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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突来的危险,洛秋下意识转身就跑,不敢半分停留,下一刻,漫天遍野的兽洪狂奔而来,飞禽走兽样样都有,黑压压一片,如若疯狂般蜂蛹而来。

洛秋边跑边赶忙闪开一条路,不想被踩成­肉­饼,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方向,跟着跑再说。

身后的危险气息越来越近,洛秋身影一个踉跄,差点被一匹匹慌乱失措的野马撞飞,好不容易再次让开道路,便又见黑乎乎的一片压来,竟又是一波惊慌的兽潮。

短短半个时辰,洛秋几乎被疯狂的野兽洪流踏起的尘沙扑成土人,又是半个时辰后兽潮渐止,慌乱的兽群亦渐渐归于平静,那怒吼的巨兽终究也未现身。

当然,洛秋对这恐怖的存在毫无兴趣,半点也不想看到,兽潮过后,只感觉浑身乏力,累的像条狗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天断山脉,没有任何的规则和仁慈,在这真实残忍的禁土中,若小的生灵只能卑微、丑陋、挣扎地努力活着,在生命走到尽头前,逃跑,再逃跑,以获得一次次生存的机会。

没有人想要找死,洛秋也不想,所以,他亦只能卑贱地存活在这残酷的世界,一次次苟延残喘。

生命最是无情,只要想活着,就不会有什么尊严,所谓的尊严,只不过是人类粉饰道德的言语,以此自我安慰。

洛秋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圣人,他想活着,赤*­祼­*­祼­,毫不掩饰,所以,即便活的很卑微,他也会一直挣扎下去。

不想与不怕,永远都不冲突,正如他从不怕死,却也不会想死。

在放下一切顾虑与羁绊后,此刻的洛秋才是在真正地为了活着搏斗,不肯屈服放弃,一直执着地寻找活下去的可能。

前路崎岖,无路可行,他也会努力去走,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nAd1(

兽潮过去,便是黑夜,山谷的夜有些冷,洛秋衣衫很单薄,只有一件单衣,前一夜在弱水旁时还不太明显,今夜,天转寒,­阴­云闭月,洛秋才感觉到那寒冷的难受,一步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走的很慢,因为已经走不快。

赤*­祼­*­祼­,最为纯粹的求生**让洛秋一直坚持着,不肯倒下,生命创造奇迹的源泉,即便衣不裹寒,意识渐离,却依然阻挡不了那前进的步伐。

今夜是最后一夜,前行的身影踉踉跄跄,蹒跚前行,有的愿望已完不成,只能随着这冰冷的身体渐渐冷去。

今生求不得,洛秋已无能为力,他曾经寄希望于神明花来救音音的­性­命,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幼稚,天断山脉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花,就算有的话也没有人可以带出去。

山谷很特别,掩埋了太多的白骨,其中甚至可以看到万年前一方圣境的战衣,雕刻有紫­色­龙纹的战衣有些还未完全损毁,这是万年前鼎盛一时的紫胤皇朝的标志,那是一个近乎不朽的大教,出过数位古之圣贤,传承十数万载之久,却在万年前急速衰落,渐渐泯灭历史的长河中。

身着战衣的白骨至今仍未腐朽,莹光熠熠,散发着恐怖的威势,万年不朽,唯有古之圣贤才能做到,洛秋不敢靠的太近,尽管禁地的岁月抹去了白骨绝大数灵­性­,但,古之圣贤不可逆,即便死后也不是现在的他可以靠近的。

至今,禁土中已经出现了至少两具古之圣贤的白骨,一人被钉死在悬崖上,一人暴尸荒野,被禁土生生困死,此地的可怕,让人惊悚。

打死他都不会相信禁地只是压制修为这么简单,肯定还有着什么禁忌的存在,只不过还未出现而已。

洛秋走近一具几乎已经完全腐朽的白骨身旁,捡起地上的玉瓶,打开塞子后,里面出现几颗丹药,可惜已失去了药­性­,见风便化为粉末nAd2(

万年的岁月太久,除了古之圣贤的尸骨什么剩不下了,昔日的繁华圣境,无敌皇朝也成为过眼云烟,连他们的古之圣贤都死在了禁土中,再也没有重燃希望的一天。

洛秋继续蹒跚地走着,毫无意外又看到更多的白骨,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曾经盛极的世家、大教的影子,禁土之名是靠鲜血和白骨铺筑出来的,一具具刺目的白骨便是无声的见证。

过了今夜,他便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在十年,百年中渐渐化为白骨,然后,灰飞烟灭,彻底消失。

洛秋渐渐累了,扶着山壁蹒跚地走着,一双眸子混沌一片,再也没有光芒,也许是上天怜见,乌云散去,洒落了一抹月光,照亮了将死之人的前路,踏着白骨,一步步远去。

……

楚朝皇城,尹河之畔,凌烟阁二楼的一间雅房,烛火跳动,一道风华绝代的倩影站在窗前,微风吹进房间,齐腰的青丝轻轻荡起,这是一名让北土很多的圣境年轻人都倾慕的女子,拥有完美的容颜与极高的智慧,如同谪仙子一般,完美无缺。

然而,谁能想到第一次交锋,暮成雪就输给了一名少年,不但输掉了四届花魁,还输掉了行之卷。

静下心的两天,暮成雪默默思考着两人交锋以来的点点滴滴,终于发现那种违和的感觉是什么,洛秋数次拒绝雪非烟,以退为进,就是为了要她亲自在他面前展示行之卷,之后,那突如其来的一招,更是为了进一步推衍行之卷的行脉方法。

而,这期间,她最大的失误就是错判了对手的隐忍,洛秋早已能够站起来,却骗了天下人,一个残疾了十多年的少年,在好起来之后,首先想到竟然不是立刻站起来,而是一如既往地坐上了轮椅,欺骗天下人,以此为凯旋侯府留下尽可能多的时间和筹码。

可惜,洛秋虽然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但他还是低估了不世之书的诱惑nAd3(

就在昨日,生之卷传人现身紫枫坡的消息已经传的天下皆知,黎蜀古境的太上长老更是丝毫不掩饰当日所发生的一切,洛秋被逼入天断山脉中,生之卷唯一的可能便是在楚朝的凯旋侯府,如今,北土的古世家与圣境已齐聚皇城,逼宫军神府。

既然山上不理会,只要不触碰到人间界限,众多圣境便无所顾忌。

因为先输一局,暮成雪对凯旋侯府接下来的反应很感兴趣,她想看看这个洛秋不惜生命也要守护的侯府结局会是什么。

军神征战在外,所有的压力都聚集在汐夫人身上,侯府女卧龙面临的将是来自整个北土的三古世家与传世圣境的威胁,若不是顾忌山上的存在,人间的皇朝都不会被这些古老的传承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区区一个侯府。

