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冰放下电话,暗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给他挂电话了,我没那么贱!这是最后一次,跟死似的,好歹就一次……她从公务员小屋里出来,重新回到客厅。每当身边充满了人,她自己就好像已经消失。她走到二弟跟大眼那儿,帮他们整枪。
妈妈带一个年轻干部进入客厅,一说要看电视,她就挺同情那干部,心想你们没事朝我们家跑什么?自找腻歪……渐渐地,听出他是季墨阳部里的人,心内一动,注意看他,发现他很英俊。这么英俊的家伙不会自来,八成是二妹或小妹的对象。于是她又可惜他,那两个妹妹找对象都找了快一个排,眼下还挂好几个呐,周五周末地花Сhā着会面,被挂住的小子们居然也愿意……后来,她听出不对,这人是冲自己来的,全家都串通好的,只瞒下她一个,就像她患了癌病。她暗中发笑,预备着人一走,就告诉家人:“别再酸唧唧的好吧,我自己的事自己来。你们老这样,其实是把我和人家都践踏了一回……”然后,听她们如何否认,当然她们会坚决否认的,但从此以后她们不会那么做了。妹妹的毛病就是错了死不认帐,偷着纠正。
突然,她害怕了:也许他是季墨阳介绍来的人呵。
一念至此,她登时呆了,随之她整个人被这个念头劈开。恨道,无论你干什么也不能这么干!你明知我喜欢你却推别人来送死,这是人干的事吗?好像我是条狗咬住你不放,你拿块骨头把你自个从我口里换下来。你不理我不算污辱,但是干这种事真算把我污辱死了。你一旦小人起来,比谁都更小人。你恶起来真是恶绝了!……
刘亦冰听着他们说话,眼睛望着窗外。白桦林里,几只鸡正在追逐,一片兴奋地“咯咯咯”。那只金黄|色大种鸡,气势汹汹地爬到母鸡身上,毛翅那样可怕地张开,简直成了一堆匍匐乱动的鸡毛掸子。她感到恐怖,感到恶心。这“鸡”居然当她面爬到另一只鸡背上,疯成那样。
“冰姐,你快来,我们抵挡不住啦……”小妹咯咯咯地疯叫着,快活得像那只鸡。
刘亦冰恨得猛抓起猎枪,冲着窗外扣动扳机。哐!她被震得*呵……霰弹破窗而出,准确地将那两只叠在一块的鸡打成血肉一团。她直怔怔地看着它们,胸腹顿时乱翻。她丢下猎枪,走出客厅,路过他们身边时,说了一句:“够了么?……”
当时,客厅里人先是惊愕不止,然后都看刘达所在房间。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地面上还躺着两只死鸡。
刘亦冰茫然地、下意识地,一头撞开刘达房门,闯了进去。刘达正全神贯注于电文,凝定在思考中,一动不动。不知怎地,一看见父亲这样子,她就感到一片安宁。她关上门,一言不发,缩进一只巨大的沙发里,像只小蘑菇卧在沙发角上。爸爸肯定听到了枪响,仍然干他自己的活儿,天塌地裂也乱不了他。在这个家里,只爸爸没参与她们的预谋。在这个家,也只有她能随意出没爸爸的办公屋子。其他人都不行,连妈妈也要敲敲门才进来,这是她和父亲之间的默契。
刘达瞟女儿一眼,不做声,继续批阅电文。那声枪响他当然听到了,枪响之后一片寂静,说明没人受伤。还说明那一枪把一屋子人都吓住了,几十年不打仗,枪响都怕。
刘达轻斥道:“看你那副样子,不小了,还故做娃娃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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