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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4月清明于武昌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

酷热入侵校园时,白花花的教学楼无­精­打采地耸立在烈日下。偶尔能看到一些男同学将衬衫搭在肩上,打着赤膊坐在亭子里乘凉;身材苗条的少女们穿着单薄,说说笑笑,臻臻簇簇地来往于校门口。还有一道可以称得上奇观的所在:与教学楼对峙的学生公寓楼,每个窗口都挂满了各­色­式样的衣服,远远望去,别是一番风景。校园安静着,慵懒着,空气中弥漫着空旷和寂寞的味道。

最近常看到林培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很清楚他是被考试折磨的,颇令人同情,真的很可怜,我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在­操­场上仰天高歌,把《单身情歌》的歌词改成了自己的《考场悲歌》,吼得歇斯底里:

抓不住分数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它溜走,在考场上失落的人到处有,而我只是其中一个。为了分孤军奋斗,早就吃透了考试的苦,考场上幸福的人到处都有,为何不能算我一个。考,要越挫越勇;考,要坚定执著,每一个考砸的人得看透,再考就不怕伤痛——找一个矮小的、近视的、品茶的、看报的人来给我监考;一个心慈的、手软的、大方的、豪爽的人来给我打分。考试的人那么多,快乐的没有几个,不要钱交了,书读了,留下了孤单的我在读复读班。这首伤心的、无助的、绝望的考场悲歌,谁与我来和!

也就是一年前,我时常独自逃课到学校对面那片宽阔的­操­场上,流连到夜晚。我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昼与夜的轮换交接,带着一贯的慵懒、寂寞和颓败的表情。只是那时的我也已经开始有点神经质。那是因为无法抵挡那份庞大而落寞的孤独。

许多教室的门都没锁,偶尔有几个苦读的学生,或是读书或是戴耳机听音乐。我抬着缓慢而沉稳的脚步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最终选择了一个感觉适合的角落安静地坐下。周围的一切也都随着我们而静止了,空阔的教室里,我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喘息声。孤独的窗户,明净的玻璃,风正掀起窗帘,阳光托起空气中的细小尘粒轻轻飘舞。

就在我要起身离去的时候,我发现了这张被丢弃的相片。是的,它们相拥着蜷缩在抽屉的一角——不知哪里来的闲情,我竟然将它完整地拼凑在一起,相片有些泛黄,雾­色­的背景,上面是一个清秀的女孩,穿着蛋青­色­的连衣裙,背着深绿­色­的坤包,宛若瀑布般的长发披撒在小巧的双肩上,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儿皮凉鞋。她的脸有些模糊,可是还是能看出她大致的容颜,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景象:柳眉、凤眼、俊鼻、红­唇­的仙女飞落纱裙,翩翩溶进晨光中的清泉里,似游似飞美不胜收,让任何男人看到都会产生异样的梦想。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将它残忍地撕裂,让他们簇拥在一起哭泣。遗憾的是,我费尽心思拼凑起来的只是一个女孩纤细的身影,我看不清她的脸,神秘的她笼罩着我的好奇心,这个女孩是谁?我从书包里拿出透明胶带将相片细致地粘贴好,这时候我发现在相片的背面,还有一行圆珠笔书写的MSN地址,用户名还清晰可见:zuoshaomei。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女孩的名字应该叫“左少梅”。

我试想着当时坐在这里的人,抑或是她本人,抑或是一个男孩,无论是谁,当时一定是怀着无比绝望和痛恨的心情。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一个孤独寂寞的人。苦笑一下,嘲弄自己的痴,收好相片,转身离开这座近乎死亡的教室。

我想,我要回昆明老家度过这个漫长的暑假了。

离开重庆时,天空拉长了它那­阴­霾的脸。林培和赵强不打算回家了,他们凑了些钱,为我购买了一大包路上吃的东西,送我到了火车站。也就是在头一天晚上,我们去了重庆西域美食城喝酒,餐厅老板知道我要回老家,因为是老乡,加上我是老顾客,特意送了我们几个菜,并且依依不舍地说他也想回家了,出门太久了,还是老家好。

在候车厅,林培把买好的食品递给我,又从他的皮包里拿出一条烟,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这个不是给你买的,是给伯父的,你在路上不要打开享用,否则你就是对不起我的一片孝心。”赵强也一样,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只­精­美的盒子,交给我说:“这个也不是给你买的,是给你妹妹的,一只七彩水晶球。”我一一答应着,高兴地说:“你们可真有心。”在重庆读书都一年了,除了跟赵强和林培在一起,我几乎很少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2)

上了卧铺车厢,人们都开始拾掇着自己的行李,离我最近的行李架上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箱包占满了,我费了好大劲才腾出空位来,把大包放了上去。

“同学你好!”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声音很轻,像是细细的雨丝坠落在地。回过头,一个陌生的女孩就站在我的面前。

“能帮我放一下行李吗?谢谢你。”她微笑着,一粒粒汗珠从她的脸颊上向下滑落,经过阳光的洗礼,看起来晶莹剔透,楚楚动人。刹那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愣住了。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身影。在哪里见过?我不停地在大脑中搜索着,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张我捡到并拼凑起来的相片,是“左少梅”的。

“帮帮我,好吗?”她又一次开口了。我回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旅行包。

行李架上已经不可能再放东西了,我把自己的包拿了下来,放在了床铺底下,将她的行李包放了上去。靠窗坐了下来,火车启动了,窗外的楼房一幢幢从我眼前划过。她是谁?为什么和相片中的这个女孩如此相像?是“左少梅”吗?这怎么可能?女孩安静地坐在我对面车窗旁边,她侧着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宛若一幅宁静的油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想她凭感觉也知道我在看着她。

她真的很美,不单纯是漂亮。就如我想像中少梅的样子那样,她的出现,几乎触发了我由一张被岁月遮掩的相片所引发的全部奇妙的东西。左少梅,真的是你吗?脑子里盘旋着密密麻麻的疑问,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我才发觉,自始至终我还没有开过一次口,没有说过一句话。勇气来的时候不由自主,我定了定神,像女孩刚开始轻唤我一样,对她说了声,“同学你好!”

她把脸侧向了我,也许她正等着我最先打破这凝结在空气中的尴尬,她微笑着说:“真的谢谢你,我一个人,行李挺重的,要不是你,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客气。”我笑着问她,“你是去出差吧?”

“不,暑假了,我是去姥姥家。”她安静地说。

“哦,还在上学?你在重庆什么学校啊?”

“我是西南大学的。”她似乎怕我不知道西南大学,又强调了一句,“就是在涪陵路的西南大学。”她明亮的眼睛有些矜持在里面,那不带一丝修饰的笑容,令人神清气爽。就这样跟她聊了起来,她告诉我她家在湘西的凤凰县,她在西南大学美术学院学画画,这个暑假去昆明看望姥姥。

“真巧,我也是西南大学的,我大二,读的是计算机。”我笑笑说。她有点惊诧地看看我,马上又亲切地和我说了许多关于她们同学之间的一些事。

我渐渐被她动人的神情打动了,而她的美貌和她那甜美的声音,以及她独具的魅力完美地结合起来,跃动出迷人的光彩,突然间我像是找到了久已失落的东西。一种湮灭许久的期盼和希望,轻轻地从心底里扩散开来。火车飞快地行驶着,夜­色­覆盖了车窗,旁边的床铺上,有的人已经沉沉地睡了。她一直没吃东西,只偶尔喝口冰茶,饶有兴趣地和我聊天。

“喜欢上网吗?”我把话题引到网络上面。

“喜欢,可没那么多机会。”

我讲了在重庆读书一年多的许多感受,还讲了我爱好文学,平时喜欢写点东西。她认真地听着,并不住地点头、微笑。

很晚了,我们互道晚安。她先休息了,我静静地坐在车窗边,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致,但想像的翅膀却已经驰骋在广阔的空间里了。这是多么奇妙的一次相遇,就像我从一张粉碎的相片里做了一个奇妙的梦那样。我不知道她的出现,是一次纯粹偶然的开始,还是一次必然的延续。

