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这些,其他都是小改动。。。呃。。。
集合章节3
重逢
故时人相逢思旧日,叹经年恩怨喜还悲
细雨牛毛似的,一路绵绵,沾衣几乎不湿。空气中夹杂了草木和着泥土的气息,每每呼吸,润极。
“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劫后余生,我的心情格外好。哼着小曲,时不时“呼啦呼啦”的摇几下那柄绘有一代美男伯邑考的折扇,一路雀跃。
就这般过了戾桥,我先晴明一步跑到了门前,豪情万丈的推开了院门。而后气运丹田,颇有成就感的高呼起来——
“同志们!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哈哈……”
原本计划“哈”上三声的,但当看清院内的情形,最后一声便被我生生梗在喉咙里,硬吞了下去——
院内,乌压压的站着一群人。
道满,九怨,靡竹,苏素,保宪,纱罗,猫又,甚至连同朱雀他们几个也都在。而道满与保宪身上都带着伤,同晴明一样,衣衫上亦是焦痕与血污并存,只是看去比晴明的状况还要糟些,道满的衣摆几乎成了条状,乍看很像后现代的乞丐服……
许是被我适才的彪悍震撼了,众人一时竟鸦雀无声,只傻傻的盯着我瞧。
“咳咳~”
当此时,一阵轻咳打破了沉寂。
我侧头,但见胖胖的忠行老爹威严的坐镇于回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正乜眼看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黑线……
这下糗大了。
僵硬的牵起嘴角,我极力使自己的笑看来自然:“……呃……好巧……各位都在啊……”
“不算巧,我们本就是一同来的。”保宪懒懒乐道,眼中流烁出揶揄:“到了门口,听闻你被劫,晴明连家门都不进,便径直寻你去了。我原本还担着心,不过看你精力充沛的样子……事情定是圆满解决了.”
偷偷瞟一眼其他人,道满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横眉冷对。九怨虽面无表情瞪着我,眼底却难掩无奈。猫又则捂着嘴,与纱罗一同窃笑……
我一阵脸热,嘴唇动了动,纵想分辩,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徒劳,到底声似蚊鸣。身后的晴明轻笑,敲了我脑袋一记,微喟:“你这莽丫头!”
拉了我上前,他正色,对着忠行老爹很是恭敬的施了个礼。
我自是跟着福了福,却发觉忠行的注意力早已转移,正很是深沉的盯着门口。
扭头,随即豁然——原来是在看朱吞。
也是,满院的式神、阴阳师,独独他是鬼,还戳在门口,确实突兀。
我要是他,早就跑了。
但朱吞却似不觉,照旧典雅的笑倚在院门旁,悠然打量着院内众人:“咿呀呀,忠行大人!许久未见了呐!看来又‘壮实’了不少。”指指忠行老爹那圆滚滚的肚子,他朗笑,一派坦然。
我忍俊,偷瞄忠行,他倒不以为然,眉头舒展开去,笑呵呵的拱手:“见笑了。不知鬼王来此,所为何事?”
朱吞浅笑,欣然上前,将眼扫过众人:“闲来无事,过来看看热闹罢了。怎么?不欢迎?”
“哪里,哪里,只是这戏才开演,尚缺一人未到。需教阁下稍候了。”忠行老爹双目微阖,慢吞吞的说着。
然,话音才落,一阵洪亮的笑声便随即响起,声若洪钟——
“呵呵,实在对不住,老衲来得迟了。”迈着四方步,空海和尚大大咧咧的入了院。白胡子被微雨沾染,略有些打缕,光秃秃的脑顶上凝着雨滴,看来格外闪亮。
“啊……连朱吞童子也来了。竟让鬼王相候,真是抱歉得很。”话虽这样说,空海的面上却找不出一丝歉意,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朱吞,像在观赏珍玩一般。
瞟他一眼,朱吞摆摆手,轻叹:“罢了罢了,你这家伙,不迟到反而新鲜。”口吻竟如同老友。
囧~好没职业道德……
阴阳师啊~和尚啊~这些职业不是与鬼怪对立的么?
可看这几位的样子……怎么相处得这么和睦……
如此客套了一阵,少顷,空海捋了捋胡子,笑问:“原说下朝后一齐到舍下小叙的,怎么忽又换了地方相约?诸位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说来话长,实在是事出有因。” 忠行老爹缓缓起身,腆着肚子,走到院中,一脸的苦大仇深:“圣上欲迎娶新妃的事想您已略有耳闻。阴阳寮上下都看得分明,那新妃并非人类,实是只千年狐妖。人妖殊途,此次她百般亲近,只怕是有所图谋。遂几番上书劝谏。不想,圣上溺于美色软语,对一切都充耳不闻,照旧日日跑去右相府里私会,三日前,还接了她入宫小住。”漫步到石桌旁,他重重叹了口气,眼底微微带了些厌倦:“结果……昨夜,精魄到底被那妖姬掳了去,眼下正痴痴呆呆的躺在榻上,若是夺不回精魄,怕要这样一辈子了。”
哇!那岂不是成了植物人?还是不太灵光的植物人……
老话说得果然没错——色乃刮骨绵刀啊。天皇这以貌取人的家伙,到底还是栽在了“风流”二字上。
“夺了就夺了呗,谁叫他咎由自取……”我咕哝,微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当即引得忠行老爹狠瞪了我一眼。
没辙,经过青子那件事,对于那个肤浅到家的天皇我实在生不起半点好感。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老爹一看就是比干那种死忠类型的大臣,还是转移话题为妙。
“那晴明他们的伤……”我吐了吐舌头,怯怯轻问。
“唔……这个啊……”保宪当即接过话,笑呵呵的道:“说来倒也有趣,那狐狸也不知怎么,似乎迷了路,绕了一晚上,居然没走出宫门。直到早上还在四处转悠,迷迷糊糊间竟跑到了上朝的大殿里,整被我们撞上。”
我晕……太乌龙了!敢情这狐狸精是个路痴……
“呃……所以……就打起来了?”
