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就算回了娘家,碰到同回娘家拜年的安敏,面对她的“问候”也只能回以恭喜。他塔喇.努达海参与了大军西征,立了点军功被大将军王即如今的义忠郡王提拔,今年上报军功正式升任了“安西将军”。安敏成了将军夫人,颇有衣锦还乡的气派,回娘家的次数多了,这次还这么“巧”遇上苏宜尔哈,不得不让人怀疑,以前是不是太没缘分了,不然怎么就没碰到。
有一刻,苏宜尔哈无比期望脑残月的到来。
很不耐烦,可这种虚伪无聊的应酬却又是必须的无法推脱的,几个贴心的孩子感应到她烦躁的心情,开始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喜怒,苏宜尔哈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一种心情了。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再来一个继福晋仗着位份在她上面对她的生活指手划脚她肯定是不愿意不喜欢的,到时候于情于理她也要上交府务给继福晋的,虽说她不在乎这点子权利,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深知这点子权利可以在后院做多少手脚安Сhā多少人手……经营得好,以此挟制、布局后宅女眷结怨相斗是轻而易举的事。她不想白白将这可制人伤人于无形的“利器”相让于人,可是不让道理上说不过去,闹将开来,尴尬和陷入困境的只有自己,就算有领导护着,也必损失彼此多年经营的情谊——感情这种东西尤其经不起权势利益的参杂渗透,特别是对领导这种经历过种种权势利益纠缠不清的感情又打内心深处厌倦这些的人。
这些理由与其是说给别人听不如是说给她自己听,她克制自己,告诉自己这不是贪欲,这是出于自保出于防护,可是她害怕这是自己深陷于权利的泥沼拔不出来的迹象,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真实的情况就是她不愿交出手中的权利。
她更害怕,这是为自己不愿分享感情找的借口。继福晋不同于其她的格格妾侍。她总觉得这情形跟她初入四阿哥府时不一样,可不一样在哪里,她说不出来,更害怕说出来。
到底,也只能抱着自己那最初的念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真指了继福晋来,那规矩该怎样她就怎样来好了,只是继福晋若容不下自己这个得宠的侧福晋容不下她的儿女,想欺到她苏宜尔哈头上,那她也不会客气的。至于感情,还是按原来的,不深思,不分析,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安安稳稳的当个生活秘书就好。
还好,忙碌的生活让她不用多想,空闲时间就围着自己的孩子转,给他们打理吃食,教他们一些知识,孩子不在眼前就到空间里去,打理空间的各种物品和产出,余暇就跟吉祥游游大清的河山,寻些天材地宝……
登极(上)
转眼到了康熙六十年。
正月,康熙帝以御极六十年,遣太子胤禛带着淳郡王胤祹、诚亲王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
二月二日,十八阿哥胤祄翘首以久的大婚终于举行。《红楼梦》的林黛玉美得像不像仙子苏宜尔哈不知道,但穿着大红嫁衣含羞脉脉上了花轿的林黛玉无疑是美的,淡淡的新妆冲淡了她身上多年熏陶出来的文雅书卷之气,衬得她更加富贵雍容,娇花照水般明媚。苏宜尔哈是被林府请过来帮忙打理婚礼事宜的,而黛玉婚礼中的女性长辈最终请的还是贾老太太,不管她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亦或是真心疼爱这个外孙女,她的出现使得黛玉的人生更为圆满,无可诟言。林如海和雍亲王府只能默认这个事实。
冰雅很是羡慕,她今年十二岁(虚岁)了,算是长大了,苏宜尔哈对她的教育开始侧重在如何经营家庭和夫妻相处方面……正因为这样,她更明白,这世上要找一个像十八阿哥那样对黛玉一心一意的男子是多么的难,他今年二十岁,等了黛玉这么多年,身边的两个通房几乎是摆设。而且,她终究是要嫁到蒙古的……
她有些怅然,不过想起苏宜尔哈为了她刻意与蒙古来的福晋贵妇们亲近,打听蒙古各部的一些生活习俗,又专门请了人来教导她蒙古的一些知识,又让弘晔弘晨常常带她出去练习骑射……她心中又恢复了平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负的责任,她的未来既注定是蒙古,多想无益,还不如为开创未来美好的生活而努力。
想到苏宜尔哈,她又忍不住弯了弯粉嫩如花瓣的唇,她的额娘真的是一个奇妙的女人,背后教育他们兄妹几人的方法迥异于一般大家门庭……呃,可以说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怕儿子将来被女人骗,前段时间居然让府中的暗卫们白天黑夜不同时段地带着易容化妆的四哥(弘晔)和七弟(弘晨)去青楼观察那些名妓的生活,说是让他们彻底看清一个女人能有多少面(她们是怎么周旋众多男人的)……汗!四哥怎么样她不清楚,可七弟从此对那些幽怨柔弱的女人更厌恶了!
——为了此事,听说阿玛还狠狠地惩罚了额娘一顿。她曾经很有兴趣打探阿玛是如何惩罚额娘的,可惜,她的功力不够高,阿玛和额娘单独相独时,她根本接近不了他们的卧室,而且以她超好的耳力连半丝动静都没听出来……
哎,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郁闷。在她和几位兄弟眼中,他们的阿玛和额娘是很恩爱的,尽管阿玛身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可惜,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苏宜尔哈说的),他们的阿玛终究还是要娶继福晋的。
她对新的嫡额娘没什么期待,乌喇那拉氏虽然身体不好,可对他们这些庶子庶女还是可以的,她也不是傻子,其他皇子府里的嫡庶之争她还是看得明白的,虽然不知内里具体深浅,可表面上的泾渭分明、相互抵触、仇恨、蔑视……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以后他们王府会变得怎么样呢,也许更好,也许更坏,也许更乱……在那位继福晋进府后。想起最近又常到多栽轩串门的耿格格、武格格、完颜格格等人,冰雅不由微蹙了下秀逸的眉,阿玛那里讨不了好就想从额娘那里入手么,亦或是想拉额娘对抗还未进府的继福晋?!也许她该找弘晨商量一下怎么让那些女人安静下来……
可怜雍亲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为了赶在胤禛登极之前晋封侧福晋或格格,无所不用其极,偶遇、送汤、生病、生日送礼、做衣服、栽赃或使自己受害……她们没惹到苏宜尔哈多栽轩的人就当看戏,而每每有人将主意打到多栽轩没隔两日便会莫名其妙地吃坏肚子、生病或是不小心摔倒受伤,要不然就是手里的一些庄子铺面出了意外……除了有胤禛和苏宜尔哈,没人知道这些“意外”大部份是弘晨他们兄妹几个的手笔。
本来闹腾了一段时间随着去年大学士王掞先等大臣给康熙的请疏给压下而渐渐沉寂下来的众人在时间愈发靠近康熙的万寿节、乌喇那拉氏的冥诞一周年而又有了升温的趋势。有人放出风声,万寿节上康熙会给太子指新福晋。
除了弘晔,冰雅和弘晨他们几个是有些担心的,怕他们的额娘会受委屈,会心里不好受……特别是弘晨,每隔段时间就有跑去将那几个热门人选暗扁一顿的冲动,不过都被关注他的弘晔给无情镇压了。
“你这么毛毛躁躁地跑出去惹事,一旦露了半点蛛丝马迹……好吧,就算你成功了,她们出了事,别人也会将恶名冠到额娘身上的……这种时候跟舆论和那些等着抢这块肥肉的著姓大族和朝臣作对,你这不是帮额娘,是在害额娘!”
“可恶!”因为明白,才受不了。弘晨怒吼了一声,就朝弘晔扑去,他需要发泄。不过一阵对打下来,通常被痛扁的人是他。
“额娘——”顶着一张猪头脸,他向多栽轩跑去,哥哥实在太可恶了,从来就不让他……他要告状!
“傻瓜。”弄明白了事情始末的苏宜尔哈心中很是欣慰,摸了摸弘晨的脑袋,拿出空间里特制出来的药水给他擦拭瘀肿处,道:“以后不要再为这事动心思手脚,该怎么做你们皇玛法还有你们阿玛心中明白着呢,你们呀,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儿子也知道。”不过是替额娘不值罢了。弘晨咧了咧嘴,药水凉凉的,一抹在脸上,那隐隐的痛感就去了七、八分。“额娘,你不要难过,我们都爱你。”
“爱额娘。”“爱额娘。”一模一样的小包包地凑了过来。
苏宜尔哈一愣,她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够好,没想到她这些儿女个个都是直觉超敏锐的,能感受到她低沉的情绪和不安的心。
心中暖乎乎的,觉得为了这几个宝贝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亲了亲弘晨的额角,这个儿子可不只是表面上摆出来的莽撞性格,他心里怎么想苏宜尔哈很清楚:“额娘有你们几个早心满意足了,何况你们阿玛对额娘很好,就算指了继福晋进府,额娘也不是软弱可欺的人,不用担心。”
弘晨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了,带天保天佑他们出去玩会儿吧。”苏宜尔哈又亲了亲两个小包子,“额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天保天佑一左一右伸出手牵住弘晨出去了。
*** ***
“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曾经的德妃,如今的乌雅贵人问身边的宫女。因上次剥夺封号又贬了妃位,她身边大部份侍候的宫女太监(超出她如今位份应用数量)都被调走的调走、处理的处理,又没有给她个理由,虽然她有预感事情败露,可仍存侥幸之心,仗着昔日的一点积威到乾清宫喊冤,说乌喇那拉氏冤枉她,事情全都是陈嬷嬷一手做下的,她根本不知情……
陈嬷嬷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乌雅氏早就想好了,将陈嬷嬷说成是被某位宫妃收买的奴才,试问,天底下哪一个做母亲的会这么害自己的孩子呢?
她想狡辩,康熙却不想跟她啰嗦,直接将陈嬷嬷临死前写下秘密藏好的信丢到她面前,还有一叠康熙自己查到的关于她往年做下的她自以为很隐秘、手脚很干净的一些事。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宠着她们呢。
“天底下哪有纯善无瑕的人,除非是婴儿。是人就有**,就有自己所处的位置……朕也没想自己的后宫有多纯净,你们爱争就争,爱装就装,些许小事朕不计较,也乐得看戏。可有些事,朕绝不容许,你,踏过了朕的底线,朕不能再姑息!”他的声音冷冰冰,那一刻,她知道,她彻底没机会了。
原来自己在宫中与其她嫔妃暗地里争权夺利,指使底下的贵人答应们相互栽赃陷害……他都知道;原来自己对老四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她的预感也没错,他真的看重疼宠老四所以小时候教养疼宠他,青年时磨砺他,壮年开始重用他……
自己折腾了这些年,根本威胁不到老四半分,而老四,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却一直隐忍,说是对自己的孝顺……她才不信!!他是在寻机报复,就像乌喇那拉氏一样,死到临头还要拖她下水,说不定,这是他们夫妻合谋!!看看,老四得到了一切,太子,太子啊,而自己丑陋的心态却一清二楚地摊在皇上面前,老十四因此受自己连累……一时间,乌雅氏深觉胤禛心思深沉阴险,有些恐惧有些恼怒,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不孝!他就是个不孝子!他要是真心孝顺就不该同老十四争,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十四的!!
“……是他,是他故意这么做的,没想到他这么阴险毒辣,设计亲额娘,排挤老十四——”
“够了!”康熙见她脸色狰狞,示意左右将她拉下去,“以后没朕的旨意不许随意出永和宫。”根本就不该再见她这一面,死不悔改,以后要尽量不让老四见到她,不然还不知怎么伤心呢,摊上这么个娘……去,现在老四的亲额娘是玉姮永远都是玉姮!
“皇上,您不要被骗了!皇上,您饶了臣妾吧,皇上,一切都跟十四阿哥没有关系,您不要怪罪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冷笑,她对这个儿子倒是死心塌地好得很啊。
……
“娘娘,”宫女推了推她,说道:“奴婢已经叫小金去打听了,今天是十八阿哥大婚呢!她还领了不少好吃的——”她没说完,因为乌雅氏又打断了她的话,急切地问:“那今天十四阿哥会进宫么?”她的老十四很久没来看她了!
“这,会吧,奴婢也不清楚。”
乌雅氏掐了她一下,“什么都不清楚,
留着你有什么用?!”
“娘娘饶命!”宫女躲了一下,她也不想跟着这么个年老色衰又无恩宠的贵人啊,又由不得她,更无奈的是,她还有个郡王儿子,她想怠慢点也不行,就怕将来遭报复。
“还不快去打听!”她喝道。
“是。”宫女急急跑了出去,庆幸这乌雅氏从一个手掌大权的德妃贬成贵人后因丢脸不想给别人说三道四的机会,平日里从不出门,不然她连喘口气的地儿都没了。
这一天,乌雅贵人在永和宫偏殿等了一天一晚也没等到她心爱的儿子来看她。日子,对她来说就像一滩死水,直到三月初,她知道了皇帝下诏厘定了历代帝王庙崇祀祀典,直到了三月十八,皇宫礼炮声响,记起又是一年的万寿节,除了多添两个菜,例行的赏银,她的儿子还是没来,令她幸灾乐祸的雍亲王继福晋指婚也没下……
到了四月,她又听说皇帝命太子胤禛恭代祀天。她渐渐有些绝望,事情已成定局,她那寄予厚望的儿子没干出什么旧貌换新颜的大事来。
她不知道,已将所有的政务都交到了胤禛手上的康熙,眼看着他处理政务越来越娴熟,吏治也在他的治理下愈发清明,心中很是满意,已决定在八月禅位。
登极(下)
康熙要禅位,自己要御极,胤禛是最早知道的。他早有预料,康熙也早了大半年就跟他提了,且关于继福晋和胤禛登基后皇后的人选两人曾有以下对话:
“乌喇那拉氏也去了一年了,朕压着朝中大臣上疏给你指婚的折子也拖不了多久,你心中可有人选?”