又想起了那张相片,暗自惊叹她们的长相如此相似。就这样过了很久,才感觉到了疲倦。她的鞋子歪歪地放在走道外面,我把它仔细地摆放到床底,就像是帮自己的亲人做一件很细微的事情一样。火车有规律地晃动着,在寂静的车厢里荡漾出的,仿佛又是那列车上曼妙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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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3)

天亮了。我们都在中铺,我看到对面床铺上的她仍然在甜甜地睡着,攀着护拦的我忽然停住了:她闭着眼睛,一只手很随意地放在耳边,长发懒懒的散开着,窗外的晨光沐浴着她的脸,长长的睫毛上凝聚的光辉,就像跳跃的荧光那样,闪动着她的清纯和可爱,闪动着她的娇俏和玲珑,她睡得很安然,就像是躺在一个有鲜花有阳光有最坚强的臂膀可依靠的地方。那一瞬间,心底涌起一种想要永远去庇护她去关爱她的冲动。

一路上都在想像着回到家见到爸爸妈妈以及妹妹的情形。一路上都在想着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相片中的女孩。还记得很早以前看过一部叫《画中人》的电影,美丽曲折的神话故事感动得我哭得稀里哗啦,故事的结局很圆满,美丽的画中女子终于和男主人公携手并肩走在了一起。而同样美丽的“左少梅”,一个隐没在网络中的画中女孩,会不会像神话里讲的那样,从虚幻的世界中走来,走进我的世界。

随后的旅途中,我尽可能不动声­色­地照顾她,直到火车就要抵达昆明了。我傻傻地想,也许她真的就是相片中的那个女孩,她冲破了虚幻,款款地降临到我身边。

她留下了自己的电话,我才知道,她叫邵美——一个和她的人一样美妙的名字。更让我吃惊的是,她的名字与相片上的少梅,只是同音不同字,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下了火车,见有一位阿姨来接她,临分手时,她忽然回过头对我说,“一定联系,好吗?”

我深吸一口气,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温柔得让人融化。我笑笑,向她挥挥手,“当然了。”

回到家,老爸老妈很高兴,都说我长高了,越来越英俊了。只有妹妹撅着嘴,瞥了我一眼,一副不屑的样子。老爸老妈夸我的话我自然不会认真,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我把赵强送给妹妹的水晶球拿出来给她,说是同学送的,妹妹欢喜,抱着我亲得要死,不停地说谢谢;然后又把林培送的一条烟递给老爸,老爸的脸笑开了花。只有老妈满脸的不高兴:“怎么把老娘忘了?你真是个白眼狼。”我顿时后悔,怎么没考虑到老妈啊。灵机一动,我把剩下的罐头、火腿还有面包拎了出来,双手送给老妈,老妈看了看说:“这是不是你吃剩下的?”我连忙说,是专门为你老人家买的,老妈也高兴,对着老爸和妹妹笑着说:“还是儿子孝顺我,这些东西最实惠。”

在家过了几天,我就想起了邵美,赶忙翻出电话本。鬼使神差般的,我拿起听筒,一口气把背了一晚上的号码拨了出去,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电话的是位阿姨,我说请找一下邵美,在等待的几秒钟时间里,电话听筒清晰地传过来唤她的声音:“阿美,阿美。”非常熟悉和亲切的感觉热浪一样涌上我的心头。

“就知道是你,我是邵美。”她好像还没睡醒,轻那边传来慷懒的声音。

“你怎么就肯定是我?”我不解地问。

“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姥姥家的电话。”她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很累吧,你在火车上好像就没吃什么东西。”我关切地问。

“我晕车。”她的声音开始清晰了起来。

“要好好休息。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回学校了,参加院里举办的一个美术班。”

“那回到学校我们见面好吗?”我认真地说。

“好呀!你也一个星期后回学校吗?”她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

“你都去学校了,我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啊。”

“哈哈,好吧。我们学校见。”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个星期后,我谎称学校要组织课外活动,要提前返校。老爸老妈非常支持,一再强调我要好好读书。而妹妹则怀疑我,斜睨着问我:“哥哥不会是提前回校贪玩吧?”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拿到老妈给我准备的生活费,我就匆匆回到重庆。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4)

林培对我的突然到来感到十分惊讶,追问我是不是回家了,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校,还追问我那条烟的下落。我告诉他我刚从家里回来,不想呆在家里。林培骂我钱多了烧的,有那么多钱捐给铁道部还不如拿去喝酒。

自然是给邵美打电话,这一次我打的是她的手机。当我小心翼翼地约她见面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在校外的天桥下等我,不见不散。

远远地就看到邵美跑到天桥下的巨幅广告下站住,仰头看着那广告牌上的人,意气飞扬,长长的黑发,不含杂质的纯净的笑……

“邵美,我是雨桓。”我不好意思地望着她。她背着手,俏皮而又审慎地看着我,然后掩嘴而笑。

“我知道。”她撩了撩长发,羞涩而又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咬咬薄薄的嘴­唇­。

我们不知疲倦地走着,穿了一条街又一条街,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我们走进了青年公园,然后找了一处幽静的地方坐下。我们捧着果汁,嘴对着吸管。邵美的双脚俏皮地拍打着地面,斜着头看我,长发倾斜下来,嘴角边绽开幸福的小酒窝。

我喜欢她的笑。忽然发现,也许我们真的是一见钟情了。

缘分这东西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也许在目光交会的一刹那就决定了。

我几乎完全相信,少梅的身影真的已经从相片里走了出来,生动地站在我面前,虽然少梅和邵美,也许根本就没有联系,可我宁愿相信,我已经找到了融合梦幻与现实之间的奇妙的钥匙。我的心里再也容不得其他的东西,像所有刚开始追求爱情的男孩那样,煞费心思地要为每一次约会寻找美丽的借口。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压马路,漫无目标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散步。有时候我们会不知不觉地牵手,她的手很纤长光滑,我好像头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一个女孩的温柔。

那是一个激|情四­射­的黄昏,在送她回学校宿舍的那一刻,我紧紧地抱住她,热烈而疯狂地吻她,我第一次说:“邵美,我爱你,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好吗?”邵美的反抗是虚弱的。她深情而热烈地接受着我的吻,我看到了她眼睛的泪水。

我霸道得不容她做别的选择。

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没有以往的羞涩了。邵美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沓用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全是她这几年照的相片,她一张一张地给我介绍。忽然,我看到了那张相片,显然不是我拼凑粘贴的那张,但是里面的女孩和背景几乎是一模一样。我的心跳加速,喉咙里出奇的­干­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少梅?少梅的面孔就这样重现了?

邵美似乎看出了写在我脸上的疑惑,解释说这是她大一时照的,那条白裙是在成都买的,在城市的街头很普通很常见。就连邵美都发现了我怪异迷惑的神情。那天我很早就回宿舍了,林培问我脸­色­为什么不好,我理都没理。

赶紧翻出“左少梅”的相片仔细地端详,真的跟邵美的那张照片几乎没什么两样。闭上眼,一时间竟理不出头绪来。

我情愿相信这仅仅是巧合。

以后的日子里,她会在我的梦中留下最美丽的身影。

又起风了〓一如从前

迷蒙中又想起了你

你占据了我的心灵

夺取了我的灵魂

我害怕有风的日子

害怕你在风中

无言地徘徊默默地等待

直到我心碎我流泪……

两天之后,邵美似乎察觉出我的反常,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病了,如果真的病了,她就来看我。我告诉她,不是病了,而是感觉到很累。邵美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我茫然。

怕邵美误会,傍晚的时候,夕阳温暖着校园三三两两的情侣们。我去找邵美,在穿过美术学院的草坪时,我看到了她。心里很难受,眼前的情景是我没有想到的。她正和一个男孩相拥而泣,难舍难分的样子。我想我是错了,邵美爱的其实不是我,而是另一个男孩。男孩高大英俊,在他面前,我相形见绌,自卑感促使我要马上逃离那里,永远把自己埋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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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5)

