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刚踏出了主院的大门,玉石便有几分着急的喊了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奶奶,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二爷怎么能纳姨娘?”
秋华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微风将地上的落叶吹得贴在她的裙袂上头,似乎绣了一只只灰色的蝴蝶。“你以为我不答应,夫人便不会将人塞过来了?我今日拒绝了,明日她自然又会想着法子塞过来。我若是三番两次不接,她定然会在外边宣扬我善妒,以后再去参加各种宴会,那些饶舌的夫人们自然会来劝诫我要心胸开阔。”
玉石跟在后边有几分发愣,点了点头:“这倒不假,到现在还有一些夫人抓着大小姐说个不停呢。”
春华在京城的贵夫人圈里已经成了有名的妒妇,自从许允袆发誓不纳姨娘不收通房以后,众人看春华的眼色便都有些不同。有些年纪大些的贵夫人,更是倚老卖老的将春华拉到旁边坐着,耐心开导:“虽说容家有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这祖训,可你现儿是嫁到了许家,怎么能用容家的规矩来约束着允袆?富贵人家里头,谁又没个三妻四妾?何必如此看得紧,平白给自己添了个妒妇的名头。”
“多谢夫人指点,不过春华倒觉得妒妇这名头也不错,至少别人听了就不会再想打我夫君主意了。”春华笑嘻嘻的瞥了一眼周围的贵夫人们,她知道其中有几个,都想将自己家里庶出的女儿送进镇国将军府做贵妾——现儿皇上对镇国将军很是依赖,看来瑞王府的封号不多时也能恢复,许允袆到时候定是袭爵的郡王,到时候贵妾也能升做郡王侧妃。
回府以后春华将各位夫人的话与许允袆说了一遍,望着许允袆只是笑:“大家都只夸你好,是我妒忌才拦着你不让你纳姨娘,你看看,好处都给你 ...
(得了,我便里外不是人。”
许允袆听了哇哇怪叫两声,搂着春华的肩道:“娘子莫要生气,待为夫下回去教训那些不开眼的,竟然惹得我娘子不高兴!”
春华扯了扯他的衣裳角儿:“你便好生呆着罢,莫让我更难做人了!”
过了不久的一次宴会上,当夫人们又在劝说春华,让她改邪归正做一名温良恭俭的世子夫人时,许允袆跟着银枝从那边大步走了过来,见了各位贵夫人,傲慢的点了点头,牵住春华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各位夫人,这纳不纳姨娘不是她能决定的,各位也不必多说。”
众位夫人都松了一口气,欣喜的望着许允袆道:“这才是正理儿,纳姨娘自然是男子的事情,怎么能受为妻的挟制。”看来这镇国将军府的世子爷心里也很不满意呢,自家的女儿是不是有机会了?几位脑筋转得快的夫人已经在想着要替女儿做几身精致衣裳,买些精致首饰,下回宴会上也好出出风头。
“既然是男子的事情,也就用不着各位夫人替我操心了。我觉得自家夫人实在已是温良恭俭得很,哪里需要各位来指点她如何行事!再说了,我许允袆早就对天发誓过今生不纳姨娘不收通房,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各位夫人这般操心我纳姨娘的事情,莫非是想要我许允袆倒霉?”
被许允袆这么一说,众位夫人哪里敢再说多话?有小心思的人慢慢的将那把小算盘收了起来,不再肖想着将女儿送去做贵妾的事情,只是春华妒妇的名声依旧还顶在头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自己不是春华,高祥也不是许允袆,没有必要让别人这般去指指点点。许允袆是镇国将军的长孙,自然腰杆儿直,不用给那些贵夫人留脸面,可高祥又如何能与许允袆去相提并论?况且秋华只要一想到高祥若也像许允袆那般说话张扬,自己便觉得他变得好陌生,完全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高祥了。
不如就这样答应下来,先将姨娘抬进来,再慢慢的收拾。以前父亲纳的那个李姨娘,不也被自己收服了?秋华脸上微微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走着瞧。
快步走到刘三小姐院子里,只听到里边嘻嘻哈哈的一片,听起来十分热闹。玉石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就听里边有个娇柔的声音应门:“是谁呢?”