胤禛摇了摇头:“儿臣对那些女子的品德没有丝毫了解,若是一般的妻妾,选那声名贤良的娶了便是,这未来的皇后……还是慎重些的好,万一那人不堪国母之责后悔也晚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笑了。半晌才道:“乌喇那拉氏是朕指给你的嫡福晋,嫁给你后她也当得起皇家媳妇的责任,按礼该追封她为元后。不过,天下人不清楚,还是有人知道的(康熙、胤禛、乌雅氏、李氏、乌喇那拉家并一些消息灵通的皇室宗亲),她做过的事可占了不孝、不贤、不顺……朕却不想将你元后的位置给她。这么多年,我瞧着钮祜禄氏倒是个好的,她心性平和,为人贤淑,八字贵重福运隆厚,有母仪天下的资格……远胜目前京中传的那几家继福晋人选,”康熙也是有找人调查过的,“就她罢。”对弘晔将来也好。
父子两人对第三代接班人一致看好弘晔。
大清未来的皇帝首先要身体健康,能担得起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的责任,这点胤禛就做得很好,做事尽职尽责,但身体健康保持得很好,四十几的年纪看起来才三十出头。
其次,能力要好——这包括懂得对事用人,机变,有城腑却又行事堂正而光风霁月,没有人喜欢一个表面阴险狡诈多疑的皇帝。相比之下,读书、骑射、字画……等等其他才学反而不那么重要。以上,弘晔都表现得很出色,尤其在对待他其他的异母兄弟上面分寸拿捏得很好,办差也是温中藏锐,有理有度,即便有时仍稍嫌青涩不够圆滑,但这些都可以磨炼,他有的是时间成长。
第三,要当皇帝就不能太感情用事,要能正视自己。当然,也不是要求一个人冷血无情,这样的人即便一时能震慑住朝臣下属,久了必离心离德,不利统治。正确的来说,当皇帝的人需要理智大过感情,必要的时候懂得取舍——皇帝高明的话也不用到这地步,但总有万一,皇帝是人不是神,做事也有疏漏之时,若身边一时没有贤明练达之臣提醒,也会干错事,这时若是感情脆弱的或是性格懦弱的说不定就会选择逃避现实,掩盖现实,说不定还会愚蠢地继续错误死不承认。
其他还有心胸、心志……等等要求,也不是说弘晔样样都强于其他皇孙,但综合起来,他确实是最好的。康熙看好苏宜尔哈的最大原因就是她将生养的儿子女儿都教养得很好,更有一种天生的雍容贵气,其他什么八字贵重、五福俱全相比之下都是浮云。
胤禛闻言心中一喜,他拖着不表态继福晋之事就是想着登基后先封苏宜尔哈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再找机会晋封她为皇后,与自己一生并立不悖、相守到老的,如今皇父有封她为元后的意思那就更好了。“到时还请皇阿玛赐旨。”他跪下谢恩。
康熙哈哈大笑,“也好,朕到时直接下旨。”他本不想干涉这事儿的,也罢,就让钮祜禄氏锦上添花一回。喜爱种植的皇后,这在大清也算是独一份罢?希望她不会将皇宫里娇贵的花草全拔了种上蔬菜和果树,哈哈。
皇帝迟迟没有表态太子继福晋的事,但新后凤袍凤冠的尺寸却早发下了内务府,这一来,内务府和礼部最先知道了新后人选康熙心中早有了定论。不娶继福晋,等太子登基为帝后再行册封后妃,这样的例子历史上不是没有,就是大清的前几任皇帝,空悬后位的……当今不就是?大臣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也没有谁傻到这当头强让雍亲王娶继福晋——这位即将登基的太子可不比即将卸任皇帝,是个宽仁好说话的,事情成功也就罢了,若不成功岂不是将未来的皇帝皇后都得罪了?!
原来满心祈盼将女儿嫁入雍亲王府的那些人家虽然在皇帝万寿节那日没等到指婚心中隐约有了些许预感,此时听到内务府和礼部传出的消息仍不免大感失望,不过还好,八月新皇登基,再过一年就又到选秀的年份,正合新皇扩充后宫,自家的女儿还是有机会封嫔封妃的。
主意一定下来,众人不免猜测起太子登基后会册封哪位为皇后——凤袍都做了,后位肯定不会留空的,结果思来想去,都觉得雍亲王府的钮祜禄侧福晋最有可能,她不仅得四阿哥宠信执掌了雍亲王府的府务多年,膝下更育有四子一女,在雍亲王府地位稳固,更重要的是,她很得皇帝和先仁宪皇太后的青睐。
虽是私下里猜想不敢拿到明面上说,却架不住有些人家趁机攀附,想着在事情没明朗前结下交情日后好谋划好处的想法,开始还有些顾忌,到了七月份,钮祜禄府已有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好在毓淇那边早得了弘晔的传话,没事大门紧闭,并不收礼结交大臣,连章佳氏与贵妇们的往来也减少了许多,只剩几家交情极好的偶尔走动。
雍亲王府后院一直关注着继福晋这件事的女眷们也没错过这道消息,早早晚晚的,各人反映不同。
众人觉得正该反应最大的侧福晋李氏半丝反应都没传出,整个西院一片沉静;
宋氏耿氏武氏初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震惊,却又不得不苦笑地承认,是很有这个可能的,为什么她们没想到呢,钮祜禄侧福晋一直很得皇上还有当年的皇太后喜欢不是吗。幸好,自己从不曾与之为敌,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自己也早过了能争宠的年纪了,安安稳稳地养儿育女最重要。
年氏则关在玉版院里难得地狠摔了一趟东西,柔美的面容布满不甘:“……为什么她们运气这么好?!”李氏死不了!绝了府中众人晋封侧福晋的希望。乌喇那拉氏好不容易死了,当今皇上和爷却仍看重钮祜禄氏,甚至压下大臣的请疏不立继福晋,想着直接封她为后!她出身、容貌、才情、儿子……什么都有了,连机会也大好地摆在眼前,上天却偏偏生了个钮祜禄氏挡在她前面,为什么?!越想越不甘,年氏咬牙切齿地想着,自己要出人头地,钮祜禄氏绝对不能留,有她在,自己的好永远没办法展现出来。可恨,目前还要避其锋芒,讨好于她,争取进宫后封个高点的品级……
乌雅氏默默地坐在缀锦院里,看着愈长大愈沉静的女儿,心中一酸,阿琳刚出生那会儿自己多风光,爷还没更改玉牒,姑姑还是自己的靠山,阿琳也是自己千娇万宠长大的,相比前面三个姐姐还活泼好动些,自己位份虽然不高,可府里哪个敢低瞧半分?后来,随着爷记到了佟皇后名下,情况就越来越差,到现在,姑姑也贬成了贵人,从没得宠过的自己唯一能凭的却是那看不见的血缘关系,可这血缘关系,爷心中领不领还真难说……阿琳,也感觉到了罢,可自己宁愿她的这份娴静是来自于她的长大而不是环境使她敏感。自己是嫉恨钮祜禄氏的,从选秀那时起,从姑姑那儿知道有她这个人起,就隐隐觉得她是自己的大敌——果然,她进了府后就受尽爷的宠信,连相貌才情不输她的年氏(她绝不承认没人比得上苏宜尔哈)也撼摇不了她半分地位,她从以前运气就很好,十几年了,自己的性子都磨光了,她却还保持着当年入宫选秀时的那股子淡然……皇后,命真好啊。
降云阁里贾元春却沉浸在欢喜之中,谁当皇后她才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自己。她很庆幸,在德妃被贬为贵人的时自己当机立断地让四大家族的人向爷彻底投诚……凭着这份功劳,自己封个嫔也是绰绰有余的吧?
喜塔腊氏急得跳脚,在房里来回地走着,一会儿觉得自己进府那会儿多么聪明巴结着钮祜禄氏,看吧,果然人家是最终胜利者;一会儿又怨自己猪油蒙了心听了年氏的话害得钮祜禄氏早产……她身边的秀儿安慰她:“格格,您不用急,您先前的事儿不过是受了年氏的挑唆,钮祜禄侧福晋心胸宽大想来不会怪罪,再说您禁足那会儿不是抄了许多佛经替她和九阿哥十阿哥祈福了吗,您可别那个什么……庸、庸人自扰,对,庸人自扰。”
“你说得对。”喜塔腊氏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果然松缓了许多,可一念及年氏仍心忿不平,“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很傻。”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模样儿,才会被当枪使,只怕自己当初的行径钮祜禄侧福晋也是瞧不上眼的吧,才会对自己淡淡的,不若对耿氏和武氏那么好。
秀儿不以为然道:“傻有傻的好处,年格格够聪明吧,爷和钮祜禄侧福晋还不是不喜欢。”
喜塔腊氏一怔,想了想,可不正是如此吗?
……
不管众人私下里怎么想,面儿上对苏宜尔哈却恭敬了许多,在以为没人注意时却又不时地关注着多栽轩的动静,仿佛想看出什么值得津道的东西。
怪异的氛围持续了大半个月还没消停。
“额娘,那些格格又在‘路过’多栽轩了,有什么好看的。”一点都没有额娘宠辱没不惊的气度。冰雅却是不太喜欢受人关注的生活,因身份及自身的出色而成为焦点是一回事,可时时刻刻感觉别人的窥探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对于额娘能晋封皇后冰雅还是很高兴的,却不是做为皇后的女儿会更荣耀,而是觉得自己的额娘以后不必对着别的女人卑躬屈膝,不必因受阿玛宠爱而遭新后的打压,不必顾忌更多……而感到高兴。“额娘,您高兴做皇后吗?”她微微歪着头问,凤眼清亮。
“高兴啊。”想到自己能当皇后,能与他并立,她心中滋味难以言喻,有欢喜,又有惶恐。但是,压力总是小了些的,当一个受宠的正妻总比当一个受宠的侧室来得光明正大。
冰雅粉唇微抿,“我瞧您一点也不激动。”哥哥也是,额娘让他去收集京城物价对比南北方其他都城乡镇的物价,他还真一天到晚扎在井市商街里,理也不理其他的了。
激动?她是有点意外的,但激动还不至于,正史上她还是皇太后呢。只好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当皇后固然好,不当也一样过。对额娘来说,皇后皇妃……那些都是虚的,守着你阿玛和你们,闲时种种瓜果绣绣花……这才是额娘真实的生活。”
胤禛站在门外,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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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在内务府和礼部协力下,整个禅位与登基仪式尽显皇家隆重威严。
胤禛一袭明黄龙袍,在万众瞩目中一步一步踏上龙庭,坐上龙椅,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俯瞰着曾与他并立的兄弟们、大臣们深深跪拜下去,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意外地,他没因此而感慨前世的艰辛,没有自得意满,反而看着身边,遥想着,小莲花在府中接旨的情景。
要是她此刻站在这里就好了。这一刻,他想让她看着,从此以后,他要重新带领大清走向辉煌走向强盛。
雍亲王府。
苏宜尔哈领着众人在雍亲王府前院跪着听旨,圣旨的内容骈四俪六,辞藻华丽,晦涩难懂,不过她这些年书没白读,听得明明白白,而跪在她后面的就算有的没听懂,那什么“乾坤德合,太子登基……护军统领凌柱之女钮祜禄氏秀钟华阀、克孝克慈、温婉淑德……可为天下母仪……”的话还是明白的,太上皇这是直接册立苏宜尔哈为皇后了。
不是等新皇登基册封后宫,由妃晋封,扶正为后。
而且,单单只有这一圣旨,太上皇和新皇都没提到已逝的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不是应该先追封为后的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不合常理。
不过,没人敢指摘出来。
康熙颁发禅位诏书都没有这个引发的波澜大。
旨意一传出去就有御史想上疏直谏却被人拉住,这是什么时候,新皇登基啊,这个钮祜禄氏出身满洲著姓大族,生的几个儿子又得太上皇和新皇看重,性子更是得已逝的皇太后欢心……是出了名的懿德嘉行、矜持修洁,反正皇后之位是跑不掉的,就算更进一步册元后又怎么样?你为已逝的雍亲王嫡福晋鸣不平,可你瞧瞧乌喇那拉家族的人出来说什么没有?!普通人家都不会这么对待一个已逝的嫡妻,何况更重脸面的皇家,里面要是没什么内幕说出来谁信?别傻了。
再说,不册乌喇那拉氏为后也是说得过去的,她虽然是太子嫡妻,可是膝下只有一双嫡女,没有子嗣,再者,她与雍亲王夫妻三十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没尽妻子的义务,也没对长辈尽到孝道……在普通人家这是犯了七出,雍亲王还日日好药地养着敬着,够对得起她了。再说,她是在雍亲王登基前病逝,可不是登基后,两者意义截然不同……
不少人纷纷向乌喇那拉家族的人打听,却不知乌喇那拉家的人也是心中苦涩,怪得了谁呢?也不能怪已逝的乌喇那拉.宜慧啊,哪一个母亲能忍得了杀子之仇呢?不如此,安能彻底击垮德妃?不止是宜慧恨,他们整个乌喇那拉家族也恨啊,若不是她,现在的皇后就是他们乌喇那拉家的了,就连下一任的大清皇帝也是弘晖的……人死灯灭,一味地求取那个虚名只会耗尽当今对乌喇那拉家的情谊,还不如沉默不语,期望新皇念着当初结发之情,给乌喇那拉家另一个机会。
——这是他们乌喇那拉家的明珠,乌喇那拉.宜慧最后为家族所做的谋划。她明知,告发德妃会为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康熙再不喜欢德妃,她也是诸皇子的母妃,儿媳上告母妃是大逆不道之举,就算你理再直,那也是一个无法原谅的污点。这事一掀出来,天下人还讲不讲忠孝节义了?大清以孝治天下的话还要不要了?
皇帝没治乌喇那拉家教女不严之罪已经够好的了,他们哪还有脸求什么元后封号。
年氏和完颜氏等人心中更为震惊,乌喇那拉氏究竟是做了什么竟连嫡妻这最后的荣光都难以保留?!