“自然是要打。” 将眉轻轻挑起,保宪丢给我一个‘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我看着他那脏乱得有如乞丐服的袍子,又瞅瞅冷着脸的道满,掩口而笑,挪揄:“就打成了这副模样?”
保宪瞬时僵了一下,面色微红,顿了顿,方道:“乍看是有些胜之不武,但那妖狐的修为确实不容小觑,至少有两千余年了。”眼波一转,浅笑:“不要单说我,你家晴明大人不也是狼狈得很吗?”
……
只三个阴阳师,就打败活了两千多年的狐狸精,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我当然明白,但嘴上却不肯饶他:“唔……本来呢~晴明的本领要比那狐狸高一点点,就是因为有你俩跟着,才让那狐狸高了他一点点……”
看着保宪铁青的脸,晴明朗笑,揉了揉我的头:“别耍贫嘴了,正事要紧。”言罢,微微躬身,向空海拱手道:“我等虽勉强制住了那狐妖,不过……” 漫步到石桌旁,他幽幽叹了口气,自袍袖里掏出一枚鹅卵大,貌似玉石的东西来,置于桌上:“您请看看吧。”
唇畔漾起笑意,空海随即取过,在手中掂了掂,反复研究了好一阵,最后竟放在耳边,侧头兴致勃勃的倾听了起来……
我囧……和尚,那不是收音机好伐?
好不容易等到他放下,我迫不及待的探头,用手敲了敲那东西,质地虽坚硬,却温暖异常。学着空海放在耳畔听了一阵,听到的只是“咿咿呀呀”的低喃罢了,并未看出什么特别。遂悄声问晴明:“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干嘛的?武器么?”
虽然原始了点儿,但这么硬,砸人会很疼吧……
他微笑,将东西自我手中接过,把玩着,缓缓道:“这东西叫做‘杀生石’,是那狐妖所化,作用好比乌龟的壳,用来躲避外界的攻击再合适不过。呆在里面,相当于与世隔绝,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怕是很难有办法迫她出来。”
“正是如此……”忠行看着空海,Сhā话道,神色甚是凝重:“那狐狸斗不过他们,遂躲入其中,死活不肯出来了。我等束手无策,只得麻烦大师前来,看看有没有解决的法子。”转过身,他又朝靡竹颔首,极恭敬的道:“请姑娘前来也是此意,姑娘乃是狐族,又曾是九尾一族,许对此类法术有所涉猎,不知可否帮忙破解。”
空海闻言,先是一愣,当即打量起靡竹来。少顷,他呵呵一乐,笑眯眯的道:“失敬失敬!啊呀~既然有九尾族的祭司在,老衲怕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了。”
报以微笑,靡竹很是优雅的欠了欠身,淡然上前,取过那“杀生石”,细细端看。须臾,眸里厉光一闪,口中念念有词,素手随即猛劈向那石头。
我瞪直了眼看着,不免有些担心她会骨折——以掌劈石和以卵击石几乎是没什么本质区别的……她以为自己练了‘大力金刚掌’?
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我的预料,那石头竟真的“咔嚓”一声,显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裂纹。
靡竹冷笑一声,转身,问晴明要了上次自灵狐洞里得的九寒珠,将小珠置于裂痕之上,手掌顺势向下一按,那所谓的‘杀生石’便似陀螺一般原地转起圈来。
眉眼放开,靡竹盯着那转得飞快的石头,轻笑:“我就说嘛,葛叶派人在林中寻了你这么些日子,怎么会半点踪迹也没有。原来你又钻到宫里去了,还换了名字……”水眸微眯,声音渐寒:“改叫玉藻了么……我倒觉得,还是妲己这个名字适合你。”
伴着她才落下的话音,那石头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看得人一阵眼晕。我正想把目光移开,却见石中心忽地冒起一阵红烟,烟雾渐浓,袅袅飘至院中,顷刻间竟化作了一个红衣美人——
她跪坐在地,痛苦的喘着粗气,面色惨白。香肩上汩汩冒着血,伤口周遭隐隐泛出寒气,显然是被九寒珠所伤。然,尽管看去略嫌狼狈,却依旧令人惊艳,那微微泛红的明眸流盼,自有一番撩人风情。
“妲……妲己?”我不禁惊呼。
原来让那个风流天皇神魂颠倒的玉藻姑娘就是她!