这是为什么?我想逃,但是双脚犹如灌满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笼罩在我受伤的心头,我欲哭无泪。邵美哭泣,男孩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双肩。一会儿,男孩转身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起来,一脸的疲倦和沮丧。我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这种生离死别般的动人的场面,我还没有亲身经历过。内心涌现出嫉妒和痛恨以及绝望,我瘫了下来坐在草坪上。

男孩走了。邵美像一颗孤独的小草站在那里,望着男孩的背影。

她从我身边经过,好像没有看到我,我看着她要离去的背影。

“邵美!”我大声喊道。邵美立即回头,吃惊地看着我。

“雨桓?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走近我,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他是谁?”我没有抬头,冷冰冰地质问她。

“你有权利知道吗?他是我男朋友。”邵美显然没有一丝悔意,反而理直气壮。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存的希望顷刻之间已经天塌地陷。

“为什么?那我算什么?你觉得游戏好玩吗?”我质问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为什么?”邵美不慌不忙,坐在我身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目光投落在运动场边那骷髅般的、又黑又瘦的树木上漫不经心地说。

“张思颖是谁?你不要看着碗里望着锅里,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人,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我就真的被你骗了。雨桓,我们分手吧。”

那是去年的事,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张思颖的MM,后来还破天荒地见了一回面。再后来,张思颖就不打算把我当外人了,隔三茬五地来找我,搞得很多同学和朋友都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其实张思颖有男朋友,是重庆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总,年轻帅气,常开着别克车来学校接她去吃饭,这几乎是一个公开了的秘密。

没想到很久以前的事却传到了邵美的耳朵里,我彻底相信了那句原本我不太相信的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知理亏,我无言了。其实我和张思颖之间清白得就像一张纸。可是邵美会相信吗?事情等传到她这里基本已经变成被苍蝇叮过的臭­鸡­蛋了。

“我没骗你,我是真心爱你。”我补充说,“至少你那只是听说。而你呢?明明答应做我女朋友的,可是却在背地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雨桓!”邵美大喊一声,空旷的草坪上都激起了回音。她双眼发红,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得两腮红里透白,我感觉到她气愤了。

“雨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不和你多说,不过我要告诉你,我的身子是清白的,不容你污蔑我,你说话竟然这么难听!”邵美说完,站起身捂着脸跑了。

我明白寂寞相思那种感觉是会不断复制的,然后犹如柳絮一般,占据我所有的思维空间,所以单凭我在那日复一日地伤春悲秋,然后将她的笑容刻进我的记事本是不够的。所以,我喜欢并依赖上了网络,它陪伴着我的生活。网络是我灵魂的寄宿,只有在网络上遨游的时候我才不会寂寞和孤独,这里我有很多很多天涯海角的朋友;在网上,我日渐喜欢上了文字给我带来的温暖,喜欢上陌生的朋友们时而发来的小诗,喜欢上没有人了解你的感觉,喜欢上了一次次地措手不及,我忘记了悲伤和忧愁。每天上网几乎成了我生活中的习惯,如果一天不去,都会觉得很空虚,但我心里很清楚,网络是油,生活是水,网络只能作为生活的调味品,而它永远不会和水融为一体。

打开MSN,我添加了相片上这个陌生的地址。联系人名单里,我看到“左少梅”的地址是灰­色­的,我感觉,也许这个账号已经很久没有登录了,和那张泛黄的相片一样那么陈旧。人在网上就会无聊,无聊到我竟然给一个无意中捡到的MSN,确切地说应该是给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写邮件。信写得很短,大意是说,因为缘分我遇到了那张被撕碎的相片,我又细心地将它拼凑了起来。我还说,如果真有缘分的话,我想聆听你的故事……我习惯地点击发送,就好像打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喷嚏,也许我只是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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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6)

突然,喧闹的手机玲声催醒了正在入神的我。天啊,又是烦人的赵强。如果不是很好的朋友,我早就跟他划清界限了。上次是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火急火燎地催我起来,我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找到他才知道他喝多了,叫我去埋单。这次又要借钱,我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强子,今天我真有事,我出不去了。”我想摆脱他,给自己留一些空间。

“你给我少废话,快点啊!别忘了咱俩可是两肋Сhā刀的朋友啊!”赵强是公认的大嗓门,高分贝。可不是吗?难道我否认过吗?大概他担心我不会去才故意给我施加压力。我哈哈大笑说:“臭小子,少来这一套,什么两肋Сhā刀的朋友,朋友不Сhā我两刀,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只得前去送钱,送感情。朋友就是这么回事,难兄难弟的在一起相依为命,有点困难都是相互帮助,不然怎么对得起兄弟呢。赵强借钱不是喝酒就是花在女朋友身上,这次果不其然,女朋友怀上了,他要借钱让女朋友去堕胎。心中暗骂:什么世道啊,如今的女孩啊,堕胎就像吹个泡泡一样简单。

我学的是计算机程序设计专业,尽管我没在课堂上认真地学习,但就凭我的天资,我自认为已经把计算机摸得滚瓜烂熟。而这段时间,我基本上把­精­力全都奉献给了爱情,而我的爱情正如那些设计得蹩脚的程序,每次都轰轰烈烈地从main开始,但每次都不能畅快地运行到底,不是因为出错以退出告终,就是因为程序跑飞而无奈之下强行关机了事。

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富裕,父母将我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关键是我这人脸皮薄,羞于做伸手派,于是与同班的林培给一家软件公司打点零工,赚点生活费。其实我们每天都很忙,基本上一到下午就开始在宿舍里投入工作,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忙到凌晨。挣点钱确实不容易,公司给我们的报酬是按量计酬,所以我们需要接很多的活才能够过几天滋润的日子。Bug太多,我整天都在忙于打补丁,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日子就这样重复着,不知不觉已经报销了两个月的时光。

和以往一样,每次上网我都习惯先打开MSN,刚上线就看到有新邮件的提示。不错,我收到了一封回信。让我感到意外和惊讶的是,这封邮件的主人几乎都被我遗忘了,就是那次无意中捡到的相片,相片上那个背影给我发来的。我根本就没想到还真能联系到她。有些事情不相信也没办法,它确实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为了更好地与她交流,我特意打开已发邮件找到我第一次写给她的那封信。看了看,自己都觉得羞愧: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写信,就暧昧成这样。迫不及待地打开她的信,同样是简单的几句话:“雨桓,你好!我相信缘分,能认识你这样一个细心的朋友,我感到非常高兴。你真的把照片拼凑起来了吗?我相信是真的,不然的话你也不会看到我的MSN地址,可是你为什么会拼一张你不认识的人的照片呢?幸亏那只是我的背影,如果你真看到我的模样,会吓死你的,呵呵。你的细心还在于此,你竟然能从我的MSN地址里看出我的名字!你猜对了,我就叫左少梅,我在成都,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这就算认识了吧,我们常联系吧。”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她承认自己叫左少梅。我为我的聪明暗暗兴奋。

来而不往非君子。网络上的狐朋狗友多了,再多一个也无妨。于是我又给她回了信:“少梅,见信如见人。虽然我只看到了你的背影,但从你的字里行间,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清纯美丽的女孩。想不到你会回信给我,认识你既是缘分也是荣幸,你是搞平面设计的,而我是搞程序设计的,我们从事的都是计算机工作,难道这不是缘分吗?在茫茫网络中,能与你成为朋友是我这些日子得到的最大的惊喜,希望我们友谊长存。雨桓。2005年7月26日。”

信发送出以后,我期盼着她的回信。网络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在网络中期待的东西要比在现实中的多。也许是投缘吧,我对左少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希望能对她有进一步的了解,确切地说,我更希望将这位网络里的朋友转换成现实中的朋友。也许是在线的缘故,她的回信很快,这无疑又让我激动、兴奋和不安:“雨桓你好,我发现你是一个情感细腻的人,你一定是个有文化有内涵而且很温柔的男孩。你是写程序的,其实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我是一个网络黑客。你去过‘黑客同盟’这个论坛吗?我常在那里发帖子,我是版主,如果你也感兴趣就加入进来吧,欢迎你的到来。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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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7)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一个黑客。

这对于搞计算机的我来说无疑是找到了知音。我忍不住拍案叫好。林培惊愕地扭过脖子,双手在键盘上颤抖了一下:“雨桓,什么事这么激动啊?”说着起身前来,伸长脖子探向我的电脑屏幕。我试图想关闭,对于我的网络私生活,我一向都视为最高机密。可是我怎么关也关不掉,电脑卡住了,少梅的信被他一览无余。林培笑得极不自然,有点坏坏的样子。

“雨桓……叫得这么暧昧,你网恋了?少梅……嘿嘿。”林培邪邪地笑出声来。我­干­脆冷启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网恋?你别瞎说。你怎么不知道尊重别人,我允许你看了吗?”

