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风温柔而过,小径旁边的花树不住的随风摇摆一朵朵飞花从秋华的耳际擦过她踏着落英一步步的往容老太太住的主院走着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虽说打理珍珑坊也有两年了,还在广陵华阳开了分号可究竟还是太嫩了些,因着太关心母亲的身子被祖母几句看起来掏心窝子的话便哄了过去那时候听了祖母的话心头一热便自以为是的打定了主意去和李娘子请假,焉不知祖母等着的便是这一着她请假了自然便多了一个空位淑华自然便能填补上去了或者祖母甚至还能和祖父去说她不爱念书,让祖父对她厌弃——祖母自然是不会说到自己请假的真正原因的
在祖父写信聘请李娘子来授课时,随云苑里用惯了的老人便以各种理由慢慢的换掉,送过来的都是用不上手的,这是一步早已布好的棋,当她看到下人们照顾不力,自然会心情急躁,无心向学,然后祖母稍微用言辞引诱一下,自己便如那鱼儿吞了诱饵一般,马上便被钓了起来
秋华的额头上已经细细的出了一层汗,心里头将自己骂了千百次,容秋华,谁说你聪明,连这些你都看不清楚,糊里糊涂便上了钩!幸亏母亲叫自己赶紧去向李娘子请罪,否则这会儿祖母将李娘子喊了去,顺水推舟的一说,淑华替了她的名额不说,少不得也会让祖父对她失望了几分
心里边如一个麻球散开了般,那团乱麻滚得到处都是,秋华的心一片混乱,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来平心静气,她低着头慢慢的跨入祖母住的主院,那门口左右分别植有两株月桂树,春天时分还没有开花,可树叶却是碧绿的一片,看上去生机盎然可隐约的,秋华似乎见到一抹桃红的衣角,红绿相映有些扎眼,而那片桃红却又倏忽的飘到一旁不见了踪影
走过那树下,秋华伸手掐了一片树叶,将那叶子狠狠的撕成细细的碎片,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端着一张脸儿跨进了主厅
“哟,四小姐来了,刚才老太太还念叨着呢,这不就到了”门口站着的秋风见着秋华从外边走进来,一脸的笑容,引着她走了进去,一边问着飞红:“三少奶奶身子可好些了?”秋华听了这句话,心里头又是烦恼,母亲这身子何时能好,都拖了一个冬天了
“秋华来了”容夫人坐在正厅中间,穿着一件织锦团花褙子,暗金颜色衬得她看上去无比富贵,见着秋华踏入正厅,只笑得一双眼睛都快照不到了,喊着丫鬟给四小姐看座上茶知道了祖母的打算,秋华反倒安下心来,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溜了一圈,就见左首边坐着李娘子,右边坐着几位姐妹,只有冬华没有过来了
春华见秋华的眼神瞟了过来,不由得朝她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秋华见她笑得欢畅,也有些发愣,不知道方才这正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看着淑华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一点麻麻的黑色,眉毛已经耷拉成了一个八字,只差点要皱到一处了
“秋华,你今日不是和我说过,的母亲的身子,想要向李娘子请假,你有没有和李娘子说?若是觉得难以开口,祖母这就替你跟李娘子说了罢”容夫人依旧是一脸的笑容,很慈爱的涅:“李娘子,我这四丫头可是顶顶有孝心的,她母亲现在病重,故心中忧虑不已,所以想向李娘子告假”
祖母竟然是这般迫不及待了,一个“孝”字的帽子压下来,自己怎么着也得生生的受着,没有半句回嘴的机会,若是自己说不是这样,定然会被人说成不孝,秋华望着坐在中央的容夫人,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微笑的看着容老太太
容夫人见着秋华这涅,心中一怔,秋华今日是怎么了?早晨自己旁敲侧击了一番,她笑着直点头,到现在反倒却不言不语了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不喜,望向秋华的目光严厉了几分
李娘子在旁边瞅得真切,心里惊讶着这位容夫人为何会因为一个庶出的孙女来为难嫡出的,江陵容家可是出了名的家风严谨,祖训里边有一条便是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又为何出了个庶出的孙女见着秋华端坐在那里,只是脸上挂着一副浅浅的笑容,也不回容老太太的话,心里头赞了一句,此女甚是聪明,知道言多必失,总会被容夫人抓住把柄,不如装着糊涂不说话
“容夫人,”李娘子似乎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淑华,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道:“不管四小姐告不告假,我还是那句话,贵府的三小姐乃是庶出的”
一句话说得淑华几乎眼泪都要流了出来,涨红了脸坐在那里,两只脚藏在裙子里边不住的在地上划着道道,弄得那裙袂不住的翻动,露出了一点点绣花鞋面来容夫人听着李娘子那话,脸上也有些挂不赚但是依然一脸笑容说道:“贾姨娘乃是我的亲侄女”
容夫人这句话很含蓄的说明了她的态度,因为贾姨娘是她的侄女,所以三小姐和四小姐之间身份没得什么差别,这庶出和嫡出也不必要计较方才秋华没来之前,她便以闲话的口吻试探过李娘子的口风,指着淑华说这个孙女聪明伶俐,李娘子能不能多收一个学生,结果李娘子一句话“听说三小姐是庶出的”便将她的提议给回绝了
现在她唤了秋华来就是想告诉李娘子,这个嫡出的四小姐母亲病重,不能念春塾了,可以将三姑娘替了她的那个席位,没想到李娘子还是这一句话来回复她,弄得容夫人不得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个明白
原来是这样,李娘子心里豁然开朗,可却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道:“秋华已经和我说过这事,我没有答应她此次老太爷聘了我来,是为府里嫡出的姑娘们授业,以防在觐见太后娘娘的时候不要出了纰漏庶出的姑娘想来也没那个荣幸可以在太后娘娘面前露脸,容家不是有个族学,三小姐听说也在族学里边念书,一样不耽误”
容夫人的手紧紧的捏着椅子背,若不是衣袖遮着,上边的青筋便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望着那面容秀丽的李娘子,忍住心头之火,缓缓道:“秋华的生母乃是季书娘,她跟着母亲学也耽误不了什么,一边可以侍疾,一边也可以学习,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李娘子何故不允?”
“容家三少奶奶竟是季书娘?”李娘子的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的望着秋华,充满了激动:“这倒是奇遇了,我慕这位季书娘名声久矣,没想到竟然在江陵容家!”她站了起来朝容老太太点了点头道:“老太君,恕我不能答应你这事儿,老太爷聘我过来时也说得清楚,我只教容氏嫡女,故还望恕罪”
一屋子的人眼睁睁的看着李娘子纤细的声影走出了正厅,她鹅黄色的衫子被厅外的日头影子照着,很快就融到了一处,分不清哪里是日光,哪里是人影坐在正厅上头的容夫人很是不耐烦:“这李娘子的规矩还挺大,真以为她就有多了不起一般,我的淑华聪明伶俐,便是不用她教也会是出挑的”
秋华听到这里放下心来,走到容夫人面前行了一礼:“祖母一片关心,想 ... [,]
(要秋华在母亲面前尽孝,秋华不胜感激但太后娘娘回家毕竟是大事,若是秋华没有学完礼仪,见太好娘娘的时候失了礼,那可会让祖父祖母脸上无光,所以秋华想来想去,还是继续和李娘子念书罢”见着容夫人渐渐发白的脸,秋华心里总算舒服了些,被祖母算计的感觉慢慢的消散了些:“祖母既然如此关心母亲,那还请降随云苑里用得惯的下人们调回来,几个小丫头子实在难以照顾一个病人和一个幼儿”
站在那里,秋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容夫人,见她似乎有些无动于衷,加重了一句:“方才李娘子在我没有提出这请求,便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否则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祖母在苛待随云苑了呢”
秋华这实际上已经是威胁了,容夫人若是不将随云苑的下人们调回去,她便会向别人去说,或是告诉祖父,或是说到容府外头去容夫人听了这话,心头只是一跳,想到了那本似乎马上就能从自己手头溜走的账簿子,不由得将脸色放缓和了些:“秋华,你考虑得不错,我明日就调别人去工地,你们随云苑的人便可不必出去了”
走出正厅的门,秋华瞥着那月桂树旁边似乎依然有桃红的一角,见着淑华出来,那桃红的身影迎了过去,带着她往左边去了,秋华愣愣的看着那窈窕的背影,想着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不由得心里好一阵气闷
春华和夏华见秋华那涅,心里也知道缘故,赶紧走过来一人挽住秋华的一只手,嘻嘻哈哈的只拣着有意思的话儿说了些,说到李娘子点破容淑华的身份时,春华大笑道:“她一直自自己将自己当成三叔的嫡女,现在来个外人,一句话就将她那点小心思戳破了,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秋华听着这话却也并不觉得痛快,贾姨娘那句话在耳边似乎越来越响亮:“你便将心搁到肚子里边罢,这容氏三房的嫡长女,自然是我的淑华,你且睁着眼睛看好了”她们是在旁边等着母亲咽气罢?就如一群猎手等着陷阱里的动物不再动弹一般
见秋华一双眉毛还是微微蹙在一处,春华拍了拍手安慰她道:“你还在的三婶的部吉人自有天相,都拖了一个冬天,三婶这病也就该快好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边罢!”