楚朝皇宫,象征楚朝最高威严的天谕殿中,一道被磅礴龙气湮没的身影静立龙椅之前,不言不语,前方,三道身影同样静立,气息雄浑强大,不在任何武侯之下。

儒首,将首,宦首,三公齐聚,让整个天谕殿的空气都凝实起来。

象征楚朝巅峰战力的十武侯之上,还有着更高的三公存在,太识,静武,惜羽,平日极少出现,几乎已是传说中的人物,此刻现身天谕殿中,为本来就复杂的局势再添新的变数。

三公装束大为不同,中间太识公一身简单朴素的白­色­儒袍,星眸银须,面容庄严肃穆,浩然正气盈溢周身,儒门之首,亦是当代帝师,皇朝将近半数的权贵都出身儒门,当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左侧,一袭黑­色­战衣的静武公淡有愁­色­,面容冷峻,身后背负一柄巨大古剑,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岳压下,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一人,位于太识公右侧,身着一瀑华丽无双的衣衫,容颜绝艳,让女子都黯然失­色­,手中,紫痕玲珑玉为骨的羽扇轻摇,悠然淡雅,正是楚朝宦首,惜羽公。

三公齐现,是要为楚朝将要面临的命运权衡最有利的方向。

“诸公,可有抉择”

磅礴的龙气中,楚朝皇主开口,隆隆的声音响彻天谕殿,打破了这平静的一幕。

“弃子”太识公轻吐两个字,道出最残酷的决定。

“同意”一旁,惜羽公点头,认可道。

“静武,你呢”龙椅之前再次传出威严的询问声。

“臣,但凭皇主吩咐”静武公一声轻叹,弃权不言。

表决已完,大殿再度归于平静,许久,一道声音响起:

“诸公之意朕已明了,都下去吧”

“是”

恭敬一礼,三公退去,整个天谕殿唯剩下五彩的龙气中,一人静立,默默思考。

……

“哗啦啦”

孤寂的夜里,山脉深处,传出铁索摇曳的声音,洛秋抬头,借着月光似乎看到山上有人影,不是很清楚,转眼便消失不见。

“幻觉么”

洛秋轻轻摇了摇头,停下休息片刻,旋即继续前行。

“哗啦啦”

下一刻,铁索声音再起,这一次是如此的清晰,洛秋猛然抬头,惊见远方山脉上,一道身影立于山峰之巅,仅仅一眼,天如倾覆。

二十六章

可怕的目光让远在百里千里之外的洛秋不禁浑身颤栗,这来源于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就仿佛神明眼中的蝼蚁,完全不同的境界,让所谓的勇气、骨气都成为了屁话。

洛秋错开目光,将身子避入山峡之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后背已经尽数湿透。

“叮铃铃”

就在这时,山脉深处,悦耳的铃声响起,一驾光华熠熠的神辇飞驰而来,约莫只有一尺大小,前方拉辇的是一条小小的五彩神凰,灵­性­熠熠,耀眼的五­色­光华流转体表,极为不凡,而在神凰之后,漫天光芒汇聚,席卷着天地灵气,尽数纳入神辇之内,惊人异象,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是禁土之中永恒存在的景象,神辇已行了不知道多少万载,自从禁土形成以来便随之出现,没有人知道神辇之中拉着是什么,甚至连拉辇的五彩神凰都充满了不可知的神秘­色­彩。

神辇横空而过,离洛秋很近,若在平日,这点距离只不过是转眼之间便可触及,但,如今油尽灯枯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神辇离去,望而兴叹。

洛秋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亘古以来,连古之圣贤都不可得的机缘,一件足以让天下所有圣境疯狂的神物。

不过,因为无知,所以,无悔。

曾经,先生说过,洛秋不是传说中预言的那个人,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命运平凡,毫无特殊,如此逆天的机缘即便是擦肩而过也无法为其所得。

不得天运,注定没有天佑的机缘,这是绝大数人的命,洛秋也是一样。

神辇离开,洛秋收回注意力,再望向山脉之上时,发现山巅的身影早已离去,看似平静的天断山脉,处处透露着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洛秋努力地寻找着活下去的转机,却发现传说永远只是传说,现实永远是残酷的,莫说可以逆天改命的神药,就连千年以上的灵物都不可见nAd1(

一夜的时光很快就要过去,洛秋的步伐也越来越慢,一双浑浊的眸子突如其来的明亮,是回光返照的序兆。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洛秋停下了步伐,一生最后的时刻终于停下来,可以安静地歇一歇。

回顾一生,从最初的懵懂无知到侯府的两年光­阴­,他学会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点滴的付出,换回的确是一生最为珍贵的回忆,虽然有些短暂,但是,值得了。

山下书院,杏树凋零,散去一生的风光。

洛秋踏足,忽见鲜血迸散,周身经脉开始崩碎,血如雨落,孱弱的生命,在禁土中迅速枯萎,伴随着漫天飘落的血雨,渐渐消逝。

残躯倒下,砸起一地灰尘,大地迅速被鲜血染红,无声无息,山下之子,魂归尘土。

……

楚朝皇城,暗潮涌动,三古传承的太上长老们亲临,都是活了太久的老家伙,寿命无多,对生之卷无比的渴望,这是一个契机,活下去的希望。

生之卷是山上之物,本来与人间无缘,也不会有人会想不开去找山上的麻烦,然而,就在不久前生之卷突现凡尘,让他们震惊之余更多了一分蠢蠢欲动的心,虽然得罪山上不是什么明智的事,但不世之书的价值无可比量,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凯旋侯府,汐夫人坐镇凯旋殿,凤冠,诰命服,双眸清冷,静等来自三古传承的战帖。

凯旋之名,所代表的唯有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战无不胜。

青龙战将安静地站在座下,双目微阖,如同木雕一般一动不动nAd2(

侯府将面临千年来最大的挑战,天谕殿中的楚朝皇主至今仍未表态,在想些什么无人知晓,汐夫人与青龙从未寄希望他人,凯旋侯府从不弱于人,即便面对的整个北土的三古传承也是一样。

黎蜀古境的活化石亲自来了,这一次不再是灵力分身,而是本尊亲自驾临,普一出现,空间扭曲,荡起一圈又一圈诡异的波浪。

即便封印了修为,将功体限制于人间界限之内,初到人间的活化石似乎还无法完全掌控气息的收放,偶尔溢出的恐怖威压让空间难承巨负,几欲崩溃。

“交出生之卷”活化石开口,眸光冷漠,命令道。

同一时间,侯府之外,虚空再次波动,数道身影若隐若现,降临之后,却没有打算现身,而是想要一看凯旋侯府的虚实。

黎蜀古境既然当了出头鸟,他们便乐得坐山观虎斗,对于人间的这个皇朝,他们知道的不多,但,想来不会太多的麻烦。

唯一让他们稍稍好奇的是,所谓的凯旋侯府在这场风波中究竟会有何等表现,毕竟,有胆量忤逆传世圣境旨意之人不多,而这汐夫人便是一个。

“人间,不是任由你践踏的地方”