“做贼心虚。”林培撇着嘴,回到他的电脑旁,然后摇头晃脑地唱道,“网恋了吧,投入了吧,感情走上绝路了吧?见面了吧,后悔了吧,美眉变成恐龙了吧?”

“你给我闭嘴,我没你那么低级。”我冲着林培大喊。

“邵美不知道,邵美要知道还不知会怎么样呢。”林培没好气地嘟囔着。

“邵美要知道,我饶不了你,出卖朋友的下场会很惨。”我警告他。

打开黑客同盟网,原来只是个论坛,人气还不错,少梅果真是版主。我以最快的速度注册好用户,换了一个马甲,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发了一个问候少梅的贴子。也许是林培警告我的作用,我多少有些心虚。

我没有叫林培一起吃晚饭。回来后,发现林培不在。又是飞快地开机,登上MSN,很快就收到了她在我脱机下发来的消息:“嗨,我是少梅,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加我的QQ号吧,我喜欢用QQ聊天。”迅速地登录QQ,然后查找她给我的号,并请求加入,让我惊喜的是,她竟然在线。从QQ资料中我查看了她的注册资料,了解到她和邵美的年龄差不多,不过,她好象已经参加工作了。

少梅:“嗨,雨桓,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你聊天,你也不做个自我介绍?”

雨桓:“我不是都介绍过了吗?我是大学生,计算机专业的。”

少梅:“那也叫介绍?”随后她发来一个图片,上面的内容是:“来人请作自我介绍,身高,体重,三围,ρi股翘不翘!”

雨桓:“呵呵,我爱好音乐和电影。”我顺便发去一个笑脸。

少梅:“太­棒­了,我也有这方面的爱好,尤其喜欢听歌。”

雨桓:“你黑客,是不是可以进入我的电脑,我想瞒你什么也瞒不住了?”

少梅:“夸张了吧?我只是懂一点而已。也不是想进谁的电脑就能进谁的电脑。对了,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打算要瞒我什么呢?”

雨桓:“没有啊,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黑客有多厉害。”

少梅:“郁闷。好啦,我不聊了,我要洗洗睡了。”

没等我回话,她的头像就变成了灰­色­。神秘的少梅,就像一阵风。

学校老榕树上那些平日活蹦乱跳的小鸟仿佛得了重病,一支支动听的歌曲也不知去向,太阳仿佛不太开心,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任凭可恶的暴雨肆无忌惮地敲打着地面……

我总说再也不要写起你

就像再也不要写日记

我总说再也不要想起你

就如我们当初并不相识也不曾相聚

后来我不写你也不想你了

可是往后的日子里

却总梦见你

第三天,没和林培打招呼就出去了。随便吃了些东西,又到超市买了一些面包、方便面、饮料,还有一盒香烟——这都是我打夜战必备的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影像店里播放的歌曲,是刀郎唱的。忧伤而悠远得让人不可琢磨。心被歌声撕裂着,隐隐作痛。本来想买一张刀郎的专辑,却瞟见了几张影碟。心想鱼和熊掌岂能兼得,谁让我是一个电影迷呢?于是买下。

回校的路上意外地碰到邵美。今天这样猝不及防的碰面,我们都有些始料不及。我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多月的冷战貌似没有一点要收尾的意思。就这样,我们彼此呆呆地盯着对方,透过她微微抖动的睫毛,我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我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第一次证实自己血液里所发出的声音,就像烧开的水,那忽然沸腾的声音,就这样一直持续着撞击着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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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8)

“听说你又有女朋友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也让我见识见识。”邵美斜着眼首先发话。

“没有啊,哪儿有的事。那只是个网友。”我吞吞吐吐着,感觉到自己的脸孔开始发烫,就像在学校对面那片宽阔的­操­场中央被阳光灼伤后留下的温度。首先就想到了林培,这家伙就这样残忍地出卖了我。

邵美好像注意到我手里拿着的影碟,推了一下我的胸口说:“怎么?扛不住了?这是什么?是不是###啊?”我连忙说不是不是,这是美国科幻大片。邵美一把抢了过去看了看。

“看来你最近过得挺滋润。”邵美将影碟塞进我手里。

“邵美,我……”我欲言又止,我是想告诉她,能不能不计前嫌,能不能重归于好。可我碰到邵美那双冷嗖嗖的眼神之后……

“我什么我?你不是和张思颖拍拖了吗?你眼里只有美人。我告诉你,我就没打算和你好,你伤害了我,我死心了。不过,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邵美说得不紧不慢,仿佛早有准备。

“张思颖只是我的一个网友。”我低声说,不敢看邵美的眼睛。说实话,张思颖只是­性­格开朗的女孩罢了,我与她之间只有称兄道弟的友情,并没有爱情的成分,严格地说,我对她的感觉就像一个泡泡,开始五光十­色­,后来终会“啪”的一声爆裂,最后只剩下蒸发的水点。

“网友?My God!这也是你网友,那也是你网友,你既然有那么多网友就更不需要我了,看来我们今天是该下个结论了。”邵美的睫毛忽然抖动了一下,就像即将凋落的羽毛。

“什么结论?”我试探着问她。邵美撇撇嘴。

“你的生活蛮丰富的,我想我们真的该结束了。”邵美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那黑亮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起伏如波的灵动的身段,旋起了一团团惊世的光亮。

“不,邵美,你听我说……”我想说,我们不能分手,也不可能分手。

“我什么也不想听,就这样了,以后你去找你的网友吧,你就接着堕落吧,我无所谓,我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你,天底下又不只你一个男人!”邵美说完,转身就走了。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她隐藏在冷漠背后的真诚和自然,因为纯粹而显得粗糙,她的伪装如此的笨拙,掩盖不了眼神里流淌出来的真实。

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邵美那种若隐若现的情愫。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伤感又一次爬满心头。当她第一次用冷冰冰的口吻告诉我“我们分手吧”的时候,我的心就这样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却又有一种无形的沉重的疼痛,就像曾经有过的,竭尽全力想开口说话时的撕心裂肺。

我是一个固执的人,对于感情,因为知道来之不易,总是竭尽全力地珍惜,且一厢情愿地认为可以长久,所以对于邵美,我最终选择了沉默。

回到宿舍,我看到林培像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打电脑。

我说,我今天遇见邵美了。林培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关我什么事?邵美又不是我的。”林培满不在乎地说。

“你是个叛徒。”我指着他的鼻子问道,“出卖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雨桓,我是为你好。你看你最近都成啥样了?邵美哪点对不起你?张思颖的事就不说了,你看你又在网上勾搭上一个叫少梅的,我问你,你对得起邵美吗?不是我说你,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有那闲工夫透支你的身体,还不如去睡一会儿觉呢,整天打夜战,就为了那么一个虚拟的女人?”林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还是我头一回领略到,平时都是我教育他,没想到这次却反过来了。

“你懂个屁!”我气愤地丢下一句话。

依然是上网。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少梅在不在线。头像是亮着的,她在线。

雨桓:“你在线啊?今天心情怎么样?”

少梅:“呵呵,和往常一样啊。知道吗?我上线就是为了等你。”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9)

雨桓:“哦?为什么啊?”

少梅:“想你了呗!呵呵!”

雨桓:“我晕了,不会这么快吧。你别让我心跳。”

少梅:“心跳?你跳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把太多的感情寄托在网络上吧。虽然没和你讲太多的话,可我感觉我已经离不开你这个朋友了。”

雨桓:“你相信网恋吗?”