“好久不见了呢。”盯着她,靡竹微笑着上前,口吻忽然变得轻柔,似乎很为这次重逢而高兴。
红衣美人抬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张张口,似想说些什么。然而,未及她出声,我腰间的那柄折扇便跟着咋呼起来——
“你说什么?妲己?”
“她也在这里?!”
“快放我出去!我有话要问她!”
……
……呃……竟然忘了伯邑考同志还在扇子里……
我忙把折扇递还给了晴明。他轻笑,不紧不慢的念咒,而后“呼啦”一声将扇打开,微扇两下,一道白影便自扇面中跃出,风也似的在原地翩翩的旋了几圈,眼看就要成功着陆,不知怎么,却终是歪歪斜斜的跌将出去,很不优雅的载倒在地。
毫无疑问,那白影便是伯邑考。当年那个玉树临风,明月照人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就这样一点也不华丽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他有些窘迫的爬起,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惹来对方恶狠狠的怒视。
“邑……邑考……”妲己一见,登时怔住,轻声呢喃着,若梦呓一般。
不得不说,她看着伯邑考的眼神着实让人生怜。目光似喜还悲,仿佛隐忍着无尽难以名状的凄艾。
被这样的目光凝视,许是连神仙也会迷醉吧?
伯邑考本是满眼急切,一看便知有无数的话要问,此时却只动了动唇瓣,无言伫立。
“看来,你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他……”良久,反是靡竹最先打破了静寂,她打量着伯邑考,又瞅瞅妲己,冷笑,“不过,事到如今,想他复活,指望返魂香是没用了。劝你……唔……”她本还欲继续说下去,却被保宪猛地捂住了嘴,拽到了一旁。
“你干什么?”靡竹瞪他,正经八百地瞪他,恨不能扑上去咬上一口似的。
“且听她解释,再叱责也不迟”悠然笑着,保宪道:“况且……瞧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根本没有在听你说什么。”
确实,那妲己姑娘看着伯邑考,看得眼睛都直了,自顾自的念叨着什么轮回啊~成神啊~,简直是入了魔。
伯邑考在她的注视下,也好不了哪去,跟着愣神。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是为何,忠行等人竟也沉默,就这么在旁观摩,仿佛看着看着,谁的脸上就能长出朵花来。
翻个白眼,我有些抑郁,一大群人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这样相互行注目礼?遂跃上前去,猛推了一下伯邑考:“你不是有话问她么?怎么哑巴了?”
那家伙踉跄几步,方回神,似是不敢再看妲己,忙别开了眼,叹道:“浮云一别后,再聚已千年。我不怨你当年诬陷。只是……想弄清,你那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父王他……”
“你还唤他父王?”未及他说完,妲己便惨笑:“父王……你尊他为父,他那时却未必视你若子……”
“你什么意思?”伯邑考面色一白,蹙眉。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这般通透的人,怎么会不懂?”牵起一个甚是疲惫的笑容,妲己叹了口气,缓缓道:“邑考……你真是半点没变,心下实有所觉,却仍是不愿将他往坏了想……”
媚眼一转,她用余光将众人一一扫过,盈盈而坐:“姬昌曾助我度了雷劫,这你是知道的。”将头一低,迟疑须臾,方柔声继续:“那是我第九次雷劫,避过九次雷劫的九尾狐,若想成神,就必须达成帮助自己度过雷劫的恩人一个心愿——内心深处,最迫切达成的心愿。而那是,你父王的心愿,便是得天下。我那时自你家离去,实是应了他的吩咐,混入有苏族的进贡队伍,凭借魅惑之术,蛊诱纣王,扰朝歌,乱天下。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姬昌到底未能掩去自己的企图,终被纣王所囚,而你为了救他,前来朝歌献礼……只可惜,你却不知道纣王原本的打算……”凝视着伯邑考,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纣王言:‘西伯侯父子,必死其一。’”
必死其一……
不需要再听她说,我已能想当时的情形——亲情,之于王者永远是薄淡之物。
必死其一……纵然爱子心切,但要姬昌放弃即将到手的大业,他又如何甘心?
“他说……他不能死……他说……他死了,我便在没有成神的机会。”眼看着伯邑考的面容一点点的僵硬,妲己的声音渐轻,几不可闻:“他还说……你的命数,注定七世早夭。我若成神,或可保你来世富贵平安,否则,怕还要这般苦上七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父王有心舍弃我而保全自己,一切也要看纣王的心思。”伯邑考极是平静回道,目光却已依稀有些涣散:“所以……根本谈不上他欠我什么。”
“傻瓜!他既说了要弃你,便自有脱身之计!我那时说他欠你的,就是因为他的计策毒辣……”妲己颤抖着,垂眸看地,几乎是咬着牙,将余下的话自喉咙中挤出:“为了活着,他让我对纣王献策——今诬伯邑考轻薄,杀之赐食其父。‘虎毒尚不食子’姬昌若肯食……则为不贤,不足为患,可释之。”
……
我惊呆——
如此说来,“诬伯邑考”,“逼父食子”,竟都是姬昌自己一手策划的!
