看不起我吗?」肥仔龙慢慢坐了起来,动作有些吃力。

「不会啊。」阿菁想都不想。

「可是,我不像你喜欢的陈国星,我是个没有什么梦想的人。」

肥仔龙嘿嘿地笑着:「我就是喜欢吃­鸡­排所以­干­脆就卖­鸡­排,我的人生一下子就达到满足点了,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偷懒啊。」

阿菁也坐了起来。

拿着不晓得还有没有子弹的警枪,阿菁摇摇晃晃地说:「……我自己也没什么大梦想,要说有的话,就是希望你们聚会的时候不要忘了找我一起吧。」

五个人里面有两个人都坐了起来,剩下的三个不知怎地也跟着坐起。

天快亮了。

远方的天际,从深蓝慢慢亮透了一抹清澈的淡紫。

「虽然不爽,不过我同意森弘说的。他妈的我真羡慕你这个白痴,从很久以前你就无视我们这些普通人生存的方式,自以为是地走自己的路,也不怕会不会被饿死。」

西瓜看着我,拿着手中啤酒向我晃一晃:「写歌啊,真有你的!」

其实我很怕饿死啊,只是我比较幸运罢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才能啊!」我拿手中啤酒去撞西瓜的啤酒。

「什么话?少在这里装谦虚,我们之间就只有你的才能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认同,这很猛啊!」肥仔龙用力拍了我一下头:「很猛啊听到了没!」

靠,好痛。

「很猛是很猛,但一个人的才能被放在每一个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不可能听得到的都是好听话。」我有感而发,又想起了那些试图想击溃我的人:「很多人……他们都说我过度商业化,已经突破不了以前的自己。」

「你有吗?」西瓜随口。

「……蝙蝠侠说过,他的弱点就是不能被误解。」

我用力捏烂手中的啤酒罐,恨恨说:「他妈的,我可以突破不了自己,但我就是一直想写歌写下去啊!突破不了就不能写吗?我的歌越来越受欢迎,为什么就一定代表我商业化?­干­!很多人都说我写过最厉害的歌就是我一开始写的那几首,我真搞不懂耶,既然那些歌最厉害,为什么当初那么少人喜欢?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大受欢迎的歌就一定是芭乐歌?为什么我就不能一边喜欢写畸型的怪歌、一边写副歌听过一遍就会唱的芭乐歌?靠!」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刚刚那些在黑­色­奔驰里爆炸开来的巨大烟火,一定是撞开了我心里的什么,或毁掉了。什么。

我们一整个晚上都在胡说八道,专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突然这么认真地抱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点认真过头了。

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接不上话吧我想。

「陈国星,你不能害怕你不相信的东西。」

阿菁转头过来,慢慢地说。

「我?害怕?怕虾小?」我皱眉,面露不层。

当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说害怕,不管是不是事实,都想奋力挣扎一下。

「你在怕。」阿菁锲而不舍。

「怕虾小啊?怕我写的歌不再受欢迎了吗?我以前有长达五年的时间写的每一首歌都卖不出去,只是­干­放在网络上让人免费下载,我以前不怕,凭什么现在我要怕?」我有点动怒了。

阿菁静静地看着我,说:「你不是怕你写的歌不受欢迎了,你是怕被说,因为你不想孤独,所以只想拚命写一些听起来就是会受欢迎的歌。」

我愣了一下。

阿菁倒是说到了,我更不可能跟别人说出来的想法。

那些想法连我自己都只敢偶尔……很偶尔地想一次。

想太多,心情就会很差。

「我不知道曲子有多难写,也听不出来怎样叫突破,但我知道,一个默默无名的人在地下道里彻夜弹着吉他给空气听,很酷,但一个知名歌手在小巨蛋弹吉他唱歌给一万个人听,看起来绝对不会比较逊喔。」

阿菁慢慢斜着脸,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如果大受欢迎的人反而要羡慕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人,那不是很扭曲吗?」

「……」

「陈国星,你不能因为你很受欢迎,就害怕你从此以后都无法拥有孤独。被很多人喜欢,当然是一种幸运啊,当然很好啊!你想想,有多少孤独的人想跟你一样拥抱世界,却办不到……所以你不能随便背对着它,不能随便讨厌你的幸运!」

阿菁手中的啤酒轻轻递过来,跟我的敲敲。

她喝了好一大口,眉毛都挤在一起。

「嗯。」

我吞了一大口啤酒,也吞下阿菁所说的话,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大概是喝太多罐酒了,说实话刚刚那些东西我听不是很懂,也不晓得阿菁到底是去哪里背来的超级台词,乍听之下说得乱有道理,可是又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起。

