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推算得知,有一妖界如四时星辰循行天宇,每隔一十九年与我琼华最为接近此妖界灵力之充沛凡人难以想象,有此灵力支持,本门完全可以顺利成就飞升!”
“此妖界却不显其形,因此祖师思得妙法,铸阴阳双剑择资质绝佳之人作为宿主,可造成剑柱令妖界显形,我等引取其灵力,既可实现飞升之举,又能釜底抽薪,绝了妖害人之源,恰是绝大功德”
“因而,本门穷三代之力,终于在本代铸就双剑,以日月之神羲和望舒为名,威力无匹你玄霄师兄乃是羲和剑宿主,而夙玉便是那望舒宿主此二人俱是这一代琼华弟子之中天资绝佳的人物,又合双剑宿主之需,自双剑铸成之始,他们便在禁地修炼双剑,待到妖界最为临近之日,以他们的任务最为重大”
重光说到此处略微停顿片刻,目光一注,语调陡然间隐有三分激奋,“此事虽是上体天心,却也凶险之至掌门事前已有所推算,他虽未明言,我却已猜到本门必定有所损伤本以为就此便要落下遗憾,却是冥冥中却有天意,竟让我碰到似你这般良材美玉!”
“――玄霄夙玉,双剑宿主无一不是人中翘楚,他们却都不是最佳的掌门之鸦若论接任掌门,众弟子中怕是只有夙瑶方勉强有此资质只是夙瑶资质平平,虽是大弟子,却是镇不住众门人的;而以她心性,很难保证琼华日后前途”重光长老说到此处,声音不免有些低沉,叹息道,“只可惜了玄震,本来以他之心性声望,接任掌门带领琼华本是绰绰有余”
“如今此事却不需犹疑了!苍溟,你资质绝对不差,以你之悟性若用心修炼定有所成而我等一直以来俱有所观察,你性子虽是淡泊,却是个有担当的;虽是温和,却又是锋芒内敛,有决断而能容人我琼华派日后,正需如此一位掌门带领!……”
重光长老还待说下去,却忽见苍溟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长老,我实不知你们对我寄以重望,只不过如今看来,我却是要辜负你们如此看重了”
“苍溟,你何出此言?!”重光长老心中微微一震,只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见苍溟一拂袖,断然道:“此事,不仅非是上体天心,反是逆天妄为之举,若本门还是固执己见,如此一意孤行,覆灭之日已然不远!”
“胡言乱语!”重光长老勃然大怒,他本就是个火气大的,二十年前没有经受巨变之时更是如此;他断断料不到自己耗费如此心血苦心培养的弟子竟然说出如此一番话来,没有将手边砚台劈手扔出去已算自持了“你倒是说说看,本门飞升,又如何是逆天妄为了!”
“长老,飞升不惟修持自身,同时亦是天人合一,达致至境飞升之道本是再自然不过,而本门之法,却纯属不可为而强为,自身不修而强要飞升,最终结果注定无幸!”
“住口!”重光长老一手指着他怒道,“你又理会得什么?!量你未有深思熟虑,我且不计较你此次妄言着你自去思返谷思过,不到子时,不允出谷!……”
“长老既出此言,弟子自当从命”苍溟淡淡一笑,笑中却有三分无奈,只一拱手,竟自转身而去,步履从容如初
※※※※※
随意倚着一方溪石坐下,苍溟只想叹气琼华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这亦算得如此罢?只不过数月以来,两位长老待他实如衣钵传人,不仅悉心指点,更将毕生心血倾囊相授,因此虽明知琼华派数代积重之下早已不能放弃,却仍是想试上一试,哪怕有一点点见效也好而今看来,即便是二十年后琼华元气大伤之下,夙瑶仍是执迷不悟,二十年前如此貌似前景无限的情形,除却云天青与夙玉,又有谁肯放弃?
“看你不似那般拘谨之人,怎的也是一脸愁闷之容?”
随风传来的话音清朗而带些许调侃之意,苍溟随意抬眼一望,心里顿时只余了愕然
思返谷地方不大,遍生绿葛青藤,只几方山石杂处其间初进谷时也还罢了,看久了只觉单调得不能再单调
苍溟心绪沉重,一时间竟未发觉谷中还有人在循声一转眼,看到的便是一个蓝衣白衫的身影,手中把玩着佩剑,举手投足间一派满不在乎的洒然此人委实是熟悉,以至于苍溟差点便脱口而出――“随云!”
苍溟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随云亦被回魂仙梦之术送回二十年前了不成,随即立时在心中否定一闪念间,他已是恍然大悟
二十年前的随云可不似遇见紫萱之后那般收敛,反倒是狂气毕现只见他毫不在意地握侥拍地面,说道:“你却是何人?嗯,先不忙挑明,我且猜上一猜我可是思返谷的常客了,本门大事将近,除却我和云天青,还有谁会在这当口被罚到此地来补眠!”随云蓦地双掌一合,大笑道,“我已得了!我猜你便是那素未谋面的小师叔,是也不是?”
“哦?倒是有趣!”苍溟忽然间有了兴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琼华门下弟子众多,也不是每一个都在闭关勤修何以见得就一定是我?”
“此事又有何难?”随云顿了顿,忽的叹了口气,“不是老顽固便是小古板,成日张口卫道,闭口清修,只除了一个云天青,其余都无趣得紧”
“你与天青师兄相熟?”
“也不算相熟,不过是常出面罢了”随云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酒葫芦,揭开盖子就灌了一大口,才道:“我和他便是在思返谷认得的本门上下也就这小子堪堪对我脾胃,虽说论辈份我倒要称上一声师叔,不过我其实不大在意那些”随云又灌了口酒,浑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突然精神一振,“我还未问你,你又是如何被罚到此的?总不至是如我一般来睡觉喝酒罢!”
苍溟无语,半晌方缓缓将前事简单说了一遍
随云听罢,一时却也没有说话,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天际,仰头又灌了口酒,方悠悠说道:“重光长老还是那般火爆脾气……长生久视,自是为了逍遥一世,可偏生一叶障目,为追寻那飘渺虚无的东西,反倒连已拥有的都弃之如敝屣……”
随云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苍溟说话,然而说到此处便闭口不再多言,只旁若无人地一口接着一口继续灌酒苍溟静静的不去扰他,却见随云酒葫芦再倾,怔了一怔,举起葫芦在眼前一椰方惋惜地叹了口气,信手将那葫芦一抛,双手枕在脑后仰天一倒,便再无声息
苍溟微微一惊,随即释然,又有些好笑:他的灵力对他人气息最是敏感,当然感觉得到――随云竟是醉了!
二十五 天道不可执(下)
子夜时分,苍溟独自返回剑舞坪
随云不知何时已然不见,连招呼都未曾打一声,算得上来无影去无踪
伸手推开房门,苍溟皱了皱眉;屋内虽没有灯火,却有别人的气息在虽刻意隐匿而极不易察觉,却仍瞒不过他的感知
“天青师兄,不必藏了,出来说话便是!”苍溟站在门边抬头望着屋内,淡淡地说
“无趣无趣你平时可不是这般心事重重的涅,今天却是怎么了?被重光长老骂了一顿?”随着话音,云天青的身影自暗处浮现出来,脸上却连一丝被戳穿的尴尬也无
“你这招风归云隐斧凿痕迹已然极淡,想是就要大成了,换个人来只怕就发现不了”苍溟摇了摇头,笑笑道,“不过还真给你说中了,重光长老大概被我气得不轻!”
“什么!你怎么惹着那尊煞星了!”云天青吃惊不鞋腾身在椅上坐下,瞪着他道,“你莫看那位老爷子修的是水性功法,他脾气可是一等一的火爆,连玄霄师兄都不敢惹!我一直看你是个性子淡的,没想到一干就干了票大的!”
“玄霄?他又岂会如此顶撞长辈!”苍溟失笑,此时的玄霄对于一手培养自己的师门长辈仍是相当敬重,若今日玄霄与他易地而处,怕是只会郑重应承并且加倍用功,那会如他一般“不识好歹”
“这么说,你当真顶撞了重光长老了?”云天青一副兴致勃勃状追问道,“来跟我说说事情经过究竟如何,他总不会硬要把哪位师妹许配予你吧?嗯,不对,他老爷子既没有女儿又没有女徒,犯不着操着门子闲心快说说,你们究竟是如何弄拧的?”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那张与云天河神似之极却又迥乎不同的脸,苍溟只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返身坐回椅上,方才缓缓道:“今日,重光长老将那所谓的本门大事说与我听了”
“本门大事?”云天青账折睛,“双剑之事,妖界一役,你都知道了?”
“不错”苍溟略一颔首,有些疲倦的说道,“重光长老对我可说是寄予厚望若飞升之事有碍,他想要我担起本门全副重责……我却告诉他我不愿如此,还想试着劝他一二但如今看来,人的力量便是再强,却也无法强行扭转他人心中所想谋得此法之人害人不浅,如今琼华上下执念入骨,妖界之争……已是无可挽回了”
云天青不意竟是如此事端,略略沉默片刻,忽道:“你却如何认定我便是一定站在你一方?”
“我又如何不知?”苍溟微微一笑,“若非心存疑虑,凭你的性子没在第一天便把来龙去脉全漏出来,那才真正是难以想象之事”
“……好你个苍溟!又来取笑于我!”云天青冷不防又被呛了一下,再看苍溟嘴角一缕淡淡笑意,只觉越看越是碍眼若不是顾忌着夜深人静,怕不早已跳起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自然,成与不成又是另一说了
“如何?我说得可对?”苍溟嘴角仍是带着那丝恼人的笑意,直看得云天青牙痒痒的想了想,只如泄气的皮球般倒进椅中:“飞升得道,得道飞升,我总觉得不该是这么来的佛家讲慈悲为怀,道家讲修身养性,既有说众生平等,亦有说天道有常,又何尝有为求己身超脱而掠夺他人所有的道理!一草一木尚为世间众生,如何它们百年苦修化得人身,便要视同异类?你不曾随师门下山行走,我却不止一次见过我们这些所谓的‘入世剑仙’见妖即斩,从不问良莠善恶我只是不明白,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云天青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直起脊背,双目炯炯的看着苍溟道,“你可知晓,倘若妖界换做寻常凡人所居,师傅他们不会做出如此决定不,就算是另一处修士洞府,他们亦可能慎重决定唯独妖类,不仅掠其根本理所当然,更是赶尽杀绝毫不容情我只是无法认同,又无力改变――人一旦对天道产生执念,尤其当其转化为明知不可即而强求的妄念之时,不到最后一步绝难清醒!”
云天青最末一句说得不重,却分外显出斩钉截铁,如同反复思量过百次挣扎过千次的清楚明了,直白得近于残酷苍溟鲜少见到云天青如此涅,非但没有丝毫玩世不恭,反倒是神色清明得沉重刹那间他有一丝恍然――他对今日之事只觉烦恼郁结,那是因为他自身对琼华之牵绊其实不深;云天青却不然,他对琼华的感情如同一个家,因此心中挣扎也就格外痛切
“半年,天青师兄”反是苍溟拍了拍云天青的肩膀,微微一笑道,“虽说只有不到半年,但我想转机总是有的”
“看你那是什么眼神?当真以为师兄我如此脆弱了不成!”云天青拍开苍溟的手,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涅,如同适才只是错觉
“我可没有如此说”苍溟也不计较,反应快捷地抽手,心情却是轻松了不少
云天青笑骂一声,忽地敛了笑意,郑重地看了苍溟一眼,说道:“师弟,直至今日我才要对你说一句――师兄敬你!”
言罢转身而去,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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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身体状况没我想的好,所幸现在已经快好了
所以说大家都好好保护身体,不要生病……
最近书评区出现了刷屏现象,作者一头雾水中……
这一章是补更,周一的照常,不过也是在晚上了如果到时候看不到,周二肯定会更上
为计划外的意外道个歉……呃……)
二十六 忆往凤凰花(上)
次日早晨,云天青破天荒地没有来扰苍溟,这也使他难得地静修至午后
两位长老处暂时是不用去了,云天青又不见踪影;苍溟正自悠然享受着难得清闲,下一刻,事实向他证明人果然是经不起念叨的这次却是变本加厉,“砰”的一声大响之后,云天青径直破门而入
瞪着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苍溟按了按作痛的额角,淡淡道:“又出什么事了?”
云天青的神色却很有些异样,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甚至也不是昨晚昙花一现的沉郁,反倒是一副……惊吓的神色
“你猜猜,我今早在醉花荫碰见了谁?”
苍溟看他如此神秘状只觉好笑,随口道:“醉花荫?总不会是夙玉吧!”
他本是随口一说,不曾想云天青竟是大为惊愕:“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艾当时绝无旁人在侧,你难道如师傅一般会推算不成!”
“你想到哪里去了!”苍溟大乐,催促道,“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
云天青昨夜与苍溟一番深谈,只觉心绪万千,一早起来亦没有了搅他清静的兴致漫步而行,只往幽谧处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醉花荫
他本是漫无目的,一路上只是沉思,倒不在意是何去处醉花荫的凤凰花常年恣肆绚烂,如此胜景之下他心情也不禁好了些许
只是转过数重曲折,渐入幽径深处之时,他却忽然在重重凤凰花枝之间瞥见了一个纤细的背影,微微倾身对着花枝,却如玉雕一般不言不动那背影十分熟悉,云天青微微惊讶,口中轻咦了一声:“夙玉?”
夙玉修为非是等闲,这一声虽轻,她却已然听见了,身形微微震了一下,回过身来
夙玉神色平静如常,虽是低落了些许,却也看不出甚么差别云天青却仍是敏锐地觉察出她眸中一抹挥不去的黯淡之意
发生了什么事?夙玉一向沉静,又为何突然如此落寞?
未等云天青满腹疑云理清,夙玉已是淡淡一笑,道了声天青师兄,虽仍有些低落,却教人找不到丝毫异状,自然想安慰也无从说起了
遇到如此古怪之事,云天青一早将自己的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心中思量片刻,深深看了夙玉一眼,忽然说道:“你不赞同师父他们的决意,可是如此?”
夙玉轻微一震,抬起头来,看了云天青一眼,却仍是抿唇不语
“若然只为此事,我大可不必如此”沉默片刻,夙玉终于说道,“天青师兄,你不明白……双剑宿主缺一不可我只是不愿如此,却不想伤了他”
夙玉此言未粳云天青却听明了那未尽之意,一时间居然有几分无奈:“我说,你只想着会伤到玄霄师兄,可曾想过也是会伤到你自己的?”
夙玉淡淡一笑,“此事因我而起,伤及自身无妨但若因我之故牵累玄霄师兄,我于心何安?”
云天青无语了,直至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苍溟面对他时是何等头痛
“夙玉,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云天青郁结不已,“一走了之乃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苍溟曾说不到穷途末路便不能断言转机全无,我深以为然!”
其实在此之前他便已觉出几分,夙玉如他一般是不认同琼华做法的;但直至如今,却还是头一回挑破了窗户纸一念及此,只觉百般复杂:“你跟他说过了?”
夙玉轻轻颔首,露出苦涩的笑容,望着眼前摇曳的凤凰花枝道:“我早知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想试上一试,哪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消也好师兄他却果真大为不悦,非但不赞同,反是斥责我道心不坚”她摇了摇头,一缕青丝散落到鬓边;她也不去理睬,只自嘲的一笑,眸光凝注在云天青脸上,“我是不是很傻?”
“你不傻,你……只是太痴”云天青一时居然没有了措辞,搜肠刮肚方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意思,“太痴了,总不会有好结果的”勉强找出一句,又立觉不妥,只得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是啊天下痴人何其之多,也不多我一个”反倒是夙玉收敛心绪,浅浅一笑道,“师父最近可恼你得很,说你自身不思勤修不说,还尽去相扰苍溟师弟,又道思返谷怕是已镇不住你了,要另寻一处专供你思过之用呢!”
“呃!”云天青摸了摸鼻子,大为尴尬,强辞道,“修炼之道可不单单是闭门造车,我这可是在探寻修道真法不修心境,到时飞升了激动致死就不好玩了!”
“这倒是个问题”夙玉抿嘴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附和道,“看来我今后也不能只顾修炼望舒剑,还要如天青师兄一般多多出来闲逛才好!”
“……”
……………………………………
云天青一口气说完,神气间眉飞色舞之态未褪,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往嘴里灌
苍溟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未及出声提醒,就见云天青惨叫一声,跳起来险些撞到房梁
“谁叫你如此心急的!那可是刚刚冲上的沸水……”苍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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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国庆节快乐,中秋节快乐!
病况有反复,所以这几天一直处于消失状态中……嗯,现在已经痊愈了(再不全好我找大夫算账去)
更新恢复正常,努力赶稿中……这章是补的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作者感动中……
二十七 忆往凤凰花(下)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云天青照旧整日闲荡,琼华派中自太清真人以下照旧闭关的闭关,潜修的潜修唯一的例外大概要算夙玉,如当日对云天青所言,在禁地以外看见她身影的时候果真是多了些
重光长老对苍溟寄望翌,因此这一次也被他气得着实不轻,到现在仍是余怒未消相比之下青阳长老脾气显然要好上甚多,太一宫短时间是不用再去了,便允了苍溟自去藏书阁取阅典籍,后者也乐得自在
苍溟自身的修行,亦在此时到了一个紧要关头
自当日得回辰简,他便一直在重新炼化辰简非同小可,千年前司星天神一身近半修为尽数蕴于其中,又岂是凡物?即便苍溟的力量与之同出一源,想要炼化仍然不易大半年辰光过去了,方才堪堪窥破这个关卡
说起来苍溟的修为原本不弱,他自身也一向不甚在意;但若要阻止一些什么,改变一些什么,这却是断断不够的――不说别的,以苍溟灵觉感应,他的功力其实不及冰封之中的玄霄未入魔时尚且如此,若玄霄日后入魔功力暴涨,他又拿什么去扭转那个他决计不愿见到的结果?
因此苍冥这个素日最是性子散淡的,竟也耐下了心绪每日修炼不辍如此近年工夫,得太枢神剑及辰简之助,他如今修为已非当初可比
偶尔心思稍闲,苍溟会止不住的想起那个清雅高华的少女梦璃可还好么?一念及此,耳畔仿佛又回荡起一抹绝尘清韵,随即恍然惊觉:大约早在当日千华灵幻之阵中,琴曲和鸣之时,那一道挥不去的影子就已经印入心底了罢!
梦璃过得如何?还有天河菱纱紫英,乃至随云和紫萱,他们可是已踏上继续寻访三寒器的行程了么?
撇开诸般心绪不想,苍溟索性起身推开窗户,负手望向天边一抹微云
约莫是劫关已近之故,近日一入定境便是千头万绪纷至沓来再如此一味潜修下去看来是不成了,若强要修炼,恐怕还有走火之虞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忽的一动,苍溟自窗前回过身来,果听一行轻柔的足音由远而近,停在自家门前微微一顿,有人在门外唤道:“苍溟师弟可在?”
“夙莘师姐,却是好久不见!”苍溟微微一笑,上前开门
“自然是好久不见,你一向深居简出,只怕连师姐长什么涅都记不清了!”夙莘看着苍溟只抿嘴一笑,仔细打量片刻,又轻轻咦了一声,只觉他与初见之时有了什么不同,虽看似细微,却又直觉是某种深刻的变化正在发生,不由调侃道:“好久不见,师弟似乎又清健了些若下得山去,怕不倾倒了一片女孩子?”
“师姐取笑了!”苍溟失笑,“我看师姐也不像是闲来无事找我喝茶的,不知是哪位长辈相询?”
“师姐怎么就不能是闲来无事寻你喝茶了?”夙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到忍不住自己“噗哧”笑出声来,方道:“好啦,算你猜对师父想见你,命我寻你去一趟琼华宫”
“那便走罢!”苍溟微一沉吟,想不明太清何事相寻,索性也不去想,径直与夙莘往琼华宫而去
一路无话直至琼华宫外,夙莘止住步子,方才略微担忧地对苍溟道:“师弟要注意了,殿内可不仅是师父一人,两位长老却也在的”
“两位长老也在!”苍溟微感惊讶,更是想不出究竟何事如此兴师动众,只除了一个宗炼,琼华掌门一辈竟是全数到超不由摇了摇头,道:“管那许多作甚,总之不会有什么坏事,进去便知――夙莘师姐,还要多谢你提醒了”
“师弟还是谨慎为上”夙莘又嘱了一句,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内,方才自行转身而去
苍溟径直行入琼华宫,即便是大门在身后缓缓闭拢也是步履如常;他隐隐已感觉到了一些什么,能劳动掌门与两位长老,就算不是坏事也定然分量不轻
“苍溟,你来了!”太清真人袍袖轻挥,殿门闭紧了最后一丝缝隙他面上几无笑意,额外显出几分凝重来,“今日找你前来,乃是有一件重要之事相托”
站立一旁的重光长老自苍溟出现起就一直没有好脸色,而听得太清此语,竟也破例默不作声,遂证实了苍溟心中猜测,此事看来分量确然不轻!
“本门飞升大计已历三代,终能在我手中得成,实是邀天之幸”太清负手缓缓在殿内来回踱步,却不提究竟何事,反是先述说起来,“妖界天轨临近之日就在眼前,我琼华历代梦想,已是唾手可得!”
“我之前有所推算,却觉此次飞升凶险莫名,不可不早做打算”重光长老听到此处眼神一敛,却在太清目光之下止谆后者深深看了苍溟一眼,方才继续说道,“我知你心中对妖界之事另有成见,也不愿强求于你原本我与重光一般,想将本门重责托付于你;可如今看来,这怕是不成的了”
重光长老沉默下来,青阳长老亦换上了一副凝重神色只见太清真人挥袖之间,手中已举起了一面小巧玲珑的玉牌,郑重说道:“此物名玄女令,乃是本门世传信物,功可清心凝神,祛退心魔,算是一件宝物不过,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持此令者,无长老之名,行长老之实,对掌门有监督之责此令,数百年来只是秘传,非传令者与受令者不能知晓此物今在我手,不过是因了上一代并未有此持令之人”太清真人顿了一顿,缓缓道,“琼华派第五十六代弟子苍溟,从今日起,你便是本代执掌玄女令之人”
这一下事发突然,可说是出其不意,苍溟完全怔住了
当初苍溟入琼华,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实则只是挂着这个名头,这点两位长老不知,太清却是清楚的既然只是一层名义,太清如今竟当真将如此重要物事相托,就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了!
诸般震惊疑惑委实难解,苍溟忍不住以探寻的眼光向太清投去,好似能从他脸上找出答案一般太清真人神色平静如初,持令的右手亦稳定如恒,目中却分明带了一丝迫切,又或是焦虑?总之不会如他表现的那般平静
苍溟心中顿时了然,那却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意――为了千方百计保全琼华,太清真人已在他身上下了重注
暗叹一声,苍溟终于缓缓抬手,在数道意味不同的目光注视之下,接下了令牌
这玄女令形制奇古,通体莹润剔透,材质似玉而非玉,叩之发玲珑微响,却分明能发觉其坚可逾金石玉牌入手冰凉,其中隐隐蕴有一股清气,握在手中却觉直冲脑门,直如醍醐灌顶,当真叫人心神为之一振,显然不是凡物
而此刻苍溟持令在手,却觉分外沉重;他已完全明了此举的意义,接下令牌,他便也再非局外之人
又或者,打从一开始他其实便已身在局中,则如此也算是必然!
太清见他终于接下,眉头一挑,目中实打实的流露出快慰之色,心知苍溟虽是未发一言,此举却无疑已表明了他的态度――既然承下重责,便决计不会再行推脱!
重光自打开始就没有说话,直到此时才道:“如今你身负监督之责,切记不可滥用须知若有变故,你甚至有代理掌门之权!”语气虽仍显生硬,却已是和缓得多了
苍溟心中苦笑,天知道,他一向讨厌麻烦,可这一次偏生是主动揽下了麻烦,还是一桩不小的麻烦可扪心自问,他却不得不为,否则首先过不去的,便是自己这一关!
