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见楼兰国王的事情办完了。傅介子显然觉得太容易了些,在楼兰国里,他这个国信使想见国王比在大汉见个大臣要容易得多,只是这容易背后有着太多的危险因素。
比如说,安归王子充满了敌意的眼神。
这例行公事办完之后,傅介子辞了国王回驿站,尉屠耆应王后之命送傅介子回去。傅介子本来想说不用了,但很快便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就不多说,和尉屠耆一起回去。
回到城西的驿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尉屠耆带来了一百多楼兰卫士随行,为首的是一个都尉将军,名叫车护,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对尉屠耆却十分恭敬。傅介子有些怀疑他们是想困住自己一行,尉屠耆却说是为了保仗汉使的安全。傅介子虽然有疑惑,但也不能怎么样。
傅介子回到驿站中去看遂成的病情,可是遂成因为先前中了邪祟,而后又耗尽了心神,此时病情愈加严重,不知还能活上几天,傅介子虽然医术上有一定的道行,但对于这等气血耗尽的病也束手无策,就像一个将军,手下面的兵都逃得差不多了,要他再来打仗,会多少兵法都没有用的。
正在他陷入苦恼之时,尉屠耆又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老胡人,看样子是个御医什么的。傅介子让老胡人看病,自己和尉屠耆先出去说话。傅介子知道这楼兰城中定然有着他还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这个太子多少是知道些的。
尉屠耆奉国王之命带来了一些珍珠宝石之类的东西,另有三名汉族女子和一名波斯女子,是用来服侍傅介子的,傅介子对这些东西都不喜欢,但因为是国与国之间的邦交,此时并不是显清廉的时候,于是都收下以便后面好说话。
尉屠耆显然隐瞒了什么东西,从言行举止上看出来的不说,光是外面的楼兰卫队就有问题。首先,尉屠耆若真是想保护自己一行,那么调用的兵员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楼兰境内最好的兵员却是秃鹰卫队,而这些人显然不是。其次,尉屠耆奉命来保护汉使却不是国王之命,而是王后临行前的命令,这些都不合情理。
谈得一阵,傅介子终于从言语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安归王子!
那不是只好鸟。
这时那个老御医出来,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一阵,说不出个什么事来。他说的楼兰语,傅介子听不懂,但从表情之上便看得出来。傅介子听得遂成的喘息之声,忙赶进去看他情况怎么样了,遂成虚弱到了极点,话有些说不清楚了,在问霍仪的下落。
傅介子的心里面很乱,只是道:“先生,我会找到他的。”遂成仍是不放心,吃力地说了再三,一口气上不来又昏了过去。傅介子让几个军中老成持重的军士和乌达一起照顾遂成,自己和尉屠耆一道去看望营中的伤员。
营中伤重的和遂成一样昏迷不醒,受伤轻的也还时不时地浑身发抖,手脚不利索,这一回遇上的对手太奇怪了。这百十人是傅介子精心挑选的精英之师,论武艺,没有任何一支民间武装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是遇上了匈奴兵也不会轻易败落,可是偏偏他们遇上的是邪祟。
傅介子心里面开始急了。霍仪、乌达和苏巧儿三人消失不见,遂成半死不活,军士大多重伤,楼兰城中暗藏杀机,让他一个人如何是好?
尉屠耆见到汉人军士的情形,眼中闪过几丝异样的目光,像是在隐藏着什么。傅介子早就觉得他有什么没说的,只是有所顾忌而没有开口,此时自己贸然问起,他定然会矢口否认,于是也就不多说,只是暗中留意着这个太子的一举一动。
出了营房,外面有一个楼兰卫士在等尉屠耆,上前说了两句话,尉屠耆转而道:“大汉使者,母后在宫中备下了酒宴,想请使者前去一叙。”傅介子心头又有些疑惑,若是在大汉朝,断然不会有王后请使者吃酒之说,但在这楼兰城中却是极平常的事,在楼兰城中,百姓见了国王可以热情地围过去说话,王宫也是一般的平民都可以进去的,只是有卫士守着,进去要办一些简易的手续。
傅介子隐隐感到有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要发生了,当下答应,让尉屠耆带路。路上,傅介子想先套套尉屠耆的底,道:“太子的汉语讲的很好。”尉屠耆哦了一声,道:“是母后教的,母后也是汉人。”傅介子打蛇随棍上,道:“不知祖籍在何处?”尉屠耆随口道:“在敦煌,因为变故来到我楼兰国。”傅介子又道:“太子的汉语讲的比安归王子要流利得多。”尉屠耆道:“我常常陪在母后身边,所以说汉话的机会多些。”傅介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来到王宫,傅介子这回才真正见识到楼兰的王廷,古印欧风格,内部装饰比起中原建筑要简单得多,给人的感觉有些空旷和生硬,不像中原之地显得富贵逼人。周围的有零星的楼兰卫队都守在了外面,傅介子跟着尉屠耆进了圆顶的大堂,不料这里却只有几个宫女,并没有看见王后。
尉屠耆带着傅介子再走一阵,让车护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也不能进来。之后带着傅介子进了圆顶富丽大厅的后面一处较小偏厅,王后一人静坐在那里,身后只有两个宫女守着,等傅介子进来之后,那两个宫女也被支开了。
傅介子知道今天到这里来不只是吃酒这么简单。
傅介子先向王后行礼示意一下,王后给傅介子的第一感觉是那种极为慈祥之人,举止雍容华贵,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感觉。
“星夜请国信使大人前来,小妇人打扰了。”王后示意让傅介子坐下,道:“只因小妇人也是汉人,久离故国,所以想请国信使大人来说说话。”
傅介子突然间想到了霍光大将军临行前下的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