钮祜禄氏也未免太得今上和太上皇恩宠了,元后啊!跟继后的份量可是不同的,弘晔、冰雅、弘晨、弘旻弘昊他们直接成了嫡子嫡女,身份上也高出其他兄弟姐妹一截,有着优先继承大统的资格。
想到这一点,但凡有儿女在的都深深感觉到了嫉妒。
荣光(上)
钮祜禄府。
听到太上皇册立苏宜尔哈为后的消息,年至古稀、等闲事也惊动不了她半分情绪的富察老太太惊喜得从榻上直起身来,颤声问着下边一脸喜庆的凌柱道:“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额娘,咱们家也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先前虽有风声却一直未敢确定,如今旨意都下来了!别说老太太了,凌柱也觉得自己恍若梦中尤不敢信。
“……好,好,好啊,毓儿出生时那批命的先生就说过她八字贵不可言,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咱们这一支,总算出头了……”老太太喜不自胜,连连说了几个苏宜尔哈小时候与众不同的事儿来,身边的苏嬷嬷白嬷嬷满脸喜意地凑趣着,连变得闭嘴葫芦似的几位姨娘也大胆子应了几句,一旁伺候的丫环们听得津津有味。
云姨娘这些年遭凌柱冷落,儿子媳妇与她离心之后远赴福建上任,府中大权尽在章佳氏手中,她的日子虽说不上艰难,却孤寂无比。章佳氏所出的苏宜尔哈从贝勒侧福晋一路夫荣妻贵升到太子侧福晋,到现在更是蒙太上皇亲点册为皇后,贵冠整个家族,而章佳氏连生三个嫡子的事实更是让她失宠之后地位一落千丈……她现在整个人不复昔日艳光,此时脸上虽施了脂粉,年龄看起来仍象大了章佳氏十余岁般,苍老而麻木。
梅姨娘好些,安敏还时不时地带着儿子女儿过来看她,使得她的日子有些念想,人也比云姨娘精神,年头安敏成了将军夫人她自认在府里有些得意,因此清笑道:“本以为能当个贵妃就顶天了,现在承太上皇亲自下旨册立为后,看谁还敢说三道四。”安敏得意时刚好是京城风传康熙要为雍亲王再指继福晋之时,连族里都有些人背地里说苏宜尔哈好运到头了,何况外头的人家?安敏与裕亲王府的敏芸侧福晋一直有往来,这些话就是从她那儿传到梅姨娘耳里的。
老太太虽然不出院门,但外边的事却清楚着呢,听她这么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张嘴多吃饭少说话罢,当别人没眼睛耳朵呢。”安敏这些年越发没眼色了,裕亲王保泰这些年也是支持义忠郡王夺储的中坚,她与裕亲王侧福晋交好也就算了,如今连努达海这个“安西将军”也是义忠郡王在西北一手提拔上来……若不警醒着些早晚遭新皇清算。义忠郡王跟当今从来不合,在钮祜禄府可不是什么秘密!说罢也不管她讪讪的脸色,对凌柱说道:“封后是光宗耀祖的事,要快些准备起来,选个吉日焚香祭告祖宗!”
这话让凌柱想起一事:“额娘,宗族那边派人来提的事儿?”早在雍亲王被立为太子,图尔格二等公尹德便派了儿子讷亲来找凌柱,说过让他们回宗族祭祖的事儿,不过那时苏宜尔哈虽掌了雍亲王府的中馈之权也还是个侧福晋,对姑姑是孝昭仁皇后的讷亲家来讲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过想借此拉近与雍亲王的关系罢了,他们那一支也有个皇十子敦郡王在呢。凌柱那时谨记着苏宜尔哈的叮嘱,低调谨慎行事,并没有明确答应或拒绝,到苏宜尔哈封后,情形又不一样,讷亲便又亲自走了一趟。
老太太瞅了一旁淡笑的毓淇一眼,问:“淇哥儿怎么看?”
毓淇闻话施了一礼道:“回老太太,我们本来就姓钮祜禄是一家人,刻意做这些反而疏了关系,看在上位者眼里也有结党或坐大外戚的嫌疑,不如就这样,有事互为援手,有什么比这更紧密实在的呢。当然了,祭祖的事还是可以的,不过事先还是透个信给皇上看看他怎么说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儿,你找个机会跟元寿阿哥说说,完了再陪你父亲一起去拜见图尔格公,别失了礼数。”
“是,老太太放心。”
凌柱欣慰地看了儿子一眼,这个家有苏宜尔哈和毓淇在,还愁不枝繁叶茂、茁壮成林?想到这里,他越发看重起那个即将登上九重凤阙的女儿了,不见风雷血影就这么一步步直上青云,那敏锐的政治眼光和春风化雨般的手段真是高明啊,两代帝王的心思全让她估摸了个透。他当了二品护军统领多年,身上威仪也渐深,当下看了看集在老太太屋里的家人道:“咱们家出了个皇后这是太上皇、皇上恩德,切不可生骄奢自满之心,仗着娘娘的名头在外胡来坏了娘娘的名声,若经发现,决不轻饶!昔日家里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娘娘是给家族撑起了一片天,可要家族兴盛还要靠你们自己自强不息,知道了吗?”眼光在几个儿子身上掠过。
毓淇脸上一肃,毓沅毓淮却忍不住挺了挺胸,齐道:“阿玛放心吧,我们还要给姐姐长脸呢!”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透出一股有别于其他八旗子弟的勃发英气,这是练了苏宜尔哈给钮祜禄家的武功秘笈所致。
凌柱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旁眼眶还有些红的章佳氏道:“你到雍亲王府走一趟,如今雍亲王府的娘娘们忙着准备搬迁,帮着看看孩子也是好的……”弘晔弘晨弘旻弘昊他们以后可就是苏宜尔哈倚仗的根本,决不容有失。
章佳氏笑容满面地应着:“妾身知道了,这府里的事不如就暂时交给赵嬷嬷和江姨娘理着罢,我带着李三儿家的(翠羽)和尚家的(紫屏)过去就行。”自大儿媳随着端海外放上任,章佳氏见江姨娘这些年行事谨慎恭顺便渐渐地让她帮着管一些琐事倒是让江姨娘有了寄托,对章佳氏言听计从,很是感激。
“就这么办。”老太太对江姨娘和赵嬷嬷道,“那些亲戚再来就说册封典礼未举行,一切还未定,不好大肆张扬,请他们多多包涵,以后再设宴请诸位族亲们一起庆贺。”
江采蘅和赵嬷嬷恭恭敬敬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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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新皇登基,京城来了不少外国使节,蒙古亲王郡王台吉、西藏那边的土司使者……还有各地外放的王公大臣也都进京朝贺,理藩院的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弘昀弘晔被派去当壮丁了。
这份差事弘晔做得很起劲,除了借此机会与蒙古各部拉近关系,他不着痕迹地对与他年龄相仿的蒙古亲王郡王子弟做了一番打探,冰雅再过几年也到了指婚年纪了,做为哥哥他要为她做最好的打算。
酒楼街道上人来人往,商机活跃,登基大典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能碰到——康熙在位六十年,大部份人都没能活过为个数),因此随处可见相识的人碰面就谈,那劲头仿佛大典的一切就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参加过大典的人偶尔听到也是会心一笑,这些人凭着一分传言二分臆测七分想象也能说得天花乱坠。不过这种喧闹热烈的氛围也不由让人觉得心情跟着松快,这是盛世的景象。
登基后胤禛并没有迁入康熙在乾清宫的起居处,而是选择和上辈子一样在养心殿那里做日常起居和处理政务之所。
因他这几年跟着康熙处理政务(上辈子也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这里早就放有他日常生活用品和处理政务的摆设,并不存在什么交接适应问题。即位后他也没有急着更改年号,而是有条不紊地继续处理政务,接见各地王公使臣,宫门下锁前就回雍亲王府歇息,并没有显出一副急着让内眷分封入宫的样子来。
不过诸位兄弟的加封旨意倒是很快便发了下去:原诚亲王胤祉爵位不变,嫡子弘晟世子之位不变,但在他的儿子中又选了第七子弘景封为固山贝子;原恒亲王胤祺爵位不变,嫡子弘昂世子之位不变,第一子弘升、第二子弘晊均提至贝勒品级;淳郡王胤佑晋封淳亲王;敦郡王胤俄晋封为敦亲王;贝子胤祥晋封怡亲王;贝勒胤禩晋封廉郡王;贝子胤禟晋封惠郡王;贝子胤祹晋封为履郡王;义忠郡王胤祯因受封日期尚短没有晋封,他的嫡长子弘明封为世子,第一子弘春及第七子弘映加恩封为固山贝子,连他的生母乌雅贵人也恩准接到郡王府奉养;十五皇弟胤礻禺封为贝子;十六皇弟胤禄封为贝勒;十七皇弟胤礼封为贝勒;十八皇弟胤祄封为贝子,其余皇弟尚小未封。
其中,贝子胤祥的晋封最受人瞩目,品级跨越太大,据说旨意下来时义忠郡王的脸都黑了……当然,这只是据说,现时可供流传的小道消息太多太新,没谁去注意那个。
除了诸位兄弟的爵位分封,成年还未开府的皇弟也都下令内务府给银子开府——话说自胤禛重生后就很注意开源赚钱的问题了——上一世康熙留给他空空的国库让他下半生活活累死的经验太惨痛,死后乾隆那败家子花钱的速度更让他心痛——所以他揽钱的本领尽管没惠郡王胤禟让人侧目,可暗底下也实在不少,当然,花的也不少,不过拿出来给早晚都得付给弟弟们开府的银两还是绰绰有余的。
新皇从从容容,事事周到,安排妥善。
康熙看在眼里很是高兴。他已决定在畅春园安度晚年,如宜妃、惠妃、成妃、定嫔、密嫔、勤嫔……乌雅氏等有儿子的妃嫔一律打发回儿子那里奉养,身边只留了服侍惯了的内侍及答应、贵人,几个还未成|人的小儿子还不到分府的年纪他也决定带在身边教养。其余没有儿子的嫔妃,全都按制搬出东西六宫,迁入寿安、寿康两宫居住——其中惠悫贵妃佟佳氏因占着名义上是新皇姨母妃的名份入住慈宁宫(康熙妃子太多了,寿安寿康其实有些住不下),跟她一起住的是几个幼小的皇弟母妃。
内务府还是很有办事效率的,不到几日一切便办得妥贴。即便如此,东西六宫还是需要重新清理修缮一番的。
胤禛慢理斯条地在皇宫跟雍亲王府两处来回,对于他如此宽厚不催促太上皇妃嫔们尽快搬迁的举止——要知道人数太多,原寿安寿康两宫也是有太妃们居住的,个个身份尊贵不宜轻动,整理起来有些麻烦。时间充裕事情就好办,内务府及后妃、大臣对此多有赞誉,完全无视仍在雍亲王府苦苦等待着入宫受封的妃嫔们。
嗯,苏宜尔哈例外,什么地方住久了都有感情,尤其是多栽轩。在这里,她生了弘晔冰雅他们,这是她在清朝生根的地方,在这里,她和她的家人、朋友留下了许多的欢笑,而皇宫,虽然是一处更高贵荣华所在,却不能像这里这般随兴自在了。
新皇登基的第一个新年,皇宫还是要举行筵宴的,总不能让新皇的嫔妃们从雍亲王府入席吧?于是,不用胤禛催,礼部和内务府的人也是急,事情太多,还是得快些才行。
十一月,有大臣上疏,请皇帝兄弟名讳改“胤”为“允”以避尊讳,胤禛准了。同时下旨,新年始便改年号“雍正”,进入雍正元年。
紧接着,他正式颁下立后诏书:“帝王仰膺天眷、洪化教礼、抚育群生。爰溯治理之隆、莫不肇自宫闱、达于海宇。故必慎选贤媛,用资内助,承宗庙之重,敦风化之源……咨尔妃钮祜禄氏,乃都统凌柱之女,世德钟祥,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宜昭女教于六宫,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上皇御,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
又等了几日,才发旨意给礼部,封侧妃李氏为齐妃,格格耿氏为裕妃,格格武氏为宁妃,格格年氏为敦妃,格格宋氏为懋嫔,格格乌雅氏为慎嫔,格格完颜氏为康嫔,格格贾氏为安嫔,格格喜塔腊氏为定嫔,郭氏为贵人,陈氏为贵人。
荣光(下)
圣旨上明令,皇后苏宜尔哈入住长春宫,齐妃李氏入住永寿宫,裕妃耿氏入住承乾宫,宁妃武氏入住景仁宫,敦妃年氏入住翊坤宫,懋嫔宋氏入住永和宫,慎嫔乌雅氏入住咸福宫,安嫔贾氏入住钟粹宫,定嫔喜塔腊氏入住景阳宫,康嫔完颜氏入住延禧宫,郭贵人和陈贵人胤禛将她们分到景仁宫,依旧跟武氏住一起。
住哪里是小事,关键是同样是格格同样育有子嗣,为什么年氏可以封妃,难道凭她有好的家世,朝中有得力臂助?她生的八阿哥身上甚至有疤!还有武氏,她生的是格格……
即便宋氏心有不争之意,但面对这样的差别也不禁有些不平……不过,她很快定了定心,耿氏与武氏向来唯钮祜禄氏马首是瞻,又得皇上心意,位份能抢在众人前头是可以想见的。李氏虽然失宠,可侧福晋的位份在,封妃也正常,唯有年氏,位份不高又不得宠居然也封了妃,哼,也不知是福是祸。
乌雅氏则彻底恨上了武氏和年氏,耿氏还好些,必竟生的是儿子,也聪明活泼,可武氏凭的是什么?!同样生了女儿,难道就因为她入府比自己久?还有年氏,不就仗着家世背景吗……
贾氏、完颜 、喜塔腊氏虽然对上述几人有些嫉妒,不过没办法,耿氏武氏进府时间比自己久,又生有儿女,年氏呢,不仅生了儿子,那容貌和家世也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能封个嫔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郭氏和陈氏则有些黯然,她们已经年老色衰,年轻时不曾得宠,老了也不用想了,皇上能念着旧日情份将她分到宁妃武氏的景仁宫她们很感激了,武氏是个好相处的人,虽然不怎么能说会道,可也不会凭着身份挤兑人。
皇宫里很多东西都有,而且都是内造的,像家俱这些东西大部份是不用搬进宫的,苏宜尔哈很简单,大部份搬进宫,确定不会再用到的则将它们都收进自己空间里,摆到如意居去,决不放着便宜别人,其她人的东西要怎么处置苏宜尔哈是不会去管的。她在想着长春宫是什么样子呢,历史上的钮祜禄氏是住在景仁宫的,长春宫,似乎是做了皇后的乌喇那拉氏及乾隆的皇后富察氏住的……难道长春宫是专门给皇后居住的?呃,反正不是住坤宁宫就好,这证明,脑残在这里不是主流。
搬进了长春宫,才发现,这座宫殿很大。
长春宫属于内廷西六宫之一,它与乾清宫很近。长春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前出廊,明间开门,隔扇风门,竹纹裙板,次、梢间均为槛窗,步步锦支窗。明间设有地屏宝座,上悬着满蒙文字匾。左右帘帐与次间相隔,梢间靠北设落地罩炕,为寝室。殿前左右设铜龟、铜鹤各一对。
东配殿叫绥寿殿,西配殿叫承禧殿,各三间,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可通各殿。
廊内壁上绘有各种古代孝贤女子故事壁画,里面人物栩栩如生、亭台楼阁等景物富有立体感,布局结构巨丽精整,画笔精细,典雅清秀,显示出画师们精湛艺业和深厚功力。
长春宫南面,即体元殿的后抱厦,为长春宫院内戏台,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屏门一道,与后殿相通。
长春宫打扫得很干净,很多东西是新置的,房间并没有太多琐碎的摆设及旧物,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苏宜尔哈很是喜欢次、梢间的步步锦支窗,它使房间看起来更为明亮,显然,它是按她的喜好修改过的。很好,主殿明间高有地屏宝座的算是大厅了,以后各宫妃来拜访请安的就在这里接待,左边次间梢间打通,布置成宽敞明亮的书房,自己和领导的书桌都摆上;右边次间做书房刺绣等休闲之所,梢间是暖阁,直接去掉罩炕摆上拔步床算是卧室了。
卧室后面的暗间被改成了浴室和厕所,明间和书房后面的房子宽敞敞的可以做自己的小库房,很好,她不需要耳房这种给宫女太监睡觉的地方。
胤禛带着苏培盛走了过来,她刚进长春宫,他跟着过来看看,“喜欢吗?我尽可能按着多栽轩的风格修缮过了。”
“谢谢你。”苏宜尔哈真心说道,将自己心中的正殿布置向他描述了一下,“皇上觉得怎么样?”