纵然是被后人赞誉为贤明的王者,也难免会有人性的弱点。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了区区一个帝王之位,他竟不动身色地就安排了这出‘父食子肉’的悲剧……
虽难苟同,却也很难说他是错了,他只是想活着。甚至,若非如此,他们父子都会命丧朝歌也未可知。
只是,这种“无可奈何”里,掺杂了太多腥气。
晴明说,人心可成佛,也可成魔。佛魔之间,只是一个选择。
于后世,他许是解救百姓于水火的佛。但于伯邑考,他却是做了一回魔。
虽只这一回,却彻底斩断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再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而他手起刀落的时候,只怕还不自知。
欲望也是会吃人的……
它吞噬的不仅是人命,甚至……包括亲情和良知……
被其裹挟一时,留下的伤却是永世。
转看那厢的伯邑考,虽然面无表情,只是静静伫立,背影却颓然,透着无力与彷徨。
牵绊
微雨虽已渐住,天空一白如洗,却望不见太阳。偶尔有风拂面,吹得人鼻子发酸。
一种复杂的,带着浓重悲伤的气氛弥散开去。
院子一下子寂静得可怕。
转看伯邑考,妲己微笑这自袖袍中取出了一块甲骨似的东西,抛给了他:“我的话你许不信,这是他托我转给你的信,你看了便知。”
握着那骨片,伯邑考的面色愈加苍白,迅速扫了几眼,陡然握拳,掌中的甲骨顷刻便成了灰飞。
“他一直在愧疚,我看得出。”妲己幽幽道,似在劝慰,口吻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悲悯:“谁都会做错事的。有一些事,一旦做了,立即就会后悔。那滋味,似万虫蚀骨一般痛苦……可惜,后悔永远于事无补。有些错,有些伤害……永生都无法弥补。不过……有这份心,总比没有要强,不是吗?”
伯邑考不语,只是嘴角擎起了一丝苦笑,恍若释然,又略带讥诮。
静默许久,靡竹霍然起身,冷声将话题移了开——
“既然你帮的是西岐,姬发为何却在灭商纣后,围剿我九尾族?”
“那是因为……人类的欲望永远无法满足……” 妲己笑得凄然,慢慢将眼抬高,看住她:“我手上有返魂香……这便是祸端。”缓勾起嘴角,她迎光将眼眯起,缓缓道:“返魂香与那信都是姬昌临终给我的。想是良心难安吧,那家伙内心最渴求的愿望竟在那时有了转变。他说——他不要天下了,但求邑考能复活,世世幸福安康……”
“所以你才闹出这诸多事端……就是为了要复活他?”睨视着妲己,道满Сhā口,极不耐烦的指着伯邑考问道。
柔媚浅笑,妲己轻轻颔首,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很是得意:“不错。我要他活过来,还他富贵荣华,佑他世世安康。”她缓缓说着,眼中却流烁出无限的遗憾,“原本这一切都简单得很。邑考那时死去不过十余年,尚未入轮回。得其骨肉,施法复生并非难事。骨肉不难寻,姬昌食子,二人骨肉相融,我取姬昌的便是。只是人类对故去之人的尸首颇为在意。出于礼貌,我将始末同他的次子姬发说了。”笑容逐渐褪去,她的眼底透出厌倦来:“岂料,这家伙的野心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反向我索要返魂香,欲求长生。为了成神,我执着了这么久。况且,我也期待邑考能够还魂,能够幸福……所以自然不会便宜他。” 顿了顿,妲己长叹一口气,只手抚了抚衣衫,凝视着靡竹,叹道:“只不想,那姬发竟要硬夺……甚至特地寻了九寒珠来制我。我更加想不到,得不到它,他会转而对付狐族的人……真虚伪!分明是为了私欲,打着的却是正义大旗,满口“妖孽”“祸水”,可那些对付异族的手段,却比我对人类所作的还要残忍十倍百倍……总之,重伤之下,我被迫远离了故土,来大和避祸。待到痊愈,已过了近千年。如今想复活邑考,单靠返魂香是不行了……”无比遗憾地耸肩,她的目光在九怨与太常身上游移:“所以……劳烦两位帮帮忙吧!”言罢,秀眉一敛,抬手便攻向他俩。
说真的,我不知道这妲己是真傻还是怎么。
在大殿已被晴明他们收拾过一次了,这回竟还敢再出手。且是在受了重伤,四周都是阴阳师的情况下出手……
结局可想而知——忠行,道满,保宪,晴明,空海几乎是一同施法,五道厉芒直直向其刺去。
须臾,可怜的妲己姑娘连哀号都没来得及便被高高的击飞出去。在空中表演了一千四百四十度的转体动作后,方重重落地。
“妲己!”伯邑考惊呼,闪身冲了过去。
朱吞委实不是怜香惜玉的家伙,竟然很是惊叹的鼓起掌来。弄得我一时间以为自己才看了场体操表演。
苏素唤着“苏姐姐!”不顾靡竹的阻拦,也跑了上去,靡竹看着,叹了口气,终是面无表情的跟着靠近了些。
空海到底是和尚,虽然也出了手,倒也厚道,念叨着“善哉”云云,不徐不疾的也凑上前。
我本也要跟着看看,却被晴明一把拉住了。他淡然的看着妲己,摇了摇头:“放心吧,我们出手还知道轻重。下的只是束缚之咒,暂时让她动不得妖力罢了。” 瞟我一眼,以折扇轻敲我的脑袋,轻笑:“你一贯爱闹乌龙,一过去搞不好反会出乱子”
……说得这叫什么话……
翻个白眼,我气结,只气鼓鼓的打掉了他揽在我肩膀的手。
回看那厢,伯邑考柔声低唤着,极小心的查看着妲己的伤势。俊秀的眉缠绕成了一个结,显然甚是忧心。
他是喜欢妲己的吧!我想。
纵然扰得黎民不安,纵然帮着姬昌害过伯邑考,纵然她没有肩负好族长的职责,但妲己本身却并非十恶不赦,她有她的追求,她有她的梦想。只是……做起事来,太过自私,也太过偏执……
其实,妲己对伯邑考也未必无情。她对他的倾慕在适才追忆往事及相互凝望的时候便可看得分明。
可以想见——最初的最初,当温雅的伯邑考,邂逅了明艳无俦的狐狸精,那一只烤鸡腿外加那个温和的笑,在初春的晴日里是何等的耀目。
可惜, 一个转身,一个抉择,千年前的一切便尘埃落定,再难改变。两人间到底横亘了条无形的鸿沟。
成神……那样一个几乎不切实际的梦,怎么会这么迷人呢?让她连错过了爱情都不自知,终是离最简单的幸福差了毫厘。
……成神……真的那么好吗?