秋华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心里迅速的盘算了下,抬起头看着春华笑了笑道:“春华,我现儿和你去流朱阁,我想和大伯娘说件事儿”
旁边夏华听她们说得热闹,支起耳朵来听了几句,听着秋华说要去流朱阁,她娇憨的扯了扯秋华的胳膊,小圆盘子脸上满满全是热心:“我母亲这会子也正在流朱阁呢,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秋华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夏华,她想说的事情,在世人听来恐怕是会有些惊世骇俗,她想请容大奶奶去劝劝母亲和离出府秋华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一直没有敢说出口,出府以后过得舒服的,身边便有个活生生的例子,那就是自请出府的李英娘
李英娘出府以后替她管着八十多个绣娘,每月拿着自己赚的银子无比快活最近听说她还自己相中了一个憨实后生,正准备要办婚事了呢起先李老爹和李大娘都反对李英娘出府,可现在见着她活得滋润,早就笑得找不到牙,哪里还有半句不好的话?都急急忙忙的簪子替女儿办嫁妆,准备热热闹闹的将女儿嫁出去
秋华一想到自己父亲便觉怄气,母亲在容家住着,迟早会被拖垮了身子,撒手走了就是眼前的事情,为了母亲的身子着想,无论如何也得让她和离出府,可她毕竟年纪鞋说话毕竟还没分量,不如请大伯娘给自己去做说客
容大奶奶正在和容二奶奶说着闲话,见春华姐妹几个走进来,赶紧招手让秋华过来:“秋华,今日我去丹枫园,见着李妈妈在那边给那些匠人烧开水,还在想着怎么把她调出来了,她可是随云苑里得力的妈妈,你母亲怎么能离得了她?”
听着这话,秋华心里一酸,眼前便浮现出李妈妈那忙碌操劳的身影来:“还有松砚呢,她也被调走了,就连照看嘉徵的月妈妈和秋草昨天也被调开了去”
容二奶奶皱着眉头道:“婆婆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把随云苑里得力用得上手的人都调走了,莫非是想逼死书娘不成?”
秋华心里头一酸,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两位伯娘真是眼尖,一眼便瞧出了这里边的蹊跷来母亲可不能有事,如果她遇到不测,自己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80劝和离情非得已
( “大伯娘,二伯娘秋华今日来正是为了这事儿”秋华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朝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行了一礼脸色郑重:“我想请两位伯娘去随云苑劝劝我娘”说到此处她闭紧了嘴巴,眼睛望着容大奶奶,却不再说话
容大奶奶见了秋华那涅自然知道她是有机密话儿要说,朝金枝吩咐了一声让丫鬟婆子们带着春华夏华出去等到屋子里边只仕她们三个秋华这才直截了当提了出来:“祖母不喜,父亲相虐母亲过的日子实在不舒坦我谢谢请两位伯娘替我劝劝母亲,让她提出和离,总比在这里熬日子过要好”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互相对望了下,心里也是恻然季书娘在这容家过的是什么样子她们也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和离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可问题却是季书娘愿不愿意和离?早些年容大奶奶便劝过她和离了,可她却宁愿守在这里受折磨
“还不是为了你!”容大奶奶心里悲戚,将秋华拉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她鬓边的头发:“若不是为着你,她早就出府了”
秋华点了点头,眼泪珠子掉了下来:“秋华如何不知?还请大伯娘和二伯娘劝劝母亲!”
“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咱们便走罢”容大奶奶叹了一口气,拉了拉小毛披肩的水晶钮子:“弟妹,咱们总得将书娘劝通才是”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带着一群人走出了流朱阁,一边走着一边细声的说着话,不久便见着了随云苑的那堵围墙远远望过去,有个小丫鬟正在伸着脖子往里边看,身子贴在墙上,如一只攀援在墙上的四脚蛇般,身上穿着的深褐色衣衫似乎嵌入墙内,融成了一片
容大奶奶看得着恼,这分明是碧芳院那边派了人在这边听动静呢——以为书娘熬不住了不成?她朝身边的一个婆子呶了呶嘴,那个婆子会意,大步朝那丫鬟走了过去
那丫鬟正听得出神,没承想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拖到一旁,一阵风过,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小丫鬟捂着脸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满脸皱纹的婆子,瞪大了眼睛嚷道:“桂妈妈,你干嘛打我?”
“你一个碧芳院的丫鬟竟然跑到随云苑这边来探头探脑,不打你又打谁?一点规矩儿都没有了,姨娘手下的丫鬟还来偷窥夫人这边的动静,便是打死也不为过!”拐角处转出来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几个人,那丫鬟见着她柳眉倒竖的涅,不由得闭了嘴,低下头去,只是捧着脸不说话
“还不快滚!”容大奶奶怒喝一声,那丫鬟颤了颤身子,捂着脸,一溜烟儿的跑开了去秋华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这碧芳院却是越来越嚣张了,趁着我们随云苑这边没什么人手,便这样欺负到头上来了”
这大半年下来,碧芳院里的贾姨娘不知为何突然动作大了些,许是祖父允许她可以用亲戚的身份进前院,所以比起早些年的默默无闻又打眼了些还过两年半祖母便要交账簿子,估计着她也想等着母亲咽气好将自己的亲侄女扶了正,这账簿子指不定就会交到贾姨娘手里边去了
秋华想起贾姨娘对淑华说的那句话:“你便将心搁到肚子里边罢,这容氏三房的嫡长女,自然是我的淑华,你且睁着眼睛看好了”心里边不由得有几分气愤,将用得惯的人都调走,不独独是想让她向李娘子告假,更有可能是想要暗里动手脚罢?
心里着急,同着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快步跨进了随云苑,飞红听着脚步声迎了出来,见到秋华她们,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说道:“李娘子过来了,正在和奶奶说话呢”
秋华一愣,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也是一愣,快步走进了卧室,就见一位穿着淡黄色衫子的女子坐在床边,握着季书娘枯枝似的手正在说话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一看皆是心里夸赞了一声,名满大周的李娘子果然好气质,一副温柔可亲的涅,但眉宇间却有一种刚毅与顽强,似乎不会轻易妥协
“李娘子”秋华进去便向李娘子行了一礼,这才走到母亲面前,朝她微微一笑:“母亲,没事了,李娘子已经替我回过祖母了,明日我继续跟着她念书”
李娘子环视了下这间屋子,摆设很简单,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还嵌着一个多宝格,上边堆放着一些书籍,墙角立着一个大瓶子,里边Сhā着画轴,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瞧着情景,又望望床上的季书娘,李娘子心里有些难受,她朝秋华笑了笑:“秋华,我方才和你母亲商量过了,就在随云苑替你们授课,这样你就会安心一些”
见着李娘子的笑脸,秋华心里有一丝丝温暖,她这样做也是怕自己心有旁骛,所以索性将上课的地方挪到了随云苑春华夏华听了李娘子的话也是大喜,春华拍着手道:“李娘子,以前我们便都是在这随云苑里念书的呢,这可太好了”
夏华细声细气的问道:“李娘子,那可不是要劳烦你每日往这边走了?”
李娘子望了一眼那对欢呼雀跃的姐妹,故意板起脸道:“容大小姐,你便是再欢喜,也不该如此拍手大喊,不合规矩”
春华笑嘻嘻的望了母亲一眼道:“我母亲也经斥般拍手的,可也没有人说她不合规矩”
容大奶奶丝毫没有羞愧的神色,只是大大咧咧道:“欢喜便要闷在心里,勿要喜形于色,本该是这个理儿,只是我母亲从小便教我不必掩藏真性情,人家看得久了,自然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春华你也该听听李娘子的,到时候你嫁到镇国公府,还不知道有多少规矩呢”
李娘子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开玩笑的,人不可失天真之心,见了长辈自然要庄重些,可私底下也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那可不会吓退人?”
容大奶奶笑着拧了拧春华的脸:“李娘子说的可是正理儿,听清楚没有?你们还不快些出去逗嘉徵玩,他肯定想见姐姐们呢!”
春华聪明,自然知道母亲打发她和夏华出去便是秋华来流朱阁求的那件事情,笑嘻嘻的应承了句,拉着夏华的手便走了出去,桂妈妈和金枝她们也赶着追了出去容大奶奶这才在床边坐了下来,望着季书娘道:“书娘,你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
李娘子本来也想走,听着容大奶奶说的这句话,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脸上有些愤怒的神色:“可不是呢,我方才也劝了书娘,不如和离出府罢与其在这容府坐以待毙,让那些小人拍手称快,不如自己到外边去寻找一方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处”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皆挑眉看了下李娘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难道她还没成亲?
李娘子见容家两位少奶奶看自己,也知道她们的想法,笑了笑道:“家里本来已经给我定亲,后来我听说那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有学问上边是七窍通了六窍,所以自己去退了亲,结果,”李娘子淡淡一笑:“后来便没有人再敢娶我了”
容二奶奶有些惋惜:“倒是可惜了”
李娘子坐了下 ... [,]
(来,望了望睁着眼睛听她们说话的季书娘,鼓励的一笑:“没有人娶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还能过得下去,若是以后遇着了情投意合的,我再嫁人也不迟书娘,你真要好好考虑下和离这事情,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你,可闻名已久,你的才情我是非冲服的,只消你能活得顺心些”
季书娘颤着嘴皮子道:“我何尝不想?可是和离出府,秋华势必不会跟着我,留她在容府,我如何能放下心来?一想到那碧芳院的扶了正,秋华要在她手下讨日子过,我心里边便难受,生怕她会吃亏不行,我总归要到这里看着秋华长大成人才是”
“书娘,不是做嫂子的说你”容大奶奶握住了季书娘的手,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看看,秋华可需要你来保护?我看她可比你强了千百倍,珍珑坊的生意越做越好,对付她父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况且还有我们这两个做伯娘的在呢,还会让那贾安柔欺负了她去?你想得也忒多了些!”