“不错。”他点了点头,跟他想象中的一样。
“西配殿我想留给天保天佑他们住。”除了卧室,还可以布置一个共用的书房,及独立的卫浴间、小库房。苏宜尔哈不想让别的宫妃再入住长春宫,除了西配殿留给弘旻弘昊外,“南面的体元殿我留给冰雅,东配殿留给元寿和安康他们做临时居——”
“体元殿就留给冰雅。”胤禛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元寿安康他们就不必了,我修改长春宫时将启祥宫辟为穿堂殿,与长春宫及东西配殿以转角游廊相连,形成回廊,东西耳房各开一间为通道,使启祥宫与长春宫连接成相互贯通的四进院了。”苏宜尔哈跟着他走走看看,果然如此。
启祥宫原也是二进院,主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后出廊。外檐绘有彩画,门窗饰万字锦底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明间被尽可能地辟成了宽敞之处,不知做何用……她正想着,耳边就听他继续道,“以后启祥宫左右偏殿就做元寿安康他们的居处,天保天佑长大后也搬进去住,正殿以后就做他们学习讨论之所,弘晗弘昼福惠他们也可以来。”
这也跟一家人住在一起没什么分别了,启祥宫的后面就是体元殿。苏宜尔哈松了口气,比起去乾西三所,这启祥宫更好,它离乾清宫养心殿最近,看来领导也打算就近教导他的儿子,不想与他们生疏。“皇上的安排再好不过了。”
他拉着她的手,“东配殿离主殿近,一间给春雨和馨桂住,你有事吩咐她们也方便,两间留做休息间,以后说不定用得到。”
苏宜尔哈灵活的脑袋立时想起以后宫妃要来请安,说不定会有“人”需要,不由脑门划下几道黑线……算了。
回到长春宫,看了看后殿的小厨房,也是按着多栽轩小厨房的样板修建过了的,连下水道排水等也有,苏宜尔哈暗惊这次修缮的规模之余对胤禛的体贴也十分感激,若由自己来做这些修改的话说不定会被人说奢侈吧。要做贤后不仅不能多要求,还要处处勤俭节约示人……囧,她可不要做孝贤皇后。
想着种点东西平时自己吃也方便,苏宜尔哈格外注意长春宫的地面问题。除了正殿宽敞的石阶庭院,其余通道回廊之外全是铺草种花的土地,泥土有翻新的痕迹,看来他也叫人打理过了,只留了一些卵石、玉石、雨花石等拼成的小道,也很有意境。
回廊旁可种茉莉等花草,小道旁可种薰衣草等,其余的土地,按地理位置分片种植草莓、蕃茄、沙田桔、桃树、樱桃树,苹果树、竹子……嗯,前殿庭院两边可搭上葡架,种上几棵石榴树,后殿的假山鱼池也不能浪费了,种上梅花,养上鱼莲……小厨房附近的土地就种瓜果蔬菜和各种烹饪需要的药材香料。嗯,启祥宫也种上好了,不能破坏宫里原有的一些珍贵花草树木,真正能利用起来的地儿本就不多,不能浪费,反正是儿子住的地方……
虽然打定了主意,不过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还是先布置自己的住处先。平日里无事领着春雨她做的女红都带了进来,除了地毯、帘幔,像坐褥、靠背、抱枕、桌套、杌套等都是做好了一整套的料子刺绣花纹,这一套放出来,屋子里立即温馨鲜活了许多。另外的大型摆件,如隔扇、屏风之类,有的是胤禛指定内务府造办处送来,有的是苏宜尔哈从雍亲王府搬来,皆是素雅耐看实用的款。
从雍亲王府搬来的一些她用不上的东西,内务府按例送来的东西,苏宜尔哈让冰雅挑了一些去布她的体元殿,其余的都收了起来——长春宫的库房很大。
册封典礼在腊月十二举行。
册封典礼当日,李氏、耿氏、武氏、年氏一身片金加海龙缘、红织金寿字、石青行龙庄缎冬朝裙,胸佩一百零八颗密珀四圈朝珠,耳缀东珠坠,头顶珠翠宝石……原本端庄的妃子礼服年氏硬是穿出了几分妩媚高华之气,李氏耿氏武氏三人毕竟年纪大了些,又不如她貌美,站在她旁边更衬得她如明珠美玉般容光焕发、艳冠群芳。
年氏美眸流辉、神彩飞扬的神态哪里瞒得了她身边的几人,内心暗恨不屑之余,李氏和耿氏脸上的神色却更加地谦恭庄重,而武氏则轻眉敛目一派的文雅淡然,倒是更得了一些老臣的称赞。
这情景看在喜塔腊氏、贾氏等人眼里自有一番思量。
年小蝶很得意,这种万千瞩目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荣耀、崇拜、羡慕……这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而她将一步一步地将这种荣光带至顶峰,写进历史!
很快,她感觉到不对,乌雅氏喜塔腊氏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不再嫉妒而是饱含了同情和嘲笑,而更多的人也将眼光移向了更高处——是钮祜禄氏!册封典礼比她们快了三天的皇后!
这一刻,她才看清身穿皇后朝袍的苏宜尔哈是什么模样。
头戴熏貂冬朝后冠,上缀朱纬,顶三层饰有珍珠、金凤、宝石、珊瑚等饰物,冠后护领,垂明黄带。金约上缀青金石、绿松石、珍珠、珊瑚等垂褂物,耳饰是左右各三的金龙衔一等东珠。朝褂是用石青色片金缘,以立龙、正龙和万福万寿为绣衣图案。领后垂明黄绦,饰以珠宝。朝袍是以明黄|色加了貂缘的缎子制成,龙纹披领、护肩与袍身。
明黄的至尊至贵,绣纹的华丽繁复,衣饰上的宝石熠熠生辉,普通人穿了不免被夺了气势显得庸俗,端庄大气者穿了也会无端少了清灵之美,灵秀之人穿了衬不起它的尊贵高华……这钮祜禄氏穿了,年小蝶美眸一缩,竟仿佛天生为她所订制的一般,尊贵中透着无比的清华雅逸,那些珠光美纹仿佛只是绿叶中绿叶,金堆玉砌只为了烘托那灵透无比的滴露!淡金色的阳光下,她如雪脂凝玉般的肌肤裹在那层层闪烁着五彩的金芒中,如奇花初胎,富贵荣华而又清丽脱俗!
并肩而立的帝后,男的威仪冷峻,女的清丽如莲,看在一众皇亲大臣眼里是如何地般配……
愈趋近她心愈冷,有钮祜禄氏在的场合还有谁会记得她年小蝶?!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脸,心恨道,这女人也有三十岁了吧,生了五个孩子的女人怎么看起来还能这么年轻,难道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她拳紧了手,无论心中如何忿怨不平,也得在她面前低下头,与李氏耿氏武氏三人一起听着那不知滋味的册文,恭恭敬敬地从她手中接过金册。
人心浮动的紫禁城(上)
雅尔江阿眼神黝不能测地瞟了眼赶来参加新皇登基的年羹尧,内心颇为玩味地想着,这“敦”妃看起来跟封号可不太符啊,他能说真不亏是年家的人吗?
年羹尧玩的那手两面三刀的把戏在真正精明的人眼里实在什么也不是。
他将眼光移向与新皇并立的皇后身上,她的面容清丽秀逸,肤色雪嫩细腻,在阳光下比身上穿戴的凤袍凤冠还要引人注目,她的目光清澈淡泊,看向下着的四妃既不高高在上也不轻忽不屑……看来,不需别人为她担心了。
惠郡王(胤禟)同情地看了眼义忠郡王(胤祯),这家伙脸已经黑了大半个月了,现在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有望着皇后是怎么回事?没见过美女还是没见过皇后?不应该啊!真想提醒他,再这么目不转睛地看下去,皇帝的眼刀就要变真刀了……
惠郡王绝对想不到义忠郡王内心的波澜来自于皇后册封大典那天他不小心听到的两个从钦天监那儿给礼部协督典礼步骤是否按吉辰举行的小官员的说话:
一人叹道:“钮祜禄皇后是我看过的最有母仪天下之风的皇后了。”
另一人笑道:“你见过几位皇后?!”
那人不服气地反驳:“就算没见过,这样的容貌气度想来也少有人能比得上……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莫监正说,这钮祜禄皇后是他见过的八字最为尊贵最有福气的女子呢,大清的那些福晋皇妃没一个比得上……”
“嘘!你不要脑袋了,这种话也能乱讲的!”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才缓下脸色。
“那不是你我才说的么?”那人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咕哝着:“再说这种事天注定,我也没说错。”
“还说?!快将大典的各个吉时记好……早晚坏事在你这张大嘴巴上。”
两人匆匆走得不见身影,胤祯才缓缓从柱后走了出来,注定的么?!那个为四哥连诞四子一女,每次见面都会觉得她清雅脱俗得仿佛第一次见般,让人想不起她曾经的一切,只余下那浅浅的笑靥,看久了才更能品出其清其雅的女子,钮祜禄.苏宜尔哈。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看着她莲步轻移,一身清华地走向那位新登基不久的帝王,从他手中接过凤印……一束阳光照在她光洁的额上,他眯了眯眼,那雪嫩的额间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
眨了下眼,那里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吗,他好像有看到一株半开的莲印——
这些日子,他疯狂地搜集这个女人的所有资料,可能是新旧皇帝交替的时期,人心有些松散,他没费什么劲便从莫监正那儿得到了她的八字批命,果然是五福俱全、贵不可言之命!他的四哥知不知道他不清楚,可他的皇父是早就知道的……是不是从那刻起,他就开始注意起了四哥,渐渐将他做为一个帝王在培养了呢?
越想,他越觉得无法接受!
那时,明明她跟丹珠一起选的透,明明指的都是侧福晋,怎么她就指给了四哥,而自己却得了丹珠呢?对了,还是额娘亲自向皇父给四哥求的指婚……
当天回去他就跟乌雅太贵人吵了一顿。他所有的大事都是坏在他额娘手里!连他如今难有子嗣也是当初为她侍疾招来的祸,那也是皇父不选他的原因之一罢?!
望着一身皇袍已经君临天下的胤禛,胤祯觉得自己心中有个永远填不满的大洞,一个区区郡王怎么能令他满足?!同样是皇子,是同胞兄弟,自己年富力强,精明强干,有什么不如他的,为什么皇父会选他不选自己呢?!因为他有个当皇后的养母,所以他可以记做嫡子?!因为他有个命好的侧福晋,所以他的好被扩大了百倍千倍,是天命所定?!
不!?他拳紧了手,他不认输,他永远不认输!!!
深沉黝黯的眼眸移向垂眸神色莫定的理郡王弘皙又看向野心勃勃的年羹尧,胤祯唇角勾了勾,有他们引开四哥的注意,自己大可暗中发展势力,等时机一到,潜龙出渊,便是改弦易辙之时。
贵不可言之命?!换了男人不就得了?早晚,她也会是他的!
惠郡王诡异的眼神不断地瞥向脸部肌肉不断抽畜变换表情的义忠郡王,没有错过他眼底算计的焰光!心中暗哼道:叫你让爷改名儿,活该皇位坐不稳……按他的性子他很想幸灾乐祸一番的,所有能让爱新觉罗.胤禛头疼的事儿他都觉得开心——前提是,这事儿得不叫自己纠缠在里头。
可老十四贼心不死,死不放弃的执着却叫他苦恼,他觉得太上皇和债主皇帝不会让他逍遥看戏的……他真的跟老十四交情不是很好啊,为嘛总让他当卧底呢?!惠郡王忧郁地想着,相比之下他还宁愿赚钱上交国库呢,至少那只是肉疼还不会头疼。
这郡王真不好当!
新上任的敦亲王傻乐,四哥当上皇帝,皇父现在心情很好,整天逗小弟弟们也不板着脸一见自己就训斥……九哥也不帮着八哥捣乱了,三哥、七哥、十二、十三、十六……众兄弟帮着四哥一起将大清治理得蒸蒸日上……嗯,生活前景果然美好……其他什么舅家、妻族还有郭络罗家想通过自己往新皇、往侄儿身边塞女人的事儿那都是浮云,不是他使得上力的,选秀该怎么选还怎么选。
不只是敦亲王,所有皇室宗亲及大臣勋贵都知道新皇的女人在他的兄弟里不算多(比起已废太子、诚亲王等)也不算少(比起十七贝勒十八贝子),显然,他也并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他的精力和钱财,看看,连册封典礼都是妃、嫔一道受封,除了朝袍不同、宝册上的品级不同,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待遇上的差别来。
除了皇后,谁都看得出他对这些女人不过淡淡。
不过新年后就要选秀了,不管皇帝愿不愿意,充裕后宫是他的责任。很多大臣心里已经在开始计量,到底是直接进宫争宠给皇帝当妃嫔比较好还是将筹码放在几位皇上身上比较划算?