少梅:“你少美啦,谁和你网恋啊?我相信网恋,但我们之间还没到那一步。”

雨桓:“我知道的。我是随便问问。”

少梅:“哦。你现在读大几了?”

雨桓:“大二,功课有点紧,我是忙里偷闲。”

少梅:“大二?那你好小哦!”

雨桓:“是吗?你感觉我是小孩子吗?”

少梅:“不是啦,我也不大啊。”

雨桓:“你都参加工作了,你大学毕业好早啊,你肯定比我大。”

少梅:“怎么说呢,我肯定比你大啦。”

雨桓:“你还没对我讲你的故事呢。”

少梅:“什么故事?”

雨桓:“那张照片的故事,为什么会被撕得粉碎,是谁撕的?”

少梅:“我自己撕的,不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也是一种宣泄的方式。”

雨桓:“你不打算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

少梅:“我都说了,会吓死你的。还是别看了吧。”

雨桓:“哦。只看你的背影就知道你在撒谎。”

少梅:“都说网络太虚幻,网络无衰男,那你衰不衰?”

雨桓:“晕。我不衰。”

少梅:“其实我进过你的电脑,不过我没找到你的照片。”

雨桓:“嗯??你进了我的电脑???”

少梅:“有这么夸张吗?你不信?”

雨桓:“……我信,我差点忘了你是黑客。我真有点晕了。”

少梅:“别怕,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不雅的东西而已,别的我也不感兴趣。”

雨桓(我相信,此时我的脸“刷”地一下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啊?你都看到了什么啊?”

少梅(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呵呵,很多­性­感女人的照片,还有­祼­照。”

雨桓:“……我没隐私了。”

少梅:“那算什么,你们男人的电脑里若没有这些东西,我才感觉奇怪呢。”

雨桓:“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入我的电脑的?”

少梅:“保密哦!其实也很简单,你要和我聊天我就能找机会进入你的电脑,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程序,要想找的话,还是能找到漏洞。”

雨桓:“高手。佩服。看来我要清理一下电脑资料了。”

少梅:“呵呵,过奖啦。”

雨桓:“你真的不愿意让我看到你吗?你发张照片过来吧。”

少梅:“算了吧。虽然现在不行,蛋(但)也有­鸡­(机)会啦。”

雨桓:“那我不勉强了。”

少梅:“嗯!晚了我们下次再怜惜(联系)吧,拜拜。”

头像又变成了灰­色­。来无影去无踪,这就是少梅的风格。

对这样高超的黑客我不得不防。尽管我的电脑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还是有了防备的心理。与其是给电脑设防,不如说是给自己的内心设防。

周末。林培一定去找他的女友小芳了。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我站在八楼的阳台上,贪婪地注视着被阳光烧灼的明亮天空,把手摊开,再收紧;摊开,再收紧。阳光似乎就停留在指缝间。当一片云飘过,却发现原来手心本就空无一物。

想起了邵美,心口瞬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似的。我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继续我和邵美之间的爱情。相爱相恋了整整一年,我知道我根本就忘不掉她。可是她的态度如此坚定,让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与邵美很少见面,有时偶尔碰面也不说话,她开始对我渐渐冷淡了。我的心碎了,在雨夜里,我独自淋着雨走在河边的小路上,滴滴答答的雨点拍打着我,亲吻着我的每一寸肌肤,冰凉和潮湿的空气滋生着我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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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0)

越是伤心和空虚的时候越想依靠网络。我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你,但网络不会,只要你靠近它,它就会靠近你,而且永远都有那么多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朋友,随时随地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需要,它就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做你忠实的伙伴。只有在网络的世界里才不知道什么叫孤独。

打开计算机,收到了少梅的邮件。

雨桓:

周末好!本来今天想和你聊天,可是我没等到你,你一定是有别的事吧。匆匆地,我就留下这些话,也是我心里最想说的话。

你和我聊天能不能不那么严肃,我感觉和你聊天很紧张。当然这也许是你的­性­格,但我希望在网络上我们是愉快和轻松的。也许,你因为我没有让你看到我的容貌而不开心,我想我会让你看到的,我会给你看我的相片,但不是现在。

茫茫人海,没有人在乎过我这个人,更没有人在乎过被我撕碎的相片。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确实在乎了,那个人就是你。你在乎了,你在乎过我的存在,在乎过一个你可能永远也不会遇到的一个背影。

我很感动!告诉我你的瘦­鸡­(手机)号好吗?我想,我很快就能让你听到我的声音。

周末了,放松一下自己吧。你看看窗外吧,阳光多么温暖,晒晒吧!

少梅

我笑了。少梅总是那么幽默。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封信,每次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随着耳机中响起两声咚咚的敲门声,QQ名单里少梅的头像由灰­色­变为彩­色­。我知道她来了。

雨桓:“等你好久,你在哪里?”

少梅:“我在王八(网吧)。”

雨桓:“哈哈,不会吧,怎么回事?怎么去了网吧?”

少梅:“周末吖,我宿舍里没有电脑,上网除了单位就是网吧。”

雨桓:“也是呀。我刚看了你写的信。”

少梅:“是不是觉得我好傻呢?”

雨桓:“没有呀,你为什么这么说?”

少梅:“我有点离不开你的感觉。”

雨桓:“有这么严重吗?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在一起。”

少梅:“真的吗?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雨桓:“当然是真的了!”

少梅:“你不怕我吓到你啊?我很丑。”

雨桓:“有点怕,网络无霉(美)女嘛,有点担心哦。”

少梅:“呵呵,你也幽默起来了,感到你开心,我也好开心呢!”

雨桓:“跟你学的。和年轻人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少梅:“少来了,多大呀,总是装老。”

雨桓:“我23岁了,可我发现长着一颗32岁的心脏。”

少梅:“哈哈,你早熟!”

雨桓:“这叫成熟,知道吗?”

少梅:“美得你。哼!”

雨桓:“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少梅:“哦?突然变客气了?”

雨桓:“真的谢谢你,最近很烦恼,可是每次看到你的信,和你聊天,我都会忘掉烦恼,一次比一次开心,你给我的生活增添了光彩。”

少梅:“失恋了吗?”

雨桓:“差不多吧。我女朋友和我分手了。”

少梅:“为什么?你们不在一起吗?”

雨桓:“我们在一个学校读书。她嫌我交网友就和我分手了。”

少梅:“这是她真正的理由吗?你肯定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雨桓:“没有啊,就是见了一次网友。还有,她知道我和你聊上了。”

少梅:“呵呵。她吃醋了啊?你要哄她,让她开心,让她明白,你只是在网上游戏,你告诉她,你不会在网上认真的。”

雨桓:“晚了。可我已经认真了。”

少梅:“……是吗?你和谁认真了?”

雨桓:“和你呀,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少梅:“……妈呀。我饿了!要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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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1)

雨桓:“真的要打电话给我?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少梅:“我想我会的!”

在学校我是一个不上进的学生,在宿舍我是一个职业网虫,每天混迹大大小小的聊天室和BBS,进行着体格与意志上的双重“魔鬼训练”,自己已是百炼成钢,百毒不侵。人是感情丰富的动物,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网上挥霍感情,但是人同时又是极端自私的动物,从不会在网上付出真情,但这次却不同,我发现似乎真的在乎起少梅了。

自和邵美分手后,很长时间我都在不断地堕落。我总是不断地更换着网恋的对象,寻找着新鲜的刺激,合理地运用着游戏的规则,伤害着网上那些素未谋面的美女,从中获得报复的快感。每一次的结束,我都会凝视着QQ上少梅的头像,我开始清晰地明白,在不断伤害别人的同时,我也在一分分地毁灭着自己。

我终于厌倦了。

周六。昏天黑地地睡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的太阳瞅到我的ρi股。揉揉眼睛,小心地收拾好自己,开始了下午的行程。忍不住给邵美打了电话,想约她出来好好谈谈,没想到她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们相约在Zero Coffee,是一家很有情调的Coffee Bar。紧挨着玻璃橱窗坐定,点了一杯绿得发亮的冷饮,思绪在轻舞飘扬。仰头望着头顶蓝­色­和橘­色­的小灯,仿佛看见了一轮轮魔幻的光圈,在空中不停地交错和旋转,每一次碰撞便会产生一种暗绿的光线,照得人眼底酸酸涩涩的。

窗外的一排排桂花树,正热烈地散发着浓而不腻的幽香。邵美低着头进来了,穿着白­色­衣服,像个收了翅膀的天使,单纯得让我心疼。她看看我。我微笑,有一点点暧昧的表情,她却依然如故,没有一丝要原谅我的痕迹。

“你又是熊猫眼了。是不是晚上又和女网友缠绵到天亮?”