我困惑。
“你们以为制住我便无事了吗?”凝神间,妲己却已清醒了,踉跄的站起身,她倚在伯邑考肩上,嘴角挂着血丝,冷笑道:“我夺了那傻天皇的精魄,就是为了防备你们联手。除非给我神子之魄,否则……那家伙就痴呆一辈子好了!”
“切~那家伙,有魂魄的时候也没见聪明……也许让他傻着,倒省事些。”我嘀咕,奈何声音还是大了那么一点点……引来了忠行老爹的侧目和众人的哄笑。
晴明摇扇,笑得一派和煦:“蜜蝶的话虽直了些,意思却不错。妲己姑娘怕是押错了宝。不管谁做天皇,于我们……都是一样的。纵是平安京毁灭了,阴阳师还是一样行走于阴阳之间。”
悠然转身,他又神秘兮兮的自袍袖里取出个红石头,尽管形状圆润,但亮晶晶的,很有点红宝石的感觉。透过阳光,折射出梦幻一般的红影:“啧啧~还有就是……姑娘时才身飞于半空,不小心落了这个……”
“你!”妲己的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的瞪他,狠声道:“安倍晴明,果然名不虚传。竟无声无息的取了我的镇魂石。”
“雕虫小技,见笑了。”随手把石头丢给我,晴明收扇,很是谦逊的微微躬身:“想来……那男人的精魂便是在此物里。待我等将其物归原主,此石也定会完璧归赵。”
水眸微微眯起,染点出几分狡黠,妲己娇俏一笑:“有趣,你以为……这镇魂石是那么轻易便能打开的么?若无我相助,你们拿到它又如何?”
张张口,她本欲再说什么,却忽的一怔,猛回过头,瞪大了凤目,不可思议的看着立在她身畔的伯邑考——阳光下,那个风姿卓绝的身影正逐渐变淡……
注:前文略修了下~妲己的话修改了,又加了点蜜蝶评价姬昌的话。还是水土不服我就没办法了。请大大们尽量不要去联系《封神榜》,那个也是小说,并非正史。而正史亦未必就是公正。
唉,偶不是写封神同人,也不是写历史剧。姬发姬昌本就是龙套……只能如此了。希望大大们可以将就下T0T……抱歉!