“是呢,书娘”容二奶奶也急急忙忙的接着安慰她:“秋华现在最的的是你,你瞧今日她为了你,都差点不去念书了,你留在随云苑,那也不是增加了她的负担?你若是和离出府了,秋华心里头的涤便放下来了”
李娘子坐在一旁,见容家两位少奶奶都在劝季书娘和离,想来可见那容三爷是多么的不堪了,不由得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若是她也认命嫁了过去,还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母亲,”秋华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床前,热泪滚滚:“秋华知道母亲是因为秋华才留下来的,可秋华恳请母亲以自己的身子为重,秋华可以照顾好自己,秋华惟愿母亲长命百岁,不要再受折磨”
季书娘望着女儿趴在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傻秋华,娘知道你想说什么,娘再好好想想,只是无论如何现在也不行,太好娘娘就要回江陵省亲,若是这时候娘走了,那岂不是正好给那碧芳院的淑华腾出了个露面的机会?代表咱们三房去见她的只能是我的秋华,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容大奶奶听了也在一旁点头:“书娘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我忍那容钟毓已经很久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季书娘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只是公公和我父亲是故交,若是我提出和离,恐怕他面子上会挂不赚我还真是不好开口呢”
“母亲,我相信祖父也不会为难你”秋华抬头望着季书娘,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这事情最主要的还是你得打定主意才是”
“我知道”季书娘疲倦的点了点头
81凤兮凤兮归江陵
( 过了一个月,容家的园子总算是修缮好了丹枫园是专门为太后娘娘准备的里边的楼阁亭台建得甚是精美容家还花了重金从别处移栽来一些名贵的花卉走在园子里看到各种奇花异草,让人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怎么样也看不完这园中美景一般
四月刚至江南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春风拂面软得如有鸟羽飘过般处处都是桃李竞艳,殷殷的一片桃红柳绿美景如斯江陵的码头却是一片肃穆码头由兵士们清超手执刀枪把守着,被屏退在几丈外的百姓不住的猜测:“今日是怎么了?”
消息灵通些的一脸得意:“太后娘娘要回江陵省亲,你们这都不知道么?只是现儿已是下午,怎么还未到?”
正说着话 ,就见江面缓缓驶来三条大船,依次泊在江陵码头,船只上下来的首先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接着听到马蹄声的的,几个士兵桥马从船上下来,走在马后的是几位将军,还有一位年轻公子众人抬头才看了一眼,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耀耀光华,这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生得甚是风流倜傥,站在那里如芝兰玉树般,让人见了移不开眼睛
就在众人心里猜测这人究竟是谁时,几排宫娥采女从船上鱼贯而出,将码头占了一半的地方,最后是才看到一台步辇从船上由八个内侍抬了下来,步辇四壁都是上等的蜀锦,将那步辇包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边太后的涅步辇旁边走着两位上了些年纪的姑姑,两人端着一张脸,目不斜视
江陵府一干官员被这气势吓得只能跪拜在路边,低头看着自己前边的地面,附带还能看到抬着步辇的内侍们的皂靴,就听脚步声杂沓慢慢的远去,再抬头看时,那步辇已经在长宁侯的引导下慢慢往容家去了
容太后坐在步辇里边,心情也分外激动,她十七岁离开了江陵,到现在已经三十八年没有回来过了,一想到能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不由得也有些渴望去年至今她过了担惊害怕的大半年,现儿总算是风平浪静了,她这才能放心离开京城
步辇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慢慢的退下来,两位姑姑掀起帘子,将容太后从里边搀扶了出来刚刚站定了身子,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少年公子便走到了容太后面前行了一礼:“太后娘娘,我能跟着进去还是要住驿站?”
容太后定睛一看,原来是镇国将军的长孙许允袆,去年应给镇国将军的要求给许允袆指了婚,后来听说这小子似乎有些不乐意,一直在和镇国将军闹别扭这次自己回江陵来他也一直吵着要跟过来,口里说大周的习俗,要男方相看了才能定亲,为何自己便没了这权力?镇国将军无奈,只能进宫与容太后商量此事,容太后撇嘴一笑:“江陵容家的女儿还能有不好的?便让这傻小子跟着我去罢!”
镇国将军回府便将许允袆叫来让他收拾东西,恶狠狠的盯着他道:“你这个臭小子,太后娘娘给你指婚你还不乐意,小心人家还瞧不上你!”
许允袆扑了过去趴在祖父的身上哈哈大笑了几声:“我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她竟然还瞧不上我?怎么可能!”
镇国将军将他从自己身上掸开,正色道:“允袆,你都快十五了,不要总做些小孩子事情,此次跟着太后娘娘去江陵,务必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而且还要保护好太后娘娘,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知道了吗?”一边说着,心里有一种酸涩的感觉,他想到了多年以前在江边遇到的那个少女,一切都成了往事,儿孙们的亲事也成了他们两人此生关注的重点,就如他们依旧在一起一般
许允袆见祖父不再是像往常一样和自己大闹,也收起了那幅嬉皮笑脸,抱拳应了一声便回院子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今日到了江陵,只觉得山清水秀,有京城所没有的景色,心里不由赞叹好山好水养好人,难怪太后娘娘能做到今日这个地步,果然还是有一定原因的转念便想到了指婚给自己的容春华,心里痒痒的,只想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涅,可别千万像自己的表妹,一副娇滴滴的涅,随便挨着碰着就会哭哭啼啼,害得自己总是被父亲母亲教训
“允袆,你不是想见见你的未婚妻,住驿站又如何能见?”容太后微微一笑:“你且跟着我住到丹枫园罢”
紫韵和紫蔓两位姑姑扶了容太后的手慢慢的走进了容府的大门,门边上早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许允袆的眼珠子不停的转着,想看看可有年轻的姑娘在里边,可是放眼望去都是青灰黑色的衣裳,找不到一件颜色鲜艳些的,不由得有些惆怅,看起来这都是容家的男子,女子都在内院没有出来
容太后见他那幅涅,不由叹气道:“允袆,你又为何如此性急?女子自然不能抛头露面的来接哀家凤驾,待到明日哀家传她们来问安,你不自然便见着了?”
许允袆一想也对,于是闭嘴不语,跟着容太后进了华瑞堂,太后娘娘接见了容氏族人,整个大堂被塞得满满的,挤得水泄不通容二太爷见着这场面委实杂乱,便叫族人们各自回家,只留了族里的老人们和容老爷家里三房男丁陪着容太后闲话
容太后先是打赏了几位侄孙,嘉懋嘉荣和嘉瑞都得了一块羊脂玉的如意,就连抱在奶妈怀里的嘉徵也得了一块许允袆在一旁听着容老爷介绍自己几个孙子,知道嘉懋是自己未来媳妇的兄长,不免多看了几眼,见他年纪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心里暗自高兴,打定主意在江陵的这几日便让他带着到处去玩
嘉懋他们接过礼物行礼从华瑞堂里退了出来,容太后便望向了几位侄子,听容老爷介绍容大爷管着家里的金玉坊,不由得兴致勃勃问容老爷:“是不是咱爹那时候办的首饰铺子?”
容老爷笑着答道:“正是呢,只不过现在已经有不少分号了,连京城里边都有”
容太后听得高兴,不由得称赞了容大爷几句:“钟琮,你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回宫以后定要报请皇上封你个皇商”
容老爷听了心里只是叫苦,容家现儿实在也足够风光了,真不用姐姐再锦上添花皇商这名字听起来好,可实际上得恩惠的少,前朝不少的例子,那些做皇商的,基本上都会被卷入朝堂争斗里边去,很多家都落了个凄凄惨惨的下场正准备委婉进言想要容太后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容大爷已经拱手推辞了:“太后娘娘,容家的金玉坊已经很是赚钱,实在不需要皇商这个名头来添名声,还请太后娘娘不必费心”
容太后见大侄子已经秉承了弟弟的谨小慎微,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高兴,也没有再提这皇商的事儿,唤了容二爷过来,询问他科考准备得如何,容二爷拣着重要的说了几句,容他后听得满脸带笑,望着容二爷不住点头:“真是我容家的英才!钟愍,你可有什么想要求哀家答应你的?”
容二爷想了好半日,方才说道:“太后娘娘,钟愍确实是有一事相求,若是我科考得中放了外任,请准许钟愍携妻儿赴任”容二爷知道自己妻子与母亲不对盘,生怕到时候母 ... [,]
(亲非得将她硬留在江陵,打发他一个通房跟着去上任,预先做点准备会比较好些,有了太后娘娘的金口玉言,想必母亲也不会反对
容太后听了也是一愣,后来咂摸出容二爷话里的意思,不禁感概二侄子对妻子情深意重,心里更是欢喜,轻轻攥紧了手中握着的帕子,只是含笑点头,望了望站在容二爷身后的容三爷,只觉得弟弟三个儿子里边,就数这个生得最俊
“钟毓拜见太后娘娘!”由紫蔓姑姑引着,容三爷行了一礼,容太后问了些情况,得知他也替家里打理着铺子,没有科考的想法便觉有些惋惜,总想提拔些容家的子弟,看着这容钟毓是个俊秀聪明的,怎么便没有向学的心思呢
老大钟琮到时候要袭爵,老二钟愍考学出去,只有这老三便没得官身,到时候说出去也不好听,容太后心里想着,有些职位是不需要科考便能上去的,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安Сhā他
“钟毓,那你可有什么要求?”容太后望着容三爷只是眯眯的笑,家里老幺虽然受宠,可得实惠的少,她还颇有些同情他
容三爷眼睛转了转,突然就想到了贾安柔来,自己起先答应过她要将她扶做平妻,可到现在还是束手无策,这不是个好机会?想到此处他赶紧出言相求:“太后娘娘,钟毓还真有一件事情想求太后娘娘恩准钟毓有一妻一妾,这妾室乃是钟毓的表妹,贤惠温良,为钟毓生了两儿两女,实在对容家有功,钟毓请求太后娘娘将她提为平妻”
容太后有些愕然,望了望旁边的容老爷道:“容家……不是不能纳妾?”
