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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羽化残像 > 第八章

第八章

「我在想,雪君姐真的是自杀的吗?」

搅拌­奶­茶的动作停顿住,唐宝儿抬起头,淡­色­的瞳孔定定望着她。「咦?」

两个人所在的位置,是距离「晓梦轩」不到一百公尺的下午茶餐厅。因为看她这一阵子情绪都很低落,唐宝儿邀了她,一起到附近的店家喝杯下午茶,聊天放松心情。

窗外的天,是暧昧的灰­色­。雨停了,阳光不见踪迹。冷冽的春日。

「我觉得不对劲。」她顿一下。「雪君姐没有自杀的理由。」

唐宝儿叹气。「新羽,人死不能复生。」

她抿紧嘴。「但是,我觉得很奇怪。」

「不是自杀的,那会是什么?」唐宝儿蹙紧眉头。「警方调查过了,也认为没有他杀嫌疑,不是吗?妳们家的大楼有警卫、有管理员,连住户上下电梯都要有磁卡……难道,妳觉得凶手在妳们大楼的住户里?」

「……我不知道。」

美人担心地看着她。「别想了,警方都结案了不是?妳这样胡思乱想,会得忧郁症的。」

她不是胡思乱想。谢雪君的死亡,有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没有预兆,现场也没有遗书,事后只有她老早拟好,用来以防万一的遗嘱……但是那样一纸遗嘱与其说是为了自杀准备,不如说是单纯的预防措施。

再者,她找不到动机。尽管他们言之凿凿,说雪君姐最近工作压力大,但是不管如何,她无法想象她认识的雪君姐会因为任何的工作压力,去寻短见。

更重要的,选择跳楼的方式自杀……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是,就像唐宝儿说的,在外人眼里,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想,没有任何强力的证据,足以支撑她的想法。

她勉强勾起嘴角。「我只是想不通……雪君姐没有任何理由自杀。」

唐宝儿凝视着她,轻声说:「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说不定,谢律师有她的苦处。」

她可以告诉她!她想这样对宝儿尖叫,却只能低着头,将浓黑的咖啡咽入咽喉。

「每个来到『晓梦轩』的人,都有属于他的故事。」唐宝儿低吟:「而有些故事,是无法告诉别人的。」

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唐宝儿。「那妳呢?宝儿,妳也有妳的故事吗?」

「当然。」她微微笑。「谁没有故事呢?」

「我还不知道宝儿妳是做什么的呢。」她看着眼前神秘的美人,突然感到好奇。「妳是怎么到姑姑店里的?」

唐宝儿摇头,将发丝挽到耳后。「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缘分而已。」

「喔。」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耸肩,识趣地继续喝她的饮料。

「……对了,新羽,妳跟孟杰吵架了?」

她僵一下,模糊地说:「没有。」

「没有?可是,我有好一阵子没在『晓梦轩』看到孟杰了……」她顿一下,突然沉思地开口:「难道,他找到『羽化』了?」

她的心猛一跳!太过接近事实的猜测,让她几乎无法保持镇定的表情。「为什么这样说?」

「他没有离开过『晓梦轩』这么久的时间,特别是自从妳来了以后……如果你们没有吵架的话,那么他一定是找到『羽化』的线索,」唐宝儿执着银­色­的汤匙,静静搅拌杯子里的­奶­茶。「除了『羽化』,我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理由会消失这么久。」

又是「羽化」。她抿紧嘴。「有这么了不起吗?我以为那只是一块琥珀而已。」

「妳错了,那不只是一块琥珀。」唐宝儿抬起眼,淡­色­的瞳孔透着光,严肃地说:「琥珀,是时间的残像,最脆弱的一种宝石……化石,最独特的一种存在。『羽化』更是其中最­精­致的一个。一只即将破蛹的蝴蝶,­阴­错阳差被封进松脂中。重生和死亡,命运最难以捉摸的面貌,悲剧的剎那,都被固化在那一方小小的化石里,那是只有大自然能够创造出的瑰丽艺术。」

她有点惊讶。「宝儿,我不知道妳也对『羽化』有兴趣。」

唐宝儿垂下长长的睫毛,光芒从眼中褪去,露出浅浅的笑。「我是被孟杰和池姐传染了,之前老是听他们提,自己也去找了一点资料。那确实是一块很吸引人的琥珀。」

「……是这样吗?」

「所以,新羽,妳别怪孟杰。」

她抬起头,瞪向眼前的美人。「咦?」

唐宝儿凝视她,清透的目光像是会读心一样。「妳跟孟杰,是因为『羽化』的事不开心,对吗?」

她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宝儿?」

似乎得到了证实,唐宝儿微笑。「我是猜的……从妳刚刚的反应里猜出来的。妳觉得他重视那块琥珀,胜过重视妳,对不对?」

她沉默下来,勉强勾起嘴角。「……他说不是。」

唐宝儿没有开口,低头拿起瓷杯,啜一口温润的皇家­奶­茶。「但是,妳不相信他。」

那不是疑问句。平淡的结论,她无言以对。

电话铃响。他停下手边和德国客户往返的e-mail工作,迅速抓起放在一边的无线电话筒。「喂?」

「喂,Derek。」

闭上眼睛,心一下子冷却。他在等的声音,不是这一个。「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一下。「我还以为你跟Richard去上海了。」