“我们家奶奶来看二少奶奶了。”玉石朝里边喊了一句,院子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见秋华站在门口,赶紧行礼:“二少奶奶安好。”
秋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举步朝院子里边走:“大少奶奶住哪一进屋子?”
前院有几个小丫鬟正在踢毽子,彩色的鸡毛不住的在摇晃着,听到秋华问起刘三小姐的屋子,一个丫鬟走了过来道:“二少奶奶,奴婢带你过去。”
那小丫鬟的声音清脆,一双眼睛就如黑宝石一般闪闪儿发亮,全身上下透着机灵劲儿,秋华见了有些喜欢,和颜悦色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百草。”那小丫鬟笑嘻嘻的回答了一句:“夫人院子里边的丫鬟很多都是千字开头的,我们这院里的百字开头的比较多。”
百草走起路来很快,一边走一边还指指点点:“那边是伍姨娘住的屋子,再过去那一间住着张姨娘……”秋华跟在她身后走着,心里想若是到时候这些姨娘们都生了孩子,高安这院子怎么够用,少不得要分出些小院子来。
走到最后边那一进屋子,右边的那道门口站着一个丫鬟,见百草领着秋华过来,赶忙行了一礼:“二少奶奶安好。”
秋华闻着这院子里边有一种淡淡的药香,视线到处转了转,就见左边的一间屋子开着门,有一缕白烟从敞开的门里飘了出来。百草见着秋华望着那屋子,在一旁解释道:“大少奶奶生病了,厨房离得太远,煎药不太方便,所以特地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熬药。”
秋华没有说话,快步走向了刘三小姐的内室,门口的丫鬟很殷勤的为她掀起门帘,转脸对里边喊:“奶奶,二少奶奶来看你了。”
秋华一脚踏了进去,这屋子有个内外隔间,外边是会客的地方,旁边有一道门通向里边的内室,秋华到了屋子里边一看,刘三小姐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轻轻走了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声喊了一句:“大嫂。”
刘三小姐吃力的睁开了眼睛,秋华见了她那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才大半个月,刘三小姐瘦了不少,脸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她的眼神有些发干,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四十岁的妇人。
“弟妹,你来了。”刘三小姐从薄薄的被子里伸出手,旁边的丫鬟将她扶了起来;“我这身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觉得全身乏力,没有精神头儿。大夫说我想事情想多了,我自己觉着好像也没想什么似的。”
“院子里的姨娘你也不用担心,反正再怎么着,你也是正妻不是?”秋华小心翼翼的安慰她,实在想不出刘三小姐有什么可操心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几个姨娘通房了。
“哼,我操心什么,反正她们都是不生蛋的母鸡,这高府的嫡长子总归得我来生。”刘三小姐轻蔑的哼了一声,打量了下秋华,忽然又有点紧张:“弟妹,你成亲都半年了,肚子里还没有动静?”
秋华摇了摇头:“还没有呢,也不知道怎么就这般为难,我的两个姐姐都是出阁不多久便有了身子,轮到我,却没有动静。”
刘三小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还早呢,才半年不是?我那时候也是过门八个月才有了身子,只可惜,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感伤的叹了一口气:“若是我那会子更细心些便好了,只怕这会子已经能走路了呢。”
秋华见刘三小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仿佛要哭出来一般,赶紧安慰她:“大嫂,横竖大哥出征去了,还得十一月才能回来,你快些养好身子,等他回来了,自然也便好了。到时候大哥升了官,你肚子里头有了动静,岂不是和和美美?”
刘三小姐听着秋华这些话儿,沮丧的表情不翼而飞,连连点头道:“可不是这样?”眼睛望了望秋华清澄的目光,她身子前倾了些,抓住秋华的手道:“婆婆有没有提出要高祥纳妾?”
