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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烂菜也无忧 > 第八章

第八章

蔡刀本想骂回去,可鼻子酸酸、眼睛酸酸,惟有张开的嘴巴嚼不出任何味道。她半张着嘴啥也不说,蓦然的沉默反倒让赋秋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是空气中惟一的语言,不知道是谁先拉着谁坐在了中庭的花坛边。花早就被当成做菜的调料拔光了;枯枯的几根枝竖在他们之间,找不到丝毫才子佳人的浪漫,却有着几分柴米油盐的真实。

「我不想爱妳的。」

她先开了口,心酸得不得了。他眉头一沉,倏地发问:「为什么?」他有哪里不好?她为什么不想爱上他?

「因为你不会爱上我。」说出这些话比她想象中的容易,「爱上你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你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知道,从你第一天出现在我面前就知道。但我不死心,就像我明明不是成为天下第一厨的材料,可我就是不愿认输。只因我付出了,我不想空手而归。殊不知,在追求答案的过程中,我失去得更多。」

她在说什么?她的文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出的竟是他不懂的深刻。

「妳究竟想说什么?」

「我曾经想过嫁给汤贵,了此一生。但我做不到,因为我还是喜欢拿菜刀吓你--虽然凉夏姐姐告诉我,你的轻功、内功绝对能排进江湖前三名,你若是真的想杀我,只要动动手指就够了。」

「妳究竟想说什么?」

「离你远远的,离你的世界越远,我就越有机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就像我惟有结束斓彩楼才能对自己的厨艺彻底死心,离开这段十六年的梦魇。」

她眨了眨眼睛,眨去眼底的血丝。赋秋凝神地看着她,竟发现她的睫毛长长卷卷的,好漂亮。甩甩头,他怕自己中毒,中一种名为「母熊」的毒。

「我不管妳怎么说,武后娘娘的无忧宴必须试着办下去,否则不仅我的无字酒庄因此受牵连,连朱二胖子和小猴子也难逃此劫。」他说得危青耸听,天知道凉夏一句话所有的麻烦都能结束。才子的脑筋都很贼!

到底是人命关天,蔡刀不能全然不顾。她的肩膀塌了下来,连心底打定的主意电跟着松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妳怎么样。无忧宴一定要办下去,对妳进行的恢复味觉的治疗也不能停止。」至于其它的,赋秋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吗!他不想跟一头母熊过一辈子,在蔡刀的身上他找不到任何吸引他的亮点,他却坚持背着这个包袱再走一程,哪怕只是一小段旅程。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激怒了蔡刀,六把刚刚收回来的刀再度飞了出去。「有本事你自己做无忧宴,我不管了!」

!做就做!我那赋秋聪明盖世,小小的菜肴还做不出来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息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他们四目在空中打仗,谁都不肯让步。终于,蔡刀为他的气势所动摇,将甩出去的菜刀再拔回来,转身的一剎那只丢出一句「随便妳」。

好!太好了!这一战役那赋秋胜利。

「可是,」他困难地歪着头自言自语,「为什么米和着水放进锅里,吃的时候就只剩下米,没有水了?」

天!蔡刀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切掉她脚丫子前端的鞋底--他真的是才子吗?属猪的吧?

「你是猪啊?居然连火都不会生!」

蔡刀卷着袖子站在伙房门口叫骂,活像吓死人不偿命的财主婆子。别怪她粗鲁,实在是伙房里的那头猪让人想「磨刀霍霍向猪羊」。

豪气­干­云说要成为厨子,亲自掌勺为武后娘娘办无忧宴。结果呢!那赋秋连生火都不会,灶台里火没生起来,烟熏得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抱头痛哭,也不知道赋秋到底怎么弄的,等她买完菜回来罐伙房已经烧了半边。

他要是不想让她把斓彩楼卖给汤贵,也用不着想出这种办法啊!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要知道在救火的过程中,他拿手中那柄名人题画的古董折扇来扇风,结果火势越来越大,他那把价值三千两的古董扇就这样与她不值三两银子的半边伙房一起付之一炬。

算了,换一种安全些的本事学吧!将腰间的六把刀飞到他面前,想他内功、轻功绝佳,料想使菜刀应该问题不大吧!

赋秋倒是个听话的学生,接过刀模仿蔡刀的气魄,随意甩到半空中,只听见--

「那赋秋,你想谋杀亲姐啊?」

凉夏狼狈地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她本想伏在梁上瞧瞧弟弟学厨艺的糗样,这不瞧还好,一闪神便见四把明晃晃的刀刃冲着她就飞了过来,要不是她身手敏捷,今晚的红烧鱼片主料就是她了。

道歉已经不起作用,赋秋的脑袋狠狠地被削了一顿。蔡刀赶紧将利刃收好,免得血洗「烂菜楼」。「怎么还少两把刀啊?」

是呀!凉夏也觉得纳闷,她明明只瞧见四把刀想宰了她,还有两把呢!她顺着刀风划过的方向望去--

「哈哈哈哈……赋秋,你的……你的……」

赋秋习惯­性­地摸了摸两鬓青丝,自从第一次见蔡刀用刀刃削去了他潇洒的发丝,他就一直在蓄两鬓的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全部长齐。这一摸,感觉不对。赋秋朝身后望去,失踪的两把刀Сhā进他身后的木板里,有什么地方不对。找到水盆,他以水为镜。

毛!他的毛!他两鬓的毛不见了!他两鬓的毛又被菜刀给削了……削了!