“了却一桩心事,如今可以全无后顾之忧了!我知你心存异议,一月后妖界之役我亦不强求你参与”太清真人不再多言,袍袖一拂,颔首道,“倒是你的情形似乎不妙,我观你近日功力非但没有寸进,反是倒退了不少,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苍溟叹了口气,简单的解释道,“简而言之,我的修行异于他人,而今恰好到了一个紧要关口,渡得过便是功力大进,此前却是不进反退到得最为关键之时,只怕还会修为全无,有若散功,与普通人无异”
“竟有如此严重?”一惊出声的却是重光长老,略一沉吟,便不容置疑地道:“掌门师兄说得不错,妖界之事你便不用掺和其中了好生回去静息,渡过眼前难关才是道理”
青阳长老亦是出言赞同,忽的捋须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道:“看来重光虽面上恼你,可毕竟还是关心你的……”话音未罢,便被重光长老瞪了回去
“如此,弟子告辞!”苍冥心中一暖,面上却只淡淡一笑,便自辞去,行走间似乎从容依旧;唯独手中玉牌,仿佛分外显出几许冰凉和凝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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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祖父过世,回了一趟老家
老人家的寿数其实已算是寿终正寝,去的也很安详,但心情仍然是沉重,好久没有文思
恕我这几天都没有加更了,这一章是之前的稿子,赶着传了上来
大家各自保重)
二十八 山雨欲来,风满楼
妖界决战之日一天天临近,苍溟的功力却是在一天天削弱,大有每况愈下之势照此看来,他当日所言怕还是估计得轻了些,不惟是与普通人无异,却已经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了
例如某日云天青照例突然出现在苍溟背后,一巴掌娴熟无比的偷袭他肩头,极不专业地带起一片风声若在往日苍溟定当行云流水般闪过,其状轻描淡写从容不迫;但此时却被云天青毫无疑义地一掌击在肩上,登时打了一个踉跄后者卦难以置信,反复追问之下终究问出了一个大概;而此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大为羡慕:“怎么我就遇不上这等好事呢!”
苍溟额上不易察觉地冒起了一条青筋再问究竟,只听云天青理直气壮答:“打架多累!若我也来个功力全失,不就可以似你一般舒舒服服地待在房里睡过去了!”
“……”苍溟服了,服就一个字
大战在即,琼华上下平静依旧,而在这一片平静之下,却分明可以察觉出一股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
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此氛围之下仍显得悠闲的,看来也只有苍溟一个,连云天青都流于俗套地陷入了紧张
不过念及悠闲,苍溟却又想到了一人
左右无事,索性想到便做,苍溟当即起身而行,看他的去向,正是思返谷
思返谷作为受罚弟子思过所在,向来便无甚人气,值此特殊时期更是倍加冷清不过事有例外,苍溟果真在此看到了他一时兴起来寻之人――只见一道蓝衣白衫的人影抱膝倚坐在一方大石边,手中仍旧握着个酒葫芦,正自笑吟吟地看着不速之客,除了随云又有何人
随云毫不意外,意外的却是苍溟他咦了一声道:“你莫不是专程在等我吧?”
“不错,但也不尽然”随云哈哈一笑,长身而起,“便是素日里,我也照旧会来此贪个清净的,如今不过是捎上个意图我也只是看看,看你会不会来此处转转”
“倒也像你行事”苍溟莞尔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那照现在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处去了你寻我何事?”
“此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云晃着手中酒葫芦,眼光须臾不离,口中却突然少见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我要走了算来本门之中只有云天青与你可说是对我脾气的,便想好歹来道一声别;等几天你若还是不来,我便要直接上路了”
“你要走?往何处去?”苍溟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只反问一句
“下山,不拘往何处去,总之离开琼华便是下了山,还不是任我东西?”随云身形站得笔直,负手看了看天空,随即笑道,“我只要避过这一场纷争,避过了,我便回返”
“去吧,能在此关头似你这般潇洒的置身事外,也真是令人羡煞”苍溟作势挥了挥袍袖,笑道,“等事情结束之后,少不得还是要乱上一阵子,你倒好,完完全全落了个清静!”
两人对话颇有些莫测高深的味道,苍溟不问随云下山可曾征得师长允许,随云也不提苍溟突然明确决定Сhā手妖界之争究竟所为何来若有第三人在超少不得便要听得个满头雾水了
随云注视他片刻,突然笑道:“其实你本也可以的,只可惜,如今你怕也是逍遥不起来了!”
苍溟悠然道:“只要是我自己想做,又何来逍遥不逍遥一说!”
随云一怔,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只道:“好,好!”至于他在说什么好,却是无从得知,随云管自大笑,也不说明苍溟却已了然于心,便也随之微笑,心中笼罩多时的一股沉重之感只在这一瞬间已是冰消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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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苍溟果真便没有再见过随云影踪,想来已是飘然下山去了随云不愧为随云,单单是这份洒脱,便已非常人所及
苍溟正在伏案疾书,忽的眉头一皱,停笔起身,转而望向远方某处
自这几日起,便一直有股莫名其妙的感应牵动心神,犹如故意要将他引向某处一般苍溟原以为是劫关带来的诸般影响之一,但从这几日看来,却不似是自身原由
联想从前数次灵觉感应无一不准,苍溟抬手抚过肩后露出来的一截太枢剑柄,心中已拿定了主意当下不再迟疑,转身循那感应而去
这一路却毫不陌生,正是指向醉花荫
直到苍溟在一株凤凰花树之前停步,方才肯定了心中猜想那一树凤凰花如火如荼,随风摇曳之际流光溢彩,但他却能从中察觉一线时强时弱紊乱至极的灵机他一身法力俱丧,可灵觉无碍,今日劫关降临,更有了一些祸福难料的新变化,自然知晓这一线灵机正是源自凤凰花树自感成灵,也即是凤凰花仙
若他记得不错,这凤凰花仙,他亦应是心中有数的
“你可还聚得起形体?”苍溟又是眉头一皱,若然如此,这位花仙的情形看来相当不妙灵力微弱,甚至忽而激荡忽而消失,竟像是受了重创
随着苍溟话音,凤凰花间浮现出数抹幽幽缈缈的微光,慢慢地凝化出一位水绿罗衫的清丽女子来
此女气机轻清纯粹不染纤尘,没有丝毫凡人气象,但此刻身形却有些虚浮不定,浑身灵气混乱,竟似已到了散形的边缘
虽是如此,此女却仍是盈盈一礼,神气安和地道:“小女沐风,忝为此地的凤凰花仙,见过上神”
此言一出,却登时让苍溟大吃一惊他自身气机内敛,又逢近日修为全失,自信哪怕是神界中人当面也决计认不出来,谁曾想此刻竟被一位法力低微的散仙一口道破!
沐风看在眼里,轻轻一笑道:“上神容禀您此时虽无半分法力波动,但小仙当年正是逢上那六十年一度月华天星交辉的时辰,蒙帝流浆之赐方得化形成道,那一丝本源气息不会错认”
苍溟恍然,原来还是星简之力的缘故想不到,这花仙却是如此敏锐
“你也不必如此称呼,我如今只是凡人”苍溟一笑,问道,“你以元神呼唤我到此,究竟所为何事?以你道行不该是修炼出偏,今时状况又是缘何而生?”
沐风神色间显出几分黯然,轻叹道:“小仙冒昧,原本不敢惊扰大人只不过近日妖界已临,昆仑仙境灵气紊乱,后山不知何故又是剑气激荡那剑气霸道异常,于我这等草木之灵似是专有克制之力,我功候不足,控制不住自身灵力,如今已濒临灭顶之灾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冒险以元神呼救,请恕小仙冒犯”
“我说过我只是凡人,你也无需如此”苍溟苦笑着摇了摇头,“琼华飞升一念,害了多少无辜生灵?也罢,我虽没有法力,却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这是辰简的一丝气息,对你正有奇效”说话间袍袖轻挥,从中飞出数点星芒,环绕飞舞成一道光尾,径直没入沐风眉心,一闪即逝
沐风却是精神一振,身形当即稳凝不少,又是一拜道:“多谢大人费心!”
“不必谢我”苍溟微微一笑,“凤凰花年年开落,是多烂漫的胜景?要谢,也当是他们谢你”
言罢一甩袖,怡然而去
沐风伫立良久,露出一丝微笑,身形亦慢慢隐去无踪
苍溟行出数步便即止赚摸着鼻子叹了口气,身形随之隐到一旁无他,做电灯泡非他所愿,而回转的必经之路上,凤凰树下,却已有了两个人
这两人不是别个,正是云天青与夙玉
“……不管究竟如何,我总是下定决心了!”云天青来回踱着步,突然止赚回首目光炯炯地望着夙玉,“夙玉,我们现在就走,马上离开此地天下之大,总有你我去处!”
夙玉咬着嘴唇,却只是摇头
“你终是……放不下他”云天青注目凝视着那一双明湛的眸子,良久终于叹息,“也罢,我却也何尝不是……你若留下,我陪你一起”
夙玉却仍是摇头沉默半晌,突然轻声道:“此事一了,若你我还有命在,我便答允于你……无论是何去处,我都与你同去便是”
云天青闻听此言猛地一怔,蓦地狂喜道:“夙玉,难道你……??”
夙玉淡淡一笑,全不似寻钞子含羞带怯,只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答应你了,难道还会反悔?”
云天青已全然不知身在何方了,平日浪荡之态哪里还有半分,只差没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半晌,才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夙玉,你可知道,我活了二十多年,平生从未如今日这般开心过!”
夙玉微微一怔,抿嘴一笑,忽而显出几许落寞之意,仰头看着那一树凤凰花,低低吟唱道:“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苍溟没有再听,而是抽身而去,取道清风涧,悄然退走
原来如此,缘来如此
究竟这是本来的真相,还是由他而来的真相,苍溟已不想深究只需知道终究是看到了一种不错的结果,那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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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多谢大家安慰,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最近又开始忙了,一个星期考了三次试,还挂掉了一门……瀑布汗,这就是用国内考试思维去应付外国考试的下畅
二十九 大战之际
云雾弥散,天光乍变
两道夺目的剑光蓦地直冲天际,交缠旋绕成就剑柱,其势之恢宏磅礴,令人心旌摇荡,目疡驰!
强绝的剑气在天地间层层激荡,地上一众琼华门人纷纷凝神屏息以对之际,妖界终于显出其庐山真面目来
无数紫色光球自妖界豁口中坠下,触地即破裂开来,从中跃出众多的貘来琼华弟子呼喝之声与貘的嘶吼咆哮交织,二者已然激战一处
昆仑仙境胜景,卷云世外飘渺,此时竟全然成了修罗炼狱
无数的琼华弟子被貘一爪拍飞,非死即伤;貘又紧接着被不知何处冒出的剑气刺穿心肺,死战不治
血战,混乱
素日里严谨自持的仙家弟子,此时眼眸充血,神智昏昧,心中只余了嗜血与杀戮,所谓道心与怜悯更不知抛到了哪里,只知见妖即杀,宁可杀错,绝无放过
天空之上,妖界之主终于现出身来,与太清真人遥遥对峙落花掠影牵动气机,转瞬之间,已然战在一处
卷云台上,操纵望舒剑的夙玉错愕地望着这一片惨象,只见往日同门一个个面目狰狞,辣手毫不容情,转瞬又纷纷死于非命,心中满满的只剩下了惊骇愤怒与难以置信
半晌,她蓦地转回了头,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望向对面的玄霄,轻轻说道:“师兄,夙玉对你不起,今生就此别过!”
声气虽轻,却如何漏得过玄霄耳力,他眼光猛地一抬,却已然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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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早已收剑,眼中尽是同门杀戮无忌血流成河之状,心里也如夙玉一般震惊万分,根本难以置信
便在此时,那个决计不可能在此出现的柔和嗓音令他猛地僵了一僵:“天青师兄!”
云天青蓦然回首,正见夙玉微微踉跄着朝他走来,手中倒提着那柄晶光闪烁的望舒剑,而面上神色竟然一片惨白,嘴角还有一缕殷红血迹,触目惊心!
“夙玉,你?!”
夙玉却不管他何等惊怒,足下一软撑着云天青手臂站稳,抬眼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天青师兄,我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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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愈发惨烈
所有人都不曾料到妖界如此难缠,如今琼华弟子已然折损小半却也难怪,妖界已是背水一战,若然不成,非但家园不保,族人的性命也在眼前,又焉能不誓死抵抗
但不论如何,琼华弟子终于闯入了幻瞑界,看着遍地散发强盛灵力的紫晶石,本就被杀戮蒙了双眼的诸人均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贪婪之色来
此时太清真人与妖界之主在天上交手正激烈妖界一面紧急分出人手抗拒入侵者,保护一干老弱,另一面趁势将尚不满周岁的少主秘密护送逃到人间
人心又安能抵得过贪欲?幻瞑护将甫一潜出山脚便被琼华弟子截赚非但落败身死,连同年幼少主都无法得以保全那琼华弟子看看睁大眼睛的婴孩,毫不怜悯地挥起剑锋,便要狠下死手!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道冷冷的声音:“都给我躺下吧!”
随着这个冷淡的话音,一众琼华弟子皆是微微一顿,随即猝然倒地,生死不知,连来人是谁都未及分明
只见林中缓步走出一人,一身蓝衣白衫赫然也是琼华派装束,一手倒提着一柄幽芒明昧的长剑,另一手却俯身抱起了那婴孩,面上神色转为柔和,连手上动作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婴儿虽幼,却已经是玉雪可爱,黑白分明的眸子忽闪忽闪,灵动中透出十二分的明澈聪慧此时仰起小脸望着相救之人,竟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藕节儿似的雪白小手在空中挥舞,好似想要去触摸他鬓角的发丝一般
云天青偕夙玉下得山来,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幕
“师弟,这……?!”云天青看着躺倒一地的同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尚有气息,应是无恙不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地“尸体”中间怀抱婴孩的少年,随即心中又是一紧:若他未曾看错的话,那个孩子……
此人闻声转回身来,却不是苍溟是谁
苍溟见到二人如此下山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只淡淡一笑道:“天青师兄,夙玉师姐,你们终是下定决心了!”
反倒是云天青大大意外,惊异道:“师弟,你的功力……”
“无需探究,我自有计较”苍溟截口说道
云天青知他既然不欲多言,任人如何探问都没有用,也只得作罢,微微一叹,转而道:“把这孩子交给我吧!她的身上有妖气,在此久留总是不妥”
苍溟明白他的意思,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看着怀中幼儿喃喃道:“梦璃……梦璃啊”随即毫不迟疑地将幼儿交到云天青手中,却还是忍不住嘱道:“我便将她托予师兄了天风寒冷,师兄切切小心!”
云天青想不出他如何对这小小婴孩表露出如此异乎寻常的关切,想想也不再多问,只简短地道:“师弟放心,我定当不负所托!”
苍溟点了点头,返身望山上行去,不再回顾,只淡淡的声音传来:“今日我并未见过你二人,你们也没有见过我就此别过,日后还有重逢之期!”
夙玉凝视着他的背影消失,轻叹一声,低低道:“但愿如此……师兄,这孩子你打算如何安置?”
云天青沉吟道:“我有一故人,现于寿阳任县令,夫妇二人一直膝下无子我想将这孩子托予他们,想必是最好”说着居然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早先我浪迹江湖,也曾得过几件宝物,有一件如今正好掩去她身上妖气,与凡人无异但愿她此生平安快乐一世,再不要掺和这许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了罢!”
夙玉微微一笑,转而道:“但愿苍溟师弟此去也不会有事才好”
云天青洒然笑道:“他那人从来做事最有把握,我们才不需要替他操那份闲心倒是门中此番动静恐怕不鞋我们既然决心要走,还是尽快离去为宜!”
夙玉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云天青的手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林中便只余下了一地人事不省的琼华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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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真人与妖界之主一战,亦已到了最后关头
太清真人蓄势已久一记重招,终于将婵幽击落尘埃,心中微松之际,却未注意婵幽身形竟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重聚起来,突然发难之下,太清真人顿时血洒长空,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往下坠,眼看便要饮恨当场
门人弟子纷纷惊叫出声,不少更是汀了手,半是为了掌门罹难,一半却是为了此际突然现身空中的另一道身影
苍溟右手紧握太枢剑,虚空凝立天际,左手一挥一道无形潜力凭空托住了生死不知的太清真人,双眼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婵幽
与此同时,重光长老一记重手击杀最后一只貘,大怒道:“这小子当真太过胡来!”
青阳长老也失去了往日气度,面上竟也显出几分焦虑,凝重道:“此子从来让人看不透,本已修为全失,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施展功力的?”
“什么法子?不外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重光长老怒哼一声,“看他手中之剑,你我和宗炼竟都看走了眼!虽然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邪门方法,但我料一定与那把剑有关”
此刻的太枢剑在苍溟手中再不复往日驽钝涅,神光离合,星芒闪动,流转之间竟构成了一副精微之极的星图循环,凌厉绝伦的剑气更是毫不掩饰,教无数琼华弟子为之心惊!
苍溟提借空步虚缓缓行来,更给了婵幽无匹的心理压力她耗费毕生修为拼着自损元气方才胜了太清一招,如今看似强悍,实则已虚弱不堪看眼前此人仿佛琼华弟子涅,予她感觉竟比太清更难对付,难不成幻瞑界今日注定已在劫难逃?婵幽的目光渐渐幽深起来,于一片幽深中竟透出一分狠戾决绝来
苍溟一步步虚空走到婵幽对面,此刻全场已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婵幽眸中寒意一闪,全身法力开始悄无声息地积蓄
苍溟定神看了她片刻,下一刻说出的言语却令全场皆呆了一呆
“今日事已至此,只落得个两败俱伤不若各自归去,所有恩怨是非,只待来日分明”
静了一瞬,琼华弟子之间登时群情激愤,哗然之声震天
苍溟回头一扫,全身蓦然散发出一股沉重如山岳的气势,强绝的法力波动教在场众人都为之一窒,哗然之声立刻平息下来
他淡淡的又扫了众门人一眼没有言语,忽的振袖挥剑,只闻一道雷霆霹雳之声惊破长天,那贯穿天地的剑柱只坚持了一刻,便“哗啦”一声分崩离析!琼华派穷尽三代人力物力铸成双剑何等强绝,望舒剑虽已不在,那剑柱却仍牢牢定住了幻瞑界;而如今居然撑不过苍溟随手一击――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天崩地裂般一声轰响,幻瞑界开始缓缓脱离纵是如此,在场之人却觉天地皆静,只屏息凝神望着那恢宏情状,再看苍溟之时,已全然是发自内心的敬畏神色
婵幽深深看了苍溟一眼,散去了内腑之中积聚的强大法力,一言不发,只在转身之间,身形已然消逝无踪
苍溟深深吐出一口气,缓缓落回地面一挥手将太清真人轻轻放在地上,往那边看了一眼,方才回头看向面前的重光长老,心中苦笑起来
重光长老果然不是易与,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待如何解释?”
“长老不也看见了?我安然无恙,尽可放心便是!”
“此言当真?”
“……长老,此战琼华一门损失惨重,掌门亦然羽化门中一应事务,恐怕麻烦不鞋还是先整合门人,理清事体更加重要吧?”
“……”重光长老又看了他一眼,方转身而去,临走前仍下一句,“姑且再信你一回!”
“这……”苍溟怔了一怔,再次苦笑
两位长老连同宗炼共同主持琼华门中事务,处置掌门身后之事,整合一应门人弟子,安抚人心重整秩序,种种繁杂之事也不必多言待诸事安定下来,已然是半日之后了
半日之后,所有二代弟子皆被招集至琼华宫此役琼华上下伤亡惨重,玄霄因羲和剑反噬受了重创,云天青与夙玉二人业已下山,除去苍溟夙瑶,竟只有夙莘夙汐等寥寥几人了
青阳长老环顾殿中数人,想起几日之前济济一堂的光景,几乎抑不住一腔沉重酸楚定下不平静的心绪,青阳长老方才缓缓开口道:“本门历经大劫,索性终能保全道统,实乃邀天之幸如今师兄羽化,我琼华不可无首……夙瑶,如今门中弟子以你位份最尊,便由你来继任掌门之位”
在场知情之人皆默契地不提云天青玄霄及夙玉,不知情的见众人神色,也不敢多问
夙瑶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失声道:“长老,这……”
重光长老微微看了他一眼,轻喝道:“夙瑶,我琼华心法首重心神清明,大劫之下本门凋敝,正需你来担当重责,你莫非连这份自持之功都无?”
夙瑶急忙定了定神,除去脸色仍有些苍白,神情已然恢复正常,才道:“夙瑶不敢!只是弟子惶恐,自认资质悟性平平,亦无领袖之能,虚据同辈之长,恐怕误了本门复兴还请长老另选贤能!”
青阳长老叹道:“我知你是个好孩子,原本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素性如何我等均看在眼里,又身为大师姐可堪服众,由你接任掌门之位,并无不妥之处,无需胡思乱想”
夙瑶略一踌躇,终于一咬牙道:“如此,弟子愿尽力而为!”
青阳长老终于欣慰地笑了一笑,却突听有人说道:“我不同意!”
殿内诸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却正是苍溟
见是苍溟,众人皆是不知所措今日他大发神威乃是所有人亲见,虽不明就里,却不影响平日里不熟悉的同辈弟子对他既敬且畏原本青阳长老以夙瑶为大师姐选其接位,众人皆觉有理,但若是这位小师弟来当掌门,似乎也没有多少反对之理
重光长老面色一沉,道:“苍溟,此事早已酌定,你难道仍有意见?”
他此言却意在提醒苍溟,前时他已然接下玄女令,此时便不能再任掌门其余弟子皆无此能,或不能服众,或能力不足,事态至此已是没有疑议了
苍溟却恍若未闻一般,看了看脸色更加苍白的夙瑶,说道:“夙瑶师姐虽好,却恐怕不适合担当琼华一派之长!”
重光长老终于拍案大怒道:“苍溟,本门不幸凋零至此,正应团结一心思谋重振夙瑶平日里率领师弟师妹,如今正可整合人心,带领琼华你亦有自己该当的责任,可不要轻忽了!”
苍溟张了张嘴,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师弟!……”
“苍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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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作者没有TJ,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实在是千头万绪,所以转入不定期更新中实际上大纲已经列好,也一直在写,大家尽可以放心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也真的是有点没动力,书评区里全是起点的万金油,作者没有看到书友针对情节人物的讨论,不管好评恶评都没有……)
三十 风雨正飘摇
“强自运力,脉气皆伤……”
“外力欲挽回已难矣,惟听天由命而已……”
苍溟隐约之间仅能听到片语只字,漏进混沌一片的脑海之中激不起半点回响,仿佛完全丧失了反应与思考的机制;说是知觉尚在,却丝毫无法思想,说是仍然昏睡,却还有些许意识在半明半昧之间
重光长老宗炼长老连同新近继任的掌门夙瑶等人齐聚一室,也是妖界之役以来琼华门人折损惨重,剑舞坪边小小一间弟子住屋容纳这许多人,居然并不显得如何狭小Ъ仄
苍溟被安放在榻上,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之外,看上去竟还颇为平静安稳同处一室之内,其他人的脸色却没这么好了――重光长老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来,众人却早知他如此才是心中最为愤怒的表现,不约而同的选择不去沾惹这尊煞星
夙莘担忧地观察着苍溟的气色,夙瑶轻轻拍拍她肩头,却也想不出什么话好说,只得轻叹一声
自那日苍溟猝然倒下,太枢剑便从他背上落了下来,此刻正被宗炼长老握在手中仔细查看半晌,他面色凝重地放下了剑,叹道:“神物天成,浑然不凿此剑绝非凡器,我也无能为力”
重光长老终于冷哼一声,说道:“且不说如此神剑苍溟从何得来若非仗着此剑,他如何能这般妄为妄动!”
夙莘反倒是暗自松了口气――重光长老开口,就表示他气性始消,起码危险性不是那么高了一念及此,夙莘不由得又朝榻上静卧的苍溟望了一眼,当日亲眼见过他爆发,那凛冽气势她至今心有余悸;而此刻陡然见他虚弱至此,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使然,一时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肩上忽地一重,夙莘恍然回头,却见夙瑶伸手轻轻按着她肩膀,虽未言语,眼中的关心却是显而易见夙莘不禁心中一暖,反手轻轻握住她手,轻声道:“师姐,我没事”
夙瑶唇齿微启,却终没有说什么,转而道:“没事就好本门……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夙莘黯然道:“天青师兄和夙玉师姐……他们……真的……?”