刘三小姐的手很凉,就如寒冰一般贴住了秋华的肌肤,让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寒意。瞧着她急切的眼神,秋华点了点头:“大嫂说得真准,婆婆刚刚还和我说了这事儿呢,说她已经挑好了人,过两日便将人抬进府来。”
“弟妹,你便这样随她搓圆打扁不成?”刘三小姐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们容家都是不纳姨娘的,嫁进高家,成亲才半年便要逼着塞个姨娘进来,你也愿意?”
此时秋华觉得那大夫说得确实不错,刘三小姐还真是忧思成疾了,自己都病成了这模样,还在操着看好戏的心来挑着她去与高夫人作对。她笑着望了一眼刘三小姐:“大嫂,咱们做小辈的怎么能总是与夫人去顶撞?她要塞个姨娘进来便塞进来罢,反正也不是我发月例 ...
(给那姨娘用。”
刘三小姐惊讶的看着秋华,闭了嘴儿半日没说话,好一阵子方才讪讪道:“既然你能想得通,那也是一件好事,我也是怕你心里头委屈没地方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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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访书院探查真相
( 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季书娘能听到烟墨低低的哭泣声,可她却始终睁不开眼睛来,身子里边的力气都被人抽尽了一般,抬抬手都困难。
“三少奶奶,你可得熬过来才行,若是你现在就撒手了,还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糟践姑娘呢。”一个粗嗓门像破锣似的响起,那是她从季家带过来的李妈妈:“你快些睁开眼睛看看哪,姑娘长得真可爱。”
有个柔软的东西触着她的脸孔,温热的呼吸让季书娘突然清醒了过来,脑袋里边想到了昨日碧芳院里发生的事情。那贾姨娘分明就是设了个圈套让自己钻,否则那会儿婆婆怎么就会如此赶巧到她院子里边去了。这贾姨娘真是狠毒,自己看她素日都没有来找过自己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拿肚子里的孩子作伐,定要将罪名给她坐实了。
若是自己不撑着这口气活下去,自己的女儿便真是一块被人踩在地上的泥了。想到此处,季书娘猛的睁开了眼睛,一片模糊以后,她慢慢见到了”
身边有什么在蠕动,季书娘低头一看,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正躺在自己旁边,一双瘦弱的小手正在轻轻的触碰着她,这是她的女儿,季书娘不由得落下泪来。
李妈妈拿了两个枕头过来塞在季书娘的背后,烟墨将旁边准备好的红糖水端了过来,正慢慢的喂着她,突然内室的竹门帘子被人猛力的掀起,又重重的摔了下来,撞到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主仆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容三少爷站在门口,面容扭曲,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
“贱人,竟然去暗算安柔!”他大步冲到床前,用手抓住了季书娘的衣领便将她提了起来:“你这般蛇蝎心肠,真是实在令人心寒。若是安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去替她陪葬都是便宜了你!”
烟墨见着容三少爷那副狰狞的模样,床上的三少奶奶已经是气息都不均匀了,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三爷,你可真是错怪少奶奶了,她根本没有暗算贾姨娘,是她自己跌倒的!”
容三少爷伸出手一把将烟墨推到角落里边,冷笑着道:“你不帮着你家主子说话还帮着贾姨娘说话不成?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助纣为虐可不是仁义,你是在帮着害人。”
季书娘喘着粗气,额头上浮现着点点汗珠子,嘴唇灰白,她也不说话,只是用沉静的眼神看着容三少爷,看得他一阵不自在,嘴里只是嚷着:“你做出这副死样子来做什么,未必我还会心软不成!”
刚刚说完这句话,旁边的小女婴哇哇的哭了起来,虽然她看着瘦小,但哭声却很大,吓得容三少爷打了个哆嗦,手松了几分,季书娘又软软的倒在了床上,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细声说:“娘的小囡不哭,乖乖听话。”
容三少爷仿佛这才想起这屋子里边还有他的女儿,低头看了看那小女婴,觉得皱皮皱脸,根本比不上贾姨娘生的那个女儿,不由得嫌恶的瞥了一眼:“哼,什么样的人便生什么样的孩子,瞧着这都是个难看的。”
“三爷,三爷!”门外响起了焦急的喊叫声,碧芳院里的夏蝉跳着脚儿喊着:“三爷,我们家姨娘说了,她不怪三少奶奶,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你千万不要来为难她,还是快些回碧芳院罢!”