但要我露出听不懂的表情,我又整个办不到……可恶,我好像输了。

「阿菁,你说的我都听不懂。」肥仔龙举手:「是在暗示我追你吗?」

「差很多好不好!」

阿菁瞪了肥仔龙一眼,大声说道:「你敢追我就试试看!我开枪打你喔!身分证!驾照!健保卡!」

森弘、西瓜跟我都哈哈大笑起来。

OK啦。

即使我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但我得到了力量。

很多很多继续往前进的力量。

超爽的今天……不,昨天。

从森弘带着一把铲子去于筱薇的婚礼开始,就注定了此时此刻的大笑。

够了。

「走吧!去吃早餐吧,我好饿。」我站了起来。

「我早就饿死了。」肥仔龙迫不及待跟着拍拍ρi股站起来。

在破晓的阳光下,我们将空啤酒罐叮叮咚咚踢在一起踩扁,踩扁,伸展累了一夜的筋骨。

远方天际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闷响,

我抬头,大家也自然而然抬起头来。

一架飞机从我们的头顶慢慢划过。

记得,于筱薇跟那个男人今天就要启程去渡蜜月吧。

也许就在这一架飞机上?

「于筱薇!再见!喔喔喔喔喔!」我一阵莫名的激动,对着天空大喊。

「女神!再见!再见!」肥仔龙非常配合地一起对空大喊。

「于筱薇女神!我的青春啊!」森弘高举球员卡,非常用力挥手。

「……白痴,都嫁别人了还叫什么女神。再见。」西瓜踩扁了一个空罐。

不过,我们这次的举动并没互让阿菁皱起眉头。

我好奇地看了阿菁一眼。

明明我刚刚带头喊叫的动作,就是带着让阿菁吃醋的意味啊,怎么……

「于筱薇再怎么被你们喜欢,也飞走了。飞走了啦!别忘了今天晚上跟你们一起开枪抓坏人的,只有我!于筱薇很快就会被你们忘记了好不好!」

阿菁哼哼地笑。

脸上的笑容臭屁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守死我的那个马尾女孩。

昨晚的巧合太多了,不过好像还欠一个。

正当我们走出派出所,走向西瓜的小VISO时,我的手机响起。

号码显示,是杨泽于。

「喂?­干­嘛啊?」

我暗暗感到好笑,立刻将手机功能切到扩音,让大家都听清楚。

「陈国星,我杨泽于啦!」电话那头有点吵,熙熙攘攘很多人的感觉。

「你打来的时间点真妙啊,你一定不能想象我们趁你不在都做了什么?」

「告诉你,你错过了太多事情啊!」肥仔龙大言不惭地在旁边笑着。

「啊?刚刚那是谁?肥仔龙吗?」杨泽于的声音顿了一下。

「有话快说啦。」

「先跟你说我人在洛杉矶机场,已经买到候补座位,再过十二个小时我就回台湾了。我警告你们喔,一定要等我回去找你们,你们才可以去挖那个洞,知不知道啊!」

我差点笑了出来。

大家在旁边一起听手机,也都忍得快崩溃了。

「……喔喔,了解了解。那是一定的啊,少了你就不算好兄弟了嘛。」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趁我不在都做了什么啊?」

「没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跟你说我报告真的赶不完了,等一下在飞机上还要用笔电写。我回台湾以后就要立刻再飞回美国,你们开车到桃园机场来载我,我们直接冲去学校挖一挖,知不知道?」

「是,可以啊。」我快笑死了,非常压抑地说:「不过,你练好了没啊?」

「……没时间练啦。」

杨泽于现在的表情,肯定很不耐烦。

「等一下上飞机,还有十二个小时,分一点时间请空姐教你啦。哈哈!」

我挂掉手机,所有人都笑到飙出眼泪。

「那……等他回来应该是晚上了吧?」西瓜哈哈大笑说:「我再跟我老婆请一个晚上的假吧!我真想看看那个书虫的表情啊!」

刚刚够了。

马上又不够了。

天完全亮了,唯一没喝酒只喝乌龙茶的森弘载我们回学校拿自己的车,途中我们不顾森弘地呼呼大睡,完全不理驾驶孤单心情的感觉真爽。

之后,阿菁开警车回去正常值勤,西瓜跟森弘回家后洗了澡,几乎又立刻出门上班。我回家睡觉补眠……职业选择上的好处啊。

晚上十点半,我们又出现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

比前晚的阵容又多了一个人,愤恨难消的杨泽于。

不过铲子还是只有一把。

这次重回案发现场,全是杨泽于异常坚持、在近乎挟持我们友情的状态下逼我们偷偷翻墙进校的结果。

虽然我们已经在接机的时候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不过特地回台湾参加挖洞仪式的杨泽于完全不理会,就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叫,要我们还他一个正义。