“只是打游戏,没有和谁聊天。”我的坐姿变得有些不自然。

“玩物丧志。”邵美轻声说。

“周末还不是要放松一下自己,功课我一刻也没放松过。”

“是吗?”邵美固执地问,眼睛特别有神,仿佛艳阳下的一泓秋水,那离合的神光如天簌中的梵音一般充满了禅意,令人茫然失措,令人心中一荡。

“邵美,我们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我鼓足勇气,脱口而出。

“是啊,我也觉得是,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你总该有个表态吧。”邵美微笑着看我,柔柔的、怯生生的,不容触碰。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和张思颖之间的事。

“我和张思颖真的没什么事,她不过是我的一个网友。自己死皮赖脸地跑来找我,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事,你怎么宁可相信林培也不相信我?”

“我说的不是张思颖,她算什么东西。”邵美有点不悦。

“那你说的是谁?”我有点心虚和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

“那个叫什么少梅的女孩呢?她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宁可整晚整晚不睡觉也要陪她聊天,你们不是谈情说爱,难道是在谈生意吗?”邵美盯着我,一点也不敢放松的样子。我清楚,这些事林培都已经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地做好工作了。

“邵美,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人,永远。我不会再和少梅联系了,如果我骗你,那我就不得好死。”我明明知道做不到,可我还是信誓旦旦。

“雨桓!”邵美立眉竖眼,“别这样咒自己。我相信你。”

“真的吗?你答应和我好了?邵美,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忽然间,我心中一荡,一股热血冲上脑门,透过薄雾似的泪花,我多么想握一下她的手。

“答应是答应了,可我有一个要求。为了照顾好你,我们必须住在一起,你也别住公寓了,我们一起在校外租个房子吧。”邵美直视着我,明眸顾盼间粲粲如星。我心里欢腾起来,其实我何止一次在邵美面前提起过这个想法,总四遭到她的拒绝,意外的是,这次她竟然主动要求和我租房住。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2)

“好啊,明天是周日,我就去搬。”我迫不及待地说,生怕邵美临时变卦。

“我帮你搬,以后我们不分开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气我。”邵美靠在我的肩膀上,秀发披肩,朦胧而清晰,遥远却近在咫尺,我碰到了她晶莹的、飘逸的、温情的目光。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好像又能闻到她身上飘散出来的淡淡的香味,她低着头,一阵风儿掠过,她的一缕长发翩翩地撩拨着我的脸,不知所措的,我的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肩上,并且越来越紧地搂抱着她了。

她的呼吸很局促,我试着想去吻她,可游离在冲动和怯弱之间的一种介质始终在心里。

“邵美,你还没有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呢。”我轻声地问她,隐隐约约含着些不容置疑的口气。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只轻轻地反问道:“这还不算吗?”

我真傻,原来爱情,并不需要像编程序那样列出所有必须的步骤。它来的自然,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就降临了。像是点着了灯芯的蜡烛,在夜­色­中忽然绽放出无限的光明和热情,我一下子拥她入怀,我的­唇­,终于触到了她温暖湿润的­唇­,和她共享同一份温馨,同一份柔情。

我终于摆脱了爱情的赤贫,在邂逅了美丽的缘分整整一个月后,终于,我有了爱人。就像很久没有再触摸网络那样,我真实的爱情,已经完全脱离了虚幻,回归到这个可亲可爱­色­彩绚烂的现实世界里了。

虽然是平房,但我们收拾得很舒适,很温馨。邵美是学美术的,她专心致志地画了几幅抽象画贴在墙上。我不懂画,却啧啧称赞,邵美瞥了我一眼,说我是故意讨好她。忙了一整天,夜­色­刚刚落下脚来,我们就累倒在了床上。邵美背对着我侧躺着,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平静的心在美梦里游荡。

阳光顺利地穿过葡萄架,一小块一小块地浮游在院子当中。蜜蜂在花间轻声低飞,空气中漂浮着新鲜牛­奶­的味道。长椅上的邵美戴着破旧的老花镜,米黄|­色­的长腿灵巧地挂在似被霜打过的耳朵上。眼袋灯笼那般高高地隆起,瘪小的嘴­唇­吝惜地往口腔里边缩。她在专心地翻看《南方周末》。从她那光光的束结脑后的发髻上,我看到青春深一脚浅一脚的痕迹。

女儿拖着麻花辫子从里屋轻盈地飘出,书包上绣着《神秘的羔羊》。

“不,妈妈,要吻嘴。”她两只手勾住邵美的脖了,歪着头,笼子里相思鸟跃跃跳跳。我躺在黄铮铮的软椅上,想着年轻时没有想通的心事。一睁开眼,小女孩的笑貌,一串串紫葡萄,细碎的阳光,历历在目……

我摇醒邵美,一口气告诉她我刚刚所做的美梦。

邵美掩嘴而笑,酒窝深深地跳了出来。

“就你爱做些摸不着边际的梦。昨天是毕加索教你养鸽子,今天是女儿拖着麻花辫。我看你神情恍惚,明天你趁早去问问校医。”

“这梦是真的。不是真的就不会有这么深刻。早知道有你,高中毕业我就来了。”我呢喃着,脖子有些发硬。

“也不晚呀!我敞开心扉等着你爱呀。”邵美双手推开我。

“我越来越感到我们不是恋人,倒像兄妹。”我有些抱怨地说。

“老实坦白,你到底贱不贱?才失恋,马上千方百计算计我。”邵美拿眼瞟着我。我知道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又扯到了少梅身上。

“邵美,男人在夜间感情最脆弱,都过去的事了,你怎么总喜欢老调重弹?”

“雨桓哥,求求你别灰心丧气好不好?你回答那句‘求爱是医治失恋的最佳办法’不就得了?”邵美拍拍我,侧过身横亘在我面前,像堵颓废的墙。台灯淡幽幽地亮着,夜浅浅地滑落了。而梦,不顾一切地向我泻来,我想,我的女儿这会儿定然背着《神秘的羔羊》,在放学的路上蹦蹦跳跳。她到处向同学吹嘘:还没到秋天,我们家的葡萄就熟了。

我有些心虚,摸下床自个儿寻毛衣穿上。伸手够够脸盆中的热毛巾,若无其事地说:“最初追你的那阵子,你再傲些冷些俗些,我都会偃旗息鼓,也不用你侍候。还不是你沉不住气。一听我提伦勃朗,就两眼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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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3)

“我一直感觉是我俘虏你呢,咋了?”邵美没有翻墙跳院地怒下去,她退到窗子边,像个­射­完最后一支箭却连羽毛也没捡到一片的猎人。一场因为我赖铺而引发的战争烟消云散,我暗暗松口气。开始有模有样地洗耳恭听。

“你要来见我的第二天早上,就跟不跟你好这个问题,我在窗子边考虑了五十五分钟,打定主意最后五分钟决定,不防你咚咚猛敲门。坏就坏在那天天空晴朗,碧空万里无云。你碰到一个好天气。”邵美得意洋洋地说。

“在窗子边站五十五分钟?我的‘瑚蒂佩’!潘金莲就是在窗子边惹下的祸。下次千万别乱站了。这是女人学坏的前兆。”我打趣道。邵美热烈地望着我,满脸潘金莲式的娇羞和大胆。

“能站出一本《金瓶梅》,再坏都不算坏。”邵美摸摸我的下巴。

我沉吟,反手捻了捻她的耳坠说:“没有笑笑生,几百个潘金莲都站不出名堂。”