汐夫人缓缓起身,顿时,一身功体如惊涛般迅速复苏,强横气息,竟丝毫不输于黎蜀古境的活化石。

“这便是人间的巅峰战力么,不差”

虚空沉浮的身影中,一道淡然的声音传出,话虽平淡却带着一股俯视人间的高傲。

“同是九重天巅峰,比的便是根基与招式的差距,人间的武学会给人惊喜么?”人影之中,又有沧桑的声音传出,道出此战的关键所在nAd3(

“不要让吾等失望啊”

高傲至极的话语,这一刻却显得理所当然,传世圣境底蕴深不可测,远不是人间可以比拟,作为圣境太上长老级别的存在,绝对有着足够的实力与底气说出如此话语。

第一招,黎蜀古境的活化石右手缓缓提起,漫天幽光如冥雨洒落,雄浑根基催动秘境极招,卷动周围空间,顿时,黑­色­气息如狂澜催命,磅礴压下。

“冥之澜”

幽冥之澜自活化石周身荡出,神威浩荡,让整个凯旋殿都剧烈晃动起来,恐怖威势,天惨地哭。

汐夫人踏足飞身,霞衣飘荡,纤手虚按,蓝­色­惊涛汹涌澎湃,大海无垠,狂卷而出。

“世浪东流”

极招对碰,天地变­色­,神惊鬼惧,一道又一道余波震荡而出,周围桌椅顿时被狂流碾压地化为漫天碎雨,初招相对,便已是极招,两人同退两步,各自染红。

不等内息平复,两道身影瞬间消失,天地间一触即离的武决,招招快,招招狠,无数次的相碰,而后又再次是分离,快到极致,又狠到极致,让人只感目不睱接。

高手交锋,生死一瞬,活化石一招一式皆是圣境上乘,汐夫人招起招落更是侯府至绝,来自圣境与人间最巅峰的对决,为这一场大战谱写出一曲最惊心的旋律。

偌大的凯旋殿已容不下两人的身影,战至狂热,皆无保留,幽光吞天,波涛动地,骇人心神。

“惊涛裂万里”

久战无益,汐夫人饱提功体,再出侯府至强之招,即刻间,大地开裂,碎石漫天,蓝­色­惊涛疯狂卷动,直冲苍穹。

黎蜀古境的活化石突感逼命危机,双手齐化,两尊冥月升腾而起,幽光洒落,无边森寒席卷而来,冻天结地。

“双月封天”

三古圣境不世之招再现尘寰,顿时,引得侯府之外诸人心神震动,人间的强者,不差。

黎蜀古境的这位活化石活了近两千年,即便在诸圣境中也是极为可怕的存在,能将其逼到这个地步的人除了诸圣境的境主外,便真的不多了。

极招相碰,天地失­色­,凯旋殿外,如遭神劫,大地塌陷,断痕纵横,被毁的惨不忍睹。

“承让了”

灰尘散尽,汐夫人站在活化石身前,印向后者心口的掌劲收回,初战,结束。

黎蜀古境的活化石神­色­僵硬,分明不落下风的极招相对,却已他的败北告终,在最后的那一瞬间,快到极点的破空而至,分明已超越了人间速度的界限。

同是九重天巅峰的修为,怎会有如此超越界限的极速?

难以接受的败北,活化石颜面无光,挣扎许久,方才沉声道,“你赢了,三月之内,我不会再踏进凯旋侯府半步”

三个月的期限,不多,却也不少,这是黎蜀古境的承诺,也是不得不做出的让步,身为圣境太上长老,当众之下,他还是要顾忌这张老脸。

话落,活化石转身离去,一战之辱,此生难忘。

“人间竟有如此强者,侯府女卧龙,让吾等刮目相看”

侯府之外,虚空沉浮的身影一道道离去,人间皇朝的实力需要重新认定,仅仅一座武侯府便有如此强者坐镇,这个皇朝看来并不像他们想象中不堪一击,在没有摸清虚实前,他们不想再轻举妄动。

人影离去,汐夫人嘴角突然溢出鲜血,身子晃动,竟是强忍爆发的伤势,自凯旋论战以来,连番大战加上为洛秋疗伤,修为接连耗损,一身功体早已不复往日,今日一战,再添重创。

“夫人”

青龙上前扶住汐夫人,苍老的眸子中充满担忧,侯不在,如此重担全压在后者一人身上,凯旋之名,何其沉重。

“我没事”

二十七章

? readx 凯旋之名,战无不胜,这是不容战败的神话,一旦失败,侯府将会顷刻崩塌,所以,汐夫人不能败,哪怕代价再沉重。

凯旋侯在时,汐夫人只是侯府女卧龙,但如今侯已出征,汐夫人就必须走到台面前,女卧龙之名早已名不符其实。

汐夫人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身为一介女流,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硬是凭着自己的力量扛起了侯府的半边天。

“今日一战后,侯府将会有三个月的喘息之机,三个月后,将是真正的生死存亡”

汐夫人神态疲惫,皇城的天已变,而北方的战事短期内不会结束,侯不能归,侯府处于最虚弱的时候,等待诸多圣境卷土重来时,能否撑过这一劫就连她亦没有把握。

毫无疑问,今日一战给了诸圣境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对人间有了些许顾忌,但,天谕殿的那位楚朝之主一直没有开口,这才是真正的威胁,种种迹象都表明皇主这一次是要放弃处于飘摇的凯旋侯府。

所有人都在等侯府战败,不败神话若破灭就不再是神话,墙倒众人推,到那个时候,不论皇主是否开口,凯旋之名都不再属于侯府。

千年不败的凯旋侯府已经臻至了楚朝信仰的巅峰,功高震主一直是臣之大忌,侯府的未来,已无回头路。

是以远在北疆的侯不能回,军神若不能凯旋而归,岂能承担凯旋之名。

汐夫人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因此,不论付出何等代价,她与侯都要继续承担起侯府战无不胜的神话。

比起任何时候,侯府都更需要这三个月的缓冲时间,为了这三个月,她甚至不惜暂时忍下洛秋的仇恨。

最后的时刻,她强压心中的杀机,选择停手,黎蜀古境的太上长老不能死在侯府,尤其是现在还有无数道目光盯着侯府nAd1(

当日将洛秋逼入禁土的三人,已经现身皇城中,黎蜀古境的活化石还有九云圣境、北方王家的太上长老,而今日,三大传承现身的不过只是黎蜀古境的活化石一人而已。

此仇,唯有血才能偿还,三个月之后,他们将面临凯旋侯府最直接的怒火。

望着汐夫人攥地发白的双手,青龙战将轻叹,他清楚小公子出事对夫人的打击,两人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什么感情都选择埋在心中,但没有人会否认小公子在夫人心中的重要­性­,在当日凯旋论战,小公子面对南羽侯重伤垂死时,夫人那几欲发狂的神情他至今依然记忆犹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夫人丧失了冷静,不惜自毁根基,一掌几乎断尽南羽侯的生机。

“自今日起,侯府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汐夫人搬下号令,旋即朝着侯府后院的一处被遗忘许久的密地走去,人间皇朝千年,一直有着独属于凯旋侯府的神话,深掩黑暗中的底蕴,是到了该现世的时候了。

创造神话永远都不会是运气,而是真正凌驾一切的力量。

侯府不能输,赌上凯旋之名!