容老爷气得满脸通红,只是不好伸脚去踢容三爷,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容三爷,满脸羞愧:“都是这个孽子造孽……”容二太爷也在旁边吹胡子瞪眼:“容家本来连姨娘都不能有,你竟然还想把她升做平妻!到时候族谱上怎么记?”
容三爷鼓起勇气道:“叔祖父,父亲,你们只知道用那大帽子来压我,也不想想我的感受,我不喜欢那季书娘,我喜欢的是表妹,为何你们便不肯答应我?每日里我看见那季书娘的脸就不舒服,你们何苦还要将我们绑在一起?”
容太后见着侄子一脸的气愤,心里也不免有些同情他,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瑞王之间的往事,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的心自己当年一片真情,却因形势变化,这真情也只能湮没在心间现在看侄子说得凄苦,真想立刻就答应了他,也成全两个有情人可转念一想到容家的规矩又有些为难,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容三爷见容太后不言不语,有些着急,似乎见着银子从自己身边飞走了一般,眼睛都红了:“即算是不能做平妻,那也能做填房罢?季书娘身子不好,眼见着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等她过世我将表妹扶正,那也总可以?”
容二太爷在一旁摇头晃脑道:“不行不行,哪有将姨娘扶正的理儿?”虽说容家没有姨娘,可他究竟也算是见多识广,哪有将一个姨娘扶正的说法?即算是正室因病没了,也只能另聘填房,这姨娘,如何能上得了台面?
看容二太爷在一边出言反对,容三爷心里头有几分狂躁,冲口便说:“叔祖父,这是钟毓的私事,可不用族里答应,表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委委屈屈的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做填房的资格都没有?”
容老爷见儿子出言顶撞,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容太后却开了口:“这样罢,就依钟毓所言,万一有所不幸,便将那姨娘扶正罢”望着站在那里满脸焦急的三侄子,看起来侄子和那个姨娘着实是两情相悦,容太后十分开心,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容三爷听了心中十分欢喜,深深拜了下去:“多谢太后娘娘”
82贾姨娘为女谋利
( 树叶不住的轻轻颤动,洒落了一树清香和春日里花朵的香味混合在一处格外的清新树下边站着翠花嫂子和金婆子正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今日的见闻
“哎呀呀真是了不得!”金婆子惊奇得嘴都合不拢:“赏赐给少爷们的胭脂玉如意,一丝杂色都没有,远远看上去似乎还是热和的呢!不知明日姑娘们觐见会赏些什么好东西定然也是了不得的!”
“宫里头的东西可不比外头的物事,样样精致!”翠花嫂子眼睛里满是羡艳:“你们跟在夫人身边的还能在华瑞堂看热闹而我却只能守着这扇门!还有什么稀罕事情多说几件罢,别让我心里馋!”
金婆子瞅了一眼正准备说话见小径那边款款走来两个人赶紧汀了话头,翠花嫂子堆起一脸的笑:“贾姨娘,来见夫人?”
贾姨娘亲亲热热的朝翠花嫂子笑了笑,身边的林妈妈早就走上前一步,塞了几文钱在翠花嫂子手里边:“嫂子守门辛苦了,拿去打一角酒喝罢!”说话间,贾姨娘已经从从容容的从门口进去,林妈妈也迈步追了过去
翠花嫂子摊开手,见掌心里躺着五文钱,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就不相信她打赏给沈妈妈的也是五个大钱!”
旁边的金婆子笑得直打跌:“总是五文钱,有比没有要强!”
翠花嫂子将那大钱抛到半空,又伸手接赚不屑的望了下金婆子:“她这做派,分分明明就是势利,不比三少奶奶,见了谁都是一样儿的笑!”
那婆子伸手将翠花嫂子拖到一旁低声道:“你别将话说满了!以后三少奶奶指不定就是这位贾姨娘呢!”
翠花嫂子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话怎么说?”
金婆子于是把今日容三爷求太后娘娘升贾姨娘做填房的事儿说了一遍,眼里也是愤愤不平:“人都还没落气呢,就惦记上了填房这个坑!两个黑心肝的都凑到了一处,可怜三少奶奶这么多年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叹息,三少奶奶可真是好人,见了下人都是和和气气,要打赏的时候也没见她少过谁的份儿,尤其是四小姐,更是出手大方,整个容家园子里谁不说她们母女摊上三爷真是可怜?可究竟自己只是个下人,不能帮到她们什么忙,只能在身后说些贾姨娘的空话儿罢了
贾安柔走进主院的大堂,心里痛快得很,想到容三爷回来和她说过的话就不住的欢喜,没想到这表哥还是有用了一回,还真替她挣了名分回来,当即便塞了一百两银子给容三爷:“好三爷,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安柔,等我真做了三少奶奶,自然会让我爹娘好好谢你!”
容三爷见了白花花的银两眼睛眯到了一处,还是表妹大方,哪里像随云苑那个,拿她一支簪子都心痛成那样,好像把她的命抢走了一般拿着银子转身便走了出去,直往牡丹阁那边去了,找到飞絮,两人喝酒吃菜然后滚去了牙床上边,一夜香艳不提
容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侄女带着贴身婆子走了进来,朝她点了点头:“安柔,你总算快要熬出头来了”
贾安柔朝容夫人行了一礼,甜蜜蜜的说道:“还不是姨母关心我!”转头朝林妈妈呶呶嘴:“还不快些把礼物呈上去!”
林妈妈走到容夫人前边,将一个小小的锦囊送了上去,容夫人捏了捏,觉得里边该是一个手镯子,不由得更是笑得合不蚂:“自家人这般客气又是做什么!”
“姨母,安柔有一事相求,听说太后娘娘明日接见容家的夫人小姐们,不知姨母是否能带上淑华一起过去?”贾安柔的眼里闪过一丝向往:“太后娘娘给大小姐指了这么一门合意的亲事,若是见到我家淑华生得美貌,说不定也能给她指一门亲事呢”
容夫人哈哈一笑,指着贾安柔便佯怒:“怪不得送东西给我,原来是早有计划的,真和你娘是一个样儿,算盘打得精刮响!”笑声歇了,她又皱起眉来摇了摇头:“恐怕淑华不能跟过去,见太后娘娘的都是嫡女,淑华现儿还不够格呢”
“姨母,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贾安柔听了这话也有些心慌,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容夫人:“譬如说,若是秋华突然不能去觐见太后娘娘了,我们三房总要去一位小姐罢,那淑华自然便能顶替上去了”
“突然不能去觐见?可秋华这不好好的吗?”容夫人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到怎么能让秋华突然不能去见太后娘娘:“你也别着急,以后淑华指不定还能在园子里边见着太后娘娘的”
贾安柔有些着急,姨母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让秋华突然不能去见太后娘娘的法子不是多得很吗?比如说明日喊孙女们一起来用早膳,在她的粥里放点什么东西,喝了就会腹泻,那自然便不能去了见容夫人一副迷迷糊糊的涅,贾安柔叹了一口气,只能自己将那法子说了出来
听了这话儿,容夫人张大了嘴巴愣愣的望着贾安柔:“这样……不妥当罢?”
“姨母,你自己想想看,秋华若是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可会分些好处给你?若是淑华去了,那可不同了,她是最孝敬祖母的”贾安柔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容夫人,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姨母,随云苑那娘儿俩开的珍珑坊赚了大钱,可分了一千两千的给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事情,容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多次旁敲侧击,可那秋华便似没听到似的,总是在装迷糊,自己想参股进去都没得机会她这般不孝敬自己,总归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才是
“好,就这样,明日我喊她们先来陪我用早饭,给她的粥里放些东西”容夫人最终点了点头,让贾安柔心中格外开心,眼前一片明亮,似乎淑华已经踏上了锦绣前程般
两人细细的商量着明日早上要做的事情,月光从外边窗棂透了进来,窗户上头有一点淡淡的黑影,可是姑侄两人却没有发现,依旧在继续说着话,林妈妈也在旁边热心的出着主意那黑影摇晃了几下,又慢慢的沉了下去,再也没有出现
第二日早晨起来,天空明净如洗,淡淡的流云依稀划过碧空,只余下一点烟灰色的影子,衬着旁边的朝霞越发的红了随云苑里边已经有人起来,站在外边便能听到里边有人欢快的在说话
“姑娘穿这水碧色的春衫真是美”李妈妈打量着秋华,老脸堆满了笑容:“若是奶奶身子好,再绣些花到上边,奔让人见了都移不开眼睛!”