沮丧就是这样产生的,要不是赌口气,赋秋真的不想再继续为难自己。

「能不能……能不能换点儿别的教我?」他是真的不行了。

蔡刀也不为难他,随便从菜篓中掏出一只铁公­鸡­丢给他,大气磅礡地吆喝了一声:「去把牠给我宰了。」这可是厨子的入门功课之一。

想他大男人一个,宰一只铁公­鸡­应该没半点儿问题吧!左手捏着­鸡­脖子,右手­操­着刀,赋秋摆好刽子手砍死刑犯的架势,这就准备动刀。

「你倒是快点儿啊!」他那是宰­鸡­吗?比宰人都痛舌。

赋秋心有不安,在结束一条生命之前为它祈福:「人各有命,天各一方。作为一只­鸡­,你该为人们的口腹牺牲生命。人故有一死,­鸡­也有一命,所求莫大于死者,便可坦然去死。­鸡­啊­鸡­,你在我手上香消玉殒,也算福气,你就……」

「你就快点儿杀吧!」他再不动刀子,凉夏想对他动手了。爹娘怎么生出这么个怪物,他到底是不是她弟弟啊?

赋秋深呼吸,气运丹田,手起二脉,力宛狂澜。刀刃渐渐接近­鸡­脖子,眼看就要见血。他突然停下来,转身对蔡刀嚷嚷道:「我要杀了。」

「你杀的又不是我,不需要跟我打招呼。快点儿对付­鸡­吧!」她不冷不热,安静地看着他的每个举动,他让她想起了五岁时的自已第一次掼死兔子的模样--狗是打死的,鸽子是闷死的,而兔子……是掼死了再拿来食用。

「我真的要杀了。」

凉夏拿脚蹬他的膝盖弯曲处,嘴里哺喃地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去死?」

就快死了!赋秋闭上眼对­鸡­脖子下刀,手指微松,公­鸡­扑腾着不够强壮的翅膀这就飞过围墙,去寻找自己的求生之路。它脖子处飞溅的血花滴得到处都是。活生生一幅杀­鸡­图。

眼见着那只­鸡­已经飞出墙院,赋秋也不去追,只是站在原地埋怨着:「你还真是一只铁公­鸡­嗳!居然不肯成为我们饭桌上的美味佳肴,真是一毛不拔。」他脸上分明挂着释怀的微笑。

「那赋秋……」

「什么?」为什么蔡刀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只因为他不是做天下第一厨的料?

没等蔡刀将厌恶之情道明,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急冲冲地从前庭奔了过来,

「小姐!小姐!汤贵来找碴了!您看咱们……」

他们的视线同时对上提着刀站在园子里的赋秋身上,半晌的沉默换来两个大男人杀猪般的尖叫:「杀人了!那公子杀人了!」

杀人?他?他连杀­鸡­都不敢,还杀人?赋秋狐疑的眼神正对上蔡刀为他捧来的一盆水。

「自己看看!」她已经完全懒得跟他说话了。

水中的倒影满身溅着血­色­,手中提着一把杀猪刀,怒目圆瞪,说他杀人了,毫不夸张。赋秋微微发怔,下一刻,他甩开刀,拿手指堵住嘴,扯开瘖哑的嗓音大喊道:「杀人了!那赋秋杀人了!」

凉夏翻着白眼,很想拣起地上的刀杀了这个白痴弟弟。原来,才子也不是什么都在行,至少在厨艺这一块,那赋秋这个蠢猪就完全不行。

「杀人了!那赋秋杀人了!」

谁?谁敢在这个时候添乱,嫌她还不够烦是吧?蔡刀猛地转身,以杀人般的眼神瞪视着来者。

「好你个汤贵,你又想­干­什么?」这话是凉夏发问的,敢跟她弟弟抢女人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想来她昨天的那一脚踹得还不够恨,只是将他踹出门而已,应该将他直接踹上病床的。

害怕归害怕,但自己的终身大事究竟不能耽误,汤贵存够了底气,讷讷地开口道:「我……我来跟蔡刀谈……谈一谈。」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凉夏挡在蔡刀的面前,像老母­鸡­护着小­鸡­,

「不都说了吗?蔡刀要跟赋秋合办无忧宴,等所有的一切安排好了以后再说。」

汤贵凝神望着蔡刀,他在等着她的答案。「妳怎么说?」

蔡刀愣愣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原以为那赋秋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卷起袖子做厨子,他的恒心让她为之动容。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软弱,因为一点儿小小的感情问题就放弃无忧宴,放弃恢复味觉的机会,放弃十六年来所学的厨艺。值得吗?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

「我跟你谈。」赋秋擦了把脸,以­干­净的面容迎接汤贵挑战的眼神,「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咱们进屋谈吧!」

汤贵震住神­色­,以男人的姿态甩开袖袍朝屋里走去,赋秋紧随其后。蔡刀绷紧心弦紧随其后,赋秋猛地转身以手撑着她的肩膀。

「别跟来!」

「这是我的斓彩楼。」

「这是男人间的谈话,你走开!」赋秋决然地推开她,甩开大步走进屋里。

凉夏伸出双手捧住自己的眼珠子,什么时候这小子变得这么有威严,她都不晓得嗳!男人间的谈话,不可以听吗?

两个女生对望了一眼,不可以听?那……那就一定要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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