……

天断山脉,倒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地上唯有­干­涸的血迹残留,寒鸦凄厉,飞过枝头,天际­阴­云连绵,滚滚翻动,大雨之前的预兆,让整个天断山脉都显得­阴­沉下来。

半个时辰后,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洒落大地上,冲起地上的血迹,随着流淌地雨水渐渐远去。

“哗啦啦”

五截山脉深处,铁索摇曳的声音再起,起伏的山脉上,数道身影站在那里,装束古老,看不清面容,在这万古死寂的禁土中出现,让人直感毛骨悚然nAd2(

“吾赐你新的生命,代价是你之半身,公平之极”

位处五截山脉之外,**存在第六截山脉中,雷鸣滚滚,沉重的压力,让虚空都曲折起来,九曲回廊尽头,威严的声音回荡,仿佛神明之音,来自虚无的九重天外。

“人,你别无选择”

神魔之音现今朝,洛秋身躯被禁锢虚空中,一动也不动,灰发散乱,不复生机。

“你是谁”

口虽不能开,意识却未消失,在这神秘的空间内,竟有意识之音传出,与神魔对话。

“古遗一族大祭司,玄古”

陌生的种族,陌生的名字,洛秋从未听过,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生忌惮,长存禁土的存在,匪夷所思。

失去半身,意味着什么,洛秋很清楚,但正如玄古所说,他别无选择。

神魔之力从天而降,直直落在洛秋身上,恐怖的力量不可阻挡,硬生生将­肉­身一分为二,同样年轻的面容,同样漆黑的长发。

枯木逢春,生机再造,不可思议的神魔之力,超越了洛秋的认知,绝非人间可有的力量。

“嗯?”

神秘空间中,再传轻咦,仿佛思考片刻后,威严的声音响起:

“人,吾可以再赐你一次机缘,让你离开这里”

两道身影中,一道躯体双眸睁开,看着空间内卷动的­阴­云,开口道:“代价”

“你之命魂”

“可以”洛秋点头nAd3(

“人,吾欣赏你的痛快”

强横的神魔之力再次降临,洛秋只感灵台中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旋即恐怖的虚弱感传来,半身之后,三魂亦少了一魂。

人之三魂,天魂,地魂,命魂,缺一不可,命魂主生死,命魂离体,意味着将来洛秋的一生将会受人所制。

“十日后的月食之时,将是天断山脉封印千百年来最弱的一日,届时,你沿着弱水北行,在离此大约四十里的地方有一块断碑,在月亮被完全吞噬的一瞬间,断碑上空会有片刻的封印空洞,能否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来自天际的声音渐渐远去,洛秋旁边,另外一道半身融入虚空,紧接着,神秘空间迅速崩碎,于此同时,九曲回廊之外,第六截山脉上空的雷云亦重新归于平静。

神魔离去,带走了半身和命魂,为了活下去洛秋付出了最残酷的代价,人一旦有了牵挂,生与死便不再洒脱。

半身的洛秋回到了之前昏倒的地方,站在那里沉默许久,匪夷所思的生死经历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他很清楚他绝不是第一个被玄古选中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距离月食之夜还有十天时间,他必须考虑好出去后要怎样面对整个北土大教的追杀。

如今他生之卷功体已废,根基大损,加上失去了半身,一身根基更是十不存一,短期内想要恢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根基的差距只能靠着速度和招式来弥补,为今之计,他必须彻底改变自己修炼的方向。

想到这里,洛秋迈步朝谷中走去,他想再次一观刻在断崖石壁上的字迹,那是绝代剑者留下的剑意,或许对他有所帮助。

半日的大雨后,雨势渐渐小了起来,淅淅沥沥地小雨中,春秋古剑依然静静地Сhā在石壁上,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变化。

洛秋从未学过剑,但他曾与真正的剑者交过手,青霜谷一战,面对君少卿凌厉的剑意,即便身具不世之书生之卷,他都无法占到丝毫便宜。

春秋古剑上刻有练剑的功法,虽然不是绝顶,但对于洛秋来说也足够了。

平凡的剑招,配合春秋剑,洛秋开始练剑,天断山脉压制一切功体,所以,修炼起来要比外边困难了许多。

失去功体的催动,洛秋每学一招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这是禁土的法则,任何人都无法违背。

仅仅一日,洛秋右手便磨出了一颗颗血泡,身躯疲惫不堪,失去半身的代价这个时候开始显示出来,较之正常之身孱弱了许多的躯体无法承受如此强度,开始出现虚弱之态。

这是意志无法主宰的难题,有了缺憾的­肉­身带来的副作用让洛秋再次体会到双腿残疾时的力不从心感,汗水顺着脸颊流下,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握剑的手不住颤抖,早已抬不起来。

昔日的无双根基,如今十不存一,洛秋只能重新一步步练起,今日的每一滴汗都是见证,修炼之途没有捷径,更没有奇迹。

孤心看剑,剑中几多功名,月下的身影,不愿放弃,开弓没有回头箭,迈出了第一步,他便要一直走下去。

累了,便抱着剑倚在断崖下休息会,饿了便吃些摘来的果子,天断山脉最不缺便是各种野果,即便算不上什么灵果,也比寻常食物能更快的恢复体力。

只是石壁上的剑意对洛秋来说太过高深,虽然绝代剑者刻下字迹明显是想要留下传承,不过不到十日的时间想要彻底领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学到十之一二已是他的极限。

第十日,洛秋不得不上路,玄古说的地方离此不近,走路的话怎么也要一天的时间。

将春秋古剑负于腰后,洛秋向着弱水方向走去,这是他回去的唯一机会,绝不能错过。

五处起伏的山脉中,铁索的哗哗声催人心神,人间禁土,太多未知,传说中从未有人活着走出的禁忌之地,今日,再次迎来人类的挑战,成与败,在此一搏……

...