秋华站在院子里边,一件水碧色的对襟衫子,下边是十二幅的湘水月华裙,走起路来莲步姗姗,堆出细浪般的縠皱波纹她脖子上挂了那个带紫玉的璎珞,明晃晃的圈子衬得她肤如凝脂般格外温润
季书娘被秋云扶着站在那里,眼中也全是赞叹:“秋华,折你便是大姑娘了!”
秋华朝季书娘笑了笑“还不是母亲辛辛苦苦将我拉扯大了?”
正说着话,就听外边有人喊门,打开门一看,却是主院的秋风和小喜,两人站 ... [,]
(在门槛上边嘻嘻的笑:“四小姐,夫人叫你现在过去,陪她用了早膳便一起去见太后娘娘”
秋华一愣,望了望秋风:“素日里我们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用早膳的,今日怎么却喊了我们一起过去?大小姐二小姐会去吗?”
秋风点了点头:“夫人吩咐都要过去的”
季书娘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说道:“秋华,该是你祖母怕你们去得晚了太后娘娘不高兴,她一片好意,你也别辜负了,快些去主院罢”她心里颇有些难受,本想撑着身子去见太后娘娘,谁知昨晚来人告知,说她身子不爽利便不用去见太后娘娘了,免得过了病气后来又依稀听着丫鬟们说似乎容三爷在太后娘娘面前提起她卧病在床之类的话,季书娘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容钟毓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好过了,真真像妯娌们劝的那样,如此薄情寡义之人,自己还跟着他熬下去,有何意义!
秋华犹自有疑惑,祖母素日小气得不行,谁要拿了她一点东西她都会心痛半日,今天怎么这样大方了起来?若是三房人家都去主院用早膳,恐怕祖母会心疼得好几日都睡不好觉呢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似乎还是从东边出来的
站在秋风身边的小喜见秋华一脸疑惑,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添了一句:“三小姐也要过去用早膳呢,但是好像听说她不用去见太后娘娘,只不过夫人觉得漏了她一个也不好,所以叫我们也将她喊上”
秋华啊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小喜这是在向她通风报信呢,因为秋风在旁边,只能说得隐晦些淑华不用去见太后娘娘,却喊了她过去,那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祖母会将大家都喊到主院去用早膳?恐怕里边另有隐情,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在饭食里边弄手脚,针对的人不消说便是她了
“四小姐,你快些去罢,我们还得去碧芳院告诉三小姐呢”秋风笑着推了推小喜:“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赶紧去碧芳院”
两人到了碧芳院,淑华刚刚起来不久,贾安柔急急忙忙给她梳妆打扮,替她挑了件樱桃红的衫子,梳了个如意髻,留了几绺垂髫在胸前,发际Сhā了一支红玛瑙簪子,鬓边贴了一朵时新堆纱宫花
“娘,干嘛给我打扮成这样?”淑华很不满意的嘟着嘴,满心的不愉快:“反正我又不要去见太后娘娘,穿得再好看也没用”
贾安柔抿嘴一笑:“说不定这机会轮到你头上了呢?得事先做好准备才不会慌了手脚!”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儿,就听外边秋芝闯了进来,有些气喘吁吁:“姨娘,主院那边的秋风和小喜来了,说夫人叫三小姐去主院用早膳”
贾安柔听了心中一喜,看起来姨母真是铁了心想帮着自己了,于是笑嘻嘻的将淑华送了出去,千万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才是
83激将法祸水东引
( 主院的花厅今日异常热闹,桌子旁边挨挨挤挤的坐了一圈人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陪着容老爷容夫人坐在上首下边坐着春华冬华和夏华身后还站着一群丫鬟婆子大家都穿着别致的衣裳,戴着时新的簪子,看起来真是花团锦簇
秋华瞟了一眼桌子右边还留了两个位置,想来是给她和淑华留下的竟是连座位都安排好了秋华心中轻轻一笑,走过去先给容夫人请了安然后带着飞红坐了下来
春华见着秋华过来赶紧跟夏华换了个位置,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捏了捏秋华的衣角问她:“这是三婶娘自己给你做的?看着这式样便别致,上边绣得穿花蛱蝶跟活的一样”
秋华淡淡的笑了笑:“哪能呢!我娘都那个样子了,哪里还能给我做衣裳我这衫子是松砚给做的,松砚的手也巧呢,这穿花蛱蝶有一只是秋云绣的,你看看,一只翅膀大些的那只就是”
春华听着秋华这话忽然惊觉想起三婶娘的身子不好,心中懊悔,不该触发了秋华的心事,见秋华似乎没有责怪她的涅,这次放下心来,赶紧扯了些别的话题来说两人说得正欢,就听一阵脚步声“蹬蹬蹬”的朝这边走了过来,抬起头来一看却是淑华,一双妙目带着得意望向春华与秋华
春华有些惊讶的“哟”了一声:“你怎么也来了?觐见太后娘娘的单子里头可没有你”
淑华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扭了扭脖子:“我来主院陪祖母用膳,你可还有别的话要说?”说罢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手指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衫角儿,心里有几分欢快,又有几分焦急琢磨这娘方才说过的话,似乎她还有机会去觐见太后娘娘,是不是祖母素日里边喜欢自己,这才为自己争取了这个机会?她的眼睛瞄向了容夫人,见她和祖父在说着话,并没有给自己半点暗示,心里忽然间又没得底儿,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痒痒的只是难受
丫鬟们端着盘子将早膳送了上来,春华看了一眼那桌子上边放着的各色配菜,笑着低声对秋华道:“我还以为祖母今日会要大方一回,没想到还是这般小气!”
秋华见着那些小菜,都是最普通便宜的兰花萝卜满满的堆了一大盆儿,一些坛子菜在醩油里过了一片,看起来油光闪亮,可花的钱却是顶顶少的,另外还有一大碟子辣椒煨皮蛋,只是滴了几滴麻油,还有一个大汤盆,里边盛着肉汁汤,上边飘着几片葱花秋华暗自思付,若是祖母想要在饭食里动手脚,这菜里肯定是不可能放东西的,毕竟大家一桌子团团坐着,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桌子人都会有吃坏肚子的可能性而布菜的丫鬟都是自己随身带着的,祖母定然不会想到要收买飞红,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在肉粥里边放东西了
往旁边看了看,淑华正坐在桌子的最边上,眼睛不住的往春华身上的衣裳上边瞟,眼里有一丝羡慕的神色,秋华忽然就得了个主意,笑吟吟的坐直了身子,看着丫鬟将一碗肉粥放到了她的面前,她看了一眼那热腾腾的粥,伸手掐了春华一把,小声惊呼:“今日这粥里肉末洒得真是多”
春华见秋华不仅掐着自己,还篇头朝她账下眼睛,心里头不知她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很配合的说道:“真是怪了,果然放了很多肉”
秋华转脸看了看淑华那碗粥,朝淑华轻蔑的笑了一下,又拉着春华望这边看了过来:“为什么淑华碗里的肉就比我们的要少一些?”
淑华本来拿着汤匙正想要去舀肉粥,见秋华春华挤眉弄眼的似乎在嘲笑她,很是不服气,看了一下秋华的碗,也觉得秋华碗礼里的粥显得格外好看些,闻起来也香,愤愤道:“也不知道是谁在讨好你,给你弄了这么好的一碗粥来!”
秋华笑吟吟道:“可能因为只有你是庶女罢,自然要和我们不同些,要不是怎么能现显出嫡庶之分呢”一边说着一边挑衅似的看着淑华,自己搬出了嫡庶之分,依着淑华那种不服输的劲头,自然会来抢夺这碗粥了
淑华没有让秋华失望,听着“嫡庶之分”,似乎就有一根小针在扎着她的心一般,瞧着春华秋华嘲弄的看着自己,便连夏华与冬华也疑惑的在往这边看过来,似乎也正在看她笑话,脑子一热,伸手便将秋华的碗端了过去,一只手将她面前的碗推到了秋华面前:“什么嫡庶之分,我今日偏偏就要喝这粥,谁又能说什么?”
容夫人虽然一边在和容老爷说话,可眼神却不时的在往这边看,见淑华将秋华的碗端了过去,心中一惊 ,赶紧出言制止:“淑华,你怎么能将秋华的粥拿了去?”
淑华撇了撇嘴,没想到素日里头疼爱自己的祖母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实际上便连一碗肉粥都要分个厚薄出来,她望着眼前的那碗粥,眼泪差点都要掉出来,坐在那里一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来
容老爷见淑华这副涅,倒也动了恻隐之心,温和的对淑华说道:“一碗粥而已,哪碗不一样?你想要喝便喝罢,难道还规定了哪碗粥是谁才能喝?”
容夫人心里暗自叫苦,她可是特地做了记号的,主院的饭碗都是白底金边绘各色花卉,那个牡丹花图样的碗里边她吩咐厨娘弹了些巴豆粉儿,上饭食的丫鬟是她的贴身丫鬟秋霜,她特地交代牡丹花样的那个碗一定要端给四小姐,不能弄错了秋霜没有弄错,可淑华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得要抢那碗粥去喝,可她也不能直言说自己派人在里边放了些别样的东西罢?于是她只能愁眉苦脸的看着淑华一口气将那碗肉粥喝得干干净净
淑华放下碗,抬起下巴骄傲的朝秋华笑了笑:“什么嫡庶有别,祖父叫我喝这粥,那自然便承认我和你们都是一样样的!”
在淑华喝粥的期间,秋华一直在看着容夫人的神色,见祖母脸上阴晴不定,眼神闪烁有些紧张,心中自然明了现儿听到秋华这挑衅的话也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原来是我想左了,这饭食里可真没分什么嫡庶!”