夙瑶收回手掌,面色清寒如霜,只略略一颔首,却不发一言
夙莘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此看来,青阳长老自昨日宗门大会后便不见踪影,想必便是追他们而去了不过,师姐……我觉得他们,似乎也没有错……”
“他们怎能说是没有错?”夙瑶终于寒下了脸,冷冷道,“若非他们,本门弟子何止折损至此?若非他们,苍溟师弟何至于内伤不治?若非他们,玄霄又何至于……”
说到此处,便再也说不下去,索性拂袖而去,留下夙莘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从前虽一贯以师姐相称,夙瑶却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姊;但此时此刻,夙莘忽然觉得这位装束雍容神情平静的大姊竟有些陌生了
宗炼长老看了神色惘然的夙莘一眼,心下暗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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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溟足足昏睡了七日,第七天夜里,却奇迹般的苏醒过来待重光长老试过他脉象确认无碍之后,众人皆是如释重负
苍溟虽然醒来,身体却没有复原,因而被重光长老勒令好生静养而看后者面无表情的涅,也没人敢在这时上来捋虎须
“那日你胆大包天,仗着神剑在手,竟胆敢引剑气入体,强行动用法力想必你如今劫关是破了,但离恢复却还远着”重光长老如是淡淡说道
姜还是老的辣苍溟的情形算得上绝无仅有,却仍被重光长老断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老爷子毕竟所知受限,苍溟自有辰简,既已破去劫关,那么内伤虽重却已不成问题,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甚至,重现当年司星天神的巅峰之力
静养的日子却也悠闲琼华百废待兴,三位长老自没有空闲再来管他,夙瑶身为新任掌门更是如此夙莘偶尔还会过来探望一二,除此之外,苍溟敏锐地发觉,一干同门看他的眼神之中除却三分敬重,还有三分惧意
回想一下,这也并不奇怪当日苍溟迫不得已,倚仗神剑催动功力并不能长久,若是无法当场立威震慑全超只怕形势非但不能收拾,反是雪上加霜只是这惊天之威落在一众毕生习剑的琼华弟子眼中自然心神震动,无法不对他敬畏有加
只不过,那当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么?
苍溟在心中反复思量,竟发觉自己无法笃定地道出一个“是”字来
一直以来苍溟的性情固然温和内敛,但他自己清楚这不过是将锋芒皆隐于内敛之中,等闲不轻易显露,犹如宝剑藏锋;有时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却绝非是没有
而近来这一连串的事由契机,又有种种思虑忧患,恰恰使他内敛的锋芒逐渐显露了出来,藉机一朝爆发,竟令平日相熟之人都忍不住为其气势所夺星简辰简璧合,司星天神的神念,无疑为这把火上又浇了一桶滚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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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琼华宗门巨变之后,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一个多月不算长,却无疑已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夙瑶成功地执稳了掌门之位,安抚人心,整合门下,她的手段似乎证明了当日三位长老眼光无差在经历巨变之后,琼华派虽仍然凋敝,却已有了新的气象,至少表面如此
当日宗门之会上的变故仿佛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苍溟静心养伤,夙瑶主持门派大局,偶尔见面,也是一如既往的点头示意,同以前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比起当初那个冷冷淡淡而心性专执的大师姐来,如今的夙瑶已然改变许多了,不过也唯独如此,方才初具一派掌门的气势
大劫之后的琼华派根本见不到几个人有数的几个除去苍溟自己,基本都各有分派,两位长老更是终日不见人影苍溟隐约可以猜到他们的去向,不消说,自是追踪云天青夙玉而去了苍溟只能寄望追去的仍是青阳长老,而青阳长老仍会放水,毕竟回魂仙梦一超太多的事情已经不相同了
大约是得了照会,又或许是门中确实已捉襟见肘,苍溟静修期间极少有人打扰,连夙莘前来探望都是来去匆匆因此见竟是重光长老到来,苍溟不免颇为吃惊
“长老,你这是……?”苍溟确实惊讶,他还从未见过重光长老这等涅,神色严峻而至于冷厉,眉头紧皱,似有极大难题郁结于胸一般
重光长老打断了他的话,简短地问:“你伤势可曾恢复了?”
“十之八九”苍溟不明其意,点头算是肯定了,又问,“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了?”
重光长老眉头皱得愈紧,喃喃道:“也罢,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随即吩咐道,“你随我来,去看一个人”言罢当先转身而去,竟是分秒也不想耽搁
苍溟连忙起身跟上,心中略一寻思,已经知道了答案,“长老所言,可是玄霄么?”
“你知道了?……算了,这对你不是什么难题确是玄霄”重光长老长叹道,“我与宗炼青阳苦思月余,也没有解决之道当日夙玉强行收回望舒剑,玄霄也多少受了乾,其后又强自运力,以羲和单剑维持剑柱,更加遭到反噬伤上加伤,烈炎侵体无解――你那惊天一剑却让他受创不轻!如今我们皆已束手无策,唯独你小子的实力至今琢磨不透宗炼的意思,不如让你来看看,或许还有解救之法”
苍溟闻言一震,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玄霄之伤,还有他的责任在内
重光长老不再说话,只一路带着苍溟穿过后山,进入街,匆匆行至禁地
后山禁地着实是一处造化奇境,聚烈炎寒冰之力,成阴阳相济之势,无怪乎被选作修炼双剑所在只不过还未至门前,便听见内中一阵阵如怒如狂的嘶吼长啸之声,劲气激荡之声,还有阵阵炙热气息透过门缝扑面而来
重光长老面色大变,袍袖一挥甩出灵光藻玉移开禁地大门,急步走入其中苍溟紧随其后,转过秘道踏入冰茓,便看到了此刻的玄霄
此刻的玄霄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疏离自持的气度?那阵阵咆哮便发自于他,此时正于冰茓之内发足疾走,面上时现痛苦之色,眼中清明与狂悖交替,显然烈炎侵袭走火入魔,已经无法自控了
“玄霄!”重光长老口中挟法力断喝一声,直震得整座冰茓嗡嗡作响玄霄身形一顿方才退下来,眼光茫然转向洞口处的二人,喃喃道:“长老,你怎么来了?……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夙瑶,你凭什么将我关在这鬼地方!……”
重光长老眼中有痛惜之色,却是一言不发,走到玄霄身前,突然立掌如刀,掌缘微微发光,向他颈侧直劈下去玄霄神智尚不完全清醒,又是全无防备,自然被一击而中,只全身一震,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重光长老伸手扶住玄霄令他坐在地上,转而向苍溟焦虑道:“如何?可有办法?”
苍溟没有言语,只走上前去,一伸手,搭住了玄霄腕脉
他自然不会切脉,不过倒也类似,是以自身灵力感应玄霄真元情形不出所料,玄霄经脉之中已然混乱一片,其中烈炎纵横冲突,连苍溟都被震得气息浮动心火上升,更遑论亲身经历的玄霄本人!苍溟暗暗心惊,心念急转间欲要寻出一个疏导之法来,忽觉不对,仔细感觉,立时面色一变:这羲和剑引出的烈炎之气委实厉害,连重光长老施法也压制不了几时,玄霄就要醒了!这一醒绝非清醒,阳炎之力更炽,若待玄霄醒来,怕是更难压制!
苍溟来不及多想,右手一翻之间,掌心凭空现出一枚晶光闪烁的云简来心念一动,就见那光洁明润的白色玉简之上缓缓地散出一抹星星点点的微光,恍如星雾一般,又似银河太虚,不可方物这些光点绕着辰简飞舞一圈,纷纷没入玄霄眉心之处,激起一团炙热如火的炽红光晕这光团比之先前辰简所发要桀骜得多了,以激烈挣扎之势,逆向吸入辰简中
明晰通透的白色玉石立即蒙上了一层暗红,似乎还挣扎着极力想要发散出来一般,有如血光苍溟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竟是微感眩晕
重光长老一手扶住苍溟,立刻问道:“怎样?”
苍溟摇摇头,叹息道:“不成……我以辰简吸走了他体内烈炎之气,助他稳定伤势,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只要羲和仍在,这炎气便无穷无尽……欲要彻底断绝后患,只有从羲和较想办法”
重光长老仰天长叹一声,一时无语
三十一 人心安能度
夙莘咬着嘴唇站在冷冷清清的剑舞坪中,不时抬头看看苍溟所在房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退了回去;也不知是何等事端,令这素来爽利的女子如此犹豫不决
屋内,苍溟皱着眉头查看着辰简即便已过了三天两夜,辰简原本光润如玉石的表面仍泛起些许暗红色泽,像是蒙着一层血气
这炎气不是一般的难缠!也不知玄霄现在如何了?
揉了揉额头,苍溟忽然醒觉,问道:“谁在门外?”
门外的夙莘也吓了一跳,这下倒省却好一番挣扎,她推门而入
“夙莘师姐?”苍溟放下辰简,起身惊讶道,“难得,你今日居然得空出来了”
夙莘摇摇头,仍是一脸郁闷,说道:“我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个消息我觉得不妥,可又说不上话――我说什么,师姐她如今已完全听不进去了……我是偶然间听到的,师姐掌门她还告诫我无论如何不得说出去……可是我实在觉得不妥……”
“什么消息会让你觉得如此严重?”苍溟心中微微升起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继而甩开这想法,略一颔首,安抚道,“不用急,先坐”
夙莘依言坐下,心绪略略平复了些,才低声说道:“我今早在琼华宫偏殿偷闲……所以师姐和两位长老议事之时,被我偶然听到几句……师姐她,似乎想将玄霄师兄关起来!”
“夙瑶竟还是这么做了!”苍溟心中登时一沉,“早知如此,当日我该坚持阻止她继任掌门的!”
夙莘自不知他在想什么,续道:“当时我很是震惊,待两位长老离去后,我从偏殿走出,质问师姐为何要这么做?师姐很吃惊,也很生气,却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只令我不可泄露一字,以免琼华上下人心不稳,最好连玄霄其人……从此也不必再提”夙莘顿了顿,方才低低道,“我不明白,师姐什么时候变了这么多……我虽然叫她师姐,她却一直是我最亲的大姊,住处连在一块,从前师父教我们也是一起教她有什么心事,我一直是最清楚的……苍溟,师姐她从前心中所慕之人,便是玄霄啊”
什么?苍溟一时愕然
夙莘沉默片刻,轻叹道:“师姐越来越有一派掌门的威仪,却让我觉得越来越遥远啦”
苍溟思索片刻,一笑道:“人总不会一成不变,何况夙瑶师姐如今已是掌门夙莘,你今日心事郁结,不适合修炼,听我的,且去醉花荫坐一坐,等回来心绪便会疏朗许多了”
夙莘迷惑的看着他起身向门口行去,不由问道:“那你呢?”
“我去琼华宫见见掌门”
“什么!”夙莘大吃一惊,急忙劝阻道,“你还是别去啦,恐怕去了师姐也不会给你其他答案!”
“我想确认的也不是这个”苍溟说罢,忽然作出一副恍然神色,笑道,“放心,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我说的哪里是这个!”夙莘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要去就去吧,别惹师姐生气就行她如今的威严气势,可连我都不敢冒犯呢!”
※※※※※
自继任掌门之位,夙瑶便潮留在琼华宫中约莫是宗门重创无暇他顾的缘故,她倒没有搬离剑舞坪,只是回去的时候终究是少了
苍溟一路朝琼华宫而去,居然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见着;不期然想起初见太清真人之时,也是这一路,路上却见到许多琼华弟子,练竭有之,行道者有之,闲聊躲懒者亦有之不论如何,总是人气十足,彼时琼华门人又何曾想过今日光景?
苍溟在琼华宫大门前站定,方才总算是看见了人烟夙汐守在大门之前,见到苍溟先是吓了一跳,方才拍拍胸口笑着说道:“是师弟?掌门正在里间,且稍等一二,我去通传”
苍溟望着夙汐消失在门内的背影不觉摇头虽说历来如此,但琼华宗门已凋敝至此,还专门留一个人手负责为掌门通报,也许是心怀成见而来,这等情形之下总是令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久,夙汐走了出来,对他微笑点头于是苍溟微微示意回礼,径自入内
夙瑶背对大门站在殿内,此刻回过身来目视苍溟,发髻之上垂带披拂,愈发显得雍容华贵――这还是当日宗门剧变以来二人首次正式见面
苍溟行至阶下,微微拂过一礼,说道:“今日来扰掌门,实不得已,还望勿怪”
夙瑶目注苍溟,缓缓道:“你我本是同门,不必多礼师弟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定有见教”
苍溟哑然道:“掌门言过了,我不过就是个懒人而已”
夙瑶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师弟何必自谦若非师弟当日果决立威,本门怕是连如今这光景都无我不过年序虚长,否则这掌门之位属谁,还不好说”
苍溟皱了皱眉,这算是试探么?也许夙瑶自己都未曾察觉,不过她话中那股子不自信,却是非常之明显,与她这些时的强势可是大相径庭这难道也是试探?苍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太过多虑了,于是决定仍按原先的腹稿来
“掌门过虑了!称职与否,单看这些日子以来门中井井有条便可知一二,这点本门上下俱无疑议”苍溟顿了顿,方道,“这算是一个天大的烂摊子,掌门想要收拾,恐怕要费无穷心力青阳长老正在外寻访天青师兄与夙玉师姐的下落,但我想即便找到,他们恐怕也不会随长老回山了玄霄师兄走火入魔,也不知道该如何解救”
夙瑶脸色不变,只不过好似又苍白了一分,默然颔首,却不言语
苍溟沉默片刻,续道:“数日前我曾去禁地察看玄霄师兄情形他的神智半昏半醒,时而清醒,时而狂乱,清醒时与往常无异,狂乱时却是六亲不认,暴躁不安我虽尽力补救,却也只能束手无策……照此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玄霄师兄乃受阳炎所侵无法自控,本门禁地虽是一处造化奇境,却是外寒不能制内火我怕虽然暂时镇压,长此以往却会炎气焚心,虽表面无虞,实则却已万劫不复――掌门,依我之见,以禁地镇压并不是长远之计,我们还需尽快筹划解救之法才好”
夙瑶自然垂下的左袖不由得微微激荡起来,接着左手不自觉伸出去,紧紧攥住了桌沿那手掌纤细洁白,却分明看得到一条青筋浮现出来,指关节之处雪白雪白
苍溟看得分明,心底里微微叹息,加重了语气道:“掌门,若想挽救玄霄师兄,便不能再做迟延了!”
“够了!”夙瑶突然尖叫一声,紧接着微微扬首,对闻声而来的夙汐冷冰冰地道:“夙汐,你且去殿门之外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夙汐见这位掌门脸色霜寒可媲美千年玄冰,虽然面无表情,却冷得可怕,哪还敢再汪片刻,应了一声,急急退了出去
“夙莘那丫头到底还是说与你听了”夙瑶目注夙汐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外,这才冷冷的道,“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虽然骨子里是个跳脱性子,对我的话却从不违拗半分唯独这回,她是谁也没说,却独独将秘密泄给了你”
苍溟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却没有明白夙莘之意她只是的你,仅此而已你始终是她最尊敬的大姊,若非委实不安,她又怎会有意违背于你”说到这里露出一个苦笑,心道,“这回却是食言了”
夙瑶却误会了他的神色,只觉他在笑自己――“夙瑶啊夙瑶,你枉自看着她长大,她虽是你的妹妹,你却半点不了解她”心下恼怒,面上寒气更甚,冷冷说道:“不必再说夙莘你也不需婉言饰词,你觉得我将玄霄关在禁地,是想稳固我掌门之位,是也不是?你觉得我巴不得玄霄不要复原,以免威胁我带领琼华,是也不是?――我夙瑶纵有种种不是,却绝非是那种人!”
“我想掌门有所误会,苍溟也不是那种人”苍溟这回是真的苦笑了,说道,“我知道掌门肩上压力之重,何况我也不是恶意揣测旁人之人苍溟只是认为,掌门如此作法确乎不是良策”
“压力……是么?压力!”夙瑶喃喃说道,几乎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她的神情一直很平静,或者说一直是面无表情,苍溟却能感知她冰冷面孔下竭力掩藏的情绪,已近乎歇斯底里――没有站到那个位置之上,终究无法切身体会夙瑶肩上究竟何等之重;她一直表现得很好,继任以来门中事务井井有条,却没有人真正了解她心中的万般压力与惶恐,即便苍溟所知远多于旁人,兼之灵觉特异,却也不能夙瑶一直强迫自己撑着琼华这株摇摇欲坠的大树,纵有情绪也掩饰得极好,但在重重压力之下,适逢今日苍溟前来质问,她终于崩浪
“师弟,你可知道,玄震师兄故去之后,玄霄就一直是所有人眼里最理想的继任人选”夙瑶有些失神,双眸找不到焦距,有些茫然的望着虚空,“天青失之跳脱,夙玉过于淡泊,惟有玄霄……天纵奇才,一身修为傲视同侪;严谨自持,虽冷淡却气魄非凡”
苍溟没有答言,他看得出夙瑶并不是对他说话,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他惟有静静倾听
“……那时候,他是琼华最得意的弟子……双剑铸成,他也是修炼羲和的不二人选后来师傅多年寻访,引了夙玉师妹上山,也只有她那般人物,才堪与玄霄同修双剑罢”果见夙瑶轻轻续道,“再后来,双睫成,所有门人都在为攻伐妖界紧张准备,那时候,我们都一心以为飞升可期,琼华会是人世间流传的又一个传说……”夙瑶说到此处,仰首几近出神,“……情势突变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一夜之间,一切掉了个个儿……妖界安然离去,师傅命殒,天青和夙玉莫名其妙的突然叛逃,只在一夜之间,琼华派剩下的门人居然可以直接数清了……玄霄呢?变了,他居然变了,狂乱不可理喻,哪里还有半分昔日严谨自持的气度?那日我去看他,他还是一半清醒,一半昏乱,见到我,居然哈哈大笑,指着我说道:‘夙瑶,你终于还是当上掌门了!我奉劝你快快将我关起来,免得我解决了这点恼人的炎气,出来将你赶下掌门之位!’……如此癫狂放浪,他是玄霄?不是!”
“所以你想将他暂时关在禁地,等有法子助他复原,再放出来?”苍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夙瑶思绪被打断,骤然惊醒,看了苍溟一眼,挥了挥衣袖,又恢复了威严情状,淡淡说道:“今日我心境失常,大是失态,颇多诳言,不必放在心上我还要处理一些事务,师弟请便吧”
苍溟抬起了头,见夙瑶已经转回身去,背对殿门,情知她今日的确心境大乱,不欲再与他多言,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意外之事也当真不少于是收回到了嘴边的话语,转而一礼道:“今日无礼之处,也请掌门不必计较罢”
见夙瑶微不可察的略略颔首,苍溟一笑,回身自往剑舞坪去了有些事情,他也需要在脑海中逐一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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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发现没有封面很难看……结果找了好多仙四图片,都是大小不合!无语了,我不会P图……)
三十二 小紫英……
“自双剑铸成以计,又已数度春秋矣诸事巨变,千头万绪更有种种繁难,至今无解小友如有暇,今日午时还望移步太一宫北殿静室,余扫榻以待,有事相商切切”
落款宗炼
苍溟又扫视了一遍手中短笺,沉思片刻,突然一笑――居然用飞剑传书,这位长老倒也真够直接!
这封短笺等同什么都没说,却也表明了不少东西若苍溟所料不错,宗炼长老请他前去,还是为了双剑之事至于为何独独寻他,应属当日太枢剑显出本来面目之故,却掉了他的底儿
双剑虽经宗炼之手而问世,却并不为他所控;虽说如此,宗炼毕竟是铸成双剑之人,向宗炼探讨一二,不失为一条思路
※※※※※
“小友想得不错,老夫确是在寻找解救双剑宿主之法”宗炼移开目光,叹息着颔首道,“我早有不好的预感,双剑之力太过强横,恐非正道,若有朝一日当真走到那万不得已的绝地,还需筹措一个最后的法门”
苍溟也叹了口气,说道:“毁去双剑其实不难,但如何阻止双剑飞升,如何解除双剑与宿主的联系,我很早就考虑过,却至今没有想出万全之策说到找出方法挽救夙玉玄霄……”苍溟轻轻摇头,“很难!”
宗炼默然,半晌方才吐了口气,摇头道:“唉!双剑哪里是本门飞升之引?分明是琼华之劫!”
苍溟沉吟道:“长老,若能得知双剑铸造之法,或可推断一二”
“铸造双剑说来不难,行之却是极其不易”宗炼一笑道,“取东海海底的沦波净石,天山冰池下的寒珞玉魄,极深的地层之下蕴化的万年木变石,万年得道巨蚌所吐蜃景之中独有的流波蜃晶,九幽之地独有的寒水,再反复提炼透辉石髓霜露晶流彩尖晶雷魄晶银星晶魄日辉晶魄琅环碧玉幽冥魂晶昆仑紫鸦乌等种种珍异晶石之精髓,直至其物性完全调和,融成一块无色晶石之状;最后辅以西北大荒之中的上古冥灵木揉合炼化,以百炼之法仔细锤炼,并时时以灵力温养,三载乃成”
苍溟无言,长长吐出一口气,才道:“当真惊人如此宝剑,却因炼化不得法,以至如今这等境地,实是……暴殄天物!”
宗炼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会儿,忍不住最后叹一声气,随即举掌轻击,微微提高了声音,向外唤道:“孩子,你来!”
苍溟一愕,就见过不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约莫只三四岁年纪的小小孩童推门而入,探头问道:“师公,您找我何事?”
宗炼看见这孩子,面上神色更加温和,招手将他唤到身前,轻拍着他的头顶,向苍溟笑道:“这孩子名叫紫英,归在我那早逝的徒儿玄震名下,算来应该叫你一声师叔本来紫英一直是我在照看,但就现下看来,我不日即将下山远行,因此有意将这孩子托予你数日,教导入门剑法不知小友可能帮老夫这个忙?”
苍溟赶忙收敛情绪,收回差点瞪出来的眼珠子,等宗炼老爷子目光转向他时,早已是一脸的严肃状,正色答道:“长老不必如此客气,苍溟定然不负所托”
宗炼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诡异,心怀大慰道:“如此便好英儿,师公很快要出门去,这段日子你便与师叔一道记得听话,勿给师叔添乱子,可记着了?”
小正太上下看了苍溟一眼,拉了拉宗炼衣袖,得到肯定神色答复,方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师叔!”
苍溟险些笑超如非亲眼所见,他只怕绝对无法想象,冰块脸紫英小时候竟是这般……可爱的!
“既如此,苍溟也就不再打扰长老”苍溟起身告辞,顺便憋着笑意唤道:“小紫英,走罢!”
“我叫慕容紫英,不叫小紫英!”小正太挥着拳头抗议
“哈哈哈……”一老一少皆忍不住大笑起来
※※※※※
自夙瑶正式迁至掌门居所,同辈弟子亦搬了住处,苍溟的新居便在太一宫左近
这屋子比之剑舞坪边新进门人的居所却是高级许多了,不仅单人独户,还是里外两进,虽略小却是五脏俱全,正好在外间搭起一张小床,供多出的一个人起居
次日一早,打坐用功的苍溟灵觉忽的一动,遂退出空明之境,睁眼一看吓了一跳,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鼓着腮站在面前――他险些忘了紫英这回事了
“师叔比紫英还能睡!”小正太很不满意地说道,“师公说晨起是好习惯,一旦疏懒便很难扳回来了!”
“师叔没在睡觉,师叔在打坐”苍溟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等到紫英修习入门剑法之时,一样是要学这坐功的,懂?”
“坐功师公以前教过我”小正太瞅着苍溟很不信任的说道,“师公说过,坐功只需每日清晨或晚间修习,多行无益,可是师叔坐了一整个晚上”
“那是因为师叔的情况有些不同,你将来是要照着师公说的做”苍溟出手如风,捏了捏小正太的脸蛋,完全无视了后者发出的抗议声音――手感真不错!
※※※※※
“入门剑法虽浅,却是一生习剑的根基”苍溟一面负手来回踱步,一面思索着讲解道,“琼华以剑为宗,因此更是重要所谓根基,不是指练得好了你可以凭它去打人……”
“不能打人的剑法算什么好剑法?”小正太举着一把小木剑Сhā口
“剑法就一定只能拿去打人?”苍溟好气又好笑,“世上有人练剑防身,有人练降则是为了修持己身,练剑打人的也有不少其实是为救人琼华是修仙门派,剑只是一种手段,修行天道的手段所以小紫英艾你得记住了,千万不能让你的酱染嗜血杀念,可明白了?”