皇帝不是很重美色,这点很多大臣是同有感触的,从皇阿哥的时候送当今美女巴结这条路就走不通,他与皇后感情是出了名的好(孩子生得多,还一直让她掌着雍亲王府的府务),靠美色争宠是不太可能成功的——其实大家出身的女子也不定就有多美,他们心里也清楚,好在有敦妃的例子在,只要家世不低入宫受封的位份应该也不会太低,只是若不能诞下皇子空有个位份也是白瞎……
“好累!”回了长春宫,苏宜尔哈立马躺倒在床上不愿起来,这身皇后正装穿起来重是一回事,还闷气……她一点也不觉得万千瞩目是件多么风光荣耀的事,做了皇后就要维持皇后的尊荣华贵,一举一动不能有失风范,不然多的是揪辫子的人。
“主子还是先梳洗了再歇息比较好。”春雨和馨桂拉着她坐了起来,帮她卸下后冠、朝袍,底下有人端了热水进来要给她拭脸、洗脚,苏宜尔哈朝她们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那些宫女早习惯了她不爱人在跟前伺候的性子,便规矩地退了下去。
换了轻便的袍子,苏宜尔哈问:“冰雅和天保天佑他们怎么样了?身边的人可还妥当?”弘晔和弘晨她倒不担心,两个儿子都长大了,尽管表面一个俊雅一个霸道,可底下腹黑之处一点都不输给他们的阿玛,主意正得很,反而是冰雅,快十二岁的女孩子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容易受影响的时候,而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心思诡谲的……天保天佑虽然机灵,毕竟还太小了……
“公主好得很呢,这几天常带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在皇宫里逛,说是熟悉皇宫。”其实他们小小就常进皇宫陪伴先皇太后和太上皇,对皇宫也不陌生,只是身份不同,那时只是比较受宠的皇孙中现在则是皇后所出嫡皇子,很多以前不方便去的地方现在却是可以随意进出了。
苏宜尔哈点了点头,皇宫混熟了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身边有没有人跟着?”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先别说天保天佑已经开始学武自保没问题,就连冰雅这么多年跟着自己练习瑜伽和吐纳,身手也敏捷得很,私底下弘晔又教了她不少轻身之类功法,等闲两三个人还是为难不了她的。
“嬷嬷们跟着呢。”春雨帮她揉捏身子,馨桂则在一旁小声地说着宫里的一些动静。
听到年氏借年羹尧的手拉拢内务府的管领,还有贾氏……苏宜尔哈笑了笑,现在的内务府可不是早些年的内务府,领导还找不着机会继续整顿呢。“知道了,暂时不必理她们……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以前跟在她身边的人,成了亲的,不愿进宫的,苏宜尔哈都给她们安排了去处,有的安排到她名下的庄子有的安排到皇庄……有的留守在多栽轩。跟着她进宫的只有春雨馨桂和紫竹翠竹两个,还有张保,他做了长春宫的总管太监。这些日子全靠他们几个带着胤禛赐下的宫女太监在处理着长春宫和皇宫的事务,她则要应付一批又一批进宫请安的内命妇,又要准备亲年的年宴……实在无心关注宫里的动静——她可不相信那些当了妃嫔的女人能如当初在雍亲王府邸那般安份守已。
“是。”
“等等。”苏宜尔哈心念一动,桌子上出现两个能装半斤大小的白葫芦,“这两个葫芦赏给你们,里面的水一天喝一小杯,对你们的身体有好处。”把人给累坏了可就没人给她干活了。
“多谢主子赏。”春雨笑着拉了震惊的馨桂退了下去。
“春雨姐姐这是——”早察觉主子的不同,可是凭空变出东西,这、这也太神奇了吧?!难道主子是神仙转世?
苏宜尔哈的气质和为人实在让人难以将她和妖魔鬼怪联系到一块儿,再说了,妖邪之类是进不了皇宫的。馨桂对这一点很坚信。
“快把嘴巴闭上。你以为我教你的功夫是哪里来的?那是主子教的。”春雨没好气道,“你也别那么吃惊,这事儿皇上也是知道的……”
馨桂定了定神,心里虽有许多的疑问却一个都问不出口,只下意识地抱紧了白玉似的葫芦,心想主子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自己这条命早就决定献给主子的。
苏宜尔哈进行空间泡了个温泉池里泡了个澡,又弄了不少的鲜果、果脯和肉干、香辣鱼干及坚果,将它们用水晶盘子装好,然后又用黄|色葫芦装了斤果酒才恋恋不舍地出了空间。一出来,就见胤禛坐在床上看书,神态悠闲,不复上次寻不见她的焦急之色。
“拿了什么好东西?”他放下书,坐直了身子,眼光移到她明显刚泡完澡的湿润的肌肤上,那柔嫩得仿佛能掐出花香来的色泽令他喉咙动了动。
苏宜尔哈以为他也肚子饿,俏皮地举了举怀里装了酒的葫芦,“有酒,要不要喝?”白天她都没吃到多少东西,他自然也是一样的。说着将东西摆到房间里摆着的万年藤如意雕花圆桌上,又拿出了两个水晶杯,倒上了酒。
酒?他半挑了下眉,唇微微弯起:“当然要。”
人心浮动的紫禁城(下)
两人就着果脯、肉干、香辣鱼干、鱿鱼丝、花生还有几样坚果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了喝了大半斤果酒……
“肉干很好吃吧,再来一口?”苏宜尔哈亲自撕了一小块放到他嘴边轻哄,除了花生、坚果,牛肉干和鱼干他很少吃。
吃东西时她心情通常都很不错,用享受的心情吃东西是一种享受。何况今天虽累,但心情却是不错的,她从没想过能彻底压制住历史上的敦肃皇贵妃,她的家世、年羹尧的作用摆在那里,能有今天算不错了,该怎么做领导自有领导的考量。
跟她在一起吃东西时,只要他偏吃得厉害,她必来哄他吃另外的菜……他已很有经验。便就着她的手将牛肉干咬进嘴里,连带她的指尖也轻舔了一下——
那温热的触感,苏宜尔哈愣了愣,玉靥倏地一红,好像方才喝下去的酒意一下子冲了上来。
“今天累坏了,嗯?”胤禛又喂了她一口酒,低头看着她有些朦胧的眼睛像笼雾的晓月,神秘、静谧、美丽,伸手在她涨得像红莲的颊上滑动着,感受着那细致粉嫩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干脆将她抱进怀里。
怀中的人儿一反白日里的清华雍容,身体纤细娇柔得像初春的花蕾,细致得让人惊艳着迷,清雅芬芳温暖**,让人不舍……日复一日,那留恋的感觉愈深,深到他觉得不知该怎样对待她才好,将她刻进骨血里、揉进灵魂深处,似乎都太浅显!放在眼中时时盯注、掬在手心处处呵护,又怕为她招来更多的阴暗伎俩,破坏她悠然平稳的生活;刻意忽视,混淆视听,又怕别人因此轻忽慢怠她……
他的目光让她觉得脚指都缩了起来,苏宜尔哈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不自在地转了下身子,“嗯,累坏了,我想睡觉了。”
她忘了她正在他怀里,这么一磨蹭立即将他苦苦压抑的情潮勾了起来。
他眼色一沉,抱着她走向床边,“我们一起睡。”他哑着声道,轻轻吻着她细嫩的耳际。“抱住我……”
酒是色媒人。他温暖的怀抱,轻哑的低语,热情的抚触……渐渐地让她有一种肆意的快感,渐渐放开了一切,投入到那男男女女永恒不变的游戏中。
这一夜,他们前所未有的酣畅。
她觉得,自己像朵花在他的怀中完全绽开。
他觉得,忙忙碌碌寻寻觅觅已久的疲惫灵魂有了安放。
他将她搂在怀里,久久没有说话。她闭着眼偎在他怀里,久久也没动一下。很累,却奇异地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过完年,便要给元寿指婚了。”他的大手一上一下地抚着她嫩滑的背,说道。“没有好的人选,就先指侧福晋。”
现在弘晔也不过虚岁十五岁。苏宜尔哈一怔,却也知道这年纪在皇家是该指婚了……在现代,还是半大的孩子呢!不过,自己教导了那么多年,弘晔应该不会太沉浸于男女之事才对,指婚就指婚吧。
“你有什么好人选吗?”她问,也许他有什么想法。又提醒道:“弘晗也十四岁了,是不是也该给他指个侧福晋?”
“你做主吧。”这一届秀女真没有特别出色的。“这阵子让冰雅多跟元寿他们出去走走,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俩人唯一的女儿,再过几年就留不住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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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这是——”几位蒙古装打扮的青少年骑在马上,带着丝讶异的炯亮眼光来回地打量着跟在弘晔身边的两位少女。她们长得很是秀丽,一位十三、四岁左右,一身鲜红的骑装也难掩她文静美丽的姿仪,另一位更是长得跟天空上的冰月一般,美丽又冰清玉洁,可惜,实在太小了些,看起来就十岁出头。
“这是我四妹妹,阿琳;这是我五妹妹,冰雅。今天跟我们一起出来散心的。”弘晔大方地给她们介绍,指着其中一位十八、九岁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子道:“这是观音保大哥,他是乌库玛嬷母家从孙。”顺手又指了与观音保并骑、同样长着一对浓眉,底下却是单眼皮,差不多年龄的另一男子,他的穿着却比观音保看着多了些彩锦皮毛:“这是色卜腾旺布……”
“这是多尔济塞布腾,喀尔喀亲王世子。”这是一位十三、四岁少年,肤色黝黑,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单眼皮眯成一条缝儿,“两位公主,有礼了。”神色恭敬中又带了丝傲慢,似乎不大看得起阿琳和冰雅,但又忍不住将眼光停在冰雅脸上。
弘晔笑了笑,又指了另一位相貌有些普通,笑起来很是和煦的十五、六岁少年道:“这是齐默持多尔济。”
科尔沁郡王罗卜藏喇什之子,大哥对他印象挺好,冰雅仔细地往他脸上瞧去,却不妨撞上他含笑睇来的眼光,心中不知怎地一跳,暗道,这人看着挺温和的,怎么眼光竟这样叫人心颤?!果然是个不简单的。
“这是色卜腾多尔济……”弘晔又介绍了剩下的几人的名字,蒙古人的名字折腾来折腾去就那么几个字,好在他们的资料弘晔事先已经告诉了阿琳和冰雅,现在说了名字,她们也能联系起来记住。
阿琳和冰雅大大方方地与他们见过礼便站到一边,让尾随在她们后面的弘晗弘晨毓淮毓沅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可能之前他们认识,彼此的性子也知道一些,互问了好后就策马往山郊野林处奔去。
胤禛因上一世女儿大多出生后身体太过于孱弱都没能养下来,就是养下来了那寿数也不长,因此这一世有意地露出喜欢开朗外向的女儿,极注重她们的骑射学习,前几个女儿性子虽说还是偏于娴静但那骑射却都还拿得出手,身体看着也健康,像大女儿更根便成功地熬过了第一次生产,活了下来。
冰雅的骑射又比阿琳好太多了,她虽没像弘晔弘晨一般学那高超的武学,但自幼在苏宜尔哈各种灵果美食的喂养□体养得十分好,瑜伽配合着吐纳之术又坚持了十来年,身体协调能力远超常人,苏宜尔哈又不拘着她跟弘晔弘晨他们出去骑射狩猎,所以飞驰马上拉弓射射箭的一系列动作做起来优美纯熟,直看得那几个蒙古青少年眼中异彩连连。
多尔济塞布腾对弘晨道:“你姐姐骑射不错啊!”大清的公主难道不是大多数弱不禁风的么,开始他还以为她们真是跟来散心的呢。这段日子他们早已领教到几位阿哥的出色,尤其是四阿哥和七阿哥的身手,真真令他们这些整日在马背上摔打的蒙古子弟甘拜下风。却没想到这两位公主身手也挺漂亮。
弘晨骄傲昂着头道:“我姐姐好的可不止骑射这一项!走,今天我定要寻些好的猎物,孝敬我额娘……”
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多,苏宜尔哈很久没亲自下过厨了,弘晨心里念得紧,又不敢给苏宜尔哈添事,不然首先就会被弘晔和冰雅敲脑袋,更别说他那小心眼的阿玛了。有好的猎物说不定额娘就会下厨煮顿好吃的犒赏他……嘿嘿。
旁边的齐默持多尔济看着拍马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笑笑跟了上去。
尽管是冬狩,但熬不住这些人都是身手高明的,大半天下来便得了不少猎物。弘晔因时刻注意着阿琳和冰雅倒没猎到什么大宗,只两三只野鸡并狍子,倒是弘晨又碰到了几只野猪,他直接飞扑下马,一拳一只,那两大三小的野猪便都躺了下来……飞扑的时间、落脚、挥拳!那利落干脆的身手连观音保和色卜腾旺布都看得一呆。
“好!”随后赶到的多尔济塞布腾不由脱口赞了一声,细看那两三百斤的大野猪,心中却一惊,外表看不出什么,甚至连伤痕也只青红一点,却已死得不能再死。
弘晨朝他们一笑,又看了看倒地的野猪:“可惜了,野猪肉吃起来太费功夫!”