春华被秋华弄得莫名其妙,贴在秋华耳边问:“你今日怎么了?素日里也不见你如此针对淑华呢”
秋华朝她挤了挤眼睛也悄声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就想逗逗她开心”虽然自己肚子里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可秋华却不愿意说出口,万一是自己想多了,淑华没出什么问题,没由得让春华笑话
自己没有想去针对她们,可她们却处处针对起了自己,若不是小喜通风报信,等会有事情的人便是自己了秋华心里一阵发凉,看起来只是委委屈屈的生活在随云苑不是一个好办法,等母亲提出和离出府,自己非要好好的想下该怎么对付她们才行
秋华慢悠悠的拿起汤匙喝了几口肉粥,虽然祖母节俭,可厨娘手艺却很好,咸淡适中,肉糜已经熬烂,和几种栗米放在一起熬得融成了一处——其实哪里看得出肉多肉少,也不过是淑华太争强好胜,所以才会入彀
就在大家快用完早膳的时候,秋华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响声,鼻尖闻到了一 ... [,]
(种臭味儿,转头一看,淑华正捧着肚子坐在那里,一张脸孔雪白的一片,她身后的秋芝吓得双手打颤,走上前去扶住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淑华呻yin道:“不知怎么的,我肚子突然疼得紧,哎呦……不行了,快扶我去茅厕,实在忍不住了”
桌子旁用膳的人都闻到这味道,一个个嫌恶的将手中的碗箸放了下来,用不喜的目光看着淑华容大奶奶声音尖锐:“淑华,你受了凉就不该挤来主院用早膳,幸亏觐见太后娘娘的单子里没你的名字,若是去了丹枫园,你也是这般行事,那岂不是丢了我们容家的脸?”
容二奶奶总是容大奶奶的附和者,她在一旁也细声细气的添了几句话:“自然是贾姨娘叫她来的,争强好胜想巴着高枝儿,也不顾及着女儿的身子!”
“才不是我娘要我来的……”淑华颤着声音反驳着两位伯娘的话,一边忍着那肚子的绞痛,本来想说是祖母叫自己过来的,可旁边春华将她的话打断:“你又喊错了,该喊姨娘的,你的母亲可是三少奶奶呢!”
“我娘很快就会是三少奶奶了!”淑华的注意力转到了这话上边,声音也尖锐了些:“等着秋华的娘没了,我娘就是容家的三少奶奶,这可是太后娘娘亲口答应的!”
“住口,你在胡说什么!”容老爷听了这话心里难过得紧,书娘还好端端的在那里呢,这么多人就惦记上她咽气了!他厌恶的看了一眼淑华,厉声叱喝:“也不知道你在族学里头究竟学了些什么,满嘴的胡言乱语,还不赶紧出去!”
回答容老爷的是一个响亮的臭屁,紧接着浓浓的味道充斥了整个花厅,淑华身上那樱桃红的裙子上逐渐有了一块灰黄的印记,脚边的地面滴滴答答的落了些东西下来,一点点的滴出了一大块黑色的印痕
“秋芝,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你家姑娘抱屈如厕!”容夫人见淑华没有说出是谁喊了她来主院的,总算松了一口气,吩咐着丫鬟婆子赶紧将花厅的门敞开些,拿了清洁的用具来打扫地面,取出薰炉来点上了一炉蔷薇香,那臭味总算是慢慢的散去了
“我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臭味儿!”冬华坐在那里摇头晃脑,一双大眼睛流露出委屈的神色来:“都是淑华姐姐不好,她肚子不舒服偏偏要来这里用早膳!”
容大奶奶见着女儿这委屈的样子,赶紧让丫鬟们去取来香粉末子,每人衣裳上都酽酽的散上了一层,冬华闻了闻衣袖,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香了,冬华现儿是香的了!”
容老爷慈祥的看了下四个嫡出的孙女,点了点头:“你们去见太后娘娘罢!”
84丹枫园觐见太后
( 丹枫园是容家去年修缮园子时花费最多的一处,那道山墙上的琉璃瓦的色泽都能看出精致的程度来映着春日的阳光那琉璃瓦闪闪发亮耀得人的眼睛都有些发花似乎有遍地黄金一般
墙里有开得很盛的杏花,从墙上探出了枝桠,上边的花朵一簇簇的挤在一处随风而舞,甚是曼妙多姿园子门口站着两位执枪而立的禁卫军见容老爷引着一群女眷过来慌忙行礼:“长宁侯安!”
容老爷笑着摆摆手:“太后娘娘可已经起来了?”
左边那卫士恭恭敬敬的答道:“娘娘已经起来有一会了,先前看着在那湖边散步这会儿该已经回屋子去了”
秋华站在后边听着祖父和那禁卫军的对话心里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姑祖母十分的好奇,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倾城绝色,这才能从后宫妃嫔如云里脱颖而出做到皇后这个位置,想来应该是艳绝人寰的罢?
等及见到了容太后,秋华颇是震惊,她眼前的容太后,只是一位慈祥的老妇而已,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艳色,双眉疏淡,一双眼睛平静如水,整个人看来气质温婉,完全没有她想象里的那种杀伐决断的冷艳若是走到江陵街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绝不会有人想到她便是大周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秋华望了望低头站在她面前的祖母,还是发现了些许不同,无论怎么说,太后娘娘那份大度雍容在祖母身上是无法体现出来的
就在秋华打量着容太后的时候,她忽然接触到了一个眼神,仔细一看,一位少年正站在太后娘娘身边,眼睛不住的朝她们几姐妹扫了过来,秋华脸一热,心中暗想,这是谁家年少,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竟然这般肆无忌惮!
春华是姐妹几个里边第一个被喊上前去的,听说她是容老爷的长孙女,容太后也多看了几眼,见着她身材适中,一张鹅蛋脸儿,神情干练,虽然没有那倾城倾国的颜色,可总体来说还是算生了一副好相貌,心里满意,让紫韵姑姑端过来一个盘子,春华一看便是欢喜,里边躺着一套粉晶的御制首饰,由一支宝钗一根步摇一对手镯和一块玉玦组成,那粉晶的颜色格外柔润,被底下的绒布衬着,特别闪亮
许允袆听容老爷引见说这是他的长孙女,赶紧盯着春华看个不歇,见她落落大方,心里觉得她这份气质还算不差,嫁到镇国将军府也该能镇得住场面,只是还是有些遗憾,觉得春华不及她身边那位妹妹颜色好
夏华秋华和冬华依次向太后娘娘见礼,每人都得了一套御制首饰,夏华的是碧玺,秋华是黄玉,冬华的是白玉容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几姐妹道:“春夏秋冬,刚好又合了你们的生辰,这可巧了”
容老爷点头道:“可不就是这样巧?明日正是春华生辰呢!”
容太后听了有几分惊讶,转脸对许允袆道:“允袆,明日你就替哀家给容大小姐去贺生罢”
容大奶奶在旁边瞧得真切,自从自己带着春华进来,那许允袆的眼睛便一直在打量着春华她们,一般人又怎么如此失礼,莫非这就是她将来的女婿?她悄悄低眉看了许允袆几眼,只觉得这少年郎面如冠玉,倒生了个好涅,心里头不由得放了一半心,家世好人才好,春华的亲事总算没选错
容太后见几个孙女进退得宜,心里边也是欢喜,交口夸赞着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教女有方,忽然又意识到容老爷有三个儿子,可似乎只来了两个媳妇,一想到昨日里三侄子说的媳妇病体沉重,不由得多望了秋华几眼,只是怜惜她年纪小小便要失去祜持,心里头打定了主意,等这侄孙女年纪稍长,自己可要替她多多留心,选一门合适的亲事才是
陪着容太后说了会子话,容夫人便领着媳妇孙女告退,一行人刚刚出了丹枫园,夏华便拍着胸口喊:“哎呀,真是吓坏我了!”又拿着那碧玺的钗子看了看,眼睛笑得弯弯:“娘,你瞧这个钗子多好看!”
容二奶奶又好笑又好气,点了点夏华的鼻尖:“这有什么好怕的,瞧你这涅!”看着容大奶奶带着春华秋华走在前边,她追上去问道:“明日春华生辰你准备该怎么过?”
容大奶奶桥冬华正在往前边走,听着容二奶奶问她,汀了脚步沉思道:“还不是和往年一样?喊了她们到流朱阁来热闹下便是了”
容二奶奶摇摇头道:“明天春华可是十二岁了!”
容大奶奶望了望站在身边的春华,发现女儿已经长到了自己耳垂处,不由得惊呼一声:“哎呀,就十二岁了,我倒险险给忘了!那今日得赶紧准备下,明日可得好好热闹热闹才行!”在大周,女儿家除了及笄,十二岁是很重要的生辰,因为过了十二岁,就可以进入议亲的阶段,父母会慢慢寻访合适的人家虽然春华已经由太后娘娘指婚,可究竟十二岁生辰还是不能忽视,容大奶奶回到流朱阁便开始琢磨起该怎么替春华过生辰的事情来
“大伯娘,咱们去喊个戏班子来唱堂会罢!”夏华捧着脸想了一会子,惊喜的跳了起来:“听说新近来了个唱昆剧的戏班子,唱法和咱们江陵这边的不同,声音咿咿呀呀的拉老长,可好听了”
站在容大奶奶旁边的金枝是扬州人,一听夏华出了这主意便欢喜得拍起手来:“这个好,好久没有听昆剧伐,着实想听!”