容三少爷看了看那躺在床上出着粗气的季书娘,两条眉毛在一处打了个结,指着她骂道:“若不是安柔拦着,我非好好的给你松下骨头不可!你别装死,这事可没完,我要去父亲母亲那里替安柔讨个公道!”
门上的竹帘不住的晃动着,似乎在打着秋千般,季书娘见着那道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见,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烟墨,你替我研磨,我要写点东西,你去替我交给老爷。”
烟墨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眼睛里都含着泪,扯着季书娘枯枝般的手便哭了起来:“分明是那贾姨娘有心嫁祸到三少奶奶身上去的,为何三少爷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竟然跑过来将三少奶奶骂了一通。”
“你去罢,还指望他能有头脑不成。”季书娘用手推了推她,转头望了望身边正在啼哭不已的女儿凄然一笑:“娘会为了你活下来的。”
主院门口的香樟树下,一片绿色影子里头见着几点不同颜色的衣裳,翠花嫂子和秋月秋雨几个人正聚在一起磕牙,都在说着昨日里边三少奶奶和贾姨娘生孩子的事情:“都是两个小姐,只差了几个时辰,倒也热闹。”
“都提前了差不多两个月生的呢,阿弥陀佛,总算都顺顺当当的生了下来。”翠花嫂子的手放到胸前一个劲的念佛:“都说七活八不活,菩萨保佑两位姑娘可要平平安安哪。”
“听说昨日是三少奶奶跑去碧芳院推了贾姨娘,自己没站住也摔倒了,这才提前生的。”秋雨的眼睛瞟了瞟院子里边,见主院里没有人走出来,这才推了推秋月道:“你和夫人一道去的碧芳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秋月拧着眉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也倒是奇怪,我扶着夫人过去时,三少奶奶和贾姨娘都跌在地上,三少奶奶似乎扑在贾姨娘的脚那里,身子却是侧面躺着的,看上去那姿势有些奇怪,我可不敢说多话,谁叫贾姨娘是夫人的亲侄女呢。”
三个人正说着,便见容三少爷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眉头蹙到了一处。走到门口见着秋雨和秋月,眉毛舒展开了,一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来:“秋雨秋月,几日不见,越发长得标致了。”
秋雨歪了歪身子躲过容三少爷伸出来的手,朝里边指了指,轻声道:“三少爷,老爷在里边等着你呢。”
听着秋雨这般说,容三少爷犹如听到猫叫的老鼠,突然便没了神气,低着头,将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捻得毕毕作响,步子也小了不少,慢慢的朝主院的大堂捱了过去。
“老三,还在外边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些进来!”容老爷坐在大堂里的椅子上,看着容三少爷那缩头缩脑的模样心里就来气,去年老三都及冠了,可还是一点担当都没有,做生意比不上老大,读书连老二的一个角都赶不上,素日里边擅长就是和家里的丫鬟们调笑,吃喝玩乐算是最最在行的。
容三少爷见着父亲脸色沉沉,鼓起勇气走到屋子里边,将手里的纸递过去:“父亲,这是贾姨娘生女儿的生辰八字。”
容老爷看了一眼便将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边,然后伸出手来:“书娘那个的呢?”
容三少爷目瞪口呆的望着父亲,挠了挠头道:“我方才去了随云苑,可一时心中气愤,却忘了问生辰八字这回事情。”
“啪”的一声,容老爷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边,鼻子里哼了一声:“哪有这道理,嫡女的生辰八字没拿过来,倒把小妾生的记在心上,嫡庶有别,你是猪油蒙了心,连这都忘记了不成!”