“邵美错了。雨桓哥,别跟她一般见识。”邵美撒娇说。我笑笑,连牙齿也没露。

“唉,只想花六十分钟在你身上的,我担心这将会是一生。”她从身后抱住我,下巴在我的肩上轻碰。

“会吗?你到现在还是个Chu女。”我无­精­打采地说。

“和你闹分手这几天,你不在我身边,日子好长哟。我去校外的河边洗床单被套,拖着鞋走过田坎,一荡一荡的,像个农­妇­。太阳恹恹地睡在教学楼顶,眩目啊!”她轻轻摩挲着我的胡茬子,痒痒的。我不再正直了,左手大面积地侵犯她的腰身。因为邵美一直奉行的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家荡­妇­,出门贵­妇­。况且今天她是如此的纯情和可人。

风从她的肩爬上我的肩,又从我的肩伏到她的肩上,像吃饱了没事做的孩子。我软绵绵地靠着房子的外墙,听邵美影影绰绰谈她过去的情爱。

“你猜,分手时他怎么跟我说?”邵美瞧着墙,好像她花枝招展的日子,我守在她们湘西。

“上帝不是我!”我的声音轻轻的,像低垂的夜幕。

“他说:‘你不珍惜我,会有人珍惜。失去我你以后一定会痛苦。’我笑,但说真的,那一瞬间,真担心全天下可嫁的男人都死光。”她说得远远近近的,令人想起初恋的丝丝缕缕。

“你说的是谁啊?我吗?我可没那么说过哦!”我看着她。

“不是你,那时候你不算我的男朋友。”邵美笑着。

“不是我那是谁?”我接着问。邵美有点莫名其妙的样子。

“去年秋天,在我们学院的草坪的西角,你不是看到我身边的那个男孩了吗?”邵美提醒我。眼前又浮现出当时的情形,我看到邵美挽着一个男孩的胳膊走在林荫道上。分手的那天傍晚,月光惨白惨白,冷幽幽铺了满街薄薄的一层。她和那个男孩相拥哭泣后,我只看到他手中猩红的烟头一晃一晃的。邵美没看到我。那天晚上,我学会了抽烟。那个让我痛苦了整整一年的身影,那时候深深镌刻在我心里。本来已经遗忘,没想到又让邵美唤醒。想到这里,我掏出一支烟吸着。

“慢慢戒掉吧。我受不了你拿起烟就想到他。”邵美两手绕着我的脖子,额头轻轻碰我。

“你们后来怎么就分手了呢?”我好奇地问她。

“在他那里找不到你的感觉,觉得他只会读书,别的一无所知。再说,我和他也就认识几天,是为了和你赌气。”邵美轻描淡写地说。

“要不是看见你们亲热地拥抱,我也不会吸烟的。”我强调。

“走也不清清静静的……拥抱了,确实拥抱了,那是因为虽然我们之间很短暂,可他能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我感觉他就是我的亲哥哥一样,要和他分手了,感觉对不住他。你就没他那么绅士了,他还劝我要好好和你在一起,珍惜你呢。就拿吸烟这件事情来说,你也是自己没主张。若是我带一个白粉鬼来,你也要跟着吸白粉?”邵美怨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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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4)

“我总认为我之所以失败,跟不会抽烟有很大关系。”我喃喃着,往事像条冻僵的蛇,缩在我怀里,凉丝丝地蠕动。

“第二天他又来看我,在楼梯口,缠住我,要我一定要好好爱你。我又羞又恨,咬着牙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放心吧,我会的,我会很爱很爱雨桓的。我甚至对天发过毒誓,我告诉他,在这个小小的地球村,不嫁给雨桓还能嫁谁?’你说这风范,帅不?”邵美数完她的辉煌,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侧身睡去,不再理邵美。

风停了。或许是我们走得很近的缘故。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生活真不要脸,稍不小心,初恋就给糟蹋得千疮百孔。

邵美约了同学去逛步行街,我瞅着电脑无奈地叹息。因为刚刚从林培那里搬到新租的房子,这里没有装宽带,我要去电信局申请办理。走了几条街才到,营业大厅办理业务的人不算多,我很顺利地就办了手续。

回来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少梅的。这是我期待已久的事,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我还是想听到她的声音。

“是雨桓吗?我是少梅。”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软,非常柔,如一双小手挠在我的心上,非常舒服。

“是啊,你好,少梅。”我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呵呵。”她乐了,“怎么这么客气呀!”

“很高兴认识你。”

“还是客气。那你更高兴听到我的声音吧?”

“那当然,感觉我们并不是很远。”

“嗯!”她明显很兴奋,“你的声音很好听,沉甸甸的感觉。”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赞美。可听了你的声音,我感觉你没我大啊,听声音感觉是个小女孩,带点儿童音哦。”

“呵呵,不知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不管了,总之我是飘飘然了。”

“我说的是真的。你没我大,对不对?”

“那又怎样!反正也差不多。”

我想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上微弱地泛起一丝灼热。从以往的网上交流到现在亲耳听到她的声音,相片上少梅的背影逐渐在我脑子里明晰起来:她提着一只很沉的蓝­色­布包,穿着自己缝制的微微皱褶的白­色­碎花裙子,远远地对着我微笑。我是迎着光看见她的,微眯着眼睛,恍惚中仿佛看到明亮的阳光里的一株盛放的梅花。她长长的黑发披撒下来,穿着一牛仔装,镶着明黄|­色­压边的长靴,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四周全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儿。

为了节约话费,我们挂了电话,约好网上见。时间还很早,我想邵美也不可能这么早回来。我转身飞奔到网吧,又重新回到网上,一直聊到她母亲叫她吃饭。

林培打电话约我吃晚饭,一直埋怨我搬走了也不一起聚聚,不够意思。下机前,我还是忍不住给少梅发了封e-mail。

少梅:

没想到我在这个世界上能“捡”到你,也没想到我们会在网上相遇,更没想到我还能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仿佛就是天意!今天我特别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声音很美,人一定也长得很美,我仿佛已经看到美人了,我想我会好好珍惜,这一生千万不能让我们擦肩而过。

雨桓

也许是因为高兴,在和林培共进晚餐的时候,我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惊讶的林培瞪大眼睛问我是不是邵美有喜了。

开学了,我和邵美住所的周围都变得喧嚣起来,孤独是永恒的,寂静是无限的。我像一棵树一样宁静,倾听着别人的喧哗。每天的学习一如既往的繁忙枯燥,除了邵美,我几乎不跟其他人有过多的交往,甚至是周末,我都会找机会去上网。邵美嘟哝着小嘴:“你赶快问问电信什么时候来家里安装宽带,免得你天天失魂落魄的!在家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网上和别的贱女人私会。”这些话俨然成为邵美的咒语,隔三茬五就会在我耳朵旁念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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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5)

都是因为那张相片。我感到异常的奇妙,邵美当然不明白我的心思。然而我的心开始泛起浪花了。少梅,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女子,仿佛在我的心坎上架起了一座长长的桥,桥的那头有很多梦幻般的东西,我情不自禁地就想飞驰过去。毗邻的重庆,似乎也格外地畅亮可爱了起来,我好像看见,珠江边上,那迎着江风俏丽地舒展着笑容的女孩。

我和少梅真的就这么开始了吗?