小正太张眼睛,诚实地摇摇头
苍溟以手加额,无语道:“早知道现在跟你说了也没用……别打岔,我只说根基你可见过不需要基石便可直接筑在半空的楼阁么?”
小正太想了想,摇头
“所以入门剑法便是那楼阁的基石基石若不扎实,此上楼层再华美也不稳当”
小正太又想了想,点头
思想工作总算做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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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本门基础的剑法,连个名字都没有么?”紫英费劲地运完最后一式收剑,不满意地瞅了瞅,回过头来问苍溟
“有是有的,不过我记不得了……”苍溟懒散的道,“七式入门剑法,还要取那么花巧的名字,费那工夫有用么?”
“……我要去问夙莘姐姐”
“小紫英,凡事太认真了也不好……呃,算了,你想去就去吧”
※※※※※
太一宫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如行云流水般展开,将一柄小木剑运成了一层薄薄的圆光剑光一敛,从中现出紫英的身形,兴冲冲的向苍溟问道:“师叔,我练的如何?”
苍溟却没有答言,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小正太浑身不自在,方道:“我从前不信有天生之才,今日才算见识小紫英艾未曾想你于剑之一道悟性如此之高,我记得还没有教你,你却已自行以真气贯通叫!不错,当真不错,你的入门锦快要大成了”
紫英跳了起来,兴奋得满脸通红:“师叔,我的入门剑法学成了,师公便会回来了么?”
“恐怕不会”苍溟哑然道,“你师公在为一件重要之事四处寻访,短时间内,怕是无暇抽身了”
小正太满脸的失望,恐怕连魔头看了都会心存不忍苍溟也不例外,苦笑着寻思了片刻,说道:“对了,你不是很想学习真正的剑法么?”
小正太敏锐地听出他话中苗头,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失落,一跃而起,惊喜道:“师叔,你要教我剑法?!”
苍溟含笑点头,“呛”的一声拔剑在手,长啸一声:“看好了!”
剑气纵横,只在倏忽之间,已然分辨不出剑影人影满场夺目的剑华流转,竟分不清何者是真,何者为幻!
蓦地只听声声剑吟,铮然不绝,太枢剑离手而出,运使由心,只激起虚空里一片星芒,忽成银河,忽成彗尾,随心所欲,到得最后竟隐成周天星辰之象,譬如远古洪荒一般的威势扑面而来,却浑然不带半分斧凿痕迹,犹如天马行空,丝毫不可捉摸!
乍然间晴天白日,风清气朗,苍溟振衣立在当超背后太枢剑已稳稳停在鞘中,仿佛根本不曾出鞘
紫英只看得目疡驰,一时间情不自禁,用力拍起巴掌来
“怎样,厉害不厉害?”
点头
“想学不想学?”
使劲点头
“那好,等你入门剑法完全纯熟,师叔便将这一招传授于你!”
紫英扁了扁嘴,转而问道:“师叔,这是什么剑法?”
“这便是师叔的独门绝学,真幻剑诀!”苍溟俯身将小正太抱起来,笑吟吟道,“若有悟性,只此一招妙用无穷!”
紫英双眼亮了起来,一握拳,道:“最多七日,我来找师叔学这一招!”
“好决心,拭目以待!”
苍溟抱着小正太的手臂忽然顿了顿,小正太敏锐的察觉,问道:“师叔?”
苍溟沉吟着,将小正太放回地上“是神念传音,”他说,“青阳长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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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故人传好音
青阳长老在外奔波数月,此时回到山门,还未休息片刻便传音相召,正是一脸的疲惫等到苍溟依言前来,似乎仍有些神思不属,眉头打着结,屈指揉着额心,好半天方吐出一口气:“你来了”
苍溟点点头,道:“是”
青阳长老刻意提振一下精神,才缓缓说道:“我这一趟出门,却是为了追缉本门弟子此事琼华上下知道的也不多,甚至于天青夙玉二人去向如何,大部分门人都不甚了了”这一番话从青阳长老口中说来,似乎更像是为了整理自己的思绪,起了一个头,方才继续叙说道,“我率了数名门人,一路追踪天青夙玉而去夙玉当日更先撤剑,所受反噬不比玄霄稍轻,然而天青的功力远超我之所料,携着夙玉御剑而飞,速度竟不减反增,到后来诸弟子都已跟不上,我索性将他们打发回来,孤身追踪”
苍溟没有岔话,又点了点头,静静倾听下去
“天青纵快,也快不过老夫,何况他究竟功力不够厚,疾速飞驰不能持久中途我也曾数度赶上他们,也曾交手,可终究他们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最后关头总是一个不忍,放了他们离开如此赶了一路,我心想如此不如不追也罢,夙玉之伤若是因老夫而恶化无救,反而本末倒置
“如此追踪月余,待回到山门,听重光说明玄霄情形,急迫之下又立时动身去寻夙玉此番误了一段时候,却不那么好寻,又四处寻了月余,始终没有头绪无奈之下老夫遍访天下玄秘,企图找出破解羲和极炎之气的法子,最后还是颓然而归”青阳长老说到此处,面上疲惫之色又更深了些,摇摇头一声叹息,随即抬眼直望向苍溟,一双目光竟然十分锐利“苍溟,你是本代持有玄女令之人,位同长老,实际上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相去不远了你素与天青交好,如今老夫将这一重责交付于你,你可愿承担?”
苍溟眼光猛地一抬,暗暗倒吸了一口气:“让我去追踪天青师兄?”
青阳长老沉重的道:“不错老夫不强求你将他们行踪说出来,但若是双剑宿主到了生死关头,却一定要找得到他们”
苍溟看着青阳长老苍老的面孔,慢慢说道:“长老又何以见得我便一定找得到他们呢?”
“你小子的实力深浅,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从没有摸透过”青阳长老微微笑了笑,算是缓了缓凝重的气氛,“若说还有人最有可能寻得出夙玉还有天青那小子,那也非你莫属若当真找不到,那也只好算是命罢”说着那一丝笑意也敛去了,青阳长老复又望着苍溟,仿佛要直接盯穿了他,徐徐说道,“不独实力,你之身世来历,也都是扑朔迷离以我看太清师兄应该知晓一些,却又从未对我等明言过其实师兄不说,我们多少也能猜知一二;你简直像似没有亲眷故里,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但那柄独一无二的神剑,还有半年前那一剑之威,又哪里是常人能够拥有?”
苍溟心中一沉,直视着青阳长老的目光,说道:“那长老以为如何?”
“小子,你也别将老夫瞧得小了!”青阳长老突地又是一笑,空气中那一丝紧张气息顿时消弭无形,“管你是人是仙还是妖,你的锦可也是我们一手教出来的不说别的,重光可是已经将你视做衣钵传人了既然太清师兄知情之后仍以本门至宝玄女令相托,就说明他认为你值得信任掌门师兄尚且如此,遑论我们这些曾与你朝夕相处的老家伙!”
苍溟忽然有种想生气却生不起来的感觉谁说的青阳老爷子脾气最好?分明也是老狐狸一条!
青阳长老看他表情,自也猜到些许他心中所想,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道:“老夫奔波这许久,总算有人帮着分担一二,这把老骨头可要好生歇息一番了苍溟艾夙玉有内伤在身,与天青二人在外也是不易若寻到他们,务必代我好生看顾一二”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如能劝他们回来……自是最好!”
“不消长老吩咐,苍溟自然省得”苍溟没好气地回道
从青阳长老处出来,苍溟略一思量,即回屋嘱咐紫英一番,自己径直御剑破空而去
青鸾峰,青鸾峰
这算是一切起始之地,原本也是一切终了之地就连他自己身入此界,也是自青鸾峰下而始青阳长老寻不到二人踪迹,但他却知道
………………………………………………
云天青缓步走出青鸾峰顶落成不久的小木屋,行到悬崖之前站定,张开双臂扩了扩胸,吐出一口长气,心情也为之一振
夙玉情形眼见着一天天的好转,他的心绪也就一日日的开朗起来烦忧了这许久,实在没法不给自己一个突破低谷的由头了
至于他们走后琼华派的一摊子事,二人默契的暂时都不去提起,实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若再添上一笔心烦意乱,这日子也真就没法过了
正当云天青对着万丈深壑茫茫云海发呆之时,却敏感地察觉一线异样气息自左近微微泄露出来,当即佩剑入手,气沉丹田,对着虚空断喝一声:
“苍溟你个不讲义气的混蛋,马上给我滚出来!”
“咳咳!”只听见一声干咳,一个人影自虚空里现了出来,在云天青身后落地,正是苍溟
苍溟是当真被呛着了,顺着气一脸苦笑道:“不就是晚来了些时,至于如此口下不留情么?”再说早了我也没地寻你去,不过这句他没说出口
“休要与我装傻,你自己心知肚明!”云天青瞪着他道,“那日我与夙玉在山下见你,你便已经动了禁术是不是?甚么事不能说开了谈,偏要逞能一个人硬撑当日若让我与夙玉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走了!”
“怕的就是你不走!”苍溟揉着额头道,“就算你与夙玉不走,那场乱子我也不会坐观它发展到时我还是会上去强行阻断,所不同的无非是从保下琼华变为保下妖界,到时只怕还要麻烦些难道你嫌那一摊子还不够乱,要给我再加点乐子不成?”
“这……”云天青想想也是,琼华派身为入侵一方,若是占了上风,要制止只会更乱,不会比现下省事何况包庇妖界罪名非同小可,一旦坐实了,苍溟纵有三头六臂,这琼华派却也待不下去了,想直接灭了一门上下倒是不难不由气势一滞,悻悻道:“罢罢罢,算你说对”
“你呢?这半年过得如何?”苍溟岔开话题,望木屋方向张了张,“夙玉可在里头么?”
“不如何,好在也不太坏”云天青口气终是缓和了些,也往木屋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夙玉当日强行撤剑,受了反噬,后来的日子里没有羲和炎气辅助,经络之中寒气渐渐淤积……好在师兄我早年行走江湖也搜罗过不少宝物的传闻,踏遍黄山诸峰,机缘巧合,总算寻到一件宝物对夙玉正有奇效――那是玉精,传说中阴阳紫阕的阳魄,可暖心腑,固元神,根骨强浆尤其对望舒剑极寒气息正是克星夙玉本来内伤甚重,受寒气阻挠一直不能好转,服了阳魄总算是大有起色,于是我们便在此地安顿下来,以便她好生将养身子了”
苍溟微觉不妥,毕竟原本的剧情之中,夙玉也是服了阴阳紫阕的阳魄,但到最后仍然是香消玉殒,不由得他不暗暗担忧此时却不好说什么,只道:“如此便好”
云天青沉默片刻,忽道:“玄霄师兄……他现在如何了?”
“不如何,好在也不太坏”苍溟学着他先前语气原样奉还,才道,“我亦有一宝物,能吸走羲和剑暴烈炎气虽然只是一时之计,但在没找出根治之法前也只有如此这些时我每隔数日便要往禁地一趟,助他消解那炎气,总算也不致恶化”略略停顿一下,突然笑道,“如果还有什么――说来每次去往禁地,都是他身内烈炎发作之时,神智混乱之极;那日大战,又恰逢他走火入魔我觉着,玄霄他恐怕直至现在还不认识我呐”
云天青本来愧疚之色愈重,待听他最后一句说完,登时只余哭笑不得,干脆一拳重重捶上他肩膀苍溟自不甘示弱,照样反击回去,一时还真有些好友重逢的气氛
“对了,我是不是要改改称呼了?”笑闹片刻,苍溟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云天青正不知所以,就见他冲着木屋呶了呶嘴,那促狭之状哪还不明白什么意味,笑骂一声:“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我与夙玉确实已经结为夫妇,就在这青鸾峰顶拜的天地”说到此处,居然是老脸微红
木屋方向传来吱呀一响,夙玉推门而出,淡淡笑道:“说的不错师弟难得来一趟,今晚不如留下来好好倾谈一番”
云天青面皮够厚,那可疑的红色一闪即逝,坏笑道:“夙玉艾你我当初一切从简,连个见证也无,难免委屈了你今日适逢其会,难得苍溟也来了,不若今晚便补上一场婚宴?”
夙玉一怔,苍溟当然凑了这热闹,笑着附和道:“好,这个见证我当定了”二人一唱一和便如起哄也似,夙玉冰雪一般的颊上不禁也掠过一丝红晕,笑啐一声便即闪身回去,却也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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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皓月当空,夜色朗朗,正是个极好的天气云天青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两套红衣,便充作了喜服;衣裳是红衣,却自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凤冠霞披,只图个喜庆应景,苍溟严重怀疑那是他从山下太平村顺来的
那晚的夙玉应是苍溟此前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仙袂飘飞,肤光胜雪,原本清冷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的容颜在嫁衣的映衬下直是娇美若晚霞,一颦一笑都带着罕见的妩媚一切烦心事都暂时抛诸脑后,忙碌一下午操办的婚宴与二人先前那只有天地日月为证的简陋仪式感觉自然大大不同,云天青已然看傻了,一晚上眼睛移不开半分,与大部分幸福的新郎一般只知道嘿嘿傻乐,看得身兼司仪见证伴郎等等数职的苍溟几乎忍笑忍成内伤――几时看过令整个琼华派上下都头疼的云天青这副傻相?
当苍溟摆出庄严神色唱完“夫妻对拜――”之后,云天青握着夙玉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玉人容颜,每分每寸都不放过,于是光顾着嘿嘿地笑,什么话都忘记了夙玉轻嗔薄恼,几杯酒下去后微泛红晕的容颜却如白璧染霞,这一刻内敛之美全数绽放开来,直是夺目不可鄙视,却又哪有半分恼意
便是在世界定格的那一刻,夙玉依然含着绝美的笑意;云天青眼睁睁的看着她缓缓倒在自己怀中,却与苍溟一般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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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把此卷之前的不少部分润色了一下,并有小修
再PS:不必再怀疑作者TJ否,在此明确答复目前不会,只是会比较慢……
最后PS:本书讨论群(见简介)欢迎大家一起来吐槽
三十四 欲回天地去
距当日夙玉在婚宴上猝然昏倒,又已是数日过去了
紧急关头,苍溟不容置疑的将几乎急昏了头的云天青赶到一边去团团转,亲自出手助她行功顺气,情况方才稳定下来云天青还想来掺一脚,被苍溟一句话悻悻打消了念头:“玄霄夙玉就已经够麻烦了,你莫不是嫌我不够忙,还想加上你自己不成!”
平息下夙玉情形,苍溟发现望舒寒气并未好转,而夙玉竟一直强撑着没有说
情况远称不上乐观,但总算也不是最坏想起外出寻访的宗炼,心想也只有找他商议一番了,于是自然没有了久留之心,匆匆嘱咐了几句便御剑直奔琼华
虽然明知可能性不大,苍溟仍然寻上宗炼住处,果然只见到蒙了一层尘的屋舍,显然有些时日无人走动了苍溟心中正失望,想起宗炼托与自己的紫英,因架起剑光先行回转自家住处去了
苍溟在太一宫按下剑光,还未转到自己屋前,就听见一阵阵气劲激荡之声一时好奇,悄然闪身上前,果见门前空地上一道幼童身影正自闪转腾挪,一柄小木剑赫然舞成了一团暗色光球,变招间霍霍然有破空声响一套七式入门剑法练完,人影乍息,却见他收剑而立,神色肃然,只是那稚气犹存的小脸衬上努力板起的神态,怎么看怎么令人发噱,刚作出的一分“高手风范”也荡然无存了
苍溟委实忍俊不禁,于是干脆一边拍掌一边走了出来紫英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一见是他方才松口气,招呼道:“师叔!”
苍溟见此微感歉然,心道:“如今琼华派人手奇缺,自然也无人陪着一个孩童我这一去两日,却是冷落了他”因说道,“你的入门剑法已成,依前日所言,可以学我真幻剑诀了”
紫英一下子瞪大眼睛,兴奋道:“师叔此言当真?”
苍溟笑道:“还能骗你不成!”越看越觉小时候的紫英委实是比长大后可爱得太多了,于是拍拍他肩头,详细解说起来
“真幻剑诀,其实并非具体招式,而是一种狡你要习练的正是其中的用剑之法此法的最高境界依托于剑气,虚实相生,未战已先立于不败之地你今尚幼,无有以气成剑之境,先坚实基础为要”
说罢觉得不形象,索性连鞘摘下背后太枢剑,比划道:“所谓真幻之剑,起初拟真为幻,难以分辨,渐进化幻为真防不胜防,最终可臻至虚实相生境界”握结轻一挥,剑尖激发出一道无形剑气,激射而出转瞬无踪苍溟剑尖一摆,那剑气竟如通灵般陡然拐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两人眼前划过,这才最终消散
苍溟看着紫英表情,笑道:“如何,很吃一惊吧?”顿了顿,接道,“倘若这样的剑气不止一道,三道,十数道,又或是漫天剑气,你又当何如?”紫英不语,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苍溟见状摇头笑道:“不必紧张莫说这是我独门剑法当世无第二人会得――很快你就是这第二人了即便是遇上相似剑意,只要未至最高境界,也不难对付”
紫英认真聆听,就听他说道:“对方若虚招层出不穷,你只管一力攻去,直取中宫,任他多少花样都不顶事,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或真或幻,眼睛或许会骗你,灵识思感却不会就如我现在,假若有人以虚实相生来对付我,那绝对是无用功个中窍要说来其实简单,那便是剑气掌控……扯得有些远了,这至少应是仙人境界了”
“总而言之,真幻剑诀的精要我已然传你,余下的便是慢慢体悟在练成剑气之前,你可试图将其融入剑路甚至剑意之中,一切只在你灵光一闪间”
有些近似于“道”的东西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苍溟也只能说到这么多,而那种最重要的触动已然传给了紫英,端看他能领悟多少不过难说,紫英对剑的悟性之高,可是他平生仅见
想想冷言冷面的慕容紫英,再看看眼前冥思苦想的小紫英,此种对比实在令人有捧腹的冲动某种潜在的恶趣得到了满足,苍溟心情大好的离开,他还需回一趟青鸾峰与云天青通个气
接下来数日皆平静如水,苍溟不时点拨一下紫英的锦,看来还有以此为乐的趋势夙玉的情况时好时坏,但总体还是稳定了下来云天青纵是心忧,但听从了苍溟的警告,一直也没有贸然出手
终于某一日宗炼满身风尘地回到山门,苍溟立刻前去拜访,可惜仍然无果
“无果”青鸾峰上,苍溟沉重地摇摇头,“宗炼长老也没有找出不伤宿主的解决之道师兄,夙玉的事还要另想办法”
云天青锁着眉头,不住踱步道:“此事还须多谢师弟从中出力了夙玉情形尚好,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苍溟看出他心内焦虑,安慰几句,蓦地脑中有一线灵光闪过,不由也站起身来回踱步,欲要第一时间抓住这线灵光,却隐隐约约,无论如何也想不真切
云天青见他如此好笑不已,自己反而停下了,笑道:“我从来可只见你安之若素的涅,没曾想今日也能见你这般焦躁,当真开眼!这是怎么了?”
苍溟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继续苦苦思索,心道:“我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有什么能救夙玉?双剑宿主,夙玉,玄霄玄霄,凝冰诀,三寒器……三寒器?!对了!”那一线灵光突然被捕捉到,苍溟脱口道:“炙炎石!”
“炙炎石?什么东西?”云天青疑惑道
“什么东西?干系重大的东西!”既然至阴至寒之物对玄霄有用,反推之则至阳至炎之物于夙玉想必也有奇效如此物事苍溟恰恰也知道一件,那便是炙炎石
玄霄想出的法子是内修凝冰诀,外用三寒器强行压制羲和烈炎他成功了,但也最终走火入魔玄霄的心境是原因之一,但很显然此法也是有重大隐患的,因此不可能照葫芦画瓢复制到夙玉身上不过受此思路启发,若能得到炙炎石,以此压制望舒寒气,或能对夙玉有莫大帮助
苍溟如此这般地简要解释了一通,云天青顿时大喜至少到此事情总算摆脱了束手无策的窘境,有了转圜的余地;看来有必要出门远行了
御剑赶回琼华派,甫一落下剑光,便正遇上夙汐来寻,告说掌门相召,于是径往琼华宫去
琼华宫内除了夙瑶,青阳长老竟也在超这令他微觉不寻常,看来此行是有要事
“师弟来了”夙瑶转身看向苍溟,微微颔首道,“相召师弟前来,正是有事相商”
“不敢,师姐乃掌门之尊,不必如此过谦,请讲”
“本门内务堪堪理清,如今是恢复元气的时候了”夙瑶斟酌着缓缓说道,“我拟重开山门,广招门徒,师弟觉得此事可行否?”
“师姐操之过急了”苍溟略略皱眉道,“修道之人首重资质,其次机缘资质不成,引之入道反是误了人家妖界之事未完,十九年后方是真正了结之期,届时大批普通弟子修行未成,平白卷入此事十九无幸”说着又摇摇头,道,“师姐应有定计,想来不必为此便专门寻我相问,不妨直言相告”
“果然敏锐”夙瑶衣袖一拂,傲然道,“师弟修为高超,前时本门大劫也多有你之力,因此我欲任师弟为长老一职,以彰其德,师弟意下如何?”
这一下转折颇为突兀,苍溟有些吃惊,但随即猜出几分夙瑶的意图,不由看向一旁未发一语的青阳长老,见他只是抚须,还有些默许之意,不由眉头大皱
琼华自立派以来,长老一职便是从旁辅佐掌门,抑或索性闭门清修不问门派事务,算是个清贵闲职夙瑶之意很简单,便是敲定了他的名义,自然从此也无需考虑他夺取掌门之位的可能
显然太清殒身之后那一次临乌命中自己当场反对,给夙瑶带来的威胁感不轻加上后来种种,大概已成了一块阴影,可当时苍溟自感伤势沉重,无法控制局势,因此也是直觉地出言反对罢了
青阳长老是知晓玄女令事的少数人之一,自然心知肚明他全无此意但今日这一番算是表态的默认,却教苍溟忽然意识到一点――青阳长老与夙瑶其实目的一致!
所以夙瑶到后来心态悄然改变之时,他这长老却已对门中事不闻不问许久,这只怕不是偶然
如今回想起来,他苍溟明明不是这年代的人,甚至可以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却为何立心要表华派?为阻止妖界之争,不惜引太枢剑气入体来激发法力?
这么一想,却觉得思绪有些模糊,也许是因为当初重光和青阳两位长老的悉心传授,也许是因为云天青,更还因为玄霄,夙玉,天河,菱纱,梦璃,乃至妖界只是到头来,却发觉自己这番苦心,却未必便是琼华派想要的……他们有他们筹划的大势青阳长老算是相当了解自己之事了,但权衡之下,他默许了夙瑶的心思,这只是一重名义的分别,为了让夙瑶安一安心便罢,似乎无伤大雅,只是若深想的话,也可以从中看出很多
苍溟终于觉得有些疲累了,屈指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淡淡道:“掌门不必再忧虑此事了苍溟从没对琼华掌门之位感兴趣,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不曾想苍溟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不留半分余地,夙瑶一时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看向青阳长老后者神色微动,隐隐已觉出些不妥来,可惜他不比重光,对于苍溟此人究竟不曾深入了解过,一时间也只得静观事态演变
苍溟见状微微一笑,反而有些脱去重负的轻松:“罢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非我力所能及,纵使费尽心思也只徒劳想来我的时日终究是有限,眼下就是个契机,我也该就此告辞了”
不惟夙瑶,这下连青阳长老也大吃一惊夙瑶更想不到一番不大不小的心机会令苍溟如此决绝,立时出言道:“师弟且慢!夙瑶从未对师弟有任何想法!若无师弟,本门损失还要惨重还是从大局考量,齐心扶持本门为是!夙瑶行事却是心急了些,若有措置失当之处,还请师弟见谅才是!”