颤抖的递上猪蹄子,大家很别扭的话……就啃吧……红烧也可以……
深深深深深鞠躬~眼泪~
镇魂
这样的情形,我是见过的……清音与郑泰离别时便是如此。
“他的执着已了了?要消失了?”我怔怔的看着,拉拉晴明,低声问。
他不语,只微微点了下头。
我急了:“可……可他要见的不是自己的父亲吗?他……他自己说的啊……他想见姬昌,听他的解释。怎么如今……”
“鬼怪在世间游走太久,常会记不清自己究竟要什么……”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晴明深吸口气,纤长的眼睫半垂,掩住了眸中情绪,折扇依旧轻摇。
我无言,有些恍惚的看着伯邑考,看他一点点变得稀薄……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往生。”他浅笑着,凝望妲己,晴日下,周身笼罩着不浊于世的清华:“游荡了太久,很多事情都模糊了。我只记得你的话。所以……我以为……我只是想知道你话里的意味。我以为……我只是想知道父亲是否放弃了我……”温柔的将她的身子扳正,伯邑考的声音飘渺起来,却依旧清晰:“可刚刚我才明白,我执着的不是那些……或者……不全是……”说到这儿,他白皙的面颊上氲染出一层红晕:“我真正在意的……那困扰我千年的事,只是你那夜诬陷我的真正原因。我……只是想确定,你并非毒辣之人。如此而已。”
“我的结,终是解了。”伯邑考叹道,那抹温柔的微笑在白亮的日光下,照出惊世的绝艳——隐约有光泽流转的面颊,浅浅含笑的眉眼,几乎让人不敢正眼盯着看,“你无需再为我费力,做人如何?做鬼又如何?当了神仙又怎样呢?就这般生活,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生活,比什么都好。我不想复活,如果可能……我更想这样,这样看着你,悠闲度日……足矣。”
妲己看着他,呆呆的看着,好像有些闹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簌簌而下的泪,又似乎在暗示着她都已明白。
从未想过重生与幸福间会有什么矛盾,甚至,在通常的情况下,重生便是幸福……
可如今……
我不知说什么,一切似是注定了一般,天经地义,却又不太如人愿。
像河流下的暗涌,那缓缓弥漫开的无奈和悲凉,终在结尾呼啸袭来。
伯邑考看起来越来越稀薄,以至于,我已经能透过他,看清他身后的景物……
妲己业已无法再靠着他了,只得颓坐在地,痛哭失声。
“不……不该是这样……”不刻,她猛然抬头,一面念叨着,“还有办法!还有办法!”一面发疯似的跃起。但由于过于激动,跃得似乎不太成功,反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我再也忍不住了,快步上前,欲扶起她。却不想,尚未到她跟前,妲己便已爬起,盯着我,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给我!快给我!”她喊道,声音尖利,几乎刺穿我的耳膜。而后,来不及我反应,便一头冲了上来。
迎面一股劲风,我只觉肚子上一阵剧痛,手中的镇魂石当下被她劈手夺了去,而自己在这样的冲击下不自觉的就飘了起来。
耳畔,尽是风声。
我根本来不及害怕,错愕间,身后已有人将我揽起。
只是,揽住我的家伙似乎有两个……
一左一右,我如同夹心饼干一般被夹在当中。
落地的刹那,不知怎么,脚尖竟点在了石子上。身子随之一歪,向右斜了过去。左侧扶着我的家伙见状猛拉我,无奈,惯性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他这一拉,导致了力的失衡,最终结果惨不忍睹——
我们仨歪成一团,齐齐跌了个“狗啃泥”……
怒!
谁家的英雄?哪有这么救美的?
我爬起来,满腹怨愤,一面掸去身上的土,一面怒视救我下来的两个家伙——
九怨和猫又……
俩人狼狈的伏地,猫又灰头土脸的揉着腰,九怨的手臂上满是擦伤……
反观自己的毫发无损,我的腹诽瞬时烟消云散,感激和愧疚取而代之。
不过,来不及道谢,人却已被晴明拉了开。
他没说话,只是瞪我一眼,而后颇无奈的朝九怨他们颔首致谢。
真是……又不是我的错……要不是妲己……
对了!差点忘了她!
转头,我雷达似的搜索她的身影——
死妲己!你以为自己是导弹吗?逮谁撞谁?此仇不报非淑女!!
“怎么会打不开……怎么会……”几近疯狂的女声入耳,我寻声而望,那妲己似乎正在石桌边研究什么,奋力摆弄着。
“她想干什么?” 凑将过去,我不敢靠太近,悄声问晴明。
“镇魂石可以收容灵魂和精魄,看来……她是想把伯邑考的魂魄也存入其中,这样……或可保其不灭。”晴明似乎还在为适才的事情闹别扭,声音冷冷的。
我“哦”了一声。却见那厢的伯邑考更透明了,已经接近薄纱。
妲己还在摆弄着那镇魂石,手止不住的抖,但越慌就越打不开。
“有那么难吗?”我壮着胆子,又梛近了些。
不想,她猛然回身,一把抓住就近的我:“帮我打开!帮我打开!”声音都是颤抖的,透着绝望。美目中泛着血丝。
……我确实很想帮她打开……可……我不会啊!
她却不容推却,硬将石头塞到我手里,急道:“找到一个凸起就好,按下去!按下去就开了!凸起施过法,隐形了,我一时找不到……求你!求你!”妲己凄楚的晃着我的胳膊,眼里已没有了焦距,泪水“吧嗒吧嗒”的滴在我手上,面色苍白,惹得人一阵心酸。
茫然的接过,我摸索着,却实在找不出她说的什么凸起,眼看伯邑考就要消散,妲己还在一旁晃悠我,心下登时也发急起来。
同她一样,越急,越打不开。
“靠!真费劲!你哪找来的假冒伪劣产品?”又鼓捣了几下,依旧未果,我怒了,推开她,狠狠把那破石头往石桌上砸去。
所谓瞎猫碰上死耗子,大概便是如此——
但闻“咔嚓”一声,那镇魂石竟有如蚌壳一般,缓缓开启。
……
话说……我觉得……我早该去买彩票……
当然了,此时没人注意我的感慨。
妲己激动的夺过石头,像丢垃圾似的把石头内的一团淡黄|色的雾气丢了出去。而后招了招手,低喃了句什么,伯邑考便似风一般被吸入其中。
黄雾软塌塌的,毫无生气的落地。我好奇的拾起来,捏捏,触感很怪异,有点像柳絮,似有还无的,却有橡皮筋的弹力。
有点意思!我兴致勃勃的抻拉一阵,见沙罗与苏素也好奇的看着我手里的这团怪东西,索性叫了她俩一起来玩,这东西当跳皮筋的绳子绝对合适!