这时冰雅和阿琳也骑马过来,她们也都有了收获,一只野兔,两只野鸡,一只獐子。几位蒙古少年有些吃惊,冬天狩猎比秋夏可难多了,极考验耳力耳力,没想到两位公主还真有两下子,不光是架子好看。
其余几人也各有所获,本就不是特意为这些而来,略略收拾了一起,便做起了烧烤。烧烤是蒙古人的拿手绝活,本以为这几个皇子公主也就等吃的份,没想到他们动起手来有板有眼,连携带的调料也多得叫人眼花,尤是两位公主的随身包包,里面居然还装有在山林采到的一些菌类及不知作什么用的树皮花草。
“这是什么?”观音保指了指那些堆到一起的树皮赤黄草枝问。
“这个可以做调料。”将花草的名称与功用一一指与他知,“这是我们大清常用的调料,比较常用于药膳吧。”
“没想到公主连这个也知道。”
“这有什么,我们皇额娘精通此道,小时候我们兄妹没少在她那儿捣腾这些,都是她教的……”
与弘晗毓淮毓沅他们一起处理食材的齐默持多尔济耳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想,这个皇后居然能跟庶子庶女也相处得这么好果然是个不简单的,那五公主不知得了她几分真传?
他不着痕迹地往冰雅处瞅了一眼,她有一种清淡如月的气质,清丽如仙的容貌,举手投足优雅贵气,无一丝造做匠气,眼睛如一泓秋水,这一路观察下来,他没在里面看到一丝普通深闺贵女对他们蒙古人的低看、不屑,也没有半点的刻意交好……仿佛她是真正地在享受这种外出狩猎的活动。
可,他心中暗笑,就像他们在探听京中的公主郡主们一样,她们,也在找机会观察着他们,四阿哥是喜欢这两位公主的,跟他们结交一方面是拉拢蒙古各部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哪位适合当他的妹夫吧?
像他们这种身份,婚姻是不能自主的,很早他就清楚,他未来的妻子是大清的公主或郡主。当然,鉴于大清的公主生育能力及寿命都不怎么样,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妾侍,满人的或蒙古的!
……她不缓不慢地处理着手中的野鸡,将弘晨洗干净递过去的菌类及赤黄黑褐不一的药材塞进里头,又抹了一层蜜酱在野鸡上,才开始放到火上仔细地转动着烤了起来。
这位五公主是个做事有条理又有主见的,她的内心及意志绝对不像她的外表这么清柔。他有所悟地想着,以一种场外人的角度观察着她的行事,揣测着她的内心……然后,他忽然注意到多尔济塞布腾就在她身边不远,一边往野鸡身上撒上盐花,一边时不时地跟她说话……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仿佛自己的东西遭了别人窥视一般。
喀尔喀亲王世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清的皇帝和皇后不会让他们唯一的嫡女嫁得太远,他的机会不比多尔济塞布腾少。
突然,她似不经意地,侧转螓首,清冽如春水的眸光如一片波光泠泠地向他照来,他含笑对上,惊讶她的敏锐……她定定看了他两秒,转回头注意着手上的烤鸡,他无声地笑了起来,有意思的小姑娘……
这么多青少年里唯二的两位姑娘,出身高贵,容貌又出挑,无疑是很吃香的,接下来的活动,无论是出于政治考量或是出自于男性的心理,阿琳和冰雅身边都围着人,不但没让她辛苦到,连打猎都会体贴地将猎物赶到她们射程范围。
明面上融洽的一郡人,底下也少不了你争我抢。
几次活动下来,结合得到的资料,弘晔也大略看出了他们的关系。
蒙古各部不是铁板一块,但关键时刻他们也会合作,或联合或对抗。弘晔轻松地挑着一只小野猪在火上转着,温淡的目光偶尔扫过众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在这么多年龄适合的蒙古王公子弟,他最看好的人是齐默持多尔济,虽然只是一个郡王世子,相貌也不是最英伟的,不过他出身科尔沁(与爱新觉罗家渊源最深,去了不怕受欺,离京也不算远,生活环境更不差),为人温和爽朗(这点好相处),颇有心智(能护得住冰雅)……再多的,还得看以后,毕竟妹妹还小。
在弘晔心里,冰雅二十岁大婚也不晚。
随波浮沉?(上)
弘映匆匆进了府,绕过正院,都欣阁,直穿花园往怀馨院走去。路过积雪假山时,突然听到两个声音在说话,他顿了顿,没理睬地直走,却突然听到“荣庆堂”而停了下来。
阿玛从宫里迎回府奉养的太贵人玛嬷就住在荣庆堂。
“……唉,早知道就不该求了总管讨荣庆堂的差事,你不知道,前两日王爷又在荣庆堂跟太贵人吵了一顿,这些天我们这些下人动辄得咎,天天挨骂。”声音有些轻快的女音沮丧道,“还是你好,在伊尔根侧福晋那儿当差,府里就属怀馨院的主子脾性好。”
“谁能知道呢,原以为太贵人是个尊贵人,到荣庆堂更能躲……哪想到……真是处处有难念的经。说实在的,怀馨院确实比别处强些,没那么糟心事……胜在清净。对了,上次是嫡福晋对太贵人不敬,这次又为什么吵?”
弘映这才发觉这个略微有些低沉的女音有些熟悉,听她们这么讲还是额娘院子里的丫环。
“你不知道,王爷跟太贵人吵的那些话我们都不敢听,所以才跑出来的……我有一次走慢了不敢再跑出来,躲在耳房里才听到一些。太贵人哭骂道她为了王爷做尽了一切,到头来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王爷就说他的大事全毁在太贵人手里,说她不是疼他是在害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我说给你听你可别说出去啊,我听他们的话里,好像太贵人在做德妃的时候仗着她是当今的的额娘对雍亲王府里的那些福晋们下了药呢!还有,她会被贬为贵人是因为当今已逝的嫡福晋跑到太上皇那里去告她,还拿了她毒害乌喇那拉福晋的嫡子的证据,那可是当今的嫡子啊!你说,这些是不是真是王爷让太贵人做的啊?”这皇家的人果然不同普通人,为了权势可以对至亲的人下这种毒手。
“好了,别再说了。”声音有些低柔的女音赶忙说道。原本她是奉主子的命令借着姐妹情谊探听消息的,只是这些连皇家都秘而不宣的事若是传出去半句她们也没命活了!“这些话以后不可再说,知道了吗,被人听到小命都没了……”
“放心吧,不见我这次早早就避了出来吗,我才没那么傻……”轻快甜美嗓音的人说道,“禾姐对我这么好我才说的,当初要不是你我就……”
弘映握紧拳头,已可确定这声音的主人是额娘身边得力的一个丫环青禾,这里面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悄声离开。
“儿子给额娘请安。”进了怀馨院,弘映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给伊尔根觉罗氏行礼。
“快快起来!”自儿子封了贝子后伊尔根觉罗.丹珠便觉得人生圆满了一大半,此时见他进来便放下手中的针线,让身边的丫环下去泡茶,拉着他坐到身边的椅上,慈爱地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儿子聪明又上进,平日里读书骑射都没落下,既没夺了嫡兄的光芒也不会让人觉得懦弱无用,太上皇和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不会封了他为固山贝子,虽然这个恩旨也有些推恩义忠郡王府的制衡味道在里头,不过儿子的努力才是根本。对她来讲,义忠郡王府将来怎么好也只有完颜氏和她的两个嫡子得益,她更看重的是自己儿子的将来。
“姐姐呢?”弘映迟疑着该不该说。
“早上请了安就回院子里了,她还有一副绣品没做完。”丹珠接过青柳端上来的茶盏,挥手让她和身边的嬷嬷都下去,“怎么,跟额娘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额娘可知道今天四阿哥带着理藩院那郡蒙古王公子弟去郊外冬狩了?”
丹珠笑了笑,“这有什奇怪的,皇上不是让他跟三阿哥这段时间帮衬着理藩院接待那些外藩贵客?”这还是儿子前些时候告诉自己的。
“问题是今天四公主五公主也去了。”弘映蹙着眉,他的姐姐甚至比四公主还大两岁。像他这样的身份是不求妹妹为他拉什么势力,可姐姐的终身幸福还是要争取的。可惜,阿玛在西北那几年在上书房因着弘明弘暄的骄横,他不敢跟弘晔有太深的交集。就算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也不敢凑上去的,他阿玛跟皇上之间的争锋及心结他也是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的……尤其是方才在花园听了那些话后。
他不解的是嫡福晋做为义忠郡王府的主母及儿媳不但不劝阻反而乐看他们呣子起罅隙似的,又放任家中下人嚼舌不严厉惩治,碰到下人背后说主子是非的事也不是首次。
太贵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太清楚的,从小他就不如弘明弘暄他们得她的宠,可是嫡福晋和额娘还有舒舒觉罗侧福晋都对她老人家敬而远之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了。一想到花园中听到的话他就对她老人家怀有一种怵感。
可她毕竟老了!如今也只能靠着儿子奉养。皇玛法对她不再恩宠,皇上对她也是淡薄如同皇玛法其他的妃嫔……她昔日的辉煌如同空中楼阁这些支柱一去便塌成一堆残垣。
他虽对她的处境心存怜悯,却不会去做些什么,他无力、也改变不了她的现状,在这义忠郡王府,额娘要护着他们姐弟跟嫡福晋和舒舒觉罗侧福晋对抗已经很辛苦了,他万不能让她更操心。再说,额娘早就教过他,人做了什么选择最后得什么果,都不要后悔,也怨不得他人……是非成败到最后都得接受。
丹珠是个玲珑人,儿子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四阿哥是在为四公主五公主创造机会相看未来额驸,而她的依媛的未来却还捏在皇上皇后手里。
想到皇后,钮祜禄.苏宜尔哈,丹珠心中滋味杂陈,初相识的美好友情仍时不时出现在她的梦境,是自己首先有了改变,做了选择……这么多年,苏宜尔哈的性情变没变她不知道,可她的得宠,她的好运,她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变愈美的容颜都是那么地令她嫉妒,有时听说她跟五福晋、简亲王福晋交情怎么好,她就心酸懊悔……可时间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她的处境也注定无法跟她走到一起。
“额娘——”弘映欲言又止。
“不要吞吞吐吐。”早就教过他了,什么事先在心里转三转,决定说出来就干脆利落地说,不想说的就藏在心里半个字都不要往外透,怎么还这副模样。
“这是样的,儿子觉得干系重大……”弘映低着声音将方才听到的话跟她复述了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丹珠站了起来,一脸震惊,怪不得,怪不得太上皇和当今对乌喇那拉氏一点追封的意思都没有……这件事,乌喇那拉家只怕也是心知肚明的。
弘映点了点头。
“这些话以后来不可再提!”青禾这丫头还没来回禀探听到的消息……丹珠眼中闪了闪,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留着这丫头的命。王爷这些年做了什么事,她知道的比她的儿女更清楚,而他现在还怀着一争到底的心思也没有瞒过她的眼……她不相信,他能成功。
当今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从前见着就觉得冷峻威仪、深不可测,可他能从那么多兄弟的权势倾轧中独得太上皇看重一步一步地登上帝位中间没有行差踏错半步,可见其能力与精明!王爷虽然在领兵上有些能力,人也勇武,可跟皇上比起来……她还真不看好他,何况皇上如今得承大统,更占了名份大义,从各方面看两人都是实力悬殊,真不知王爷哪儿来的自信?!再得,有了太贵人之前的那些事儿,她就不信精明的皇帝会不防着王爷,让他轻易再得了兵权……
虽说女人三从四德,夫君无论做了什么样的决定自己只有跟从的份,可这般实力悬殊的谋逆能有好结果么?就算王爷想避开当今,累积实力拖到下一代皇帝上位再起事那也难说能成功,当今的身体看起来可不差太上皇半分,说不定也是个长寿的……而且从儿子素日的描述来看,当今的几个皇子都不是平庸无能的,将来能成长到哪个地步还真难说。
她绝不能将儿子女儿的未来压在这一艘随时可能沉覆的破船上!
得找方法自救!她咬唇,直接向皇帝投诚是不行的,王爷福晋就象两座大山牢牢地压在她头顶,她和儿子若有半丝异动只怕随时命赴黄泉……怎么办?!