夙瑶确实改变许多,苍溟忽然想起当日初至琼华时见到的那个清冷背影,随即失笑,摇头道:“我意已决,掌门不必再劝琼华派升仙之事我不再置喙,只盼将来如有门人壮大之时,不要忘了教导他们为人处事之道,切莫教出了一群是非不辨的白眼狼――师姐勿怒,此皆我肺腑之言”说着微微沉吟,转向青阳长老道,“还请转告重光长老,授艺之德铭感于心,虽无师名,我心中却一直尊他为师”
青阳长老颇不好受,重重咳了一声道:“苍溟!你如何突然如此固执?”
“其实也是迟早之事,只不过之前一直不曾去想”苍溟温和地笑笑,“长老尽可放心,我之承诺我不会或忘,双剑宿主的解救之法我也会继续寻找只可惜有负宗炼长老所托,紫英那孩子我不能继续照看着了”
“掌门,我只望你能听我一言,今后凡事三思!”
终究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不过下定决心后感觉犹如跨出一重天地,因此苍溟并不后悔回到房中,只略一收拾便全部齐备,惟独对着紫英探究的目光,一时却是语塞
大眼瞪小眼半晌,苍溟再次叹了口气,蹲下去看着紫英的眼睛,温言道:“师叔要走了,小紫英也要回到师公身边去了,可开心么?”
紫英不答反问:“师叔要走?去哪里?”
“就是……离开此地大约会去炎帝神农洞走上一趟,此后还没有主意”
紫英盯着他道:“师叔的真幻剑诀,紫英还没有学会”
苍溟在小正太的目光锁定之下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最精髓的部分,我已都传给你了,只看你今后领悟得如何紫英艾你的锦天资是我平生仅见,可不要浪费了它”
小正太果然被他转移注意力成功,皱着鼻子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教苍溟心下好生松了口气话说,他还是第一次认识到,小孩子纯真的眼神有时候杀伤力堪比酒神
及至将紫英送回宗炼居处,宗炼看了他半晌,微微叹息着道:“老夫曾想过你大概呆不长久了,却也没想到有这么快罢了,青阳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他比不得我这常年在外的闲人,凡事都不得不站在琼华立场考虑,你要体谅些个”
苍溟微笑道:“这个我自然知晓,长老自有他的苦衷,可我却也有我的苦衷其实本不必如此,我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望着一道皓白剑光消失在天际,宗炼慈爱地摸摸小紫英的头顶,呵呵笑道:“怎地,紫英也不开心了么?”
紫英收回目光,认真道:“师叔说我有锦天资,我当不能凭白浪费了它”
宗炼抚须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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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啥……虽然很是惭愧……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筒子们辛苦了……)
三十五 神农洞旧事
炎帝神农洞究竟在何处?
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苍溟隐约记得在即墨左近,却又不敢确定再说自打他来到这里,有太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问题在于炎帝神农洞并不是个简单所在,那是上古神祗之一,炎帝神农所辟之地即便已废弃了千万年,仍有厚重气运层层包围,如同掩了重重迷雾,哪怕精通推算之术,又身具莫大神通,想窥探此地也是不能韩菱纱之所以知晓其位置乃是得益于韩家先祖留下的手札,而今苍溟要自行凭空将它找出来,可是件不小的工程
说来韩家之事也蹊跷,寻常盗墓贼即便损了阴德无数,也都是死后一并清算,没有因此短寿至斯的韩家人世代盗墓,却也救济不少贫民,又怎的折寿折得这般厉害,还要祸延世代不问高低!苍溟料想其中定有内情,以后如有机会往鬼界一行,定要将此事查个究竟
闲话少叙天青夙玉那边既不着急,苍溟也就耐下性子细细推算寻找这一找不打紧,几乎踏遍了即墨酆都之间的每一片山野,用去整整三月时光,方才终于找到了炎帝神农洞
站在炎帝神农洞门前,只感炙热的气浪一波波扑面而来,相形之下琼华禁地的火茓纵是天生奇境也是不够看了一种陌生熟悉相淆的感慨忽然席卷而来,说不清道不明,苍溟又想起了一些东西那时候这里还是气候如常,只有一片月幽之境幽幽散发着阴寒之气古老回忆的一个片断在此活泛起来,但鲜明的也只有这一块――那是因为星衡隔世的神念毕竟不是他自己的记忆,虽然从妖界一役打破劫关以来已是全面复苏,因此总似是隔了厚厚一层纱,既久远又不清晰,代入感也不强烈,总是另一个人的故事然则从亲身来到此间,其实也已是近三年过去了,从前在萤光屏内看到的一切也渐渐模糊不清,代之以真实生动的印象,比如此刻眼前这气势浑然不凿的炎帝神农洞
苍溟举步走入洞中
神农洞长年酷热,换做是凡人就根本抵受不住通红的岩壁在流动的岩浆映衬下冒出缕缕青烟,足底传来阵阵焦灼,几疑靴底也要被炙熔了去愈往深处行,苍溟愈是暗自心惊,炙炎石此物看来确不简单,又或是炎帝神农洞此地不简单?大约云天河体质特殊感觉无恙,但他却是越深入越觉难耐,乃至举步维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得已将全身乏力都转换为寒性,才觉好过一些或者还有一种猜测,那便是炎帝余威,旁人皆不似他这般感受深刻
苍溟将气息内敛,寻常洞中精怪皆发现不得,因此得以一边沉思一边行路哪知走着走着,耳边却忽听一声低叱:“什么人擅入炎帝遗地!”
苍溟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就见一位长发少女,身披浅蓝纱衫,容色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犹自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
“楚碧痕?”苍溟反而放下心来,往前踏出一步,正想说些什么,蓝衣少女却如影随形般后退一步,警告道:“休再近前!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古怪!”
苍溟笑叹着摊开手,说道:“古怪?过了三千年,连碧痕小妮子都认不得我了!”
“三千年――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回轮到楚碧痕大吃一惊,不由得重复了一遍而不自知,只沉下脸来,盯着他道:“不可能你根骨方成,绝不是已活了三千年的涅我的眼断不会看错,休要再瞒,直说来意!”
“三千年前,神农圣皇来到此地,放置下一枚炙炎石,又在洞中发现了一株天生灵物梭罗树”苍溟叹息着说道,“我记得梭罗树首遭开花的涅我还知道那花色呈洁白,凛冽有极寒之气神农圣皇见之极悦,遂将灵力注入树心,继而花蕊中浮出两个小人儿,具体而微,见风就长,甫一落地张口能言,便是你和寒镜寒镜当即拜谢圣皇,而你则左右顾盼,开口就道:‘姐姐,这里真是开阔!’我说的可对么?”
楚碧痕脸色愈来愈白,终于道:“你,难道是星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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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幽之境终年寒冷,中心地带却无尺冰,算是一奇;究其缘故,大约便是梭罗树将寒气精髓都吸走了炎帝神农洞之酷热与此地截然大异,泾渭分明格格不入,想必便是那炙炎石之功苍溟也曾猜测,大约炎帝将炙炎石放置于洞中,原不打算外出太久,孰料恰逢那场上古之劫,于是年深日久,炎帝神农洞变成了大炎之地,将月幽之境变作孤岛,困住了两位梭罗树仙
何谓上古之劫?此劫大非寻常,不成灾,不延祸,因其时日久远,个中内情已然湮没惟一所知者,只是此一劫中三位上古大神忽然就此消失,再无踪迹,无人得知究竟是陨落了还是沉眠于何地
当年星衡在神界算是最早的一批先天神祗,但相比三位上古大神,他也只是晚辈但若说还有谁最能知其详情,莫过于那位深不可测的天帝天帝向来无为,所幸神界平素也无甚大事,那些真正的秘辛,一应神仙所知有限得很唯独星衡资历极早,方略知一二,却也不详净总之那位天帝,决不可小觑
月幽之境正中,就是那株千年依旧的梭罗树,树下斜倚着一个女子,身披水绿轻罗,如墨的青丝与迤逦的水袖委婉铺了一地
那女子转过脸来,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却泛着极引人注目的碧泽
大抵是出身殊异,楚碧痕亦不同常人瞳色呈乌,是一种浅淡的幽蓝,但却绝没有乃姊这般夺目,如同洞察人心一般苍溟敏锐地发觉她已然变了许多,除却天生的淡漠,仿佛还有一股极深的疲倦,似与那梭罗树一般从内冷到了外
她目光只在楚碧痕面上汪片刻,只扫了苍溟一眼,眉头轻蹙道:“以你体质在外久留有害无益,你怎么每次都不听?”
楚碧痕挑了挑眉,抿起嘴笑道:“姐姐不要说我了,今天我发现了一位故人呢”不等回话,伸手拉着苍溟衣袖,微带撒娇地道,“你可猜得到他是谁来?他竟是星衡大人呢!姐姐,我们有救了!”
楚寒镜神色一动,讶然:“三千年前,主人口中那位小友?”
“错不了的姐姐,你不怪我了哦?”
“寒镜见过大人从昔日主人离去,已是三千年无有旧识来访,还请恕碧痕一时无状”楚寒镜缓缓起身,拂袖一礼
“姐姐!”楚碧痕在旁不满地低呼,却也没有多嘴
“寒镜不必如此如你所说,确实已是三千年了,我现在仅一凡人尔”苍溟伸手遥扶起寒镜,说道,“我今来此,全为寻找炙炎石”
楚寒镜顺势起身,也不再多礼,只是听闻此言也不由得微微一惊:“炙炎石?”她本是下意识的反应,开口却听见两个声音,转眼一望就见楚碧痕正自低下头去,不由心中暗叹
“正是炙炎石此物于我有大用途,不然还未必寻到此处”苍溟看在眼中暗自摇头,却没说什么,只说道,“我只知它昔年被圣皇放置于此,具体所在还要请你们指点”
此言一出,两人皆不易察觉地将眼光扫向楚碧痕;后者正低头掩饰情绪,自然没有留意她暗抑激动之态已落在两人眼里
苍溟不再考虑,示意楚寒镜支开碧痕她虽不愿却也无法违拗乃姊威严,磨了好一会无功,只得听从
楚碧痕万般不情愿地走到一边,偷眼观察二人举动月幽之境拢共也就那么大,虽听不清他们说的甚么,大致却也看得分明只见二人交谈片刻,寒镜突然身躯一震,不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反是心中何事被触动一般继而苍溟神态渐转严肃,口中问了句什么,寒镜则态度坚决楚碧痕苦思之下仍不明所以,只觉姐姐看来不像在告知炙炎石究竟所在想到此处,只恨她防范太周,中间居然还布下一层法力屏障,否则何至如此迷茫无绪
正恨恨时,忽听寒镜声音隔空传来:“碧痕且来”当下心中一喜,忙快步走了过去,心道:“难道姐姐终于想通,要告诉我炙炎石何在?若然如此,待我身合成仙之后,未必不能想法保全于她……”
苍溟看她扬起的面庞之上一丝深沉颜色还未及消散,想想适才一番对答,更坚了决意于是直盯着她眸子,说道:“碧痕,你可知错?”
这一句似乎平淡无奇,连语气都不甚重,但听在首当其冲的碧痕耳中,却似凭空打了个惊雷,身子便是一抖直待稳住步子,方惊疑参半地抬头望向苍溟与楚寒镜二人
孰料这却远不是了结,苍溟仍紧盯着她的眼,缓缓说道:“你若得了炙炎石,便要先下手为强,自己先身合成仙,对不对?寒镜如何,便听凭她消散了去,才能稍偿你心头怨恨你是这样想的吧!”
每一字一句,听在碧痕耳中都无比刺耳,犹如被放大十倍,滚滚响彻在脑海之中偏偏这字句能如着魔一般径直钻入灵窍,竟逼得她没办法摇一下脑袋,说出一个“不”字来,又兼心中阴暗之念猝然遭人喝破,不由慌乱惊恐羞惭恼怒怨愤诸般情绪纷至沓来,紊乱无比既惊于目下情形,一时便方寸大乱,菱唇嚅嚅而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却还没完,苍溟只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出最后一击:“什么炙炎石可令你们身合成仙?都是假的!我刚刚看过,梭罗树至阴至寒,如此孤阴不生,焉能长久?只因你们便是从这梭罗树中孕生的一点炎阳!以幽寒之气为形,究其根本乃是阳炎之华你如真个寻到炙炎石身合,两相激撞之下除却灰飞烟灭,绝没有第二种下场”
人有执念,十数年乃至数十年信之不疑若有人突然确凿无疑地告诉你道:“醒来罢!你所知所信的全是错的!没用,全是虚空大梦一场”执念一朝骤然破碎,不啻毁灭性打击,甚至可令精神薄弱之人完全崩溃楚碧痕现在便是如此,又何况苍溟还用了手段,字字以震慑心神之法喝断!
“究竟如何,你自己好生想想”见雷霆手段起效,楚碧痕已然心神失守,苍溟适时换上另一种语气稍作安抚,随即转向寒镜道,“我先去了,你好生照护着她”
寒镜微微颔首,叹息道:“我替碧痕多谢星衡大人”
“不必”苍溟沉吟片刻,索然道,“她心中心结太深太久,已成心魔我以震动神念之法喝破了她的心魔,如今她心神一片混乱,正是重新引导的好时机寒镜,你性子还是过于冷淡了些,生生把你妹妹逼成了这个涅而今还是开诚布公,多跟她谈谈的好!”
见寒镜默然颔首,苍溟因也点点头,转身道:“炙炎石我要先取去,十九年后还另有计较你与碧痕成仙之法我亦琢磨不透,或许……还应该落在这梭罗树上”
失魂落魄的楚碧痕蜷缩在寒镜怀里,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只是全然听不清寒镜收回目光,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言语
※※※※※
炙炎石是天下至炎之物,即便在这炎帝神农洞中也如暗夜明灯一般苍溟很轻易地寻到洞中西北,这一次丝毫没有什么波折,正见那枚火红晶石静静悬浮在熔岩中央,散发着惊人的热力
苍溟见之心中一喜,至炎之力当然阻不住他,足尖点地纵起身来,正欲探手去痊却突被一股激荡的炙热吐息阻断,却是那被他遗忘到不知哪个角落去的熔岩兽王
“吼!”
“凡人,收回你的手!”
苍溟一回身便惊讶了一把,这熔岩兽王身躯之庞大,竟已堪堪挨着洞顶――这与星衡的神念所见却是很不相同于是笑道:“我便要取走这块炙炎石,你要阻止我么?”
“吼!”熔岩兽王猛地喷出一股滚烫的气流,隆隆的声调中带着厌恶,“女娲的人类,贪心不足的生灵!那不是你该当触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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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忏悔,我变成月更党了……好吧,我在考虑本周内加餐……错了,加更)
三十六 天不遂人愿
“恕吾无礼”
“炙炎石乃是主人相付,也是小兽责任所在小兽斗胆,可否请大人尽其物用之后,令炙炎石归返此地?”
那熔岩球也似的眼珠中收敛了敌意,熔岩兽王缓缓伏低身躯可惜它委实庞大,即便伏低也还有洞顶一半高,只有石磨般的脑袋恭谨地伏在地上
苍溟起程寻找炙炎石以救夙玉之伤,整整耗去三月之久,岂因区区熔岩兽王告罢?应付死心眼的远古巨兽却不难,一应的搬出那位司星天神便是星衡曾与神农氏论交,良多裨益;至此更帮衬了苍溟不少熔岩兽王前倨后恭,不全因为他上辈子是甚么人,这一层关系才是主因
苍溟闻言一笑,伸手一指,炙炎石表面便浮起一层淡淡云气,隐约凝结成几个古拙之形;随即如丝缕般全数渗入石内不见
“我这便加一层禁制,等炙炎石没了用处,当自行飞回炙焰洞如此可放心了?”
熔岩兽王晃动了一下大脑袋以示肯定,身躯便缓缓后退,倏忽间没入岩洞阴影,便连半丝气息也感应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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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之术本来极速,一日之内可遨游四海,近日苍溟锦大进,更练成上乘的剑遁之道只算明方位,身化剑光,千里之谊刻便至来时因找寻地点走了不少弯路,耗了三月有余,归返却只是片时工夫
在青鸾峰顶按下剑光,苍溟不觉道了声奇怪,以他灵识所及,这峰顶却是空无一人,云天青夫妇踪影全无寻思片刻又想到一处地方,当下一路寻去,果然在那眼曲折的石洞――后来被叫做石沉溪洞的石洞深处找到了那两人
“哎呀,哎呀!”云天青见到苍溟先是说了两声“哎呀”,才笑眯眯地道:“小师弟!如何,东西可找到了么?”
“自然是找到了!”苍溟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心道真不知东西是替谁找的,随之注意力不由得被眼角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吸了过去,抬头看看还不止一处,这洞中到处都闪烁着这种晶莹摇曳的光芒,远观之犹如深夜仰望星河不觉走近仔细察看,才看清这些光的原形却是一种样子似水滴的晶莹石头苍溟又看了片刻,恍然大悟:“难怪我用灵识感应不到你们,原来这些个奇怪的水滴竟还有隔绝感应之用”
“的确如此,我与夙玉这几天发现了这个石洞里的水滴,至今没研究出奥妙何在”云天青说着,忽然兴致勃勃地道,“你说我若将此地修整一番,充作别业,岂不是大有情趣?”
石沉溪洞若能由两人陵寝变成居所,那倒真是个好变化苍溟这般想着便有点闪神,重又感到怀中炙炎石的澎湃热力,方醒神道:“哦,险些忘了,这便是世间至阳至炎之精,炙炎石仅以此抵御夙玉身上寒气,应当是绰绰有余了”说罢想起云天青那死性不改的性子,因移转方向专门警告道:“还有你,你却不要得意忘形了,不然我救得了一个夙玉,却未必还费气力去救一个你!”
警告完毕探手取出炙炎石,却见那颗通红发亮的石头一离他手便散发出惊人的炎火之力,激得云天青身周当场散出一层淡青光气抵御如此酷热,反倒是夙玉带着几分惊奇接过了石头,看她神情分毫没有不适之感,而似是感觉颇为舒爽一般
云天青立刻问道:“如何?”
夙玉颔首回道:“感觉从未这么好过”
苍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原因是夙玉的气色,旬月之前他曾以辰简镇住夙玉身内奇寒使之不会发作,虽是一时之计,但在此期间决不会出甚岔子,乃至与正常人相比也不会差了多少此时炙炎石在手,正应继续好转,可进一步寻找除根之法,但夙玉此时双颊酡红,却像是久已体虚之人乍一受激所呈现之状
“夙玉师姐,可否让我试一试脉?”思之无解,苍溟于是向夙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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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溟原本的计划因夙玉身体意外恶化无疾而终
除却推算寻访三月的工夫,取得炙炎石的过程算得上毫无波折,然则苍溟在将之留给夙玉时却察觉后者气色不对,那股顽固的寒气表面毫无动静,实则却已然侵入根骨,一探之下才知――竟是有喜了!
本来夙玉此时元气就不比往常之厚,又因恐寒气侵袭胎儿,必时时运起法力护赚更是雪上加霜不惟如此,云天青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助夙玉抵御,自身也受了寒气反噬;如此看来,炙炎石倒来得正是时候苍溟责问云天青,后者只是摊手:夙玉看来温适沉静,却着实是个决然性情,她想要为夫君留下一线血脉,就是他也阻拦不住
苍溟对于云天青是什么也不想说了,而夙玉腹中的孩子显然就是小野人天河想来明明是父子两代人,却都与他相交莫逆,倒也奇妙更奇妙的是玄霄也是如此他是回魂仙梦二十年,玄霄则是冰封十九载了无岁月痕迹
想归想,如今的事实却是本可以从容寻访的解决之法不得不紧急从事了虽然总觉似有一线灵光隐现,但却总抓不赚也不知对根除寒气究竟有无助益苍溟没有应云天青的挽留,立刻踏上去昆仑琼华派的路他还是要宗炼是否找到了答案虽然明知事情不会那么容易,但有一线消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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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回到正锄活实在是件值得欢呼的事
PPS:努力向周更方向转变中……
PPPS:举手向这两月为此感到郁卒的书友们致歉并致敬……如果是我,也没这么好耐性的……恩,遁之)
三十七 醒时终有期
“你果然在此”
久无人踪的思返谷中,苍溟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放荡不羁的家伙,正自躺在青草之中高卧养神
随云眯着眼睛,伸手挡了挡返照的夕阳,随即伸了个懒腰,一跃由躺变坐,倚坐在大石上道:“我当然在此,倒是此时此地又看见你才教人意外说吧,找我何事?别告诉我是来依样画葫芦跟我告辞的”
“很遗憾,你说对了”苍溟笑了,“我临走之前还有一事相托,正巧见你已经回来了,这可是天意”
“走就走吧,就看不得我清闲几日”随云摇了摇头,“什么事?”
“十九年后,如你有机会去到炎帝神农洞中,就顺道帮我传话居于彼处的一对姐妹――‘炎心自蕴’”
“哦,再说吧”随云随口应着,闭目躺了下去,不多时又响起了浅浅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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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色澄明
黄山青鸾峰,峰顶木屋
柴门“咯吱”一声回响不绝,云天青踱步出来,轻轻反手掩门,慢慢走到崖边,俯观云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天际忽地掠过一道飞虹,瞬息已近,不过数息之间,那皓白匀净的剑光在青鸾峰上触地乍分,一个人现出身来;寥落月华照得他眉宇分明,正是苍溟
云天青倒似丝毫不觉意外,只走近了拍拍他肩膀,笑道:“我说你找不到正解的吧,你还不信即便是宗炼长老,想要在短短几月间便找到对症之方,哎,谈何容易?”
“也不知寒毒缠身的到底是谁来”苍溟自没好气,转念间想到什么,脸色一沉,闪电般出手抓住云天青手腕后者立刻反应过来便欲运劲回夺,苍溟又一甩手放开,摇头道:“我就知道”
云天青哈哈一笑道:“人么,总有不愿理智的时候我的道行你也清楚,这点寒气待我打坐片刻便能驱散,算不得什么”说着醒神道,“倒是你如今功力了不得艾好似越来越是高得没底,竟连深浅都看不清楚了!我说师弟,你究竟是怎么练的?”
苍溟没有接话,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油然想起当初在陈州时天河那番“自己选择生死”之语,隐隐觉得自己或可以逆天行事,打破宿命,可如何选择,却是他人之事……
除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不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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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后,苍溟仿佛突然间放松下来一般,渐趋疏懒偶尔仍关心一下夙玉情形,却已不似之前挂心个中有对云天青夫妇已然无能为力的因素,再深一层,他早就仁至义粳也已不能做到更多了
求仁得仁别人自己都不甚在意了,他还能如何呢?只要夙玉贴身收藏炙炎石,不妄动望舒剑,有辰简法力相保,至少不会恶化至于那不知死活的云天青,以他现时这修为,死不了便是
回魂仙梦乃是一种奇术,能让人在梦中看到过去,心愿俱足,则梦醒
这是一代中水月宫主所言,也是苍溟如今心中挥之不去的疑惑这一切肯定不是做梦,但他究竟也不属此间,不可能永远滞留,那他归返的机缘又在何处呢?琼华事已了,小梦璃他早已亲手救下,苍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然而近日他却总是有所感应――他在此待不久了
于是青鸾峰上多了个闲人话是如此,云天青夫妇丝毫没有多了个电灯泡的感觉,只因此人行踪简直神出鬼没,他会在哪个角落清眠养神,还当真不容易找
流光易逝如此又过月余,某日云天青晨起散步,正半睡半醒,忽然面前见到一人,一身白袍缀着简洁的蓝色饰边,面上神情约略并不似平日里总若有所思,倒是豁然开朗般带了全不萦怀的笑意,伸手拍了拍他肩,说了一句颇莫名其妙的话:“师兄,我之归期终于到了,十九年后再见罢――代我向夙玉师姐告辞”
话音方落,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奇景令云天青睡意全无:只见苍溟的形象开始慢慢变得淡爆愈来愈甚,那形体的实在感在眼睁睁地飞速消散,直至完全崩解为点点光尘,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分毫存在感
云天青反复揉着眼睛,如在梦中只不过有件事情确凿无疑,那便是他们再没见过苍溟,就如同这个人从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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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天光自窗棂洒进屋中,为久无人居的屋宇平添三分暖意这里是昆仑绝顶,日光中的燥热之气皆被千载积雪滤过,照在人身上,只有无比惬意
他眯着双眼,舒适地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注视着陌生而熟悉的景致,随后带着略微迫不及待的心情,转身推门而出
“苍溟!”甫一开门,耳中便立刻传来数声惊喜呼喊,于是他心情畅快起来,笑道:“怎么如此意外,我走了很久么?”
