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诗社的臭名,就拿诗社做的没本钱的买卖来说吧,那也与人不同:
如今,蒙古人占了天下,中原群雄大多深恨之,无论黑道白道,只要想在中原武林立足,就不能与蒙古朝廷有什么特别瓜葛,否则,“汉奸”之名难洗,江湖之间,寸步难行——梦盈原本不能同这样的人一路,一个主要原因是梦盈的父亲云敬堂,名义上是个职位低微的汉官,但实际上还有有好几重身份,一是白莲教的长老;二算宋室旧臣的子孙、宋室遗孤的家臣,可谓遗老遗少;三属武林世家,身份多了行事,反而绑手绑脚、极不方便。
况且,诗社的真正“身份”究竟是什么,是好是坏,是正是邪,梦盈不明白,可她实在是走投无路,诗社又是如此亲切,她来了,总感觉到一种亲近和归属,她不想走,但这样以来,就又将会给自己添上太多的迷茫。
肩上的背负,令她根本不能离开:妹妹、父亲、母亲,无不如泰山之重,再加上烈火,惊惶,酷刑,沉痛地回想当日,她只能说“生不如死”,或者她真早该死了!
可惜她现在却活生生地在诗社里饮酒。
入夜了,烛光掩映之下,她仔细观察众人,他们无不欢喜饮宴,久了,才感到众人的欢愉似乎是粉饰着相互之间心中的悲哀和凄凉,对酒当歌总比向隅而泣好得多,但是,难做起来就得多。
席上欢宴者八人,叶子维、彩朱、舒济崎、骆难乙、萧竹安、程文熙,文岚,云梦盈。
这里,每个人都似丢过魂魄、或被掳走过心神,诗社,就是容他们稍稍安歇的地方,而现在他们又互相用酒宴欢愉、歌舞升平来相互麻木或者自我掩盖,实在令梦盈感同深受,只是除了文岚,梦盈认识他们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多月,可能是她还没有成为正式社员的缘故吧,很多事情她还不曾知道,她所参与的事情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虽然也刺激好玩,可她还不是很明白,他们是怎样将自己的悲苦收纳在这小小的诗社之中,逃避前事,逃避一切。
梦盈仍有疑惑。
如今看来众社员又是那么可亲,那么热情,他们因为从前的事情而看破,因为诗社给了他们新天地而洒脱——这不正是自己所希冀的圈子么?但为什么仔细看来,他们又如此的困苦和悲凉,愁肠满腹,却需要还用美酒和欢笑来掩盖呢?
特别是文岚,她正在拉着程文熙劝酒,开始有些失态地发起酒疯来,满口胡言,大笑牛饮,似乎乐在其中,她不是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么,怎么可以如此欢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