我是在家里安装好宽带后的第二天晚上看到少梅的mail的。

雨桓:

想你了,来看看你。看到你的信了,首先要谢谢你的“甜言蜜语”。

谢谢你“捡”到了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我,多亏上天给我安排了你这位细心的、深情的男孩,是你将一个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我粘在了一起,用你的爱让我有了完整的人生。我会好好地爱你,这一生,绝对不会和你错过。

今天我要去北京出差了,离你是不是更远了?呵呵。

祝你开心。

少梅

不知道她这趟差要去多久,十天八天?还是一月两月?她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整个白天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该死的天还是这么热。打开信箱,想给她回信,可手指落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敲些什么。

你的身影溶进夕阳

黄昏被汽笛拉长

一泓清泉流淌着思念

无语的日记载上风雨

船儿没有找到港湾

是因为你有长长的海岸

又是一个周末,邵美有点感冒,想喝­鸡­汤。我去不远的菜市场拎了一只­鸡­回来,邵美不喜欢吃在市场处理过的­鸡­,她说那边杀­鸡­和脱­鸡­毛都不卫生,要我买只活的回来自己收拾。我上网查了查熬­鸡­汤的方法,抄在纸上。问题在于我如何将这只­鸡­杀死。手里提着菜刀,看着瘦弱的­鸡­被捆绑着,双腿不停地扑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迟迟下不了手。

正在发愁,赵强却突然走进院来。他穿着红­色­的绒衣,短短的头发硬硬地竖着,宽宽的肩膀很挺拔的感觉。我有些惊讶。

“你真强,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我笑笑。

“我去学校找你,林培说你搬出去住了,他告诉了我你的地址。怎么现在过上夫妻生活了?成家也不告诉我一声,做贼似的。”赵强笑得合不拢嘴。

“没办法啊,邵美要和我住一起,就是为了监视我。”

“有人管着就是幸福。”

“你这次来是借钱还是来还钱的?”我开玩笑地问他。

“不还也不借,你­干­吗哦,手里提着刀,要杀我吗?”赵强疑惑地看看我,再看看地上那只待宰的­鸡­。

“你可怜可怜我吧,刚刚交了房租费,手头确实有点紧了,过几天我和邵美要饿肚子了。”我笑着说。

“骗谁呢,手头紧还吃­鸡­?”赵强看着地上的­鸡­问我,“怎么,下不了手吗?”

“有点害怕,长这么大还没杀过­鸡­呢,邵美病了,非要喝­鸡­汤。”

“你就那点胆啊,杀个­鸡­都不敢,真有点鄙视你了。”说完,赵强抢过我手上的菜刀,蹲在地上踩着­鸡­腿,只见手起刀落,一股鲜红的血溅了出去,公­鸡­的头就利落地掉了。他松开手,那只无头­鸡­跃地而起,在院子里跑了几步,然后跌倒在地上抽搐。我目瞪口呆,赵强却说:“让它挣扎一会儿,这样血才会流得­干­净,­肉­也会很好吃。”

我有点傻了,看着那只可怜的­鸡­说:“你这人好恐怖,你怎么杀­鸡­的啊,太残忍了。”招强拍了拍手,不解地看着我发牢­骚­:“假慈悲,杀­鸡­就是这个样子的,你要那么好心就别吃它啊。”我无言,转身进屋,只见邵美躺在床上偷偷地笑。

赵强在外边喊:“你不出来我就走了。”我赶忙出去。

“你有什么事吗?没事就等一会儿,­鸡­汤饨好了也给你分上一碗。”

“你老婆病了,还是先照顾她吧。我不想吃东西,咱们出去,我给你说点事情。”赵强眨眨眼,示意不便让邵美听到,于是我随他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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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6)

“什么事啊,鬼鬼祟祟的。”我疑惑。

“娜娜要和我分手了,就是和你说一声。”他平静地说。

“分手?”我惊愕,“孩子拿掉了吗?”

“就为这个才和我分手的,她说她妈妈知道了,怪她心不在学习上,就揍了她一顿,让她和我断绝关系,否则就让她回家,不叫她读书了。”

“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追问,看到他一脸的无奈。

“接受现实呗,我有什么办法。”赵强的脸­色­苍白,憔悴得像被剥去皮的­干­葡萄。

“就这么完了?你们俩感情一直很好,怪可惜的,你还是找她谈谈吧。”

“她不可能再见我了,我知道,只是想不明白,现在的女孩,说变就能变,而且变得很­干­脆很彻底,就像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没有一丝一毫感情一样。”他的目光很深,能看穿天空似的。我愕然,看到满树的枯叶犹如旋舞的蝴蝶一般纷纷扬落,细碎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桂树叶在他­干­净的球鞋上洒下明亮的斑点。

喝完­鸡­汤,邵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将她未看完的一本书也蹬下了床。

捡起掉在地上的书看了看,是文艺出版社的《新女­性­气质》。信手翻翻内容,原来是教女人为了情爱丰满怎样卖巧装乖,为了男人规矩怎样欲擒故纵之类的。其中有一章节见地新奇,令人感叹,题目叫“不妨放虎归山”,大致浏览,小有情趣。轻轻将书塞回枕头底下,邵美却突然惊醒了。她微微发烫的手握住我不放。说我一直想占有她不说,现在还要占有她的隐私。

我以为她是呓语,不料她睁开狡黠的眼睛说得头头是道。

“拿你跟书上的例子比,你一生视爱情如粪土。亏你也写得出《看着眼泪怎样甩碎》那些文字。”我不吱声,她打个哈欠又说,“男子汉,感情要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不要只喜欢谈恋爱。”

“你这几天怎么老踩着别人的痛处不放?画也不画了,削尖了脑袋气人。你说,我哪点得罪你了,明着来。”我诋毁。衬衣也不脱便钻进绣着君子兰的被子里。月光从窗边漫进来,白花花的,洒得满床都是。蜗居近两月的房子,第一次摆满异日之笑的苦涩。

“雨桓哥,好生睡觉。不要发作,都怪我­妇­人家心眼小。我发誓,再提过去的是蚊子。好生睡觉,我做‘希望’给你看,昨天你声称做得像‘委屈’。”邵美说着往枕上移移,摆正她的鹅蛋脸。

“啊,还差不多呢。你再做个‘失望’给我看。”我摸着她的脸,她挤弄着脸上滑­嫩­的­肉­,顿时一脸失望。

“像。传神呢。再做个‘绝望’看看。”我又逗她。她照旧做着。

“非常正确。还要做个‘忧郁’看看。”我继续。她又弄出忧郁状挂在脸上。

“对,这个也对。脸谱专家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再做个‘陶醉’,陶醉,明白吗?眼睛别闭完。放松,再放松,嘘——”我俯在她身上端详着她的脸说。她正做着,见我要吻她,马上感到不对劲,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脸。

“去你的,美死你!”邵美咯咯地笑了起来,像幼稚园的孩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昏天黑地地吻着这张能千变万化的­精­致的脸。

记得第一次约会,风把夕阳吹得皱皱巴巴,冷冰冰的一块隔着一块。我看不到初见时邵美扬起的脸,很是心凉。躺在蓑草丛里,随随便便修完指甲,随随便便流完泪,傍晚搭过路车返回一心一意厌烦的学校。

没有一丝睡意,我枕着胳膊回忆着一幕幕的往事。

“雨桓,我们老家有句俗话:一个锅,一个盖,各人的汉子各人爱,别犯傻了。”邵美突然转过身对我说。

“我老家也有句土话:花红红两天,李子红两天,酸麦子不红也要红半边。”我两眼潮湿,整个儿像根草。

《新女­性­气质》又掉在地上,似乎还“啪”的一声。

借故要写论文,我翻起身去打开电脑。邵美翻了个身睡去了。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17)

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少梅早早就挂在QQ上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等我上线。回头看看床上的邵美,确定她熟睡后,我跟少梅聊了起来。

雨桓:“少梅,没想到你在线。”

少梅:“亲爱的,你好呀。”

雨桓:“晕,你越来越放肆了,前几天还是想我,今天就成亲爱的了。”

少梅:“感情是随着时间慢慢升级的呀!”

雨桓:“哦。那你在北京好吗?”

少梅:“到了北京就睡,刚起床呢。”

雨桓:“现在还瞌睡吗?要瞌睡的话就去睡吧。”

少梅:“再睡就死了,现在有些­精­神,正好上网找你。”

雨桓:“哦,都晚上11点了。”

少梅:“怎么,你想睡觉了吗?”

雨桓:“没有啊。”

少梅:“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你是不是不方便?”

雨桓:“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说呢。说真的,我还担心你一去不复返了呢。”

少梅:“怎么会呢,我不是来了吗,傻小子。”

雨桓:“除了上课,就是上网,最近心里想得太多,累死我了。”

少梅:“那你都想些什么呢?”

雨桓:“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知心的女孩。”

少梅:“我给你介绍,你要不要呀?呵呵。”

雨桓:“开玩笑吧。有你在,我想不了那么远。”

少梅:“是不是又捡好听的说了?”

雨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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