门前站着三人,正是云天河韩菱纱,甚至还有慕容紫英
除了后者之外,云天河换回了野人打扮,韩菱纱仍身着一袭红衣,苍溟心思急转,便有了不好的感觉:“梦璃呢?我究竟离开了多久?”
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此事说来话长”紫英终于说道:“苍溟,你可知你这一走近一月,发生了多少事情?”
“你走之后,紫英求问两位长老,长老说不必为你担忧,你自然平安无事于是我们继续起程,找齐了三件寒器,交予玄霄”韩菱纱神色黯然,“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梦璃离开我们,去了妖界”
苍溟猛然转头,目光扫过天际,看见一片幽影摇曳的迷离紫光如琉璃般覆在那里,深深浅浅的光流在其中流窜,乍看去就似一张紫色的怪脸
“她终于还是知道了”苍溟吸了口气,思索着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云天河看着他说道,“怎么,苍溟,你好像已经知道了……”
“不错,我知道此事她是回到族人身边了,应不会有什么危险”苍溟一眼看见天河酷肖乃父的长相,顿时想起上一刻才跟云天青辞行的情形,忽地念及一事,连忙问道:“天河,你的父母……是真的死了么?”
云天河闻此一问颇为摸不着头脑,费解道:“是啊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苍溟道:“你把他们墓中情形仔细给我描述一遍……不对,还是菱纱来说”
他此举让三人都是费解,却都知他秉性,料想也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因而没有立时疑问韩菱纱点了点头,便回想道:“那个地方应是叫做石沉溪洞,是天河父母合葬之墓那地方很是奇怪,洞中覆满寒冰,棺柩并非埋在土中,而是掩在厚厚的玄冰之下其中一面像是刻意平整过的冰壁,上面还以凌厉剑气刻下了一首诗其下置了一张桌案,上面放着一块古玉和一本书”说着忍不住白了云天河一眼,“谁知望舒剑那时突然发威,被这山顶野人一近下,玄冰崩碎,整个墓室都塌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还是死了?”苍溟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不,这不可能,内有辰简法力,外有炙炎石,他们怎么会死?这其中定有变故”想想又是一惊,道:“你们已经知道望舒剑内情了?”
韩菱纱俏皮地晃了晃脑袋,贼笑道:“多亏了你的星雾纱~”伸手一指云天河背后,后者得意地从布片缚绳中抽出一柄长剑,巾晶光闪烁,色泽冰蓝,阵阵寒气入骨,不是望舒剑还是什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苍溟舒了口气,笑道,“看来我错过了不少故事啊老站在外边不是个事儿,我们先进屋说吧”
四个人在屋内坐定,苍溟一问之下才大致知道了一个大概
“那日你突然失踪,找遍琼华派都不见你的人影,小紫英用了搜魂之术,仍然毫无消息,想来问掌门也不会有甚结果,所以我们就去清风涧找那两位长老”韩菱纱从头开始讲道,“长老一开始听了紧张得要死,后来听我们说了事情始末,又哈哈大笑叫我们不必的,说他已经为你卜过了卦,你定不会有事我们也只好继续上路,找齐了梭罗果和鲲鳞两样物事回来”
“神农洞那对姐妹,你们可见到了?”
“自然见到了那个妹妹很是可怜,从十九年前就一直半昏半醒随云过去与她们传了几句口诀,然后只说了句:‘还不醒悟?’她们就飘身起来,身合成仙,离开神农洞了!临走之前,便把梭罗果赠给我们了”
韩菱纱顿了顿,神色眼见得低沉了下来云天河看了看她,接着说道:“我们回山之后,便把寒器都交给大哥他说他要闭关破冰,问我要这望舒剑但掌门却突然走了进来,叫我不要把剑给他她说大哥已完全被心魔所侵,六亲不认,神志狂悖……说他想要取走望舒……还说菱纱便是这剑的宿主在那之后,随云才把十九年前的那些事情讲给我们听了”
慕容紫英摇摇头,神色沉重:“当日掌门明明将真相告知了我等,后来重回禁地,她却似被玄霄师叔说服,要我等如不想望舒剑被夺去,便立刻下山”
韩菱纱轻轻点头,补充道:“次日,梦璃便突然去了妖界,临走前只来得及托我转告于你,不要去寻她!”
苍溟直听得怔了,他没有料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愣了片刻,才道:“随云和紫萱呢,他们现在何处?”
“在房里呢!随云这几天心情很不好,自从掌门说玄霄心魔已成……”韩菱纱叹道,“我们便打算再等你几日,若是今天还等不到你,便要先去鬼界寻翳影枝了这是两位长老说的,翳影枝可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通过妖界门口的结界幽风”
“要去妖界,也未必要用翳影枝”苍溟皱着眉头,长身而起,“不过我们还是得往鬼界走一遭我要去查个清楚,夙玉和云天青究竟是怎么死的!”
三十八 不辞赴黄泉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直接前去,然后教我们一路去闯不周山?”韩菱纱叉腰瞪着某人道,“先说好,你不是又要不声不响的去做些危险的事情吧?梦璃还在等你呐!”
苍溟闻言哭笑不得,摇摇头,笑道:“你尽管放心我只是不想和那衔烛之龙照面罢了,你和紫英不一样,你们还有一份机缘在彼,走一趟没坏处,还可多些历练”
此时三人站在山门之前,阳光照在恢宏的琼华诸殿之上,耀出一轮七彩光晕,分外显出庄肃身穿蓝衣白衫行走在外的琼华弟子少了许多,剩下的看见这几个也大都故作不见,只匆匆而过
韩菱纱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却没人听清楚,不过也知她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慕容紫英一直背着身没说话,此时突然眉头一皱,说道:“随云和紫萱姑娘呢?如何到现在还不至,天河也是如此”
“刚才看他们久不见踪影,天河去找人了”韩菱纱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小紫英是在的么?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对艾走一趟也不远”一人突然在大家身后说道,“紫萱说,随云在‘闭关’,这次就在琼华派等我们消息,不一起去了……菱纱,‘闭关’是什么?”
“闭关嘛,就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所以把自己关起来慢慢想”韩菱纱皱了皱鼻子,教训道,“你也下山这么久了,好歹学聪明点吧……”
“哦……”云天河挠着头笑,又得到韩菱纱白眼一枚
人来了又走了,没走的闭门不出在即墨共赏花灯的七人,到现在又成了四个
苍溟看了看天色,忽然笑道:“这不是又和最初一样了么?”
恰逢天河走神,而紫英不明其意,也就默然不语,惟有韩菱纱听明白了,摇着手指笑道:“可不完全一样,那时候没有紫英嘛!”接着催促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快些出发的好”
不周山相传为盘古脊柱,自远古洪荒所遗,至今存下不过一个残骸但就是这个残垣,仍是余威未散,即便以苍溟今时实力也不敢掉以轻心
何况他并不想和衔烛之龙照面
因此在山脚下与天河三人分别之后,苍溟目送他们寻径上山,随即念动口诀,使出法术,转瞬间化作一道幽光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
望乡台后无回路,奈何桥头徒奈何
苍溟一路自鬼界外围入来,没有一个鬼魂发觉他本是实体直到在阎罗殿前站定,待他抬头仔细打量过一遭这高峻阴冷的建筑,开口对守门鬼卒说出一句“烦请为我通报,故人星衡来访”,后者方才如梦初醒本来看他涅,分明是个活人,但看他脸色虽严峻,拂袖站立间又是从容不迫,不由吃不准此人深浅,便熄了贸然念头,谨慎的看他一眼,缓缓退入殿门之内
片刻后,苍溟来到阎王面前
阎王面上丝毫看不出喜怒,只捋了捋颌下一缕长髯,若有所思地望他片刻,方点头致意道:“得知此事,本王确实吃了一惊自当年一别之后,却是许久不见了,司星大人清健如昔啊”
苍溟摇了摇头,笑道:“彼此彼此物是人非,我却早已非复是星衡了”
“此事也奇”阎王再次看了看他,缓缓道,“你转世之后的去向,竟连本王也查不出来,你如今法力想必更加高深莫测”
“看来陛下已经在查究我之行踪了”苍溟会意道,“那么苍溟就拜托一事,我此行还请大人替我保密”
见阎王抚须沉吟不语,苍溟笑道:“以我所料,此事也隐匿不得多久了此时不说,不过多拖延得一刻;这一刻工夫对我而言却是颇为要紧大人不会不帮我这个忙罢?”
“此是小事,本王倒不介意不过你冒险入我鬼界,想必也有要事在身罢?”
“也说不上,只是想来查清楚一桩事情,因此要借大人转轮镜台一用”苍溟说着又省起一事,道,“顺道还想问一声,韩氏一族的世代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
阎王没想到他有如此一问,闭起双目沉默片刻,说道:“原来如此韩氏一族的夙孽,乃因世代盗人陵墓,惊扰死者而起,缘由却是在……”铁面阎王顿了一顿,方道:
“封神陵”
※※※※※
“封神陵?”苍溟眉峰一跳,“据我所知,韩氏曾有一先人潜入该处,取走后羿射日弓,却遭反噬被取走二魂六魄,神弓也未薄――可这也远远不够世代短寿之报”
阎王摇头道:“此事本来也算我辖下,奇也奇在本王竟完全无法察知究竟与封神陵相干之事,没一件是简单的司星,你恐怕要当心了”
苍溟眉头微皱,颔首算是承情,随即拱手道:“多谢大人今日此来目的已达,苍溟告辞了!”
※※※※※
却说天河一行人在不周山顶与衔烛之龙做过一超得以借其助力进入鬼界,而天河得其一口气息,不知祸府盗侠韩菱纱略施小计便将六根翳影枝手到擒来,目的达成之后,却因心愿难了,潜入转轮镜台;时隔十数年,天河父子终于再次见面
云天青端详着儿子涅,见终是成熟多了,却也难免染了风霜,心下暗叹一声,难得温言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十九年前的那些细枝末节,看来你们几个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屁事赶紧问,问完老子走人去陪你娘”
“爹……”云天河忍不住上前一步,“娘也是被望舒剑害死的吗?可苍溟也在那之前便能用‘星雾纱’护住菱纱娘……怎么会死?”
“不错,这也正是我想查清之事!”一个声音突然接口道,众人皆吃一惊,齐刷刷回头看去,却正是苍溟缓步走上转轮镜台
天河一脸怔忡转为惊喜,张了张嘴,想起眼前情境,又闭上了,只望着云天青,目不稍瞬
云天青一下成了众矢之的,居然被盯得颇不自在,忙摆手道:“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众人却意向坚决,见转移话题无效,只得苦着脸叹了口气,说道:“好罢,服了你了……当年夙玉有二物相助,本来情形尚好,孰料诞下天河之后不久,有一玄衣无面人忽然潜上门来”
他回想着当日情形,即便早在鬼界逍遥多年,仍然不由得神色一紧,拧着眉头道:“那玄衣人脸上仿佛罩着一团迷雾,不是看不清,却教人完全想不起他长什么涅这人来的古怪,看身手也不似我旧日相识,修为却是高得离奇,我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过与他斗得十招,然后便不敌落败夙玉不顾身体强行催动了望舒剑,亦不过多撑上三十合我遭到重创,夙玉被逼到绝境,此人却收手扬长而去……此战之后夙玉不能再控制寒气蔓延,渐渐恶化我用了同命回阳术,伤上加伤,拖了几年,便和夙玉一道向阎王爷报道来了”
云天青轻描淡写解释罢,却听得几人惊心动魄苍溟脸色更加严峻,半晌方问道:“师兄,你确定你并不认得那人么?”
“你师兄我的记性什么时候出过岔子?曾经整治过什么人,隔了二十年都一清二楚”云天青满不在乎的神色至此方收敛了些,沉声道,“只是他临走之前,有一句话落在了我耳里――‘居然不过如此’”
苍溟思量片刻,心下不知怎的忽然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云天青瞅瞅他脸色,道:“确实,他那句话本来是自言自语,亏得我耳力过人方才听清,所以当不是对我说的我与夙玉后来也曾讨论过,也没个结果此事大不寻常,倒像是――”说着又瞅他一眼,“有些像是冲着师弟你来的”
太枢剑蓦地嗡然自鸣,仿佛昭示其主人此刻心底怒气苍溟飞速思索着可能的对象,一时却完全不得要领;自他来到此间,应该根本就不曾结下什么梁子那么……跟那位司星神将有关?
一只手掌重重向他肩上拍落,云天青哈哈大笑道:“你这又是在做甚,莫非在自责不成!死生有命,半点也不由人意你替我跟你嫂子做了多少,师兄都看在眼里,就算那藏头露尾的黑家伙是你的仇家,也没有半分怨你的道理你这小子,当我是什么人了!”
云天河傻眼道:“真的可以拍到啊……”
“傻小子,这里是转轮镜台,我这魂魄之体也能触实物”云天青瞪眼,“说来你和师兄一样,都与天河平辈论交,这么一算我这老子要搁到哪?”后半句却是对苍溟说的
“这可有什么办法?说来还是我和天河认识在先”苍溟摊手笑道,随即敛去,“总之,这黑手我会不遗余力追查下去双剑阴阳两极玄炎之气,我已经有了眉目,天河要顾好菱纱,同时仔细保管望舒较英,你也帮天河看着点,同时注意随云,以他那性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着实不好说师兄,你又作何打算?”
“我与夙玉活着的时候就没好好过几天日子,在鬼界反是逍遥快活,这么快投胎作甚?”云天青慢悠悠地道,“待你们解决了琼华派一摊破事,别忘了焚香告诉我一声便是”
几人面面相觑,苍溟拍了拍手道:“那便先这么定了”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笑吟吟地看向云天青,“师兄,我若用招魂之术,你不会不高兴吧?”
“爱用不用吧,来不来看我心情怎样了”云天青不耐烦地挥了挥袍袖道,“还有什么事?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地方不可久留,我可要走了”
送别云天青,四人在转轮镜台上默然片刻,苍溟看了一眼紫英背后突兀多出来的魔剑,才道:“事到如今,前因后果你们已经无有疑议我们当在此合计一下此后行程,然后我有一桩事由要告知你们”
“这还用问么?”韩菱纱故作轻松道,“等离开鬼界,我们就立刻前去会合梦璃,然后一起去找玄霄”
云天河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已经找到了破解这两把怪剑的办法……那,能让大哥恢复以前的样子么?”
苍溟肯定道:“能!但如此需要宿主主动配合,这点最是棘手,我还在想办法”说罢沉默片刻,终于道:“离开鬼界之后,我还要去一趟封神陵……”
“封神陵!”韩菱纱轻呼一声,“苍溟!那是凶险莫测之地,你去那里干什么?”
“这和我要说的事情也有关联”苍溟转过头道,“菱纱,你家世代夭折之事并不简单,我刚刚得知,恐怕与封神陵有关不知何故,我听到此事之后总觉不妥,似乎有什么大干系在彼,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看来有必要前往走一趟”
“你不会又要一个人去冒险吧?”韩菱纱叉腰道,“你又来个一去不回,梦璃怎么办?要去一起去!”
“菱纱,不用的”苍溟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紫英却道,“苍溟自有分寸,我们如果都去,说不定反而有碍”
“还是紫英了解”苍溟做赞许状,又复收敛,说道,“你们待会从此地往南,通过放逐渊,可从冥河摆渡到酆都,那里已是阳间的地界了我们便在酆都会合罢――鬼城麻辣鸡据说可是一绝”
“去吧!”韩菱纱作势挥手,哀叹道,“我们怎么就没有你那随时来去两界的法术?算了算了,回了阳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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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周更的努力,宣告失败……
而就目前看来,卷二《御剑邈苍穹》似乎也颇有推倒重写的必要……
卷一至此也已接近尾声……遁)
三十九 一念轮回生(上)
在酆都会合之时,韩菱纱明显地憔悴了许多不惟面色黯然,更还有些神思不属,这对向来狡黠大方的女盗侠而言可是颇不寻常
慕容紫英简略向苍溟解释过冥河上遇韩家叔父之事,后者心中有数,劝道:“菱纱不必如此伤怀,我已向阎王求问,知悉你家短寿根由在封神陵如今我正要前往,想必这一趟走完便有答案了”
云天河蹙着眉头道:“可这么一来,菱纱的阳寿就没法子了……”
苍溟哈哈笑道:“我之行事你还不放心么?即便诅咒不能除,想延菱纱之命也非难事你若是为此心焦,那大可不必”
紫英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疑惑的深意:“我等都知你本事,只不过――逆天改命,可不是谁人都承担得起后果”
“我既说了,自然便有把握”苍溟哑然失笑,寻思片刻,终挑着词汇道出实情,“前日我已将回溯过去之事大致说与你们听过,可时间匆促,其中一件重要关节我却未详述”
“我前世原是神界中人,因故被贬落轮回”他正色说道,“算来早在十九年前,前世法力就已完全复苏,如今修为应已超越昔日全盛之时”
一阵沉默云天河挠着头波澜不惊,韩菱纱掩着嘴才尽量压住一声惊呼,而慕容紫英现在看他的眼光活像是看着什么怪异绝伦的事物――简称怪物这也难免,琼华派数代梦想便是飞升成仙,眼前却活生生的站着一个神界中人――的转世,这却让他如何不觉难以接受?苍溟见各人反应各异,心中颇觉有趣,不禁想若得梦璃在此,又待作何反应?转念一想,大约不过轻应一声,然后道一句:“苍溟公子是甚么人,于我皆是一般”罢
“那你那时频犯头疼便是因为――”韩菱纱突然现出恍然之色
苍溟点头承认,然后面对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神态不由失笑:“你们这是作甚?上辈子归上辈子,我只作我自己便是实话说吧,即便是有了前世记忆,我也不觉得那是自己――到底还是另一个人的故事,苍溟仍是苍溟”
韩菱纱如释重负,转念间又替他担忧起来:“你说你法力已复,但神界怎能容忍你有如此修为……却还放任凡间?”
苍溟轻轻摊手,道:“这便是我一桩大麻烦,而且可以预见,就在眼前俗话说车到山前自有路,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所以你们先行回转,我想青鸾峰是个不错的去处”苍溟最后总结道,“我要紧急去一趟封神陵,三天之内不管有无结果,必定归返与你们会合,到时一起上妖界去”
“苍溟――”韩菱纱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却想不出要如何劝阻;她素知苍溟自有主意,何况他此行目的还牵扯着自家因由在内
“菱纱看来仍是的于我?”苍溟开玩笑地拍了拍她肩头,转身道,“如今我之来历也都与你们开诚布公,当知世上已无甚去处可强留于我就算无功,我也自能全身而退”说着做出恍然状,道,“我明白了,菱纱心意难道是那把神弓么?放心吧,若有缘瞧见,我一定帮你取来”
韩菱纱不防他兴致忽起如此促狭,还故意在她与天河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不免双颊飞红,啐了一声,却也没好意思否认云天河却忽然道:“封神陵不知道算不算墓……苍溟,你如果从里头带东西出来,会不会折寿?”
“不会!行了,再这么说下去,我们只怕得站到明天去我这便走了,天河收好望舒剑!”末句尾音渺渺,已是从天际传来,却是苍溟生怕众人再行盘根究底,先行一步御剑飞走了
※※※※※
一入封神陵,苍溟即有意收敛了剑光此地太过古怪,似乎冥冥中总有一股异力扰动灵识,令使心神不宁但如此一来,方向便也明确了,苍溟观察片刻,悄悄绕过四下逡巡的神将,便往该处潜去
若说以他今时道行,瞒过这些神将毫不为难,倒是封神陵中处处透着凶险的机关阵法数次险令他中招,不得不全神贯注
潜过一道白璧长廊,绕过一重迷阵,在一间大厅正中突然现出一座高台此地离那异样感应之源已然不远,苍溟一醒神,赫然在那高台之上看见一把神威赫赫的赤色神弓
细若游丝的剑光稍微靠近少许,只见这神弓通体炽烈如火,却又晶莹剔透,雕有金乌振翅之纹,栩栩然如欲破空飞去纵使沉寂千年,仍有丝丝凶煞Ъ人眼目,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后羿射日弓!
太枢搅电般一个回旋,从中现出苍溟的身影落在高台上方伸手触到弓身,一个声音毫无征兆从背后响起,顿时令他脊背一寒
“太枢?想不到时过境迁,竟还能重见故人”
苍溟缩手回身,反问道:“句芒?”
空中的神将笑了,收敛起一对巨大羽翅,缓缓落在地上,方道:“东天宿将句芒,参见司星大人”
苍溟沉默半晌,开口道:“这弓我若拿走,不会有问题罢?”
句芒闻言也沉默半晌,点头道:“大人尽管拿走……”
“那便多谢了”
“不必客气……”句芒默默地想,这种别扭非常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
“……”
句芒,东天属将,司木,原系司星天神属下神将
苍溟搜索枯肠,总算想起一些情形,实则当年星衡并不怎么理事,又失算在星穹关了数百载,能记起来就已经不错了他随即稍微理清思路,将心中疑问大致向句芒问了出来
偏冷的对话总算告一段落,这让句芒颇舒了口气而随即又听此一问,神色于是凝肃起来
“大人看来是不记得了,这有些不大寻常……”句芒伸手直直地指向浮刻云纹的白玉影壁,似要透过影壁指向纵深之所在,“封神陵,自上古以来便是禁地,禁锁着那两位混沌初分便已存在的妖星――罗?与计都!”
苍溟脑中如有一道电光闪过,隔了层雾一般的久远印象经句芒一言点出而蓦地清晰起来恍然间苍溟又出现了身为星衡的错觉,但这些在这一重大关节面前都无关紧要了
所有的头绪以此串成了珠――难怪韩家先祖受到如此重惩,难怪后羿射日弓被安置于此,难怪句芒不得不受命长年守在此地,难怪这封神陵予人灵觉如此不安!
四十 一念轮回生(下)
“菱纱,你看,烤好了~”
“是吗?我尝尝看……唔……笨蛋,你从前烤山猪都不放盐吗?”
“呵呵,忘了……”
“真是浪费材料……你这山顶野人,想气死我啊……”
夜色融融,篝火的暖光照亮了一片山坡,云天河韩菱纱及慕容紫英正围坐在篝火边几支木头削成的烤叉散落在一旁,三人各执一支,就着篝火烤肉韩菱纱一边细心替某野人给山猪腿抹香料一边口中教训,云天河仍自挠头;慕容紫英严肃地盯着手中的烤叉,眼神不像是看肉串,倒像在看什么极难冶炼的铸剑材料
苍溟御剑回到青鸾峰上,看见的便是如此稀奇古怪的一幕,当时便是无语,随即忍不住笑:“这是什么情况,篝火晚会?”
韩菱纱闻声抬头,愉快地招呼道:“苍溟你来的正好,这边有叉子和肉,香料在那边,自己弄别把木叉烧着了!”
“你们倒是真个逍遥!”苍溟一面笑一面在火堆前坐下,顺势取了叉子串肉,就着火开烤,打趣道,“怎么,野人大显身手了?”
“真不知道山猪上辈子欠了他多少钱不还,一回到青鸾峰就开心得跟什么一样,还兴致勃勃的非要打几头山猪给我们看看……”韩菱纱白了天河一眼道,“屋子里又没有锅灶,只好用烤的罗~”
云天河继续挠头傻笑……
慕容紫英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话题,开口道:“此去封神陵可有收获?”
苍溟将滋滋冒油的肉串翻了个面,说道:“大有收获不仅拿到了后羿射日弓,知晓了韩氏世代诅咒之因,还弄清了封神陵予我如此不安的根由――这是最大的收获”
韩菱纱闻言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等下文
苍溟却摇了摇头:“这与我所说最后一条大有关联我知你心中关切,但此事干系重大,就现阶段来说也与你们无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只能说这诅咒非人力能致,也非人力能解,自你那先祖误闯封神陵之后,本来三代之内便可消,但韩家人继续盗墓延了因果,以至蔓延至今只要自此绝了这行当不做,再过三代,其咒自破”说着往云天河处看了一眼,笑道,“不必如此表情罢?单菱纱一人,我有办法保全,可也只限于她,否则因果又乱,只怕过了三代劫数仍不能消”
韩菱纱默默颔首,叹息道:“我还是尽早将此事告知家里,此后韩家子弟再不许惊扰死者,以免害人害己”沉吟片刻,展颜道,“你不愿说,想必有你的道理,我们不问便是”
不愧是韩菱纱苍溟释然一笑,回手往太枢较一拍,便取出一把烁烁生光的赤红神弓抛向云天河后者一把接赚惊叹道:“这个,就是后羿射日弓?”