金枝的声音软软糯糯,屋子里的人听着也像在唱戏般,指着她笑了起来:“得先看看你家奶奶和姑娘的意思,请个戏班子还是要给你听的不成?”
金枝吐了下舌头,朝容大奶奶弯了弯腰:“奶奶,你便听听昆曲罢,金枝不骗你,真是好听!”
容大奶奶见她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就圆了你这个心愿罢!”唤了管事婆子进来,让她们去访了那个新来的戏班子,明日来长宁侯府唱堂会
大家说得痛快,春华倒有些不上心,今日她也看到了太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少年公子,直觉告诉她那人必然和自己有些渊源,否则太后娘娘也不会派他来给自己庆生,一想着他那灼灼的眼光,不由得既是慌乱又有些不舒服
“个儿郎目光灼灼似贼!”一想到这话本上看到的句子,春华不由得红了脸,低头默默的走进了流朱阁的后院,夏华和秋华见素日里最爱吵闹的春华突然沉静下来,颇有些意外,也追着走了进去:“大姐,你没事儿罢?”
春华正捂着脸站在后院的假山处,只觉得手心里边发烫,听着两个妹妹奔了过来,转脸看了过去,秋华和春华跑了过去抓住她的手,只觉得跟木炭般发烫,吓得夏华哎哟了一声:“春华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喊大夫来看看?”
秋华见春华的眼波潋滟,似乎有一汪春水般漾在里边,不由得心里一动,望着春华道:“就是他?”
春华点了点头,红着脸儿回答:“我猜是”
秋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回想着那白衣少年,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猜也是”
夏华在旁边听着春华和秋华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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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淑华水榭遭白眼
( 春日的陵江格外柔美,一江如练静静的向东而去河畔的绿柳垂下了几万枝条不住的轻轻点着江面似乎在默默倾诉着的情怀江面上有几叶小舟,船头站着一排排鸬鹚,正拍着翅膀准备对着水面做俯冲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不时忽然跃起了一道银白色的弧线,水泼剌剌的响着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容太后带着紫韵和紫曼两位姑姑正在江岸边静静的站着她身上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裳,衬得她的肤色非常之白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不少远远看去似乎才三十岁出头一般,可是她心里却深深的知道,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迹,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时候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踏青江边的少女了
身旁不远处传来一阵活泼的说话声,容太后转脸望了过去,看见许允袆正和容家的少爷小姐们在说说笑笑,不禁有几分感叹,毕竟还是年轻,有的是说话的劲头,若是到了自己这个时候,即便是有话都不愿意说了
昨晚许允袆从流朱阁回来,竟然不着急去歇息,先来了自己院子,让紫蔓姑姑向容太后转达他的谢意:“允袆谢过太后娘娘,指了一门合意的亲事”
容家的女儿还会差不成?容太后望着那边的几个侄孙女,心里边有些得意,夏华看着便是个有福相的,一张圆盘子脸很是讨喜,等她父亲高中,进京任职的时候,自然会有不少勋贵人家会来求娶至于三侄子那个秋华,看着涅生得极好,只是亏了出身,三侄子到现在还是个白身,议亲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不利,自己总得要帮帮忙才是
省亲之期很快就要满了,今日是在江陵的最后一日,容太后特地提出要来陵江边踏青,可是抛下那成行的禁卫军不提,她却再没了那时候的情怀,站在江边只有满心的惆怅在陵江之畔徘徊了大半个时辰,容太后有些疲倦,没有了观赏风景的心情,紫韵姑姑传了太后的令下去,大家又浩浩荡荡的回了长宁侯府
许允袆先送容太后回了丹枫园,又悄悄的溜了出来,容太后扶了栏杆看着那白衣少年的背影只是微笑着摇头,紫蔓姑姑在旁边看了感慨道:“肯定又是去流朱阁找容大小姐了”
旁边紫韵姑姑微微一笑:“毕竟年轻,正是那恋恋不舍的时候”
容太后出神的望着那个背影,慢慢的没入了繁花似锦的园子深处那白衣少年,和他祖父当年那背影如出一辙,眼中忽然有了些泪意,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再回来,可依旧能通过某种纽带将它联系下去
许允袆手脚轻快的走到流朱阁前边,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子见着他走过来,咧着嘴笑了笑:“许公子,我们家姑娘少爷和二小姐四小姐一起去了水榭,叫你快些去呢”
许允袆听到说春华在水榭,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欢喜,迈开步子便朝湖畔走了过去容家园子大,他七弯八拐在那小径上走了好半会功夫,这才远远的望见一线白色的水浪,似乎还能听到隐约的说话声拨开树枝往那边看了过去,就见一间水榭从水中钻了出来,正在曲廊那边的尽头
枝头的花朵不住的往他身上掉,许允袆也不管这么多,拨开花枝便从低矮的花丛里窜了过去,从上边跳到了湖边的青石地面上刚一落地,便听到有个女子的惊呼声:“你是谁?”
许允袆定睛一看,见一个丫鬟带着一位小姐站在自己面前,那位小姐才j□j岁的年纪,生得一副好涅,玉白色的皮肤,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这小姐是谁?怎么这几日都没见过?许允袆看了看她身上的穿着,和容家其余几位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心里想着该是容家庶出的女儿罢,所以才没得机会去见太后娘娘
淑华正带着秋芝在湖边散步,没想着前边忽然跳了一个人出来,唬得她魂飞魄散,等及看清楚许允袆的面容,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一颗心砰砰直跳,这年轻公子是谁?比祥哥哥长得俊美多了,她斜斜瞟了许允袆一眼,心里有些瘙痒难当,极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许允袆正准备开口回复,却见这位小姐那仓皇的面色褪去,忽然之间换了一种妩媚得似乎能滴出水来的眼神,和她的年纪格外不相符合,不由得想起父亲的姨娘来,她笑起来也是这副涅见着她这样子,许允袆心里有些厌烦,也不回答淑华的问话,甩了甩衣袖上的花瓣便扬长而去
淑华见许允袆对自己不理不睬,气得在后边直顿足,秋芝在旁边劝说道:“姑娘,你别生气了,或许他是跟着太后娘娘来江陵的京城贵公子,咱们也得罪不起,还是回去罢”
淑华撅了撅嘴,看着许允袆的身影朝曲廊那边走过去,耳朵里边听着秋芝的话,心里却犹有遗憾,站了好半天,眼睛盯着他的身影沿着曲廊朝那水榭走过去,白色的身影和那水天一色慢慢的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幅极美的风景画
“跟我走”淑华朝秋芝看了一眼,很不耐烦道:“你就是一根木头,站在那里跟没有个人一般!”秋芝被淑华的话说得耷拉下了肩膀,唯唯诺诺道:“姑娘,你要秋芝陪你去哪里?”
淑华听着秋芝这话便更是烦恼,转手便推了她一把,恶声恶气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笨的人有哪一点被我爹看上了,竟然选了你去做通房,看你要脸蛋没脸蛋,要脑子没脑子的,不知如何能将我爹伺候满意了!我觉得连厨下帮工的那个蕙红都要比你伶俐得多,带着你到外边走,可真是丢了我的脸!”
秋芝被淑华这一通劈头盖脸的骂弄得不知所措,哭丧着脸跟在了淑华后边,姑娘小时候还没这样尖酸,怎么越是长大了,就越没了温柔敦厚,牙尖齿利,还喜欢动手打人,自己时不时便要挨上几下,虽然不痛但心里边却是难过,毕竟小姐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呢她跟在淑华身后慢慢踏上了曲廊,心里想着了前年走失了的冬梅,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总归该要比自己要好罢算算年纪,今年自己也快十七了,怎么着再熬几年也该嫁人了,姨娘现儿有儿有女,自然不会让她的肚皮再鼓起来,到二十岁的时候还不知道会给她指个什么人配了呢,一想到前途未卜,秋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步子越发慢些了
曲廊在湖泊里弯弯折折,一池的荷叶还是今年新发出来的,老叶子都已经在太后娘娘来江陵之前便收拾干净了,所以现在湖面看过去,一种新鲜的绿色不住的起伏,就如那波浪一般动个不歇
淑华脚步轻盈的走到水榭面前,看到里边坐着自家兄弟姐妹,差不多都齐全了,不由得心里一阵愤恨,不就是仗着嫡出的身份吗,自己过不了多久便也该和他们一样了,看他们还会不会这样对自己不屑!
“淑华,你怎么就出来了?不是说你着凉了,肚子不舒服吗?我还以为你要过几日才能出门呢”胖乎乎的嘉荣一边往口里塞着东西,一边笑嘻嘻的捉弄着她,淑华早些日子在主院的花厅里边出乖露丑,不多时容府上下全都知道了,嘉荣素来和淑华不对盘,戴着机会自然要好好的损她
淑华被嘉荣这句话弄得面红耳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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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和离事尘埃落定
( 随云苑的门口依旧是一副对峙的局势,容三爷站在院子外边正对着里边骂骂咧咧而秋华站在门槛上寸步不让的看着容三爷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让身后的丫鬟婆子将棍子握得更紧些:“祖父说过,只要父亲再来随云苑胡来只管打便是!”
容夫人风风火火走到随云苑门口,看到儿子缩在门外不敢进去里边婆子们手里拿着棍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往容三爷身上打量了一番见儿子没有吃亏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指着秋华便骂:“你的书是白念了不成?家里花了重金请李娘子来教你礼仪,这下倒好了,竟然拿棍子对着你爹!”