容夫人赶紧在旁边劝道:“老三初次做父亲,未免有些大意,老爷你便不要生气了,我这就打发秋雨去随云苑讨了过来便是。”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门口秋月清脆的声音响起: ...
(“老爷,夫人,三少奶奶身边的烟墨过来了,说是三少奶奶有张纸要送给老爷过目。ww”
“究竟还是书娘心细。”容老爷脸色总算是柔和了些,对着走进来的烟墨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家主子现在还好罢?四姑娘可像她?”
烟墨红着一双眼睛将手中的纸笺交给容老爷,低着头回答道:“三少奶奶昏了大半天,方才才醒过来呢,现儿看着比原先好些了,脸上可算见着点血色,眼睛也光亮多了。四姑娘长得挺像三少奶奶的,只是有些瘦小。”
容老爷一边看着那纸笺,一边点着头:“唔,那就好,你和院子里的人要多多照顾着她些,可别让她在月子里头落了什么毛病。”他的眼睛扫过那娟秀的簪花字体,看到后边,不由得拧起了眉头:“老三,你为何如此胡闹?”
容三少爷见那纸笺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字,心里边想着肯定是季书娘恶人先告状,到父亲这里来哭诉了,心中好一阵气愤,实在按捺不住想要说话,现在容老爷问他,刚好得了机会,于是愤恨的说道:“这季书娘实在可恶,竟然去碧芳院谋算贾姨娘肚子里边的孩子,幸亏菩萨保佑,呣子平安,否则我真饶不了她。”
“放肆!”容老爷的脸沉得和锅底一般黑,嘴唇都在直哆嗦:“书娘是那样的人吗?你听着风就是雨,还跑去寻书娘的不是!那个贾姨娘,一看便知道是个不安分的,故意弄出这些事来栽赃到书娘身上,也只有你还相信,被人骗得团团转。”
旁边的容夫人心里老大不喜,这贾姨娘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侄女。进了容府这几个月,她都是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院子里边,自己暗地里观察着,倒也是个实诚孩子,府上的丫鬟婆子们提起贾姨娘,识得的人都会说上几句好话,可到了老爷口里,却被说成了心思歹毒的人,这口气真真咽不下去。
“老爷,昨日的事情可是我亲眼所见,倒不是毓儿被骗了。”容夫人眉毛倒成了八字,在旁边缓缓说道:“其实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听到容夫人的指证,容老爷的气才消了些,但他依然很是不忿,指着容三少爷道:“若不是你抬了个姨娘进来,书娘又何必去寻她的祸事?再怎么着,这根子也落在你的身上,你便消停些,不要去再找书娘的麻烦,若是让我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
容三少爷在随云苑的气焰在容老爷面前早就没了一星半点,只能无精打采的听着容老爷给两个孙女赐名:“书娘那个,轮着该叫秋华,贾姨娘那个……”容老爷顿了顿:“便叫淑华罢,希望她长大以后不要像她娘,要多点贤良淑德。”
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季书娘能听到烟墨低低的哭泣声,可她却始终睁不开眼睛来,身子里边的力气都被人抽尽了一般,抬抬手都困难。
“三少奶奶,你可得熬过来才行,若是你现在就撒手了,还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糟践姑娘呢。”一个粗嗓门像破锣似的响起,那是她从季家带过来的李妈妈:“你快些睁开眼睛看看哪,姑娘长得真可爱。”
有个柔软的东西触着她的脸孔,温热的呼吸让季书娘突然清醒了过来,脑袋里边想到了昨日碧芳院里发生的事情。那贾姨娘分明就是设了个圈套让自己钻,否则那会儿婆婆怎么就会如此赶巧到她院子里边去了。这贾姨娘真是狠毒,自己看她素日都没有来找过自己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拿肚子里的孩子作伐,定要将罪名给她坐实了。
若是自己不撑着这口气活下去,自己的女儿便真是一块被人踩在地上的泥了。想到此处,季书娘猛的睁开了眼睛,一片模糊以后,她慢慢见到了李妈妈和烟墨开心的笑脸:“给我吃点东西。”
身边有什么在蠕动,季书娘低头一看,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正躺在自己旁边,一双瘦弱的小手正在轻轻的触碰着她,这是她的女儿,季书娘不由得落下泪来。
李妈妈拿了两个枕头过来塞在季书娘的背后,烟墨将旁边准备好的红糖水端了过来,正慢慢的喂着她,突然内室的竹门帘子被人猛力的掀起,又重重的摔了下来,撞到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主仆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容三少爷站在门口,面容扭曲,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
“贱人,竟然去暗算安柔!”他大步冲到床前,用手抓住了季书娘的衣领便将她提了起来:“你这般蛇蝎心肠,真是实在令人心寒。若是安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去替她陪葬都是便宜了你!”