有了!“我就不相信,完颜氏会跟王爷一条心!”这府里的事儿,她能知道的没道理完颜氏会一丝风声都没闻到,尤其是荣庆堂那里……
“儿子,以后多找机会跟弘昂弘昌他们相处。”曲线救国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再拖上几年,儿子成了亲,再想法子分府另居吧。
弘映显然也想了不少,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五伯是亲王,十三伯也是亲王,都是皇上看重的兄弟,弘昂和弘昌跟四阿哥交情也不错,与他们交好,关键时刻自己也不怕没人说情……“额娘,那姐姐怎么办?要不要让阿玛——”
“他这会儿不会想到这个的。”丹珠嘲讽地说道,就算想到也是利用女儿来壮大他的势力吧,“算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连最受皇上宠爱的五公主都要抚嫁蒙古了,何况你姐姐?求人不如求已,教她如何在蒙古更好地生存更重要……”
尽管这么说,她脸上的神色还是很怅然。
同是远嫁,部落不同,身份不同,生活待遇自然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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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偷闲的人大多懂得用人!苏宜尔哈这些年来深谙此道。
皇宫向来就不是平静之地,谁也无法保证所有的人都清白干净,她也没白到以为自己一登上后位便浑身大发王八之气得到所有人的臣服……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她只需稳坐后位,将权责分摊下去,将命令和任务颁发下去就行。
就事处事,谁管事谁负责,出了问题找负责的人就是。
要稳定人心,先熟悉宫务,要减少不安定因素尽快稳定局势,就需要萧随曹规,其他的……过完了新年再说。
随着进入腊月底,皇宫内苏宜尔哈能动用的人手全都被她调动了起来,她不是不懂装懂的人,也没有时间让她去集思广益解决问题,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去请教宫中长辈,例如佟贵太妃。
皇后以晚辈的身份请教宫务,像佟贵太妃这些整日居于深宫的无聊妃嫔很是高兴给予指导,毕竟她以后就是这皇宫的女主人了,处得好她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味些,靠太上皇……还是算了。
佟氏家族对于这位改更玉牒记到孝懿皇后名下的皇帝也是不敢以正经外戚自居,隆科多的功劳也没历史上来得大,对于皇帝对佟氏家族的优待与尊敬倒是心存感激,不像苏宜尔哈在现代历史上看的那么拥功自傲、骄横跋扈了。
在皇家,需要的就是这种有分寸的情谊。
接触了宫务,苏宜尔哈才算开了眼界,宫中筵宴名目实在繁多,尤其是喜宴,像皇帝登极的会元宴(这个她没参加),还有过了新年改元建号的定鼎宴,元旦、冬至、万寿节的三大节朝贺宴,皇太后生日的圣寿宴(这个以后也可以省了,不过还有太上皇在……),皇后生日的千秋宴(苏宜尔哈很想省略掉),皇帝大婚时的纳彩宴、大征宴、合卺宴、团圆宴(感谢老天爷,自己有生之年不用再举行这个),皇子、皇孙礼及公主、郡主下嫁时的纳彩宴、合卺宴、谢恩宴,还有各种节会中的节日宴、宗亲宴和家宴还有新年过后的千叟宴——苏宜尔哈不认为领导会将它省略掉……此外还有用于军事的命将出征宴、凯旋宴,用于外交的外蕃宴——最近已经举行过一次了,皇帝驾临辟雍视学的临雍宴、招待文臣的经筵宴,用于文武会议褒奖考官的出闱宴,赏赐文进士的恩荣宴,赏赐武进士的会武宴,实录、会典等书开始编纂及靠成日的筵宴。遇有皇帝、太后、皇后等丧事,宫中也要随宴和奠宴。总之,一年之中大小筵宴不断,名目花样之多,不可胜举。
这么看来,礼部和内务府其实是很有存在必要的……苏宜尔哈很庆幸,关于外朝的自己不用理会,必要时刻只需盖印。当然了,她更希望领导不尚奢华的风格不要改变……
春节的国宴是在正午举行。它更多的是一个礼节一个仪式,苏宜尔哈只须露一下面,皇帝也只是亲临宴会发表一下一年工作总结以及鼓励大家来年再接再厉,说完就可以退场了,而大臣们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相互敬敬酒,聊一聊也就可以离开了……整场大宴持续时间不长,当然,大宴之前的准备布置工作是要做很久的。
重点在之后的家宴。
随波浮沉?(下)
伊尔根觉罗.丹珠以为以完颜氏自私和短视得只看得到她与两个儿子的利益,对允祯的大业自然不会出太大的力甚至阳奉阴违,因为一旦事败,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说,家族与富贵更将成为泡影。
她小看了完颜氏的嫉妒心和对权势的向往。
在苏宜尔哈的封后大典上,她看着身集万丈荣光的苏宜尔哈,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渴盼,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该有多好!她的爷,也曾得太上皇看重,是手握十几万大军的大将军王,她也曾距离后位很近……
她深深地嫉妒那个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们这些皇子福晋的女人,曾几何时,她只不过是一个亲王侧福晋,与她们这些皇子嫡福晋相比差的可不止一个“侧”字那么简单,她甚至不是继福晋。
回了府后,她没办法忘记苏宜尔哈身着凤袍凤冠的样子,夹杂着嫉妒羡慕郁闷不甘的情绪像把愈烧愈旺的野火堵在她胸口发泄不出来,令她坐卧不安。
伊尔根觉罗氏也高估了允祯对他的嫡妻完颜氏的看重程度,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将他的大计透露给他的妻妾知道。除了太贵人乌雅氏跟他一样心怀不甘,没人能了解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没人能了解他的雄心壮志。
完颜氏很安心地做她的郡王福晋,也许她将来也能做亲王福晋……但那又怎样呢,还是及不上钮祜禄.苏宜尔哈,那个她打内心里嫉妒、羡慕、低看的女人。她只能找“同伴”说说几句,发泄内心的不忿。
她觉得跟她有共同语言的人只有廉郡王福晋(八福晋郭络罗氏)和惠郡王福晋(九福晋董鄂氏)。
“……你们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说是额亦都之后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钮祜禄家族的旁枝出来的,她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样子啊!?”坐下不到几分钟,她便忍不住噼噼啪啪地说了起来,一脸的不忿,不熟悉的还以为钮祜禄皇后对她做了什么呢。完了,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地将茶盏放在几上。
“自古将相本无种,今日王候明日也许成为阶下囚,昨日马前卒也可能建功封候,出身不高的皇后那也是皇后。皇后嘛,自然是高高在上的,难不成十四弟妹还想着她笑着跟你一块儿嗑瓜子聊天?!”
郭络罗氏懒懒地坐在椅上,精致的妆容透出一股子倦怠,这些年伴着渐渐淡出朝政的廉郡王,加上膝下无子,已经绝望的她也慢慢地敛了年青时的那股子傲气,不过傲骨还是在的。她实在看不起完颜氏的这番作态,虽说她也不是十分喜欢钮祜禄氏,但不能否认,母仪天下这个词她演绎得很完美。况且,她都已经是皇后了,完颜氏不敢当面讽刺却跑来这里说三道四,实在不是一个出身高贵体面的福晋能做出来的。
早听说有些人越老越有智慧,有些人却越老越昏聩,真不知是义忠郡王府的风水不好呢还是这种年老智昏会传染,一个乌雅氏已经够叫人吃惊了,偏生还有一个愈发不懂得掩饰的儿子和儿媳……唉!她都有些同情当今皇上了,碰上了这些极品,还得忍着敬着,够憋屈。
——对郭络罗氏来讲,没有儿子是最让她黯然伤心的事,可一个女人有了儿子不好好珍惜还处处为难……就很让她看不过眼了。
完颜氏像被噎了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冒失地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来,眼前这两人虽不至于去跟皇后告密,可在强大的皇权之下不见得能保持昔日的那点子风骨,世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何况他们这些皇家人,权势利益高于一切。
完颜氏想着跟皇后亲密到嗑瓜子聊天?董鄂氏差点笑喷出来,忙拿着帕子掩了掩嘴:“我想十四弟妹是还没习惯吧!”原看着是个精明的,怎么变笨了,在八嫂面前说什么出身不好……廉郡王可就是被太上皇拿着这个明晃晃地绝了夺嫡之梦的。
郭络罗氏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从前钮祜禄氏虽只是侧福晋,可也是太上皇亲指,是雍亲王侧福晋,位阶也不比她一个贝子福晋差。老十四和完颜氏就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想起前段时间知道德妃乌雅氏被贬的真相时,她心中惊愕之状实在难以描绘,一生求子不得的她无法想像世间会有这样的母亲存在。也就是从胤禩(在她心中,八爷的名字永远是胤禩,才不是允禩)口中知道了这么一件密辛之后,她更加对胤禩没有得到皇位有了释怀。
这些年,她更能理解当初良妃为了胤禩绝食病死的心,更能理解胤禩面对为自己而死的额娘的那份悲痛、自责及对康熙说不出口怨怼……为了那张龙椅,他们已失去太多,虽然有些晚了,但他们没必要将余生也一起耗费掉。
她还没有骄傲到认为除了自己,所有的女人都配不上那皇后之位,既然谁都有可能,为什么就不能是钮祜禄氏呢?想想,是她总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好。
“我倒没想到八嫂和九嫂是越发地贤良了。”完颜氏收拾自己的失态,捏了块水果点心吃起来,不软不硬了讽了她们一句。
郭络罗氏自五十五年九月胤禩大病一场后一反昔日的善妒,对康熙指给胤禩的两位格格也不再像往日般抗拒,竟轻轻易易地让她们进了门,倒是给京中贵妇添了许多话说。像完颜氏就认为她让新人进门不过是为了压制给八爷诞下唯一子女弘旺跟昭茹的张、毛二位格格,传言八贝勒病中为了儿女计有意抬她们为侧福晋……她却不知,正是因这场病,胤禩与郭络罗氏的心态才开始有了转变,俩人的感情才算是真正到了后世网络小说中描述的和睦融洽,以前再怎么相互敬重,毕竟掺杂了别的东西,不过都隐忍不说而已。
董鄂氏则因唯一的女儿婉婷指给了正蓝旗都统赵子俊的儿子三等侍卫赵世扬,刚刚完了婚心情格外地好,对惠郡王府内的那些莺莺燕燕更是不愿去理睬,一心过着自己的自在日子。
“哎,十四弟妹怎可如此贬低自己,你在咱们这些妯娌里可是贤惠得出了名的,瞧瞧你们府里,十四爷可算是雨露均沾了。”
郭络罗氏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现在她可懒得跟这些居心不良的应酬,都不打算往那权利中心凑热闹了还不兴人过清净日子呀。
完颜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承认不是,不承认更不是,谁都知道义忠郡王府的内眷呈三足鼎立之势,她对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是欲除之而后快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而已,哪里是什么贤良容人啊。被人这么明晃晃地刺着心头痛实在令她无法再客套下去,冷冷道:“我可没有八嫂手段高明,能让廉郡王千般爱万般护的,连太上皇的旨意都敢不放在眼里。”
这是直指胤禩为她忤逆皇父了!虽说以前他也确实是默认了她在皇宫中的闹腾推拒了太上皇多次指婚,可太上皇能在不高兴的时候才说不出并不代表郭络罗氏容忍别人当她的面直指出来!
完颜氏也知道话说得绝了,想告辞离去,动作却没郭络罗氏快。
郭络罗氏直接唤了管家来,“叫上几个婆子护送完颜福晋回去,告诉义忠郡王,完颜福晋嘴巴长了泡子,话没说利索还是不要放出来膈应人了!”
董鄂氏没想到说着说着竟到了这地步,她想起允禟前些天的交代,瞥了八福晋一眼笑道:“叨扰八嫂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不如我顺路送送十四弟妹吧。”
“那好,改天有空再请你过来坐。”
这话气得完颜氏差点一个倒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跟直接赶人有什么区别?!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当下等也不等董鄂氏,突自转身走了。心里直念着:好你个廉郡王福晋,以为你还是惟前那个威风八面的八福晋吗,等着瞧!
董鄂氏无奈地看着郭络罗氏:“八嫂,怎么不忍她一点?”
“再跟她说下去我怕会拿斧头劈她。”郭络罗氏淡淡地说,“她是越来越忘形了,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你也别跟她走太近,当今可不是个能容忍的,知道‘共叔段’么?”允禟跟她是表兄妹又是叔嫂关系,两府又向来亲密,不然她不会这么直接提醒董鄂氏。
“放心吧,我们爷心里有数。”董鄂氏不提自己却说允禟,郭络罗是个聪明的一只便知里面另有文章,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两人又谈了一会子话后董鄂氏便告辞回去。
晚间,郭络罗氏跟廉郡王说起此事时,他顿了顿,只说了一句:“这样也好。”他也不想再作困兽之斗了,当今摄政的这几年对于吏治可谓是大刀利斧,手段干脆利落不说,还张驰有度,竟没在朝上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可见其精熟的治国手腕了。而那些纠缠不休想拥着他与新皇对抗以保自身利益的官员他如今却还割除不掉……
就跟三哥一样,伏首称臣吧,当个闲王也不错。
从此,廉郡王府跟义忠郡王府两家表面上没什么,女眷却再不相往来。
宫闱(上)
懂得偷闲的人大多懂得用人!苏宜尔哈这些年来深谙此道。
皇宫向来就不是平静之地,谁也无法保证所有的人都清白干净,她也没白到以为自己一登上后位便浑身大发王八之气得到所有人的臣服……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她只需稳坐后位,将权责分摊下去,将命令和任务颁发下去就行。
就事处事,谁管事谁负责,出了问题找负责的人就是。
要稳定人心,先熟悉宫务,要减少不安定因素尽快稳定局势,就需要萧随曹规,其他的……过完了新年再说。
包括长春宫。上面拨了多少奴才、什么样的奴才,她一个不落地收了下来,只暗中吩咐春雨她们几个观察着,反正是在自己地盘,这么一段时间事儿又多,人的禀性是好是坏也都有个大概了,当然,也考验他们经不经得住其他宫的拉拢收买,另外,又暗中送了消息给钮祜禄府,让凌柱和毓淇他们想办法查一下这些奴才的旗籍和家人……
随着进入腊月底,皇宫内苏宜尔哈能动用的人手全都被她调动了起来,她不是不懂装懂的人,也没有时间让她去集思广益解决问题,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去请教宫中长辈,例如佟贵太妃。
皇后以晚辈的身份请教宫务,像佟贵太妃这些整日居于深宫的无聊妃嫔很是高兴给予指导,毕竟苏宜尔哈以后就是这皇宫的女主人了,处得好她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味些,靠太上皇……还是算了。
佟氏家族对于这位改更玉牒记到孝懿皇后名下的皇帝也是不敢以正经外戚自居,隆科多的功劳也没历史上来得大,对于皇帝对佟氏家族的优待与尊敬倒是心存感激,不像苏宜尔哈在现代历史上看的那么拥功自傲、骄横跋扈了。
在皇家,需要的就是这种有分寸的情谊。
接触了宫务,苏宜尔哈才算开了眼界,以前就知道宫中宴会名目繁多,礼节也是从朝前到后宫,从宗亲到大臣,各带了一大堆,什么都要主持宫务的人处理……好在她从没想着将宫务攥在自个儿手心里,不然累也会累死。这么一想,礼部和内务府其实是很有存在必要的……苏宜尔哈希望领导不尚奢华的风格不要改变,宴会少开几个,不然她该头大了,汗。
不过,再怎么省,新年国宴是必不可少的。
国宴是在正午举行。它更多的是一个礼节一个仪式,苏宜尔哈只须露一下面,皇帝也只是亲临宴会发表一下一年工作总结以及鼓励大家来年再接再厉,说完就可以退场了,而大臣们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相互敬敬酒,聊一聊也就可以离开了……整场大宴持续时间不长,当然,大宴之前的准备布置工作是要做很久的。
重点在之后的家宴。
一大早苏宜尔哈就帮领导着上崭新的朝袍,自己也在春雨和馨桂的帮助下穿上皇后朝袍,戴好后冠,带着一群孩子到乾清宫给康熙拜年,完了又到慈宁宫给太妃们拜年。
完了他们俩人还要接受百官、内命妇们的拜年……场面真是宏大,不过若要问苏宜尔哈的感受是什么,她只想说,小说中描写的当了皇帝皇后的主人公,整天除了没事让人叩拜或给内命妇们的家庭问题打打酱油或无聊来个宫斗什么的……真的是太想当然了,皇后这工种,工作琐碎繁重是一回事,这让人叩拜的本事也不是件轻松活。光是顶着沉重的朝袍来去保和殿、及各宫殿之间的路途的时间就不短,中途还有换衣等等繁琐得不行的规仪,让人直想倒地不起。她这种有随身空间这种作弊器在、将身体养得倍棒的人这么一早下来都觉得疲累无比,也怪不得清朝历史上的皇后一个赛一个地早逝,真不是普通人干得来的体力活啊!最后这一句苏宜尔哈以咏叹的方式在心里反复了很多遍很多遍……
领导比她更忙一些,不过他老人家在上辈子做过皇帝了,不会像她这般什么都是头一次,免不了手忙脚乱,唉。
因为太上皇健在,所以皇室宗亲们还是要来给他拜年的。康熙就一牛人,光那些皇孙凑到一起就麻麻地一大片,太震撼了,有些第四代甚至因为太小没来……囧。苏宜尔哈看了看身边的领导,完全想像不能他也有这么多子子孙孙的模样……大清的皇帝要个个这么开枝散叶,国库也不用等着朝臣**光了,不出三代就会被吃穷——
胤禛没错过她古怪的眼神,直接瞪了她一眼,一看就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她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不过看向那片侄子侄孙……他嘴角抽了抽,脑袋却不受控制地想着若他跟小莲花生这么多,一年抱三……得生多少年?