他打呵欠,一边结束电子邮件作业,关上计算机,起身走动。「他是这么说过,不过我没去。」

「我听得出来。」庄庭婷讽刺地说:「­干­嘛?有什么大事忙吗?有人出钱请你出国,你不去?」

「没事,只是懒。」他微笑,走到沙发旁,顽长的身躯笔直倒下。「我找了些资料,然后帮他看中的那几件东西估了价钱。结果怎么样,要看他自己决定。找我陪他去,也只是求个心安。他早就打定主意了,我没必要跑这趟。」

「­干­嘛跟钱过不去?」

他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思考同样的问题。

就像庭婷说的,免费的机票食宿,去了,Richard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绝对不只在拍卖场上买那几样东西而已……他没有道理跟钱过不去。

但是,他不想离开台北。

这一个星期,他一次也没有见到「她」。他在等,等她的决定。

不让自己踏进「晓梦轩」,已经是他忍耐的最后极限;离开了台北,万一她找他……

她会找他?他想得真美。他自嘲地闭上眼睛。那个顽固的女孩不可能先让步,特别是在她认定他只是因为「羽化」而接近她的时候。

「羽化」。追寻了许久的蝴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没有太多的感觉,相反的,他一直记挂的,是她的反应。

「……你是为了『羽化』而来的。」

这一个星期,那个冰凉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脑中回荡,像梦魇一般,不肯离去。胸臆间有一股隐约的不安,愈来愈强烈。

终于,他找到了「羽化」。但是他要因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会不会他失去的,是更重要的东西?……该死的!他失去了她吗?

眼睛蓦地睁开,牙根不自觉收紧,眸­色­隐隐漾深,他深呼吸,再次压下这个不受欢迎的念头。

「­干­嘛不说话?」庄庭婷等不到答复,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在台北正好,过两天公司要办个PARTY,你来不来?」

「不。」他想也不想地拒绝。「那种场合,我去做什么?我已经不是贵公司的员工了,记得吗?」

庄庭婷不耐地叹气。「你先听我说完,Derek,这次不一样,公司要推出明年新的系列,找了几个国外的设计师来……Jean-PauI你知道吧?他也要来……」

「庭婷,」收拾了浮动的情绪,他温声制止前妻兴致勃勃的叙说。「我不去。」

「Derek!」庄庭婷生气地大叫。「你知道这个年头什么都要讲人脉、讲名气的!你不偶尔出来露个脸,谁管你在什么鬼期刊写了多少文章?!谁管你曾经是最年轻、最被看好的鉴定师?你到底要在那间公寓躲到什么时候?你都三十二岁了,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吧?」

「我知道,」他笑。「不过,庭婷,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他几乎可以听见那股尖锐的怒气。

名利,曾经是他追逐的目标,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些。

钱,他已经赚够了,几年来的积蓄,足够他即使不工作,也能过着好一阵子优渥的生活。

名气,只要他还能­精­确地鉴别出宝石的好坏,自然有人会记得DerekHu这个名字。才能,并不是会随着其它人的褒贬增长或消失的东西。而且到了某个程度,太过张扬的名气,除了增加困扰,也只是满足个人的虚荣,并没有其它用处。

就像庭婷说的:他已经三十二岁了,应该替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打算一种自由的生活、真正的「生活」……而这些,他那位前妻显然无法了解。

分开的人,已经走向不同的道路,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算了!我根本在对牛弹琴!」庄庭婷不悦地说。「上次请你帮忙的事,我已经开好了票子,你要过来拿吗?还是我请秘书汇进你户头?」

「不用麻烦,我有空过去拿就可以了。」他微笑。「谢谢。」

她沉默一下,突然转变话题:「……最近,有几个人要约我出去。」

他眨眨眼睛。「那不错埃」

「哪里不错?」庄庭婷冷哼。「一个个不是秃头,就是胖子、老头,有没有搞错?我才三十岁而已,在健身房里都还有人要跟我搭讪,怎么有胆子来追我的,都是这种货­色­!」

「对象是点石斋珠宝公司的执行总裁,一般人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

「去你的!」她啐他。「反正不关你事,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他咧开嘴,轻笑两声。

话筒那头又停顿一下。「John说……他喜欢我。」

「John?哪个John?」

「你还认识哪个John吗?」

「Johnny?」

「你们到底多久没见面了?要想这么久?」

他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l是他的大学同学,比他大三岁,地质学者,在奥勒冈一间私人研究机构任职,有一头漂亮的金发,两三年前全部秃光了。因为他的关系,自然跟庭婷认识,不过John跟庭婷……

「我不知道你们很熟。」终于,他­干­涩地说。

「Derek!」

他摇头笑。「那很好啊,Johnny人还不错,妳如果喜欢他的话,可以跟他交往看看。」

庄庭婷没有接口,陷入沉默。

「庭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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