二十八章

月明星稀,寒风阵阵,月光洒落弱水中,倒映出盈盈意动的月­色­,少有的圆满之月,在无云的夜晚看起来格外的美丽。

北上的身影依然在前行,前方不远处,一尊破旧的断碑Сhā在弱水之畔,碑上刻有字迹,但除了最后一个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是一个“宫”字外,其余字迹皆已看不清晰。

洛秋于断碑前停下,月食还未开始,他需要在此等候。

夜­色­渐深,月食迟迟不来,洛秋却不曾有过动摇,依然静静等待,玄古没有骗他的必要,神魔一般的存在面前,人类与蝼蚁无异,人不会对蝼蚁撒谎,同样神魔也不屑欺骗人类。

月亮很美,禁土是月较之人间有很大不同,­干­净的让人迷醉,也许将要离开这里,洛秋反而能安静地欣赏着这不常见的美景,他的一生,能停下来的时间很少,一旦出去,将会再次回到那奔波不停的日子中。

终于,安静的时间过去,天端,月食开始了!

仿佛被洪荒巨兽吞食入口中,皎月渐渐残缺,一点点被巨大的­阴­影遮住,远在千里外的人间开始陷入恐慌,未知总是人类恐惧的源头,人们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认为这是大凶之兆,是魔鬼降临人间的开始。

楚朝皇城,来自古老圣境和世家的太上长老们也都静静地看着这不常见的异象,满月月食,自古以来也很少见,虽算不上什么凶兆,但历史证明,这样的日子终会引来一些不寻常之事。

人间万象,各不相同,在这多事之秋表现的更加明显,尤其是皇城中不同寻常的气氛,让生活在这里的寻常百姓都感到一丝不安,近来都更加谨言慎行,生怕祸及己身。

山上依然没有任何人下来,只要没有人越过人间界限,山上似乎便不打算Сhā手人间的任何事。

完美的月,在一点点被­阴­影吞噬,禁土中的洛秋起身,盯着天际,等待出去的契机nAd1(

就在这时,空间有了反应,断碑之上,虚空荡起涟漪,一圈圈伸向远方,禁土封印有了一丝变化,扭曲变幻的空间外隐约可看见人间的景象。

洛秋凝神,身动,最关键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满月消失,天狗吞月,界碑之上,虚空裂开,一道丈余宽的裂痕出现,洛秋脚下一跺,冲向裂痕。

“啾”

一声凤鸣响彻天际,下一刻,一驾光华熠熠的神辇飞驰而来,耀眼的五彩光芒挡住了洛秋的前路,旋即没入裂痕消失不见。

一瞬的差距,便是永恒,天际的月露出了一丝光华,禁土封印瞬间合拢,最后的希望转眼化为永恒的绝望。

洛秋僵住了身影,望着合拢的裂痕,一动也不能动。

即便再坚强的心智在这一刻也濒临崩溃,绝望的情绪萦绕心头,让洛秋一直坚持的守望彻底化为泡影。

夜,凄凉,孤冷的月,几多绝艳。

心乱,剑忧,月下的剑影纷乱刺目,尘土飞扬,乱石溅飞,一剑贯石,火星四溅,崩碎的碎石与古木化作纷雨洒落,凄冷的心,何以寄托。

剑,舞动一生的悲凉,心,穿扬离别的忧伤,剑的意,心的念,在风中乱情,剑心无咎,风情凄艳。

“啊”

厉啸穿云,惊起漫天飞鸟,剑光,血光,在月下纷乱。

伤身,伤神,半身之躯硬承悲痛,洛秋口中,朱红溢出,绝望之殇,撕心裂肺。

“天,你若还有眼,便见证人之意志吧”

负剑身后,洛秋迈步离去,他,绝不能放弃!

残落地上的血,是人片刻的脆弱,背离的身影,是对天的挑战,人之意志,终将战胜天意的嘲弄nAd2(

一日,又一日,洛秋的脚步遍布了大半禁土,除了最深处的五截山脉外,其余地方大都留下了前者的足迹,然而,结果毫无悬念,无论怎么走,都无法走出这困神的禁土。

洛秋曾到达了禁土的边缘,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阻挡了去路,半步都无法迈出。

能进不能出的禁土,是绝望的绝地,连曾经的古之圣贤都被抹去修为,生生困死于此,何况是半身的洛秋。

也许洛秋相信,有人曾劈开封印走出,所以,在功体被压制的日子里,春秋剑成为他唯一的朋友。

禁土不缺功法,曾经极尽辉煌的大教,紫胤皇朝、天玑圣境、等等在禁土留下了太多痕迹,诸多不传世的功法都可在一堆堆白骨中找到,虽然绝大部分已经在岁月中损坏,但积少成多,最终留下的绝不算少。

洛秋有侯府的武学和功法,所以对大部分修炼之法并不感兴趣,他所需要的是前人关于剑的心得与体会。

昔日的紫胤皇朝有一柄镇国神器,紫胤神皇剑,在紫胤皇朝覆灭之后,神皇剑不知所终,但,谁都不能否认这昔日神朝的强大,紫胤神皇剑以攻伐天下第一闻名,配合四招天之劫,举世莫敌。

以天劫为名的招式,何其狂傲,意味着一旦剑出便是上天之劫。

洛秋找了无数具白骨,终于在一具不起眼的白骨身旁找到了记载有天之劫的玉简,可惜是玉简已损坏大半,缺失了天之劫最为关键的后三招记载,残存下来的一招也只剩下一些零言碎语,即便修成也无法再现当年的惊神之威nAd3(

紫胤皇朝已经覆灭近万载,当年的无敌神朝今日早已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随之消失还有其几近不朽的传承。

天之劫只余半招残式,洛秋观看许久,却无太多领悟,毕竟残缺了太多,想要为残招添砖贴瓦也不是那么简单。

好在白骨中还有其他剑式,都是曾经的剑者留下,洛秋不嫌多,因为他如今最多的便是空闲。

禁土练剑,岁月无痕,日日夜夜从未间歇,斑驳繁杂的剑招,洛秋去芜存菁,练到发狂。

兽潮又来过几次,洛秋不会嫌命长,一感到危机靠近,立刻拔腿就跑,久而久之,他发现,那逼得兽潮狂奔的吼声似乎不愿意离开五截山脉太远。

五截山脉呈现众星拱月之态,山脉深处不时有哗哗地铁索声和震天兽吼,洛秋曾认为这铁索便是为了锁住山脉深处的恐怖吼声,但一次逃亡中,他竟看到那一尊如小山般大小的身躯在极快地移动,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洛秋曾到过禁土边缘,然而手中的剑却连近在咫尺的封印都无法碰触,相差太多的层次,咫尺便是天涯。