正摆弄,忠行老爹却沉着脸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黄雾自我手中捧了去,怒道:“这是圣上的精魄,脆弱得很!哪容得你这般胡来?适才你摔镇魂石的那一下本就很危险了,现在还这般折腾。”
……晕倒,精魄……原来就长这样啊!
忠行老爹本想再说什么,见我这恍然大悟的样子,反倒无言,叹了口气,拂袖而去。沙罗和苏素在一旁冲我眨眨眼,偷笑。
这俩小鬼!定是早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幸灾乐祸!
我愤愤。不再看她们,扭身找晴明去寻求安慰。
妲己正捧着镇魂石与晴明他们说着什么。时才的悲戚已然消散,傲然昂首,柔媚之中竟也透出些许英气。
“纷乱了千年,确有几分倦了。我想在这石头里与邑考一同隐居。此次也亏几位大人手下留情。我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今后若有需要,大人随时去找我便是。”她缓声道,微微福了一福,
“阿弥陀佛!施主不想成神了?”空海捋着白亮的胡子,笑问。
“想的……”妲己沉吟片刻,抬起头来,笑靥如花:“只是……没有那么想了。世间……不止是神仙才快乐。”
空海颔首,似对她的回答甚是欣慰。双手合十,笑眯眯的行了个礼。
世间,确实不仅神仙才有快乐。
佛说:众生平等。
上天给予每个人的幸福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你如何发现它。
不说来世,因为太过虚渺。总是翘首以盼,总是执着于高远之处,荣登繁华之后,怕也只余落寞。
过错是暂时的遗憾,而错过则是永远的遗憾。
只求今生不要错过,有心有灵犀的人相伴左右,哪怕只作蒲草间的流荧,哪怕只作细枝上勾点的梅花……皆是幸事。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忠行老爹带着小沙罗,捧着那团软塌塌的黄雾,直奔宫中,给那风流天皇送精魄去了。
妲己也开始对众人一一拜别,靡竹虽依旧对她冷着脸,但敌意却不再那么明显,竟也还了礼。
苏素拉着她的“苏姐姐”仿佛很是不舍,瞟了眼朱吞,忽的提起旧事来——
“苏姐姐,返魂香既是你的,当初为何要借给这个家伙?害我去找他要,受尽了窝囊气!”
“鬼王的消息一直灵通,是我托他帮我打探‘神子之魄‘的下落,返魂香不过借他把玩几日,当作报酬罢了。”娇柔一笑,妲己道。
未及苏素接话,石头里的伯邑考便惊呼起来:“这么说?你与朱吞早就相识?”
“自然,在大和,哪里会有精怪不识得鬼王?”
……
静默片刻,依稀自石中传来磨牙的声音——
“朱吞!你分明早就识得妲己!竟只字不提!瞒了我这么久!”
嬉皮笑脸的打个哈欠,朱吞悠哉道:“啊呀!这怎么好怪我?她找的是‘神子之魄’,你寻的是‘父王之魂’你们从没有提过说要找对方啊!”
……
这家伙,果然欠抽!
大众的想法大概和我的很是一致,须臾,妲己便捧着石头,满院追着朱吞,讨伐起来。
咿咿呀呀的惨叫声在晴空中久久回荡……
报恩
待到妲己等人离去已是傍晚了。
晴明手里的扇子摇了再摇,保宪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反死皮赖脸的要留下吃饭。
我无比同情的看看蜜虫,这下又得麻烦她了。多出两个人吃饭,工作量算是加大了,也不知晴明会不会给她涨工资……
好在苏素也没走,多少能帮上蜜虫一点忙。我原是很乐意给她俩打打下手,但不知怎么,二人一见我到厨房便将我向外推,好像我是串鞭炮,近不得有火灶的地方。
屡次自荐皆被拒绝后,我有些抑郁的回到廊上,窝在晴明身边看月亮。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深秋的月色总是格外迷人,柔柔的挂在夜空,仿佛祖母深夜点的灯,安详而温暖。莹润的光泽无声无息的便将万物笼起。
抬眼看晴明,他并不抬头,只不动声色的品着酒,时不时凝视着杯中的月影,唇畔勾出一泓浅笑。看得我不由有些痴醉。
“蜜蝶!口水!”保宪突道,斜眼看着我,颇幸灾乐祸的模样。
下意识的,我抬手去擦嘴,手抬到一半,却被晴明压了下去:“傻丫头!他在唬你!”口吻即透着好笑,又有些无奈。
狠剜了保宪一眼,我昂首,极是大义凛然:“就是真流了又如何?晴明好看,我才垂涎。某些人还没这待遇呢!”言罢,很是光明正大的继续看他,一脸陶醉。
晴明瞟了瞟保宪哭笑不得的神情,含笑挑眉,坦然搂过我,似颇是自得。
站在一旁的猫又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跑到院中,沐着月色,冲我翘首弄姿起来。正巧苏素端着才做出的饭菜走来,见他如此精力充沛,便强行拎走打杂去了。
——“妖女!你干什么!放开!”