「正义?啊?」我们的脖子同一时间歪掉。

「给我回去!立刻!马上!Right Now!」杨泽于真的生气了。

是是是。

立刻,马上,还Right Now咧。

大树下,我们卷起袖子轮流铲土。

同样位置前晚才挖过一次,土质松松软软的,让今天的开挖格外顺利。

洞挖好了,汗也擦了,被杨泽于骂也骂过了。

在从机场开来的途中,我们已经想好了现在要­干­嘛。

「喏。」我撕开一张纸,分成六等份。

各自找角落,用原子笔在纸上刻下十年内一定要完成的梦想。

对十年后的自己更新的期许,更新的想象。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

我说,第一个将折好的纸片塞进登山水壶。

「我是绝对没问题的啦,哈哈,十年后又要独赢了我。」

肥仔龙趾高气昂,将纸片用力塞进。

「啧啧啧,啧啧啧。嘻嘻。」

阿菁神秘地憋笑着,快速丢进纸片。

「你们这些白痴,看到十年后的我不要太惊讶啊。」

西瓜竟然在冷笑,将纸片轻蔑地揉成一团塞进。

「神秘兮兮的,真想立刻就知道你们写了什么。」

森弘小心翼翼将折好的纸片放进去。

「听好了,十年后你们要是敢再丢下我一个人……」

杨泽于恨恨不已,最后一个丢进纸条,用力栓紧水壶盖。

「知道了啦!」我们五人不耐烦地大叫。

水壶轻轻放在时光洞|­茓­里,接受我们最后的凝视。

十年后的我们又将挖开这里,展开新的冒险。

在这十年间,我们还有好多的快乐要拥有,好多的困难得战斗。

好多人要相遇,好多人要道别,好多人会帮我们,好多人会­婊­我们。

好多泪要流,好多笑要笑。

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只要想起那天晚上登峰造极的烟火,什么都不怕了。

十年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现在还可以再决定一次。

「准备好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叹气,然后点点头。

阿菁拉开保险,我们慢慢拉下拉链。

——接下来就是限制级的画面啦!

第一个梦想,我想拍一部电影,一部纪念我们美好青春的电影。

第二个梦想,我不想再害怕我不相信的东西,世界很大,我要持续改变它。

第三个梦想,是最重要的梦想,我想在十年后带着大家回来挖洞,对,我就是想成为这种人。

把大家聚在一起的那种人!

流星街2008

后记 不是不想长大,是我的青春太­棒­

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我十八岁。

那年的夏天很热,热到让人发疯。

我跟着几个持续不断在我生命里作祟的臭朋友,一起到了超级热的澎湖。

永远记得第一天晚上,我们骑着租来的摩托车在海边跑来跑去八五八书房,想做一点「很青春的事」,却没什么天份,只是迎风瞎晃。

我提议不如迎着海风喝个啤酒吧,这样很有大人的感觉。

一伙人于是兴致高昂地拿着身分证跑去便利商店,各自买酒。

「买什么酒好?」姑讨呆呆地着很陌生的饮料柜前。

「……嗯嗯。」我装模作样地看着不同品牌的啤酒,做出在考虑的样子。

「柯景腾,你平常都喝哪一种啊?」Ъo起一副很有研究的表情。

「我啊,海尼根啊。」我唬烂。

「海尼根不错啊。」杀人王打开饮料柜,径自拿了一罐。

于是我们几个人都用非常酷的无表情姿态,各自都拿了一罐海尼根去付帐。

之后大家兴冲冲骑车到码头,找了一个很酷的海堤坐下,打开啤酒大喊­干­杯。

我嘿嘿嘿灌了一大口!!赛咧,啤酒好臭好难喝啊!

原来所谓当大人,就是要假装很好喝的样子去喝这么难喝的东西啊?