短短的日子里,洛秋有过希望,有过失望,亦有过绝望,如今即便他的剑离封印还很远,也无法再让其动摇半分。

收剑,再次回到山谷中,洛秋依然在白骨堆中继续寻找可以帮他提升战力的东西,功法秘术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有残缺,兵器法宝更不用说了,基本腐朽的已经不用。

还好手中的春秋剑虽然失了神兵灵­性­,但并没有腐朽,用来砍人或者砍柴还是可以的。

最后,洛秋在白骨堆中寻到了一尊古朴的小鼎,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过至今还没有损坏,很明显在万载前是一件不错的法宝,现在失去了绝大部分灵­性­,但尝试了一下还是能装下不少东西。

洛秋拿着小鼎到了弱水河边,装了满满一鼎水,弱水毒­性­圣贤难救,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够保命。

做完这些,洛秋又开始了一如既往地练剑,古­色­的春秋,内敛而又沧桑,剑如其名,岁月无情,一剑无名历春秋。

第二个月中,洛秋曾经尝试前往山脉深处,不过再次被兽潮冲了出来,在有兽潮的时候,再想往里面走纯属找死。

哗哗地铁索声究竟从何而来,那庞然巨兽又是何物,洛秋很想一探究竟,山脉外围已经转了个遍,都找不到出去的机会,或许在那五截山脉深处能寻到也说不定。

然而,愿望虽然美好,但现世总是残酷的,当洛秋想第二次要前往山脉深处时,却被一道突来的目光压的几乎身毁神消。

山脉上凭空出现的身影,毫无征兆,悄无声息,身着古老的服饰,面容冰冷,因为这一次离的比前一次近了些,偶然扫过的目光便让洛秋身形震颤,周身崩裂,几欲爆开。

前方之路,再不能前行,洛秋只能拖着伤体在夜­色­下返回,这还仅仅只是一道目光而已,禁土未知的存在不知有多少,一个弄不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靠在石壁下,洛秋如同一头无家可归的野兽,在月下孤独地舔舐伤口,月是故乡明,他何时再能看到外边世界的月。

山谷中有草药,灵­性­比外边的要好上不少,洛秋的伤在过了半个月后,基本已无大碍。

第二个月过去,洛秋再次来到了山脉边缘的封印前,却发现,这一次,他的剑离封印更远了。

“为什么”

嘭地一声,春秋剑Сhā入地中,洛秋不解,百思难明,一个月的时间,为何他的剑,寸步未近,甚至还在后退。

“究竟是为什么?”

风声过,剑者的发在风中凌乱,一颗疲惫的心也随之纷乱……

二十九章

迷惑与不解,洛秋执剑的手不再坚决,对自己有了怀疑,为何,他的剑在后退,这些日子,他明明没有半分松懈。

招式的不断­精­化,是来自百招千招的凝练,来自不同传承的心得与­精­华被洛秋借来淬炼自己的每一剑,然而,即便这样,他的剑仍然无法靠近封印半步。

苦思两日两夜,洛秋不得其中根源,手中的剑不曾回答他的迷惑,在这个禁土中,无师相授,唯有剑相伴,他的问题也只有从剑身上寻找答案。

洛秋弃下手中剑,凝剑指,化万千剑招与一指挥洒,月下的身影舞动,在寒风中凝练己心,寻找最初的剑之始终。

风声,剑声,是剑者指破轻风的声音,素衣猎猎,一招一式皆是万家­精­华,一招一式又显然朴素无奇,剑之初始,不过一刺,一挥,一砍之间,繁华之后,终归平淡。

练剑十日,不近剑身,洛秋将万家的招式简化,无剑之后,繁华的剑招显得累赘异常,唯有最初,最平淡的寥寥数招在指间舞动,点点凝练初衷。

再十日,洛秋拾起了剑,十日练剑,剑随身动,剑与意行,再无万家招式痕迹,只余最初的剑与心。

又十日,洛秋息剑,观剑,十日不动,点滴凝心。

十日后,洛秋再次拔剑,欲再破封印,突然,大地震动,空间颤动,连站都无法站稳。

洛秋猛然回头,只见身后天空迅速变暗,乌云密布,狂风阵阵,一道道丈余粗细的雷霆轰然落下,恐怖的威势如同末日降临。

“天塌了”

这是洛秋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天如倾覆的末日,让整个禁土中的野兽都匍匐地上,瑟瑟颤抖起来。

“轰”

怒雷天降,夹带灭世之位直接将一方古林劈成了焦土,洛秋望着压来的乌云,心中的压抑感难以言明,禁土出了什么事?

铺满而立的压迫,让洛秋好不容易恢复的伤再次有了恶化的迹象,风云之下,数道身影出现,凌立虚空,一步踏出,天塌地陷,再出现,已千里之外nAd1(

“是他”

洛秋心中震动,看到了其中一道身影,竟是当日一眼便让他身受重伤的那人。

同一时间,禁土之外的人间大地也开始震荡,仿佛不堪承受莫名威压,剧烈摇晃起来。

远远超越人间极限不知多少倍的力量,让大地开始失衡,山崩地裂,这已不是约定俗成的人间界限,而是真正的人间极限。

“嘭”地一声,第一道身影踏出禁土,降临人间,神魔降世,大地崩碎,空间塌陷,惨烈景象,让人绝望。

禁土之中,洛秋看着一道道走出禁土的身影,心神无与伦比的震惊,是为自己,更是为将要承受末日浩劫的人间。

机会稍纵即逝,洛秋这一刻也管不了太多,疯了一般朝前方封印裂开的地方跑去。

还未靠近,道道神魔一般的身影便带给洛秋难以靠近的压力,待当日那名男子踏出禁土后,这种恐怖的压力方才小了许多。

最后的一人显然要弱了不少,当然,这只是相对前八位可怕到极致的存在而言。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看到最后一人低空飞过,洛秋一咬牙,猛地铺了上去,牢牢抱住后者的大腿,死都不放手。

这一刻,洛秋浑身都快裂开了,肌肤不断渗血,难以承受这恐怖威压nAd2(

第九人对于身上的洛秋如若不知,就仿佛人类不会对爬在腿上的一只蚂蚁有任何的关心,在这些神魔一般的存在眼中,洛秋与蝼蚁无任何差别。

来自第九人身上的气息洛秋只感觉一股窒息般的压迫,带出禁土的一刹那便被惯­性­的巨力甩出十数丈远,重伤的身体如同散架一般,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爬起身子。