烟墨见着容三少爷那副狰狞的模样,床上的三少奶奶已经是气息都不均匀了,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三爷,你可真是错怪少奶奶了,她根本没有暗算贾姨娘,是她自己跌倒的!”
容三少爷伸出手一把将烟墨推到角落里边,冷笑着道:“你不帮着你家主子说话还帮着贾姨娘说话不成?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助纣为虐可不是仁义,你是在帮着害人。”
季书娘喘着粗气,额头上浮现着点点汗珠子,嘴唇灰白,她也不说话,只是用沉静的眼神看着容三少爷,看得他一阵不自在,嘴里只是嚷着:“你做出这副死样子来做什么,未必我还会心软不成!”
刚刚说完这句话,旁边的小女婴哇哇的哭了起来,虽然她看着瘦小,但哭声却很大,吓得容三少爷打了个哆嗦,手松了几分,季书娘又软软的倒在了床上,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细声说:“娘的小囡不哭,乖乖听话。”
容三少爷仿佛这才想起这屋子里边还有他的女儿,低头看了看那小女婴,觉得皱皮皱脸,根本比不上贾姨娘生的那个女儿,不由得嫌恶的瞥了一眼:“哼,什么样的人便生什么样的孩子,瞧着这都是个难看的。”
“三爷,三爷!”门外响起了焦急的喊叫声,碧芳院里的夏蝉跳着脚儿喊着:“三爷,我们家姨娘说了,她不怪三少奶奶,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你千万不要来为难她,还是快些回碧芳院罢!”
容三少爷看了看那躺在床上出着粗气的季书娘,两条眉毛在一处打了个结,指着她骂道:“若不是安柔拦着,我非好好的给你松下骨头不可!你别装死,这事可没完,我要去父亲母亲那里替安柔讨个公道!”
门上的竹帘不住的晃动着,似乎在打着秋千般,季书娘见着那道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见,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烟墨,你替我研磨,我要写点东西,你去替我交给老爷。”
烟墨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眼睛里都含着泪,扯着季书娘枯枝般的手便哭了起来:“分明是那贾姨娘有心嫁祸到三少奶奶身上去的,为何三少爷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竟然跑过来将三少奶奶骂了一通。”
“你去罢,还指望他能有头脑不成。”季书娘用手推了推她,转头望了望身边正在啼哭不已的女儿凄然一笑:“娘会为了你活下来的。”
主院门口的香樟树下,一片绿色影子里头见着几点不同颜色的衣裳,翠花嫂子和秋月秋雨几个人正聚在一起磕牙,都在说着昨日里边三少奶奶和贾姨娘生孩子的事情:“都是两个小姐, ...
(只差了几个时辰,倒也热闹。”
“都提前了差不多两个月生的呢,阿弥陀佛,总算都顺顺当当的生了下来。”翠花嫂子的手放到胸前一个劲的念佛:“都说七活八不活,菩萨保佑两位姑娘可要平平安安哪。”
“听说昨日是三少奶奶跑去碧芳院推了贾姨娘,自己没站住也摔倒了,这才提前生的。”秋雨的眼睛瞟了瞟院子里边,见主院里没有人走出来,这才推了推秋月道:“你和夫人一道去的碧芳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