秋华朝容夫人行了一礼道:“正是因为秋华念了书才这样做祖父吩咐过,若父亲再来随云苑吵闹,只管拿棍棒将他赶出去,长辈的话,秋华自然要听从,否则便是大不孝”
容夫人气得脸都有些歪,跳着脚道:“这随云苑你父亲自然能顺意出入,哪来的吵闹之说?我是你的祖母,也是你的长辈,我现儿便让你把棍子收起来,你听是不听?若是不听,那你也是大不孝”
秋华瞥眼见着父亲忽然缩了缩脖子,心里便知定然是祖父赶了过来,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朝容夫人行礼道:“孙女当然要听从长辈吩咐”转脸朝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将棍子收起来罢”
容夫人见着秋华虽然对她微微的在笑,可依然能见她眼底的一抹倔强,穿着一套绿色的衫子站在那里,婷婷而立,仿佛一株小小的松柏般挺得笔直,心里很是不欢喜这个孙女真是个扫把星,自打她出生,老三便没过上什么太平日子,不仅如此,她还克死了自己的金孙,早知如此,花些钱让稳婆将她溺毙了才是正经!
容三爷见着母亲赶过来,心中还欢喜了下,可转眼便见到父亲的身影,整个人不免泄了气,原先打好的腹稿立时不翼而飞,只是缩在容夫人身后,眼睛直往地上瞟,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容老爷走了过来,也不看儿子,只是走到秋华面前慈祥的问道:“秋华,跟你母亲说,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将养着身子才是正经”
听了这话,秋华心中一暖,泪盈于睫,哽咽道:“祖父,你便答允了母亲罢!”
容老爷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秋华的头发:“她和离以后,孤身一人出府,又如何生存?她身子这般弱,总要人贴心照顾不是?在容府虽不夸锦衣玉食,可终究还是有人照看她,衣食住行,样样说得上是过得去,还算丰足”
秋华含泪摇了摇头,心里感激祖父体恤,可母亲要的不仅仅是简单的穿衣吃饭,更重要的是她要摆脱这沉重的精神负担,在容家再这么呆下去,她用不了多久便会郁郁而终上次听说父亲曾向容太后请求,母亲死后便将贾姨娘扶正,若母亲不死,还不知道他们又会想什么恶毒法子让她受刺激呢
钟大夫说了,母亲这病其实并无大碍,只是郁积于心,只要能心里舒畅些,好生将养,自然也会痊愈,可在这容府里呆着,她绝不会有痊愈的那一日想到此处,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容老爷磕了几个响头:“秋华又如何不想在母亲身边尽孝?可母亲这身子却是再也受不得刺激了方才父亲跑到随云苑来叫嚣着要休妻,若是母亲听到了,还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钟大夫说过,母亲是再也受不了一丁点刺激了,可是父亲……”说到这里,秋华泪如雨下,一堆话堵在喉咙口,却被那满腔的愤怒压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会呜呜咽咽的大哭了起来
听着秋华这般说,容老爷转过脸来望向容三爷,厉声喝道:“你这畜生,书娘哪点不好,你竟想到了休妻?七出之条她犯了哪一条?”
容三爷本来还在畏畏缩缩,听着秋华将他要休妻的事情揭露了出来,索性横下心来破罐子破摔的喊道:“恶疾,去她季书娘终年卧铂难道不是恶疾?我又为何不能提出休妻?父亲为何要如此护着那季书娘,她不过就是一位故交之女罢了,难道能亲过我这个做儿子的不成?”
“毓儿说的是!”容夫人此时也站到了容三爷身边为他鼓劲:“若是用七出之条来衡量,她季书娘是该被休!”
“你们呣子俩是早就商量好的?”容老爷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休妻,以后书娘还要做人吗?出了容府便会被千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旁的被休的女子还能回娘家,可书娘又能去哪里呢?容老爷闭上眼睛,心里很是哀伤,没想到自己一片苦心替儿子求来这位才情上佳的女子,最后却让她落到了这个地步!
“祖母,父亲,你们两人说得不对!”秋华止住哭声站了起来,擦了下眼泪,眼睛里边似乎有怒火喷出:“七出之条原出于汉代《大戴礼记》,妇人七去: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退停,秋华望了下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鼓励的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微微一笑,大声而响亮的说:“听闻父亲幼年不喜诗书,文墨不通,故而对这七出之条都不能很好的了解,只顾自己断章取义便拿来想套到母亲身上来,可见读书识字,通情达理是顶顶重要的”
容三爷听着秋华这般损自己,暴跳如雷,指着秋华便骂:“谁告诉你说我幼时不通文墨?你你你,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然敢骂你爹!”
秋华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没有开口说话,站在容大奶奶身边的春华此时却开口了,点着头应和着秋华的话道:“李娘子教过我们这个七出之条的意思,恶疾并不是指三婶娘这种卧病在床的情况,《大戴礼记》特地将恶疾标注,与其不可与共粢盛也,三叔,你知道这话的意思吗?”
夏华在一旁细声细气道:“三叔多半不知道,我来解释下罢,那意思便是说因为生的病太厉害,或者太奇怪,不能与家里人一起参加祭祀,这种病才叫恶疾可三婶娘每一年都有参加祭祀,哪里能用恶疾的由头来休弃她?”
容老爷听三个孙女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头总算舒畅了一点,看着容三爷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厉声怒喝道:“畜生,书娘嫁了你真是糟趟她!也罢,既然你都横了心想要将那贾姨娘扶正,那我便做主让书娘与你和离!”
容老爷说完这句话,心里一阵难受,自己百年之后,如何有脸去见故人!只是与休妻来比较,和离是一个好一些的选择书娘若是被休弃,出府后日子不好过,秋华和嘉徵也要大受影响,不如就答应她和离出府罢,免得她在这里受气
院子门口吵得热热闹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季书娘已经从里边慢慢的走了出来,当秋华听到响动时,发现母亲就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母亲,你怎么出来了?”
季书娘脸色惨白,朝容老爷和容夫人吃力的弯下腰去行了一礼:“多谢公公婆婆答应书娘和离的要求”
容夫人嘴巴咂了两下,还想说些什么,可见着容老爷 ... [,]
(那严厉的眼神,不由得打住了话题,骨笃着嘴不再开口容老爷望了一眼枯瘦如柴的季书娘,满脸愧疚:“书娘,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得你周全”
季书娘摇了摇头道:“书娘不怪公公,只怨书娘命不好”她的眼神落在了秋华身上,含泪道:“公公,还请好好照顾秋华,不要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容老爷站在那里百感交集,这个旁人指的是谁,他心里自然有数,看着秋华闭紧了嘴唇站在那里,一双眸子清冷,暗自想着,无论如何他也要好好的保护着书娘的这点骨血,不能叫她吃了亏去
容三爷见休妻的要求被驳回,却答应了季书娘的和离,也不再开口,反正只要她走了便好,将三少奶奶这位置替表妹腾出来便行,想到此处还颇为开心,以后便能名正言顺的问表妹要银子花了而站在一旁的容夫人却有些着急,老爷哪能就这样轻易答应了呢,和离和休妻那可是有天壤之别,和离还能提出些条件来,少不得要带走些东西,况且这珍珑坊她季书娘好歹也要交出来才能走罢?
“老爷,和离可不是一句话,还得写上条款,双方和中人皆在契书上签了名儿,这才能算了结,咱们也别光站在门口说话,赶紧到随云苑里边去商量下具体细节罢”她转身吩咐沈妈妈:“赶紧坐马车去将二太爷接过来!”
秋华听着祖母这般说,心里自然知道祖母的眼睛已经瞄准了珍珑坊,可上次族里的契书写得清清楚楚,这珍珑坊归母亲和她所有,难道祖母还弄些什么把戏出来不成?她闭眼想了想容二太爷,通过几次和他打交道,她觉得容二太爷算是一位正直的长者,再加上祖父在超应该再怎么样也翻不了盘
众人一并涌入了随云苑,季书娘被婆子扶着坐在了椅子上边,替她盖了一床薄薄的毯子,日头已经快到中天,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苍白的肌肤里边竟然还有一丝丝红润,秋华见了心中一动,看起来母亲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离了,这样很好
前院靠墙有一张大桌子,是秋华姐妹们练习写字画画用的,李妈妈将那桌子端到了前院中间,又搬出些凳子来,大家围着桌子团团而坐,松砚研好墨汁,容老爷亲自动手写起了和离的契书:“书娘,你有些什么要求,只管提”
“我别的愿望没有,只消秋华和嘉徵能够继续住在随云苑,不要有人欺负他们”季书娘坐直了身子,满眼含泪的看着容老爷:“书娘真的什么都不要,只愿秋华和嘉徵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容夫人听了这话大喜,赶紧催促着容老爷道:“既然书娘什么都不要,你就快些写罢!”
容老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便动了笔,容夫人站在旁边看着那单子上的字越来越多,不由得脸色不虞:“书娘不是说了她什么都不要,为何老爷还写这么多东西?”容夫人低头看着五万两银子随身仆妇若干之类的字样,只觉得被人勒紧了喉咙,寒碜得慌:“老爷,你……你是要将整个容家的库房都倒腾空了不成?快快椭罢!”
容老爷厉声喝道:“无知妇孺,休得啰嗦!容家亏欠书娘的太多了,岂止是这点东西能补偿的?我写这些出来,也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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