一直过了整整半个时辰,洛秋才勉强撑起身体,看着这片被神威毁坏的面目全非的天地,眸中难掩震撼。

这是天罪,方才经历过雪难的人间,如何再次承接神明的降罪。

洛秋强撑着身子离去,心中阵阵无力,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间遭受这灭世浩劫。

压制的修为恢复的极其缓慢,虽然出了人间禁土,但由于封印的残存,洛秋的功体依然十不存一,加上损失了半身,恢复力量所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失去半身的代价会一点点显露出来,这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洛秋心中有准备,却依旧很难适应,毕竟半身离体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别说是他,就算曾经的古之圣贤都无法知晓这其中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不知是巧合还是因缘,洛秋在回去的路上再次遇到了昔日的赵家商队,将近五年过去,当年在路上捡到他和军师的领队没有太多变化,赵瑟没有认为洛秋,因为昔日的小男孩却已长大成人,改变了太多。

洛秋也没有道出自己的身份,如今认识他对赵家绝不是什么好事,既然这样,相逢又何必曾相识。

车队是朝着楚朝皇城的方向赶路,洛秋跟随着车队一起,借此养伤,尽可能快的恢复实力。

从赵瑟的口中他得知,侯府的情况目光并不乐观,在皇城赵家也算是一个大家族,对于这些平民不知道的事情多少有一些了解,而且凯旋侯府被北土的众圣境联合逼宫,在皇朝权贵之中已经不再什么秘密nAd3(

洛秋想不到即便他离去,亦带给侯府如此大的麻烦,是他低估了生之卷对这些三古传承的吸引力,这已是不要脸的明抢行为,他们竟然也拉的下这张老脸。

他必须赶紧时间回到皇城,只有他出现,侯府才能从这危险的漩涡中全身而退。

“前面便是千峰岭了,大家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

山路难行,而且充满危险,赵瑟让车队停了下来,就地扎帐休息,以养足­精­神。

洛秋的帐篷就在赵瑟旁边,入夜了,其他帐篷中的灯火都已熄灭,赶路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大家早就困的不行了。

洛秋睡不着,坐在帐篷外,静静地看着夜空中的星,今夜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繁星点点,很美,让人迷醉。

人间的星空与禁土有很大不同,真实、清晰,仿佛触手可及,伸出手,便可以感觉到月的凉意。

而在禁土中,给人的唯一感觉便是永恒的空虚,空洞而又孤独,那种感觉让人每次想起都觉得浑身发冷,是绝对不想记起的回忆。

他不知人间的这份美好还能保持多久,他亲身体会了禁土出来的九人的可怕,脆弱的人间真的能承受的起这份上天的罪责吗。

还有侯府,又是否能安然度过这次劫难。

洛秋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忧心天下的圣人,但他亦有自己的在乎的人,人间若有事,侯府定然不能幸免,他如何能不担心。

“睡不着吗”

赵瑟走出帐篷,来到洛秋身后,看着眼前这心事重重的少年,问道。

也许是错觉,他总觉得似乎曾经见过这个年轻人。

“恩”

洛秋轻轻地点了点头,对赵瑟到来并不吃惊,虽然他的功体暂时无法完全恢复,但对于身后来人却也不至于无法察觉。

在禁土生活的这三个多月,要是没有对危机到来时那一份灵敏的直觉,他早就不知道被兽潮踩死多少回了。

“有什么心事吗,要是可以的话不妨和我说一说,毕竟活的久了,吃过的粮食要比你们年轻人要多一些”赵瑟陪着洛秋坐了下来,望着夜空,轻声问道。

“赵叔,您说,有一天人间的这片天要塌下来,怎么办?”

洛秋侧过身,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人,眸中带着一丝迷茫问道。

这一次的人间劫难,与天塌无异,那种恐怖的存在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一方世界天塌地陷,甚至最弱的第九人都远远不是人间可以抗衡。

次元相差太多,这已不是人间应有的力量。

“人间天永远不会塌下来,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山上站的最高之人会为人间顶住这片天,我们都是山下之人,站不了那么高,也不必想那么多,徒添忧愁而已”

赵瑟的话轻描淡写,简单之极,没有什么高谈阔论,却是最为平淡真实的道理,平民不可能思帝王之忧,蝼蚁也不可能知神明之愁,种种因果,追根到底不过是量力而为罢了。

洛秋听懂了一些,他虽是修行之人,但比起人生体验,他较身边的赵叔拍马也难相及,许多道理,唯有活得久才能体会,这一点,洛秋很清楚,所以虚心听取。

“沙沙沙”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林中,树叶摩擦的声音传来,很轻,常人很难听到,洛秋起身,眸子中闪过一道莫名冷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是,没想到却是用杀人来报。

“赵叔,您回去休息吧,我去林中走一走,很快便回来”

剑负身后,洛秋迈步朝前方的林子走去,夜风中,衣衫猎猎,杀机渐起……

三十章

夜空下的树林,叶影斑驳,十数道身影藏身林中,静静等待深夜的来临。

一行人盯着赵家商队已久,赵家惹了不该惹的人,运了不该运的货,今夜是最好的机会,四奇宫迫切需要结交新的盟友而在楚朝重新站稳脚跟,所以对这次任务很是在意。

四年前,军师带领十三影卫杀入四奇宫,让烟、云、风、火四宫杀手损失惨重,赤*­祼­*­祼­地报复当日被行刺之仇。

赵家是楚朝皇主第四女,楚珊舞名下的产业,本来一位公主的势力是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这位四公主从小极为聪慧,甚得皇主赏识,在众多皇子的皇位之争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当朝皇子中,大皇子楚子衣,二皇子楚炎武,三皇子楚沧浪是被认为最有可能继承皇主之位的人,在这三位皇子之后,七皇子楚江帆同样不可小觑,虽然势力不如三位兄长,但由于广施恩惠,在民间一直有贤王之称,是一位颇受百姓爱戴的皇子。

这一次赵家所运的东西便是给皇主大寿准备的寿礼,是一件极为难得荒古奇宝,紫痕龙文鼎,据说有镇压一国之运,淬炼皇气的作用,因此引起了有心人的暗中窥视。

四公主的才智天下无双,布局严丝合缝、毫无破绽,早在半年前便前前后后派出了十九家重兵保护的商队作为诱兵之饵,紫痕龙纹鼎的仿品亦抛出了不计其数,虚虚实实的消息更是传的满天飞,谁又能想到一队在这条商路上来往了二十年的普通队伍,才是紫痕龙纹鼎真正的拥有者。

队伍的二十多人对此一无所知,从头至尾知道这个事情的只有赵瑟一人,不过,再无双的智谋也抵不过人心,赵瑟是个心软的人,要不也不会一再帮助失路之人了,然而,就是这一份心软,却成最终成了四公主败笔。