“不错,不过不要谢我,要谢就谢菱纱我也是受她所托”苍溟笑容可掬,看得韩菱纱大气,叉腰道:“我还不是想着一场恶战难免,能增多少实力便是多少……你们几个,再不吃都烤成炭了!苍溟既然回来,我们明天就动身前往琼华派会合随云他们,然后去妖界找梦璃还不赶紧动嘴,打算饿着肚子打架么?”
其中数云天河最是认同此语,立刻放开自拿到手上一直爱不释手的神弓,开始专注于烤叉上的肉串,一只山猪最后倒有一半是落进了他的胃里
※※※※※
次日,天气阴凉,风中也卷了一分寒意,不觉已然是入秋了
昆仑山巅,一行六人迎着凛冽天风踏上卷云台
妖界入口犹如一张巨大的紫色怪脸覆在该处,其中各色光尾流窜变幻,瑰丽无俦苍溟望着这奇景,忽然说道:“没有望舒剑,玄霄究竟是如何定住妖界的?”
随云也抬头望去,张臂扩一扩胸,吸了一口清寒彻骨的空气,笑道:“想不到师叔他功力已经如此之高,竟已能单剑造出剑柱了!”
紫萱轻轻道:“此事对我们可不利功力暴涨至此,想必他入魔已是极深了”
苍溟没有置答,拍了拍肩头一截剑柄,转头笑道:“紫英,你这一路皆一言不发,莫不是还放不下梦璃是妖的事情么?”
慕容紫英摇了摇头,默然道:“鬼界一行,实受益匪浅,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到如今也该当想通了”
“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云天河指着那妖界入口道,“在这里干站着也没有用,不如尽快进去找梦璃”
苍溟点了点头,问韩菱纱要过一根翳影枝,潜心施法;一点冥光随即自翳影枝上生发出来,如轻纱一般笼住众人一行接连通过结界幽风,毫发无伤
幻瞑界内又是另一番天地奇石林立,浑然不凿,无日无月天空不似人间湛蓝,而发幽幽紫芒,晶莹剔透的紫晶石遍地皆是,两相辉映,整体呈现出一股幽秘诡魅之气,浑不是人间气象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不远处两个正看见一行人的妖惊怒参半,立时如临大敌
“是昆仑琼华派的人!速去通知将军,有敌人入侵进来了!”
苍溟回头看看,却见自己这些人除了云天河韩菱纱与紫萱,半数皆穿蓝衣白衫,也难怪他们如此反应当下只出手一点,便将两妖定赚说道:“我等并无恶意,也不是琼华派一路我们是你家少主的朋友,来此只为寻她,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对方却早已深恶于人,又如何肯信,只竭力挣扎,脸上尽是忿怒诸人对视一眼,俱是大感棘手
便在此时,一股刁钻冷涩之极的力道蓦地出现,瞬间便切断了苍溟的法力,两妖顿时脱困,大喜叫道:“将军!”
只见一面目俊美的红发男子慢慢行来,自远而近,头也不回地甩袖示意两妖退走,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诸人,好一会发出一声冷笑:“我听说有人通过了结界入口,想不到却是真的!你们,既然胆敢来犯,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了么?”
一声锵然嗡鸣,云天河已拔剑在手,满面警惕:“大家小心,这人……好强的杀气!”
苍溟伸手将他挡在身后,低声道句“稍安勿躁”,方以正常音量说道:“我来此并非是为生事,你若还没被冲昏了头脑,便最好不要贸然出手我等实是梦璃的好友,因的于她,故而寻到此间信也好不信也好,你也应知道自己非是我对手,我并没有必要虚言相欺!”
红发男子冷哼一声,瞬间聚起一股极强的灵力,其间晦涩杀意令随云都不由得伸手一探,握上了剑柄此人讲不通道理,苍溟眼光一凝,计算功力,也拟出剑迎战,双方正是剑拔弩张杀机四起之时,忽闻一声清脆嗓音喝道:“归邪将军,住手!”
那声音轻柔中带着坚决,还有一分不容置疑的权威归邪尽管仍是紧紧盯着一行入侵者,却仍是听命收势,回身行礼道:“归邪拜见少主”
苍溟忽然觉得心跳如擂鼓,一瞬间所有的心思都化做了激动与迫不及待在别人而言不过相别一月,但于他自己却已有足足一年虽平素一直淡定如恒,但临到重逢之期,他却自己都未曾想到竟是如此想见梦璃
他迫不及待地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四目相对
柳梦璃正姗姗立在那里,双目瞬也不瞬凝注于他,流云广袖,点尘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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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此章是送给R同学迟到的礼物……)
外篇 落英如华
江南的小镇有个传说,在第一场春雨降临之前,将去年的第一捧秋叶埋在第一株新抽嫩芽的柳树之下,身在遥远他乡的离人就能感受到远方的思念
江南的青柳年年抽枝年年枯槁,可那被思念着的人却终究是没有归来
学堂里传出垂髫学童清脆的读书声纸窗外曲折映着一树桃花,点点初蕊缀着生机盎然的新绿,隐隐的有雏鸟细嫩的啁啾声缀在其中含着水雾的空气滋润着铺地的青石砖,巷陌中透出一缕沁人的香气;不知是哪户人家的白玉兰开花了
柳梦璃怀抱箜篌静静地站在江南古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整个人像一幅意境天成的画
最初,她在青鸾峰上住了一段日子有挚友相伴,山中清逸,伤怀之事也都似淡了
可是好景不长,随云受伤无救,那是油尽灯枯之伤,不过一月逍遥,便是生离死别
好不容易处理完后事,紫萱依随云遗愿将他骨灰带回故乡安葬,此后再也没有回来;几日后,柳梦璃也辞别而去
离别太多,触景伤情,曾经的逍遥居也会变成伤心地可是如此?世事本来无常!
她回到了寿阳,那曾经是她生长之地如无意外,她可能也将如此一世平淡无奇地过去
如果云叔的儿子没有来到此地将会如何?如果她没有起程同行上昆仑山寻仙又将如何?无法假设,发生的就是发生了
流年似水
草木枯荣有定数,凡人亦逃不过生老病死柳家二老不可逆转地衰老了,终得享遐龄,安然逝去
她再一次亲手料理了后事,此后,寿阳再也无人知晓她的踪迹
再往后,柳梦璃去了幻瞑界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其间婵幽离幻瞑而去,将幻瞑界主之位传予梦璃她执掌族中之事很长时间某一天她感到厌倦了,几年以后,她将界主之位传予悉心培养的族人,飘然而去
很多年,很多事离开了熟悉你关心你了解你的人,时光便模糊了流逝,岁月也不过是数字
她渐渐不再长久地汪某地去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了许多人许多事,足迹踏遍千山万水偶尔还是有些地方让她挂念,比如青鸾峰;每当想起来的时候,她便止住足下的行程,转身往记忆中的方向去
人间改换了天下,曾经熟悉的面孔慢慢物是人非,或许,只有天南地北的几个挚友,还被时光遗忘在世间
有时候她在深夜中仰头凝视星空,心中隐隐的也消那远走未归的人从天上下望,视线或能有刹那的交汇?然而没有,入目是冷冷的星垣斗宿,亘古如此,无数年以后也将依然如此,亘古不变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云公子与菱纱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女儿
已成为真正剑仙的紫英离开青鸾峰前往剑;紫萱动身去寻找随云的转世听说她找到了,可是前尘往事早已不复忆起,性情也全不相似……
柳梦璃依然静静地站在江南古镇的街道上
不远处学堂突然传来了喧闹之声,稚童们蜂拥而出,肆意玩闹只有一个小童走在最后,他有迥然不同的沉静气度柳梦璃目光落在他的小脸上,忽然怔住了;这个孩子的面貌唤起她的记忆,似黑暗而安静的一角突然被掀起,活泛起来的记忆如此鲜明,然而沉淀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已然消失了当初的伤怀难解
忽然起了风,回旋的风声摇动了院落中开花的枝叶,片片漫天扬起
柳梦璃恍然间回了神,情不自禁地,展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落英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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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咳咳不要意外,这是番外,弥补一下两个月没看到更新的读者众……)
四十一 乱云天一角
“沿着旋梦一直前行,便可看见幻瞑宫,梦璃在彼处相候”
这是柳梦璃与他说的惟一一句话苍溟站在原处思量着这简简单单一句中的意味,一时也不知神思何往
“梦璃似乎变了很多……”韩菱纱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怎么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随云摩挲着背上剑柄,又翻翻眼皮看了眼那紫色雾气蒸腾的瑰丽天穹,摇着头对紫萱道:“站在妖界的地盘里对付琼华派,这感觉……怎的便如此不对头?”
紫萱轻笑道:“也未见得非要与你那些同门对上不可”
“你也不用安慰我二十年前,琼华门下还有些有性情的人物,现在么……嘿”随云哂笑一声,方才转头招呼落在后头的几人道,“你们几个还不跟来,有人可是要等得心焦了!”
苍溟回过神来,笑骂一声,当先踏上那条曲折回环的幽邃小径在他之后,随云相偕紫萱走得甚是悠哉,再后是云天河韩菱纱与慕容紫英,只是慕容紫英相距那二人又要远些他面上看不出是何表情,良久方剑眉一扬,似突然脱去一重桎梏,数日来的沉郁之气顿时消去不少随云在前忽有所感,不由回头看他一眼,颇有赞赏之意
※※※※※
空间感在这妖界似乎发生了变化,抑或是本身施有甚玄妙法术;幻瞑宫饮之颇远,走起来却比想象中近得多
幻瞑宫内,正在梦璃陪伴下的婵幽目光掠过几人,蓦地在苍溟身上凝聚,霍然而起
众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却也察觉出气氛不对,皆警惕地看向妖界之主,一侧归邪早已蓄势待发,只俟一个苗头便即出手见殿中气氛一触即发,梦璃急急唤道:“娘!”
似被柳梦璃唤回心神,婵幽一拂袖又慢慢坐下,眼神锐利如刀,仍是只盯着苍溟,半晌冷笑一声:“璃儿,这也是你的朋友?”
“娘”柳梦璃低声道,“他们虽然是琼华弟子,却和那些人不是一路,决非……决非敌人”
婵幽转回眸子,转而仔仔细细看着梦璃,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看得通透,半晌方冷冷道:“好,我便信了你的眼光这些人在这个时候闯入我族地界,又是有何贵干?”
“我是来找梦璃的!”云天河不快地抬头看着高居上座的婵幽,“你突然离开,我们都很的……”
“我亲自在入口处布下禁制,擅入者死”婵幽扫视诸人,“你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我们去了鬼界,拿到了穿行禁制无碍的幽冥宝物翳影枝――”
“鬼界!”柳梦璃低低的惊呼,“那是生人莫入之地你们怎可为了梦璃冒此奇险?万一有什么意外,梦璃岂不是――岂不是――”
她一时说不下去了婵幽截口说道:“难为你们为了璃儿如此煞费苦心如今见也见到了,这便请回吧!”
“娘!”柳梦璃第三次低呼,被婵幽挥手阻止,自顾自的道:“娘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你便是我幻瞑界下一任的族长,怎还如此割舍不下?他们来了也好,你心中还有什么牵挂,不如趁此机会俱都一了百了”
苍溟止不住的皱眉,抬眼向梦璃望去柳梦璃心有所感,目光交会之余,动荡不宁的心绪登时一安,回身面向婵幽,轻声道:“娘,我想带他们去里幻瞑宫……”
“璃儿,你当年为人类所救,娘也十分感激,否则断不会容人踏进这幻瞑宫若非那人救下你,将你送往好人家抚养,赠你帝女翡翠掩藏妖气,又何来今日母女团聚!”婵幽严厉地看着她道,“可里幻瞑宫却是我族重地,人毕竟是人,你要分得清轻重才是”
柳梦璃黯然摇头道:“娘有所不知,云公子就是云叔的儿子!而当年从剑下救了璃儿的……却是苍溟公子璃儿……只是想带他们去亲眼看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婵幽复又盯了苍溟片刻,默然半晌,终于点头应允当下挥退欲言又止的归邪,缓缓道:“我现在施术送你们去里幻瞑宫心念澄澈,不可迟疑,否则难保发生什么事情!”说罢凝神做法,低诵默祷,一团淡紫光雾便从双手之间生发出来,在沉寂的空气中形成了一个紫色气涡
柳梦璃欣喜谢过,对一行轻轻颔首,便当先带路当下诸人也自无言,先后屏息踏入气涡,身影消失无踪;这法术也当真玄妙云天河走出几步,看苍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由奇怪道:“苍溟,你不来吗?”忽觉一只手按在肩上,回首却见随云对自己微微摇头,下巴冲气涡处扬了扬,示意他只顾前行,心下似有所悟,又回首看了几眼,便也随众人一起没入那紫霞流转的气涡
随着云天河最后一个隐没无踪,幻瞑宫内便只剩下婵幽及苍溟二人
“当年,是你斩断剑柱放幻瞑界离去?”婵幽站起身来,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没想到婵幽夫人还记得在下”
“十九年前惊天一剑,婵幽自然印象深刻!”婵幽缓缓踱步走了下来,目光深沉,“我却很是不解当日我自损灵力毙了那太清,本已是强弩之末;你明明是琼华派中人,何以不乘胜追击,反倒心慈手软,放我族苟延残喘至今,十九年来日夜煎熬,存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我当日寄身琼华派,却并不纯是琼华门人”苍溟掸了掸袍袖,视婵幽逼视如电的目光恍如无物,“不怕告诉你,二十年前世上本没有苍溟这人,是我以仙术回魂仙梦回溯过去,欲寻求如今种种难解症结的根由所在我受重光长老传剑之恩,又承太清掌门之托掌管玄女令,却也不能坐视琼华一朝覆灭,故而斩剑柱,放妖界,以至如今婵幽夫人可还有何疑虑么?”
“既是欲保全琼华,又何不劈了妖界,做个直截了当?”婵幽讽刺意味颇浓地笑笑,陡然道,“你莫不是为了璃儿罢!”
“便是如此”苍溟一笑,也看不出是何意味,“现在你也知晓了前因后果,我拟彻底解决此事,便偕梦璃离开此地,以界主看可允么?”
“此事不必再提”婵幽淡淡道,“璃儿是我独女,也是幻瞑界灵力惟一的继承人我也看出你不是凡人,与那些人类也不是一路,但我却不会放璃儿和你走的”
苍溟却不答言,只伸出右手食中二指,遥遥点向婵幽后者忽觉幻瞑宫中灵气异变,便见苍溟指尖凝聚起一点炙白光芒,渐而如有实质,随后似汇聚到了极处,斗然脱手而飞,随即自己身上涌动出一片七彩光华,金中带紫,瑰丽无俦这涌动也如有实质,似秋池泛波,粼光潋滟,只在呼吸之间,自己身中积年旧伤淤积紊乱的经脉便如一把小梳子细细篦过一遍也似,枯竭萎缩早失生机的一点元气恰如春风化雨一般圆融生发起来如此灵力充盈神气清爽的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婵幽完全愣在了当地,直到那灵光自然消散,方才猛地回过神来,再看他时,意味已全然变了
苍溟收回了手,哂然道:“你身上旧伤现在已经痊愈,以你妖族寿命道行,再掌幻瞑界几百年一点不是问题如今障碍俱消,你还要阻挠于我么?”
婵幽退了一步,眼中有极深的戒备与疑惑之意,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你虽是梦璃生身之母,比起寿阳柳夫人却差的何止以道里计”苍溟仍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算时间他们也该出来了――说曹操曹操便到,你们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几个人自幻瞑宫外踏了进来,当先的正是柳梦璃虽仍旧神态宁和,举止有度,细观之却分明可见那双眸子里激动思念伤感黯然等情激荡交织,远非表面那般波澜不起,显然在门外早听见了部分对话
“里幻瞑宫非实非虚,乃是一处奇地从里幻瞑宫出来,便是在幻瞑宫外”柳梦璃淡淡一笑道,“娘,璃儿已带云公子等人看过了琼华幻瞑诸事的起因……”
“爹娘还有玄霄当年,跟我想象的有一点像,又不太一样……”云天河若有所思,全然忘了上首还有位不待见自己等人的妖界之主韩菱纱瞪他一眼,转而叹道:“这些事情果然还要复杂……”慕容紫英则只言简意赅道:“那一剑,极好!”
苍溟失笑,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同而此时在场诸人俱都听见了那个狂气毕现的大笑之声,响彻妖界,久久回荡不绝;随即便是随云远远传音:“事机有变妖界入口,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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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某玄总算践诺在大年夜更上了……预计在春节过完之前结束第一卷
在此向所有书友拜年――新年快乐)
四十二 人去梦不归(上)
五人赶到妖界入口之时,一群琼华弟子已然闯了进来远远的只见这些人蓝衣白衫背剑负鞘与妖族泾渭分明,显然仍在对峙,再看却是随云出手拦在了中间
一众琼华弟子起先慑于对方锦之高,随后见他赫然也是同门,立时便鼓噪之声大起所幸忌惮其一手锦,又不确定是否还是长辈,一时尚不敢轻举妄动,只乱纷纷出言责难随云倒行逆施袒护妖孽
“都住口!”适时赶到的慕容紫英沉着脸喝道,“随云是尔等师伯,以下犯上,你们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
随云面色严峻,无暇理会一群同门小辈,回身说道:“你们来得正好祸事了!方才玄霄师叔以分形化影之术闯入此地,先出手破了结界幽风,后卷走大量此界灵力,一干混账趁火打劫,也来抢掠紫晶师叔夺取的灵力虽然只是部分,配合羲和剑与他一身功力却也足以维系琼华派升至昆仑天光……得赶紧打发了这些蠢货,筹措应变才是”
一群琼华门人本已是心有顾忌强自按捺,此刻闻听人家口中“混账蠢货”的随意乱叫,哪里还按得住心火,好几个当场便拔剑指向两个师辈随云冷笑一声,长烬要出手,忽听背后紫萱低声道:“莫下重手”心中一凛,狡变削为扫,残影分化之余竟带起一阵狂风来一干琼华门人本来便站在妖界入口处不远,这一下全无还手之力,叽里哇啦什么叫法都有,就这么被一建下了妖界去势仍自不减,一路翻翻滚滚,居然径直被扫下了昆仑山
呛的一声,随云还剑入鞘,心知是紫萱助他一把,回首道:“你的法术毫无斧凿痕迹,可是大大精进了啊”紫萱嫣然微笑,继而面色沉重起来,看着他道:“我……总有不好的感觉听着,你若是对上玄霄,要加倍小心在意,知道么?”随云一笑,伸手握起紫萱柔荑,二人对视一眼,已不言而喻
“你们心意相通,自然珠联璧合,方才一剑将那帮乌合之众扫下昆仑山,配合得确是天衣无缝”在三人处理利欲熏心之徒时,他已简略向柳梦璃解释过前因后果,包括治愈婵幽旧伤;而此时法力未散粳结界被毁的反噬也伤不得她梦璃去了隐忧,便悄然回去安抚族人苍溟走上前来,四下一看,问道:“天河人呢?还有菱纱?”
慕容紫英简单答道:“从刚才起就没看见,想来是在一起”话音未落,身形一动,匆匆向妖界入口之外冲去
云天河若是追出去质问玄霄,一个出言不逊便等同单独对上即便玄霄尚顾念旧情不会对他出手,只要夺去望舒剑,也足够令自己一方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另外几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节,立刻也采取了同一行动
所幸云天河毕竟成长很多了,处事身手皆已今非昔比,四人赶到卷云台上,玄霄夙瑶已然离开,只留云天河怔怔在那里发呆,韩菱纱在身旁轻轻拍着他肩,似在开解两人看起来毫发无伤,望舒剑也仍好好地在云天河背上的布包里
四人提着的一口气至此才放了下来,却也不好说什么云天河见他们走近,似也回过神来,抬首望着后山禁地方向说道:“苍溟说他的法子必须双剑宿主主动配合,可是玄霄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做到?”
众人一时皆默然随云沉吟良久,突然笑了“我有法子,”他说,“应该有五分把握”
云天河闻言惊喜交加,立时追问究竟随云顶不住刨根问底,只得道:“此乃琼华禁术因其太过危险,到如今已经少有人知,更不必说使,所以我才说只有五分把握……”
韩菱纱瞪圆了眼睛道:“那你又是如何学会的?”
随云想起此事便忍不住笑:“小时候有一回闯了祸,我为避师兄追杀,躲进了玄霄师叔的住屋……那本书是他用来垫桌脚的”
四人皆?
“凡禁术必有代价”紫萱盈盈望着他道,“若无十足把握,你还是不要轻用为好”
随云知她心忧,自然点头应承问题重又陷入僵局,苍溟开始权衡,到万不得已之时,是该任玄霄被打入东忽涡,还是一奖了他才是?这决断委实太过艰难!
卷云台上忽然掠起一片浮光,柳梦璃移步从中走了出来,神色凝重:“剑柱消失,幻瞑界就要离开了!”
便在此刻,一阵巨大震动波及方圆百里,震得人几立足不稳,不远处那如浮空巨岛一般的妖界开始缓缓脱离卷云台
然而动静却远不止于此昆仑山开始摇撼山摇地动,飞沙走石,水源浑浊,不过盏茶工夫,天色已是昏黄晦暗全无日月与扬沙漫天之景不同,这天象格外显出三分不详的凄异来
昆仑山震动开始加剧,山下绿洲开始沉陷,卷云台上,韩菱纱一个失去平衡跌入了云天河怀中慕容紫英稳住双足,伸手扶了也是东倒西歪的云天河一把,简洁道:“走!”众人会意,一时便见数道剑光飞起,一行人御烬空,迅速脱离了摇摇欲坠的卷云台,在天上站定,方有暇抬起头来,随后有幸目睹了大约是此生中最为震撼的一幕
天崩地裂般一声巨响,琼华派彻底脱离了昆仑山,挟万钧气势,缓缓向那天穹极高处,昆仑天光飞去――
“追上去!”苍溟立刻反应过来,与身畔柳梦璃对视一眼,一手揽住少女柔若无骨的腰肢,一同遁入剑光即便是在如此关头,感受到臂弯处温软玲珑的触感,苍溟仍是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荡,蓦然涌出一股无可比拟的满足,恨不得立时开怀发啸;柳梦璃双颊悄然浮出一片红晕,嘴角微勾,一瞬间彻底安下心来,随即便身剑合一一切皆只在一瞬间,转瞬又复严阵以待;然则这一刻,他们与身外余事完全无干
随云携了紫萱,云天河载起韩菱纱,一行迅逾飞星,闪电般划过暗无天日的远空,向高空之处已缩成一个小点的琼华楼宇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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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人去梦不归(下)
眼前琼华派处处冰封雪飘,楼宇崩坏,殿阁沉陷,残垣断壁,已然是衰颓至极之象,哪里还有往昔半分庄严华美
身剑合一飞遁绝迹,此时之琼华门人本已星散殆粳还留在此间的一撮都是利欲熏心之辈,还有近半被随云一建下了昆仑山一行七人避过山门绕进琼华诸殿,偶有零星几个琼华门人,也完全发现不了他们踪迹
慕容紫英按下剑光,当先落在覆了一层玄冰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剑舞坪上远远的似乎有几星绿荧荧的光点闪烁,在这冰蓝世界中显得格外轻灵;细一看,却是几只萤火虫,绕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回旋飞舞慕容紫英看清了那个背影,失声道:“怀朔?”
