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安静拨弄着饭粒,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丽拿筷敲打她的饭盒,“想什么呢?”
安静的确有心事,可不想说。她的大姨妈超过一星期都没来。超过的第一天,她很镇定。超过的第三天,她安慰自己,也许是最近情绪不稳定。超过的第七天,她慌了。
她的经期一向比较准,误差不会超过两天。七天没来,肯定就有问题了。
而当事人之一沈顺平又远在香港。近两三个月,他总是很忙。俩人亲密的次数屈指可数。
下班后,她买了试纸,就奔回家。钻进厕所一测,果然是两根红杠。心里很惊慌。首先想到的是给沈顺平打电话,结果几次,手机都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已掉电。
想到沈顺平明天就回来,她也就没再打了。原本沈顺平就计划中秋节同她一起回家,然后向她父母提亲。孩子的到来只不过是将计划提前罢了。
隔天,她接到沈顺平的电话。
“安安,我在工厂,今晚还有事。明天才回家。”他的声音略带疲倦。
安静当时正在柜台前给别人办开户,只来得及嗯了声,就挂了电话。
待手头的事忙完了,又心神不定。
李丽正好从门外进来,故意对她说:“咦,那不是沈顺平吗?”
安静刷地起身,朝外面望去,哪里有人?瞪了李丽一眼。只是再也坐不住了。她冲出柜台,就直奔大门口。
“我的小姐,你去哪儿呀!”李丽扯着嗓子喊。
”帮我请个假。我有急事先走了。”她头也不回,跑到路边拦了辆的士。
她等不及了。她不要明天才见到他。她要此刻,就能见到那个人。她要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
安静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男人的表情。会不会兴奋地失控呢?应该不可能。他总是那么镇定,好像没什么事会让他失常。
现在是一点钟,他应该在办公室休息。安静电话也没打,准备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车费是十六元五角,安静给了二十元,不等司机找钱,就跑了。
守门的大爷见她来了,笑眯眯地打开小门,“姑娘,悠着点,别摔了。”
安静停下步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脚上穿的是新凉鞋,磨脚,脚后跟起了个大大的水泡,很痛。可她毫不在意,心里长了一对翅膀,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他的身边。
他的办公室就在厂房边上的一栋平房里。安静推开门,见助理的位置是空的,她蹑手蹑脚地走近里间的小门。
门是虚掩的。
“平,我爸说让我们下个月订婚。你看怎么样?”
安静抬起的手呆呆地悬在半空。
沈顺平背对着她,静静地看着梁燕妮。
梁燕妮扑进他怀里,手搂着他的腰,“平,如果你不想那么快,我可以等。”
她的视线透过半掩的门,与安静的目光猝然相接,如同毒蛇伸出可怕的舌头,令人心惊胆战。
安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梁燕妮的脸埋在沈顺平的肩膀下,娇柔地说:“平,我爱你。”
沈顺平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拍了拍她的后背。从安静的角度看去,俩人像是在拥抱。
他的双手修长,怀抱温暖。曾以为是她一个人的专利,没想到现在成了别人的福利。
安静的手抚摸着腹部,浑身冰凉。眼里有热热的液体在打转。她抬头,抬得高高的。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悄悄地,悄悄地,她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走到大门口,老大爷见她面色苍白,关心地问:“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走,不等老板了?”
安静恍惚地摇头,手一直摸着腹部。
下午四点的南山路,车辆不多,行人也很稀少。安静沿着刚铺好地砖的人行道走啊走。不停地走啊走。脚后跟的泡已磨破了,每走一步,肉就和鞋后跟摩擦,可她已感觉不到了痛了。
就在茫茫然中,她已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市中心的中山路。她仰头看着天空,晚霞灿烂如火,染红了天边的云朵。
她眯着眼,嘴角浮出笑容,好久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城市的天空了。
安静的手依旧放在腹部,一直没有离开。
她缓缓地低头,看着马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大脑却是空白的。穿过马路,就到家了。
“宝宝,妈妈带你回家了。”她喃喃自语。
她眼里空无一物,只有远处的那栋楼房,她的家在那,她想回家。
“安安,小心。”熟悉的声音传来。
安静的脑海划过一道痕迹。是他吗?
她狠命地摇摇头,加快步子往前冲。
就在她往前跑的时候,一辆小车冲上前。近在咫尺。安静的瞳孔放大,肿痛的脚再也站不稳,扑通往后滑,在后脑勺着地的时候,她的手还护在腹部。
随着下/体的一股热浪涌出,她闭上了眼睛。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一觉很长很长。
醒来的时候,墙壁雪白,被窝温暖。安静睁开眼,看着面前放大的面孔,她的手抓着被单,头缓缓偏去,避开他的视线。
“安安。”沈顺平吐出两字,叫得极其缠绵。
安静的脑袋埋在枕头里,像是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