——“你很闲嘛!来帮忙!”
——“哎呦!我的耳朵!”
——“快点,休想吃白食!”
吵闹声隐隐缭绕,在清冷的月夜里显得格外有活力。
蹭了顿饭,保宪似乎很是满足,拍拍肚子,兴冲冲的与晴明窃语着什么,笑得像只要偷鸡的狐狸。我只隐隐听到了“那须野”“杀生石”“空海”几个字。
这般闲扯了一阵,他方笑嘻嘻的带着猫又起身告辞。
我因记恨他俩在饭桌上跟我抢烤鱼,遂只爱搭不理的挥了挥手,以示告别——还是让这两个家伙快走吧!忒不绅士了!害我这顿饭连一尾鱼都没吃到!
满心气闷的回望廊上,杯盘狼藉,菜盘子干净得几乎不用刷。
“切~什么肚子?竟然这么能吃……”瞪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我轻啐。
正要动手帮忙收拾,却觉有人拽我的袖子,扭头一看,竟是苏素。
“放心让我收拾吧!这次保证不打破还不成?”以为她又要说我不擅家务,我很是认真的道。
很不给面子的朝我翻了个白眼,她也不说话,径直拉了我,朝后园走去。
微微的夜风拂面,吹来雨后草木的清新之气。
朗月下,素衣美人倚树而立,美目顾盼,纤长的手指不停纠结着衣角……
若我是男子,定然是一幅标准的“月夜佳人私会图”。
可惜,我是女的。
所以,当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女,这般局促不安的找来,未必是什么美事。
“你……”她欲言又止,又看了我许久,长叹一声,仿佛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脆声问道:“你爱晴明大人吗?”
“嗳?”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很是诧异的看她。
“你爱他吗?”苏素重复了一遍,神情很是不耐烦。
……
我无言了。
倒不是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觉得很怪异——爱或不爱,好像是我该和晴明讨论的问题……
为什么我要在这么美丽的月夜,跟情敌讨论爱情?
“你哑巴啦?说话啊!”苏姑娘的脾气挺大,见我不语,竟大步流星的上前,使劲摇晃起我来。
“别晃了!我说还不成吗?真是!晃出脑震荡你给医药费?!”我被晃得一阵晕眩,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等她暂罢了手,才匀出一口气来答话。
“脑震……荡?医……费?”苏素自然听不懂现代名词,拙笨的重复着,却用“你是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说了你也不懂……”摆摆手,我懒得解释,乜眼看她,狐疑:“我爱不爱晴明跟你有关系么?你问这干嘛?”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哪那么多废话?”
这家伙!谱儿还挺大……
“爱,当然是爱的。”拗她不过,我老实的答。
“甚至甘愿为他放弃成神?”苏素紧接着问,仿佛怕问慢了我的答案便会不见似的。
愣了一下,我很是郑重的点点头:“莫说是成神这样的小事,纵是性命,也是肯为他豁出去的。”
她却也愣了,看了我半饷,竟小心翼翼的询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哑然,忽然觉得好笑:“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为他做什么都甘愿。没有道理的。有那么一天,那么一瞬,当那个人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像奇迹,又像是注定,你半点抗拒的力气都没有,就是一门心思的想对他好,如此而已。”
“既如此,你为什么不肯离开?你想对他好,可你给不了他子嗣,这你该明白吧?”小妮子昂首,话说得趾高气昂。
怎么又是子嗣的问题……
轻揉揉眉心,我顿时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了。这个也许算不上问题的问题缠绕着我们已太久太久。
“我该不该离开,取决于晴明。而不取决于孩子。”凝视着她的眼,我正色道:“如若有朝一日,我们在一起变成了相互的折磨,或许我会离开。如非如此,我不会做逃兵。爱情,很多时候是一种坚持。”
小丫头轻咬下唇,倔强的直视我,似乎仍不死心:“你……你该知道……子嗣对于安倍家的重要。至少葛叶姑姑为了晴明大人所作的牺牲……”
“我明白!”截断了她的话,我摇头:“我当然都明白。可……我没有权利以爱的名义离开,那很不负责任。”
“可……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吗?你知道他的需要,知道他的矛盾,为什么不能主动替他解决掉?”
长嘘一口气,我有些无力,缓缓道:“对!喜欢一个人,就该把自己能给他的都给他。但,纵然是给予,也要看他想不想要啊!我没有权利代替他做决定,我认为好的,只是我‘认为’而已。但事实上,对方却未必这样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己之所欲’就一定是对方所中意的吗?你之蜜糖,他人砒霜。爱他,首先要尊重他。至少,尊重他的选择。子嗣与感情的选择权并不在我。这,是晴明该做的抉择。也许,对于他来说,唯一重要的不过是希望自己爱的人,不要以爱的名义离开……”
我不知道我的话苏素究竟听懂了多少,只是……从她的目光里,我依稀看到了一种读不懂的决绝。
下一秒,她突地向我扑来。
来不及躲闪,我被一把抱住。随后……她的唇欺了上来……
妈妈咪呀!
我……我……我被同性吻了?!
呆愣在原地,我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却忘记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