「还……还不错。」我微笑。

「今天一定要喝醉!」P19哈哈笑。

「来来来,­干­了啦!」杀人王大叫。

所有人嚷着要­干­,却都慢慢地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过了半小时,谁也没喝完。

倒是剩在罐里的啤酒没有气泡,越来越难喝。

我到底是最诚实的人,拿着还沉甸甸的半满啤酒,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干­,其实啤酒一点也不好喝!」

我用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种终于爆发的解脱。

然后我将啤酒反手一倒,通通倒进海里。

「……也是,好像没有想象中好喝。」Ъo起淡淡地说,跟着将剩酒倒进海里。

「太苦了。下次换一种牌子的吧。」姑讨也悻悻地反转手中啤酒。

一个接一个,大家都将属于大人的啤酒倒进台湾海峡。

然后买可乐跟麦香红茶回旅馆狂欢。

我觉得我们很可爱。

在我们最青春洋溢的时候,最爱追逐属于大人的一切。

后来不知不觉,我们在各自­精­彩糜烂的大学生活里,养出一身好酒量。

等到我们越来越大,有人结婚了,有人生小孩了,有人还生了两个小孩了,有人­干­他妈的上《苹果》头版了,不再年少轻狂的我们却开始逆向狂奔,想要向老天乞讨回一点青春的感觉。

可以逆转吗?

不能。

但我们躺在线西海边,一个个用胯下夹住冲天炮往天空发­射­的画面,让我觉得,偶尔硬是要跟自己证明自己「还可以过得很疯狂」的那种挣扎滋味,真不错。尤其那天晚上Ъo起­干­脆用嘴巴放冲天炮,超猛,完全就是嘴炮仙人的风范。

我们都彻底败给了Ъo起,他最幼稚,所以最赢。

两千零八年,我顺利抵达三十岁的垒包。

三十岁了,好像跟青春没什么关系了,然而我却一点也没有三十岁的自觉。

我一直很任­性­的活着。

每次接到喜帖,看着那些跟我一起疯狂过的好朋友一个个结婚、在人生横冲直撞的轨迹中被迫稳定下来,都觉得那样的人生跟自己无关,我还是很适合现在的状态,不想改变。

想熬夜就熬夜。

想连续狂写几天小说就狂写几天。

想藉取材的鸟理由出国放风就出国放风。

想找人打麻将就找人打麻将。

想不刮胡子就不刮胡子。

想不穿­内­裤就不穿­内­裤。

想只穿­内­裤就只穿­内­裤……

想打就打啊!

常常周末我跟我的死党仆人们一起打麻将,一边聊着好久没去哪里玩、是不是要一起向各自的公司请假去做个短暂旅行时,就会出现以下的­鸡­芭对话。

「我想请礼拜五的假,然后连着五、六、日玩三天。」阿和:「五筒。」

「吃。礼拜五人也很多啊,不如请礼拜一,去玩六、日、一三天吧!」老曹:「发。」

「我投六、日、一这三天一票,因为我在图书馆上班,正常来讲礼拜六都没放啊,要是决定五、六、日的话我就要连请两天了耶。柯景腾,你呢?」该边。

「……我都可以。」我漫不在乎地说:「自摸。」

然后大家都会对我投以憎恨的眼神,让我爽得要命。

有一度,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我没有结婚,所以不会有「另一个人」来强制改变我随­性­的生活。在这个想法底下,我是不是该畏惧婚姻?因为结了婚我就无法随心所欲、过我一个人才能过的快乐人生?

但刻意抵制结婚,我肯定会错过很多只有结了婚、才能体验到的幸福生活。

怎办?

总不能说「幸福是创作的坟墓」,我就死不结婚吧?

我这种笨蛋也想得到幸福不可以吗!

后来我想起一件事,我才逐渐释怀。

因为随时随地都想写小说,所以我得背着笔记型计算机到处跑。

过去八年来我一共换了十几个计算机背包,看到更酷更帅的、或垫肩更软更厚的、或靠背的泡绵更扎实的,我毫不犹豫就换。

换换换换换换换换,没在管上一个背包到底用了多久,有的我甚至还没发现夹层里的密袋就被我遗弃,放在衣柜的最上层。

那时我常常误以为,自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还有点羞愧。

直到前一阵子,我不经意发觉到我现在正在用的计算机背包,已经用了快三年,我才震惊自己怎么会守着同一个背包那么久!

明明它的空间不是最大,但刚刚好。

明明它的夹层不是最多,但刚刚好。

明明它的样子不是最帅,但刚刚好。

明明它的外表已经出现破损风霜,但……我喜欢它一路陪我的痕迹。

谢谢它坚强的存在,让我对自己有了全新的想法!其实在遇到这个背包之前,我只是遇不到命中注定的背包罢了,才会没定­性­地一直换一直换。

也许最后的这个背包对其他人来说充满各式各样的缺点,但它完全属于我。

就够了。

人生啊……

如果遇到了「那个女孩」,到时候我的人生被「强制往前推进」也不错吧。

在那之前,我只要愉快地等待,快乐地放肆就行了吧,哈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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