那人影动了一下,回过头来,果然是许久不见的怀朔他脸上的表情近乎空白,跪坐在雪地里,怀中抱着声息渐弱的璇玑
慕容紫英快步走上前去,察看一番才松了口气,甩袖斥道:“这副样子是作甚?璇玑没死,可也差不多了……趁她心脉中还有一口真气,你立刻带她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否则待会灵气激荡还要剧烈!”当下命怀朔将璇玑扶起坐正,盘坐于地,运气为璇玑疗伤半晌,紫英收手道,“已无大碍了……等等,还是我御剑送你们下去”
怀朔珍惜地俯身抱起璇玑,仿佛怀中是无价的珍宝,叹道:“多谢师叔!若失去了璇玑,我真不知该怎么才好,可笑这点我直到片刻之前方知!唉……”
慕容紫英默然点头,说道:“你……不要说话了此处危险,我现在送你们到安全所在,你们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师叔……”怀朔叫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只说道,“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慕容紫英勉强一笑:“那是自然”
说罢向众人打过招呼,身化剑光裹着怀朔璇玑,连同那几只夏螟虫儿,远远去了
韩菱纱目送剑光远去,低声问:“璇玑她――怎么会这样?”
随云却没了心情解释,神色黯然,“琼华派脱离昆仑山体,地灵之力与凌厉剑气彼此激荡,似她这般修为稍弱的弟子不能护住心脉,根本无以自保……”
“只为一念飞升,琼华派到底还要害死多少无辜之人……我等来时,昆仑山道上一地横陈的尸体只怕根本就没有看在他们眼里……”柳梦璃眼中满是悲伤愤怒,连认识许久的天河等人都没有见过她如此
“所以定要阻止玄霄!”苍溟轻轻握起柳梦璃的手,饮殿阁最高处凌空孤悬的卷云台,神色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等到神界来人,那就说什么都迟了!”
“神界来人?”随云最先反应过来,不由惊异出声,其他人或惊骇或愕然,所有目光皆望向苍溟
“如此大事,焉能不惊动神界!”
云天河紧张道:“可是苍溟,你说过你是神界的人,这样一来,会不会――”
“神界的人?”柳梦璃惊异莫名,“这又是怎么回事?”
韩菱纱三言两语迅速给她解释清楚,却见她面上震惊之色已然平复了,不由奇道:“好梦璃,你竟不吃惊么?”
柳梦璃展颜微笑,恍然间好似青莲在灵池中舒卷绽放,“苍溟公子是甚么人,于梦璃皆是一般!”
“事不宜迟,必须速速找到掌门和师叔……”一道剑光在几人身边落地,慕容紫英从中现出身来,面沉如水,“怀朔与璇玑已经安置好,这就出发吧!”
云天河疑惑道:“可是我们不知道玄霄和夙瑶究竟在哪……”
“这个容易”苍溟抬手指向远处隐隐约约的卷云台,“卷云台上有一处秘台,是宿主二人一同使用秘法催动双剑的地方,玄霄夙瑶应该就在那里”
三道流光掠起,剑舞坪上转瞬已空无一人
※※※※※
卷云台上,寒风凛冽,飘雪片片
玄霄负手仰观天穹,正是志得意满;看见踏上秘台的七人,面色登时一沉
“哼!仍不死心,想要来阻挠我飞升么?”
云天河摇摇头:“玄霄,我来这里,是劝你放弃飞升”
“……我未听错吧?”玄霄袍袖一甩,“此等梦话,今日说来未免大煞风景”
“不必说了,天河,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韩菱纱截口道,“到了这一步,只能动手打架了!”
玄霄仰天大笑,笑声与在妖界时却有不同,除去狂傲自负之外,竟有三分苍凉
苍溟环顾一圈,不禁问道:“夙瑶呢?”这秘台方圆丈许一览无余,来时分明只见玄霄一人,却哪里有夙瑶的踪影
笑声乍歇,玄霄冷冰冰地道:“夙瑶?不成气候终究不成气候明明想要飞升成仙,最后关头却又缩了回去现在?大约是躲在清风涧与那两个老废物做一路罢”
苍溟淡淡道:“你已去过清风涧了?”
“哼!清风涧外的禁制,还有那个回字,想来也都是你做的手脚了?”玄霄冷笑,“我飞升在即,不愿浪费功力,才放了他们一马,倒便宜了夙瑶不过若说你功力高于我,那却是大大的不见得再在此地聒噪,我便将你击杀当场”
羲和剑划过一道炽红轨迹,挟无坚不摧之势破空而来,杀机四溢,只瞬息便到了苍溟眼前,众人皆忍不住惊呼出声!
当的一声,剑锋被挡在苍溟面前,再不能前进一寸,却是太枢剑电光石火间出鞘,炙白的巾稳稳封挡住凶戾绝伦的羲和浸霄冷哼一声,身法犹如鬼魅,一闪身便又站在原位
“我若说有办法解去这入了邪的双剑,回复你如今入了魔的心性,你又当如何?”苍溟盯着他道,“现在,你有第二种选择!”
“不错!”云天河抓着头发,痛心疾首道,“玄霄……为什么要这样!就算想成仙,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可以陪你去找,直到找到为止!难道就不能放弃双剑?!”
“……天河,你晚了二十二年”
“什么……?”
“昔日修炼双剑苦无进境之时,无人让我放弃……初有所成经络逆变之时,无人让我放弃……失却望舒日夜受火焚之苦,无人顾我生死……如今,太迟了”玄霄此时竟平静下来,闭目道,“一生成于修道亦毁于修道,纠结已深不可解,此种心境,他人怎能体会?!”
“……”云天河满心痛苦,却全然无计可施,一时间只恨不得把头发都揪下来
随云陡然道:“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随云拔剑出鞘,右手一翻,回剑直竖于眼前,左手二指自下而上慢慢抚过巾只听铮然龙吟,随云屈指在剑尖一弹,剑脊平转,剑锋成一线,正对双眼之间
众人不觉被他这番奇异举动吸引了注意力,但是包括紫萱在内,所有人皆不解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一点流光蓦地自剑尖出现,愈来愈亮,周遭仿佛显现出无数道清色光岚,皆望剑尖那一点飞速汇聚而去随之其眉心一点如相应和般亮了起来,最后悉数汇入剑尖一簇,明如皓月,耀如炽日!
所有人都看呆了,除了三个人之外紫萱隐隐觉得十分不对,却总是捕捉不到这感觉的源头苍溟将眉头越皱越紧,从眼前情形判断,这必是在祭法无疑随云想必要用那禁术――可惜他不知道是什么禁术!
另一个急转念之人便是玄霄一种危险之感袭来,却不带一丝杀机,古怪得很法术还未完成,但这不自量力之人的目标绝对是他无疑他本有一瞬间的恍惚,想直接杀了便是,羲和剑甫动,心内却又隐约升起一丝古怪念头,竟有几分下不去手,察觉此念又是一惊诸般思绪纷至沓来,也只一瞬,但如此生死对峙之际,玄霄竟是走神了
只在他闪神的一刹那,随云已施展完毕只挥剑一指,那一点流光乘着剑锋轻抖之势飞了出去,划了一道夺目的光滑径往玄霄眼前冲去――
恍惚之间心中所想似乎变成了实景,与眼前真境一个交错,霎时取而代之,置身其中真幻全然不辨玄霄双目一闭立睁,两道寒光迸射,透出一股令人心凉的煞气来
他看见了昆仑琼华派自剑舞坪到太一宫,从思返谷至卷云台,俱是他熟悉无比亦痛恨无比的景致这肯定是幻景,琼华派在他一己之力维系下脱离昆仑山,殿阁颓圮,栈桥崩坏,处处冰封,景致早已毁了羲和剑出,这完好之象立时步了真景的后尘
他看见了当年一同入门的师兄弟,还有悉心教授殷殷期望的师父太清,甚至当年的夙玉,当年的云天青,当年的夙瑶太清自己无用,竟死在那不值一提的妖界之主手上!夙玉敢背弃于吾,寒气侵体而死,也算报复!云天青?如此自不量力,先与夙玉背弃,后又枉费气力替她驱寒,死了也是活该!夙瑶如今只能仰他鼻息,还有何价值可言?玄霄仰天大笑,剑动处直接将诸般人事化作尘烟
“还有什么?一起来吧!”玄霄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师叔,师叔”
这次他看见了一个小童身上也穿蓝衣白衫,眉目虽未长开,却已见灵动之气这孩子异驰熟,玄霄看着他久久无语,紧了紧握剑之手,却没有动
这小童似乎全不知危险,伸着小手拉住他的衣襟,便将身子藏在玄霄身后,神色鬼精鬼灵,贼笑道:“师叔,找到你了――我不小心把虚邑师兄下山喝酒的事儿告诉了玄震师叔――他会推算呢,可这里他一定不敢来我知道师叔不喜小儿胡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拜托拜托!”
这是……随云么?
――他小时候,仿佛确是有这桩事情的后来虚邑非但没寻到那小子,反着了他道,在自己屋里被连滑七八跤
――这是多久远的记忆了?
只是一闪念,玄霄蓦然警觉,冷下脸来
羲和剑起落,小童也碎成了片片,消失不见
“还有什么花样?都来吧!”
眼前景致渐渐淡去,重新出现的一幕让玄霄眯起了眼
横贯天地的耀眼剑柱从天而降的巨卵抵死顽抗的妖尸横遍地的琼华弟子惨烈的屠戮,漫天的血光
卷云台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而他却在这里
很好,很好!玄霄仰天大笑起来
太清如同折翅鸟儿一般从天上直坠下来,却在落地之前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赚然后另一个人影缓缓凌空走来,手中倒提一柄长剑,较隐然散发的威煞之气令羲和都不觉为之震颤玄霄瞳孔微缩,随即一步踏上,出现在此人身前――羲和剑出
交手数合,此人饮恨当场
“当年,原来是你坏我大事!”玄霄左手抚过赤色的剑锋,自语道
落地的太清真人抬头见他,登时露出大惊之色,勉力撑起身体看了一眼卷云台上,又看一眼面前之人,表情竟颇为欣慰,一伸手毫无阻碍地拍上他肩头,说道:“徒儿!你也与那苍溟一般自数年后而来么?天幸你无恙,我终可瞑目了”
玄霄全身一震,送出半尺的羲和剑锋也微微一滞,递不出去
太清真人却管不了那许多,他本已伤重无救,最后一字语毕,溘然逝去
玄霄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倒地之躯,托着他缓缓放下,心中忽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不知不觉间杀气褪去,脑海中罕见地出现了少许清醒,暗道:“我这是怎么了?”
幻影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似真还幻,似幻实真夙玉死在了他面前,云天青病重而亡,所有人都有了下场玄霄自茫然而至重新开始不耐,突然一切幻象全消,从中出现一个蓝衣白衫的人影这人面上仍自带着一丝笑容,神色沉静得反斥般沉静记忆中绝少出现在他面上,因为此人素日放浪形骸随兴来去,不知被自己斥了多少回,依旧本性难移到如今,直接站到了自己对面
玄霄缓缓垂下羲和剑,剑尖斜指地下,冷冰冰的道:“随云,你也要与我作对么?”
随云叹了口气,默然双膝触地,行弟子礼
玄霄眼中狂气一敛,意态一变,带了三分欣慰颜色:“好,好!你果然还是站在师叔一边我早已视你如己徒,此番举派飞升,绝不会漏了你!”
随云极尽恳切道:“黄粱大梦一超莫非至今还不愿醒!现在勒马尚且不晚,我等可以一同游戏红尘,琼华也能保全,更可破而后立人世间有人世之情,我等身负上乘锦,正是逍以在,何必一心定要求天上岑寂?”
一丝暖意如昙花一现即逝,玄霄沉下脸道:“你也和那些愚夫愚妇一般目光短浅,妄想阻挠于我么?念在旧日情分,速速离去,我可以留你一命”语毕陡然怒喝一声,“滚!”
随云终于起身直视着他,痛切道:“师叔!你破冰前后心境失衡,虽走火入魔功力倍增,却已失了本性快快正视己心,清心静气!你已经伤了许多人,休要再伤人伤己!”
“由不得你胡言乱语!”斗然间煞气冲天,玄霄满面怒意,手中羲和剑一挥,“滚下山去!休要逼我杀你!”
随云慢慢地道:“你可知我使的是什么法术?此乃琼华禁术绝仙刺适才你眼中所见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都是你冰封在心底的思念你恨夙瑶将你冰封十九年,可笑真正将你冰封的却是你自己夙瑶只能冰封你十九年,你如今却要将自己冰封百年千年乃至万年么?”随云望着他,突然一笑,“罢了,师叔听我在此聒噪如此之久,想必已经很是不耐绝仙灭魄,施术之人不死,其咒不解――随云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当自领其罚!”言罢毫不迟疑,竟和身向羲和剑尖扑去!
玄霄心念电转,明了他言下之意,立时收剑如风,却仍晚了一步――
羲和剑炽红巾之上有数道鲜红血渠蜿蜒流淌而下,滴答答流到地上,汇做一汪血潭,触目惊心
玄霄大吃一惊,一手抱起颓倒平地的随云,一手疾速封闭他茓脉,神色狂怒地喝声“你!……”,一时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随云呛咳两声,气息微弱,却还笑道:“大功告成,绝仙自解……玄霄,还不醒悟!”最后一句突然咆哮而发,声如滚雷,真个竭尽了毕生法力,听在玄霄耳中如闻霹雳,登时气息大乱,忽而丢开双手,退后三步,面色急变
青天白日乍现,眼前所见仍是卷云台飘雪之景,绝仙刺果是解了
苍溟等人眼中看来却又是另一般涅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伴着随云剑尖直指,凝出一点流光飞速冲向玄霄,毫无阻碍地击中了他眉心之处,二人俱是一震,不约而同地滞了下来,仿佛霎那间失去了所有动静紫萱情不自禁踏出一步,又收了回来;在场诸人对视一眼,俱各达成默契,暂时静观其变
这诡异的凝滞维持了一炷香之久,随云猛然七窍流血仰天而倒,玄霄紧随其后一步踏前将他截赚继而随云怒喝出声,玄霄受震而退,羲和剑当啷落地时间静止了一炷香,随后所有变故都只在顷刻,直打得人措手不及!
苍溟反应极速,出手如风,立时探上随云腕脉,随云却摆手道:“无需管我,快施法破了双剑!”
此时玄霄僵在当超神色变幻不定,犹身在梦中,且随时似有可能醒来苍溟不敢耽搁,手中现出辰简来,同时道:“天河速将望舒剑拿出来!菱纱去玄霄对面坐下,沉心静气,什么都不要想,感觉有何不对也万勿乱言乱动切记!”
云天河掣出望舒剑韩菱纱一点头,毫不犹豫地跃了过去,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随着苍溟全力催动,辰简慢慢绽出白色毫光来这毫光愈来愈亮,最后犹如一轮炽日,却全不似日轮耀得人刺目欲盲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轮华光,屏住了呼吸尚不自觉
落在地上的羲和交然通灵般自己飞起,云天河拿在手中的望舒剑更挣脱了他掌握飞射到空中双剑化作一蓝一赤两点流光,在空中回旋缠绕,如在嬉戏,极尽灵动两道剑光形影相随,最后相衔成环,在玄霄与韩菱纱一站一坐正中间飞速旋转,渐渐看不清颜色,成了一团混淆不清的光华
苍溟已然持不定辰简,忽脱手而出,飞到那团虚光之中此时异变又生,那光呈炙白,不寒亦不燥,却真个如太阳般令人不能直视从那太阳之中,延伸出两根细细的光丝,分别连接到双剑宿主眉心之处
这一过程持续了足足顿饭工夫,在场诸人都紧张得手心出汗一边玄霄身上已结了一层薄冰,另一边韩菱纱渐渐出了一头大汗,在大雪纷飞的卷云台上,汗水竟是浸透了衣衫
时间仍在流逝二人身躯皆开始微颤,苍溟额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猛然间大喝一声,半空里那轮耀眼白光忽地爆散成两团,沿着光丝逆冲入体玄霄缓缓坐倒在地,生死不明;韩菱纱哼也没哼一声,仰天便倒,被云天河一声惊呼冲上前去接赚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一片菲薄的玲珑白玉打着旋儿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在苍溟手中,便如水滴汇川一般消失不见至此众人高高悬起的心才终于落下了肚,突然发觉自己已有好一会没有呼吸,无怪乎如此头晕目眩
紫萱去了心中大石,偏过头去看随云,却见他看着掉落在地没了声息的双剑,嘴角一弯,忽地流出一缕鲜血
苍溟以辰简为媒,强行炼取双介性,阴阳互补,寒热交融,终化去双剑阴阳二气之根反哺宿主,甚至阴阳得衡,于宿主大有裨益只是此一役后,双剑便成了两块废铁,再也不复旧貌此法以他功力而言不算困难,但却大耗心神,稍有不对令二气再度失衡,届时情形只怕更坏而双剑宿主若有一方生抗拒之念,则灵气倒灌,寒热紊乱,那便是剑毁人亡的下场
好在到底是成功了,双剑被毁,玄霄看来亦已恢复心志,苍溟只觉一阵无以伦比的轻松正在此时,听见紫萱低呼,返身欲要探视随云情形,却觉一片七彩霞光浮现在天际,其中散发的灵力熟悉异常,令苍溟不由得步履一顿
九天玄女出现在漫天霞云之中,宝相庄严,威严无匹一开口,声如玉旨纶音,自九天而来:
“本座乃天帝驾下九天玄女,奉命相传神界旨意!”
苍溟一挥袍袖,直冲那天上女神道:“琼华派还未升到昆仑天光!玄霄心志已复,双剑俱毁,飞升也谈不上了,何必劳动神界!”
“本座来此,琼华之事只是顺带”九天玄女道,“星衡,天帝有命,召你回返神界,重定天序!”
四十四 三日约为期
卷云台上,诸人为神界来人所慑,震惊有之,戒惧亦有之,一时皆不敢贸然出言,只屏息静观事态发展
苍溟抬首望着天上神人,语声听不出是何意味:“天帝召我回去?”
九天玄女颔首说道:“昔年你犯有过失,受罚闭守星穹,又轮回一世,至今前愆已偿,适逢天变之期,正该重归职守”
苍溟面上神情变幻不定,半晌方长吸一口气,低沉道:“若我说不想回去呢?那又当如何?”
玄女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连声音也是一般全无起伏,淡淡道:“此乃天帝之命,你如不愿回返,便是抗命之过,届时派遣神将前来缉拿于你,莫谓本座不曾提醒星衡,你有执掌诸天星辰之责,如此贪恋人间,莫非忘了出身根本?”
“鬼界有云前生种种隔世抛我已非复星衡,今生亦不欲再回神界!”
“星辰双简仍在你身,如今又已恢复昔年法力,即使你不是星衡,也所差不多”
“天道有序,斗转星移,即便没有我镇守星穹,亦不会轻易乱了气数如此,何必定要召我回返?”
“自你离去至今,已有数百年未履职司”
“我将辰简留在星穹之中,亦可镇天轨不移”
“星衡,你定要违抗天帝之命,可曾虑及后果?”
苍溟张了张嘴,住口不言玄女语声渐缓,着重道:“天变之象已显!你若仍不归位,可考虑过人界何如?”
“罢了!”苍溟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直逼那天上神女,“一个条件,你若能应承,我便重返神界”
玄女微微一笑:“但讲无妨”
“琼华派妄图强行飞升,其罪虽不可爽但我接了玄女令,便不能不管此事”苍溟扫了脚下冰封孤岛一眼,淡淡道,“对琼华派之命就此收回,我自有处置”
玄女道:“世事因果相循琼华派恶念万般,不上体天心,却妄想升仙,更添杀孽无数如此不惩,天道何彰?”
苍溟摇头道:“琼华该受此罚,我只壁门道统与玄霄等人这升空孤岛连同滞留门人遍身罪孽,可降天火毁之至于夙瑶重光青阳等人,命禁足昆仑山中,从此隐世不出,可传道统,却不允再广收弟子,不明是非不许传剑每代必告知本门今日所铸大错,时时引以为戒,并须入世积修功德,直至赎清罪孽方止如此可好?”
玄女不再多言,衣袖略拂,三道人影出现在诸人身前,正是重光青阳并掌门夙瑶,同时平缓声音传入耳中:“适才所言,你们可都听见了?”
三人深深下拜,夙瑶合掌感激道:“多谢玄女娘娘,夙瑶谨记在心!”
玄女不再看他们,目光移向苍溟后者淡淡道:“你尽可放心三天之后,我自当归返神界,绝不食言”
“本座这便回去向天帝复命”玄女颔首说道,“尔等好自为之,莫辜负了星衡为你等争来最后一线生机!”
满天霞光乍敛,仙风俱消,神人身影已隐入云端不见
昏黄天色不知何时已是暗红如血,渐有风雷之声传来,空气莫名压抑,一股极度危险的预感同时袭上所有人心头
“天火将至!速离!”
“可是――山下还有人!……”
“我已布下禁法,天火坠不到地面!”
“哦――”
“随云好像受伤了!他没办法御剑!”
“没关系,我可以持咒带着他――”
“紫萱,你要小心……如有不对,立刻告诉我们”
“走!”
“……”
随着悬浮天际的琼华派轰然炸成一团炫目的烟火,一段十九年前便注定结局的苍凉宿命……至此,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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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青鸾峰
随云坐在榻上,袖子挽到肘间,将一截手腕平伸在布枕上看苍溟面沉如水地撤了探脉的手,放捋着衣袖笑道:“我的状况如何,我自己清楚绝仙刺一放一收,抽去了我浑身灵气,如今根基动椰怕是没有几天好活了罢?”
“你居然还知道!”苍溟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起身,“我之前是怎么说的?你只剩半月之命了你可曾想过紫萱?”
随云将神色伤痛的紫萱拉到身边坐下,终露出一个苦笑:“情势危急,我那时已顾不上许多即便是知道后果如此,师叔一手教养我长大,犹如亲师,那也没什么好后悔唯独痛惜负了前誓,不能相伴一世……紫萱,莫哭!我答应你,如有来世,绝不再食言,好不好?”
紫萱睁大眼睛,一任泪珠滚滚而落,颤声道:“随云,告诉我,若再来一次,你是依然舍命救师叔,还是与我一同……人间逍遥一世?”
随云喃喃道:“你可问倒我了若时光倒流,我却未必有那勇气再用一回绝仙刺!可是……已经发生的,又岂能再来一次?”
紫萱埋首在他怀中,再也难抑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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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终究是离开了虽有琼华新立诸般约束,然则他走时已意冷心灰,曾言不复为琼华门下,此生不再用剑,封毕生法力,随身只带着已成一块废铁的羲和剑,一人一剑下了山去,自此再没有音信
夙瑶并青阳重光两位长老带着一些幸存弟子重建宗门,却再不招椰遵当日苍溟与玄女所约隐世不出,传法先问为人,门人弟子行走红尘皆不宣师门,积善去恶莫不中正久而久之,在世间竟也颇有清名,被崇为在世仙家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三天之后
众人心照不宣,齐聚青鸾峰顶
苍溟站在崖边远眺片刻,回首叹道:“梦璃,我这一去,尚不知何日能再重逢你不若回到妖界之中,也好与族人相聚”
梦璃摇了摇头,一缕青丝散落在鬓边,却也不理:“娘性情威严独断,如今幻瞑界有她主事,我留在那里也是无用我打算回寿阳侍奉二老……偶尔回幻瞑界一趟便是”
苍溟走到她身前,细细地凝视那眉目鬓寰,仿佛要把每一分每一寸都刻在脑中;良久方低声叹息:“是我不好……”
“莫如此说”柳梦璃神色悲伤,却还微笑,抬手轻轻抚过他鬓角,“我并非凡人,寿数久长,还可遍访天下山川,悠然自得,又怎是天上清冷能比……去吧,我在人世间等你”
苍溟长吸了一口气,转过话题道:“梦璃,当日在寿阳府中初见时的琴声,我一直回味至今,不能忘怀今日我二人不妨就重演一次当时情景,你意下如何?”
柳梦璃嫣然笑道:“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梦璃取琴在怀,苍溟拨云为弦,一曲弦音清越,恍然间有仙风流转相和此时两人心意默契又远非当初可比,琴律玲珑,先如一问一答,后反转过来似一答一问,最终不分彼此,令人魂魄飘逸,也要随这一曲仙音直上天边
琴音余韵未绝,苍溟站起身来,一顿足,身形腾空飞去,似缓实疾,不过片刻,已没入云端,渺渺无踪
柳梦璃怀抱古琴,仰首凝望良久,两行清泪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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