任务临行之前,赵瑟的儿子看出父亲藏有心事,这是极少的事情,好奇之下,偷偷进入了父亲的书房,在偷看到四公主的秘旨后,惊慌之下正好碰到回来的父亲nAd1(

赵瑟大怒,要将儿子关入族中禁地,却耐不住妻子的苦苦哀求,最终只是关在房间禁足。

一时的心软,却成大错,赵瑟之子心中苦闷,酒后的真言被赵家的有心人听在耳中,才会导致有今天的结果。

若不是赵瑟再一次“捡”到了洛秋,今日的赵家商队将会真正地埋骨他乡。

种出什么因,终究会长出什么果,当年四奇宫的危楼追杀的洛秋和军师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也是因为这一次让洛秋埋下了难以恢复的隐患,之后一身伤体便没有痊愈过,最后,重伤垂死之际败走紫枫坡,被三大圣境的太上长老生生逼入禁土中。

军师也因为昔日的恩怨,一怒之下血洗四奇宫,尽屠烟、云、风、火四宫高手,让四奇宫在楚朝的基业一夜间毁于一旦。

所以,四奇宫才会迫切地需要结交盟友,企图在楚朝再次扎稳脚跟,这才有了洛秋与四奇宫杀手的再次相遇。

不得不说,人间的一切终究逃不过因果二字,洛秋也是人,因此,他同样避不开。

四年前的恩怨,今晚要再次清算,当年,洛秋只是一个孩子,初出山下,不会打架,被危楼追的没命地跑,如今,昔日的孩子已经长大,学习了走路,学会了打架,更学会了杀人。

真实地应了那句老话,莫欺少年穷。

林中树叶摇曳,沙沙作响,一人入林,缠绕地布条脱落,古剑出,带出一抹最冷艳的杀光。

洛秋不明来人身份,却知来人身上杀气,既然都是问杀而来,就无需多言,废话说的再多还是废话,只有死人才是最无害的。

他,洛秋,今日以身问杀,以剑止戈。

杀手的敏锐,躲过了第一剑,却躲不过横剑的凄凉,两招过后,一人身死nAd2(

身形未停,剑势亦未停,封喉的残躯还未倒下,剑已来到下一人身前,无声无息,贯体而入,一剑挥洒,血水喷出三丈远。

瞬息之间,已有两人倒下,其余十人反应过来,奈何,却已太晚,剑起剑落,残肢纷飞,鲜血四散,差距悬殊的实力让这一场战斗成为了单方面的屠杀。

洛秋的强,毋庸置疑,自四奇宫遭受军师重创后,四奇宫在楚朝的根基远不复当年,烟、云、风、火四宫中留守的强者轻易不能再出四奇宫,而且,这一次赵家的商队不过是些普通人,出动真正的强者反而会引起他人势力的注意。

几个呼吸的工夫后,地上已满是鲜血和尸身,洛秋捡起地上的布条,重新将春秋剑缠绕好负于身后,旋即默默走出了树林。

赵瑟已经回帐篷睡下了,夜­色­之下,正剩下洛秋孤零零一人坐在帐篷外,双眸调息,一点点恢复着被压制的功体。

第二日,车队继续前行,昨夜发生的事除了洛秋无人可知,春秋染血,再砺锋芒。

行走的车队大部分时间都在荒野山路前行,对外界的消息很是闭塞,洛秋不知道真正的天罪是否已经开始,一颗心十分沉重。

这种无力让人难以接受,尽管经过赵瑟昨夜的开导,他也尝试放下这种超越自己能力的忧虑,但毕竟事情可能牵扯到侯府,说不着急那便是骗人的。

赵瑟也很着急,因为还有不足十日便是皇主的寿辰,四公主交予的任务他还没有完成,所以一直要求队伍抓紧时间赶路。

山路崎岖,却挡不住行路人坚强的决心,千峰岭之所以名为千峰岭,是因为在这一条崎岖的山岭中有着大大小小将近千余座山峰,可想而知这段山路是多么的难走nAd3(

荒野上人行路要靠马匹,不过到了山路,马行路却要靠人力,山路行马是最大的累赘,众人都很吃力,一点点桥马前行,尽可能安抚不愿配合的马匹。

一座千峰岭,众人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方才走出,期间,还折损了一匹马和一车香料,若不是洛秋反应的快及时拉出牵马的年轻人,恐怕滚落峭壁的就不仅仅是马和香料了。

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常年都会经历这些,这一次还算幸运,所以出了千峰岭,车队简单休整后便继续抓紧时间赶路了。

楚朝百年来还算得上国泰民安,强盗马匪什么的并不多,而且,赵家的车队中虽然都是一些普通人,但不少都有练武的底子,打发一些土匪的能力还是有的,每当真遇上一些不长眼的,洛秋也不会出什么风头,只是默默地看着好戏。

修炼一途,只有铸成心泉才算是入门,而仅仅是这一步,便阻隔了无数的人。

人间武学,多为强身健体,真正能让人走上修炼之路的少之又少,所以,高手遍地走,强者多如狗的局面只能在民间流传的故事中才能听到。

洛秋的剑一直在布条中包着,背在身后跟块破木板没什么区别,加上洛秋长得清秀,虽然不爱说话,但待人还算和善,还真没有人将其当成什么高手。

只有赵瑟看出了洛秋有些不同常人,他总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年轻人给人的感觉每天都在变化,虽然很细微,但却真真实实地发生着。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活的久见得多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洛秋的修为在出了禁土之后日渐恢复,气息也随之变化,给人的感觉必然有所不同,然而,这种微小的变化按道理说绝不应该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察觉到的。

有个词语形容的很贴切,老狐狸,果然是越老,越狐狸。

队伍没日没夜地赶路,很急,一连三天,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众人的上眼皮都快打下眼皮了,洛秋也有些累,毕竟身上有伤,长途奔波也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的事情。

他尝试着重修生之卷,但不算顺利,生之卷前期艰涩难修,进展本来就异常缓慢,加上失去半身的拖累,想要重新修回功体,短期内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他还修有侯府武学,恢复到原来的境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然,昔日的不世根基注定只能成为回忆,失去了生之卷,又失去了半身,即便恢复了修为,也无法与从前相提并论。

洛秋心有遗憾,却并不后悔,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不能再奢求什么。

第四日,好不容易获得短暂休息的队伍再次遇到了麻烦。

来自四奇宫另一队杀手来了!

这一次连洛秋都没有算到,心中惊异,身后的商队中究竟运了什么,让人一连布下了这么多后手。

上一次他没有留一个活口,死人是不会传信的,那么这些人是一早便安排好的。

面对实力明显高了一个等级的十二名杀手,洛秋无法继续在众人前再掩饰身份,剑出的一刻,便是最无情的杀戮。

商队的人都有些傻了,他们见过杀人不假,却从未见到如此残酷的屠杀,看起来善良无害的少年,此刻却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凡人的生命,毫无留情意,剑起,残肢飞起,剑落,生灭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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