呃,这种无厘头联想绝对是被她传染了,一堆小包子从她肚子里跑出来的景象太过惊悚,他绝对不允许他的儿子们将来也上演一出夺嫡戏码,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后代再像弘历那样疏忽血脉的传承,导致大清的皇帝越来越平庸……教育比较重要……
两个人这边胡思乱想着,康熙却很是高兴,不当皇帝了,看儿子们也顺眼多了。不过他爱训斥的人毛病没改,皇孙们还好,不过考考他们的功课什么的,儿子就免不了眉不是眉眼不眼地训了——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挑剔。
“……允祯,朕怎么又听太贵人在你府上又住得不开心了?人老了脑筋不免糊涂,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义忠亲王颓着脑袋,脸色阵青阵红,比刚才他的那些哥哥们精彩多了。
三阿哥等看得暗暗吐气,自己还不是最惨的。
筵宴开始,手捧着一道道佳肴妙馔的侍膳太监从各路鱼贯而来,汇集到筵宴大殿,将美馔摆在百来张筵桌上,宛若天女散花,蔚为壮观。
终于开始了,几位亲王郡王贝勒们暗舒了口气,如蒙大赦地各找了位子坐下。
大宴桌上摆满了满汉族南北名肴和满、蒙、维、回美食。虽不像登基大宴时佳肴数量多达上千道,可也不少了,像燕窝口蘑锅烧鸡、红白鸭子、鹿筋拆肉、脍银丝是汉族北方名菜;酒炖八宝鸭子、冬笋口蘑鸡、龙须馓子、苏州糕等为汉族江南菜点;鹿尾酱、烧狍肉、敖尔布哈(奶饼)、塞勒卷(脊骨面食)等为满洲肴馔;额思克森、乌珠穆沁全羊、喀尔喀烧羊、西尔占(肉糜)等是蒙古名食;谷伦杞、滴非雅则、萨拉克里也等是维尔吾族名菜……
不知是材料好还是大厨的手艺好亦或是看着平时威严万分的阿玛被皇玛法训斥……这些皇孙们竟觉得比起往年来东西好吃了不少。
他们一活跃,宴上的气氛顿时更加温馨畅快。尤其是弘旻弘昊这两个才六岁的,仗着在康熙面前儿得宠,吃了什么好吃的就跑到康熙面前儿推荐,一会儿让他吃这个,一会儿让他尝那个……直喜得康熙直夸他们有孝心(合着其他人就没孝心了?!),若不是看着皇帝儿子那脸黑得没法看,规矩也不能太过无视,他还真想拉着两个小家伙坐身边呢。
其他皇子皇孙们就算羡慕也只能边吃边欣赏满洲特有的鼓乐舞蹈,暗地里嘀咕两声“偏心”罢了,谁让双胞胎确实俊俏可爱呢。
心情一好,康熙胃口也跟着好起来,虽然他吃的不多,但细嚼慢咽,每道品上一两口也够美了。
相比太上皇的悠闲,胤禛和苏宜尔哈显然要忙得多,做为皇帝,他要跟叔伯兄弟宗亲们敬酒联络感情,东西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一肚,好在他们俩个身体被各自的功法改造得不错,感觉晕眩的时候去“换一下衣服”调息一阵就又跟没事人一样,那喝酒的爽快劲直让几位亲王郡王侧目,暗里嘀咕:以前咋没看出来这老四这么能喝?不亏是深藏不露的主儿。
家宴完了后,胤禛和苏宜尔哈是到慈宁宫跟太上皇、太贵妃他们一起守岁的。
弘晔他们则带着一群豆丁跑去观看礼炮烟花了。因为迎的是雍正元年,礼部和内务府这次下了大血本,各种格样花样繁多的烟花炮竹不要钱似地猛放,有平地一声雷、满天繁星、福满天、火树银花、慢吐莲……还有各种炮仗,时而齐放,时而你来我往地,显得格外热闹喜庆,苏宜尔哈远远看了,觉得一点也不比现代的烟火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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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
裕妃耿氏扶着一身嬷嬷打扮的秋红,仰头看着满天的烟花,一股深深的寂寞攫住心头。久久,她才问:“皇上皇后跟太上皇在慈宁宫守岁吗?”
“这是当然的,娘娘。”秋红答道。
“弘昼呢?”
“六阿哥跟七阿哥他们一道去看烟花炮竹了……”
“这就好。”耿氏笑了笑,到她这把年纪再像年氏完颜氏贾氏她们那般想着去争宠那是犯傻,过了年,这皇宫就又要添新人了……只要她的儿子好好的,跟四阿哥七阿哥交好,她这个妃子就会一直稳当下去。
“这两天翊坤宫没什么动作罢?”若不是自己谨慎,还不知道那女人有那么大的能力,居然能通过内务府将钉子放到承乾宫来。
耿氏身后的金嬷嬷上前低声道:“若不是娘娘叫老奴盯着还发现不了,估计是没办法在长春宫放钉子,翊坤宫的大宫女宛红正想着法子跟长春宫的宫女嬷嬷们套近乎呢……”
“也不嫌手伸得太长了!”耿氏听完笑了笑,做为一宫主位的嫔妃,皇宫确实比雍亲王府更能让她们发展自己的势力,不过,年氏估计是雍亲王府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以为皇后是个好欺的,打量着她目前忙于宫务就想趁着长春宫人心未稳收买人吧……哼,就算皇后有所疏漏,皇上也不会不管的,这么多年竟还看不透。
“娘娘,您就不想……争上一争?”六阿哥健康聪明,未尝没有机会啊。
耿氏锐利的眼光扫来:“我这承乾宫未来可没有那泼天的富贵可享,金嬷嬷若怀着那心思早早离了两下便宜——”
金嬷嬷一惊,忙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为主子着想。”
“为本宫着想是好的,不过千万别自作主张,知道吗?”耿氏冷睇着她,这些内务府拨下来的奴才,能不能用,当不当得了心腹还有待考验啊。
“是,主子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办。”
“起来吧。”耿氏扶着秋红回了屋,接过大宫女秋云端上来的热汤,啜了一口,才对着忐忑不安的金嬷嬷道:“我瞧着嬷嬷是个有心智的才想着重用,不过,也别聪明过头了,这争也要看形势,看条件,不够格却上赶着表现那是笑话,知道么?”话不能说得太明白,若是让金嬷嬷这些人以为自己是个怕事可欺的那也不好。
“是。”看来裕妃娘娘挺理智的……也好,日子过得更安生些。金嬷嬷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试探也大略摸清了耿氏的打算。
宫阙(下)
“裕妃娘娘,宁妃娘娘来访。”
“快快请进。”耿氏将汤碗放到盘子里,立时有人上来收了下去。见武氏进来,起身迎道:“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武氏脱下大氅交给贴身的女官,笑着跟她一道坐下,“我一个人在景仁宫也无聊,就过来看看妹妹。”
“兰馨呢,没陪着你?”武氏对这个小女儿可是爱得跟什么似的,处处细心妥贴照顾周到,等闲不离眼珠子半步。
“跟她哥哥和姐姐们去看礼炮烟花了,这种难得的时候我再拘着她,可不委屈了?”武氏接过热茶,慢慢地啜了一口。“弘昼也跟着去了吧?”
“平时都没法子好好待屋子里了何况这时候。”耿氏笑容里透着一丝的无奈一丝的宠溺,自己的儿子就跟只猴儿似的,好动又慧黠,那嘴皮子更不知跟谁学的,歪理一堆一堆的,自己常常说不过他。“好在有他兄弟几个照应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嗯。”武氏淡淡地笑道,“几位阿哥和公主感情都不错。”皇上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儿女们相处得多感情就好,与母亲相处得少,那恩怨之心便也淡薄,就算心有成算,在他的敲打引导之下也能化于无形。而且,有这样心性的皇后也是众位妃嫔之幸吧,至少对自己而言是大幸,不然以自己的性格,说不定早湮没层出不穷的争斗中,哪里有这些年的安稳日子及如今的地位……
她永远也忘不掉第一个孩子没了之后那种恐怖的感觉,怨恨、不甘、心若丧灰、绝望……没有皇后和耿氏,说不定自己早死了。
耿氏看了她一眼,在这后宫之中,对皇后最为感激的恐怕便是武氏了吧,而自己,耿氏心想,更多的是屈于形势……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姐姐最近都在做什么?”
“我在皇后那儿讨了不少蔬菜瓜果的种籽,在景仁宫开了几块地儿,准备等天暖了种种!”
“种地?”耿氏一愕,“还以为姐姐会说又看了哪本好书呢。”
“书也是看的,不过闲时种种菜也不错,锻炼了身体打发了时间又能得收成。”尤其是跟女儿一起忙活的时候,又乱又有乐趣,难怪皇后娘娘那么喜欢种植呢,与看书却是不一样的快活。
深宫无聊,儿子又难比贴心的女儿,各宫殿的距离又不比雍亲王府时时往来也不累,自己又不是爱看书的,难道整日做女红打发时间?!耿氏叹道:“我听说二阿哥三阿哥送了不少花儿到永寿宫给齐妃姐姐打发时间,没想到连你也……看来我也要找些东西来种种才行!”
“妹妹不是每日练剑?”武氏笑觑了她一眼,耿氏的这个习惯可没少被其他女眷讥讽,只因与皇上每日早练武艺的习惯太过相近,被指为讨好。耿氏也说过要教她,不过武氏自认没法像看书一样爱上,也没法子像她一样日日风雨不改地坚持,便拒绝了。
“不过养生剑法,再慢,每日也不过占半个时辰。”耿氏不以为然地说,“你那儿至少还有郭氏陈氏呢,总还能打发点时间,可怜我想窜个门儿都嫌远……难不成天天逛御花园?”动态的活动比较吸引她,像女红针线,若不是想着心爱的儿子她也是没法长时间坚持下去的。想到这里,耿氏不禁暗叹,皇后娘娘的刺绣也是一绝啊,每年给皇上、四阿哥七阿哥五公主亲自制作的衣袍看起来就比别个做的精美。
“你想窜门儿还有难的?再过几个月岂不又到了选秀时间。”
“也是。只是不定就住到了我这承乾宫,就算住了这儿,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个安份的……”语意怅然。
“你闲了就说笑两句,烦了她们还敢上门打扰不成。”武氏看得开,守着这个位份将女儿养大,嫁个好的,她也就满足了。至于新人,那是断不了的,就像她待郭氏陈氏,心情好便听她们几句抱怨,心情不好,关起门来看自己的书做做针线就是。
听她这么说,耿氏也顶不住笑开,“也是,咱们只当看戏。”
除了打定主意不招惹是非的耿氏,心满意足的武氏,心如止水的李氏,年氏很快发现,相同品阶的妃子竟没一个理睬她的挑拨,一个人的戏演不起来,她或拉拢或收买的钉子眼线一时也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只得郁闷地将视线转向嫔位的几人。
可惜她有心表现她做为最年轻貌美的宫妃的傲气,别人却不吃这一套,资格比她老的宋氏也一副乌龟壳重的模样令她无处下手,其她有心争上游的完颜氏、贾氏除了对她一跃封妃心存嫉妒更忌惮她那一等公府的娘家,虽不得罪她,却更明白她们该亲近站队的人是谁——这皇宫,最大谁能大得过皇上皇后?皇上又爱重皇后,傻了才去做那出头的椽子。再说,看看喜塔氏就知道了,这敦妃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心计手段却不少,主动向她们这些嫔示好?只怕又打什么主意罢……因此,日日规规矩矩打扮整齐地往长春宫请安希望得见龙颜外应付年氏的精力不到三分,而这三分还全是戒备。
年氏气恨,一时又别无他法,只得慢慢谋划。
好容易过了初一,到了初二,苏宜尔哈和胤禛迎来了历史上有名的第二次千叟宴。
天下太平,民生富庶。这是新皇为太上皇康熙在位六十年帝业的肯定。
感谢有过一次经验的礼部及内务府,这时期的清政府机构行动能力还是很“给力”的,苏宜尔哈开始还有兴致了解细况,到了后来就只按着大致规程配合了。没办法,做为摆门面的皇后,她的时间也很紧。
千叟宴规模之大参与进宴的人员之多之杂不比一般的筵宴,设宴时间和人数不得不区分举办。
正初二日在紫禁城乾清宫前,设宴招待八旗文武大臣、官员及致仕、退斥人员年六十五岁以上者六百八十人,诸王及闲散宗室成员出来为老人们授爵劝饮,分发食物。初五日,再宴汉族文武大臣、致仕退斥人员年六十五岁以上者三百肆拾人。康熙高兴万分,当场赋诗《千叟宴》一首,皇帝和诸臣属和,集为《千叟宴诗》。
过了正月十五,这一系列的筵宴才消停了下来。胤禛知道她连月劳累,待宫里的元宵宴散后便避了宫人只带了几个侍卫,护着自己和她暗里出了宫门,赏花灯去了。
元宵节是难得的不拘妇人闺阁出来赏玩的节日,虽然他们出来有些晚了,街上却还是人头攒动,游人手中提的、挂在各家各户檐下的、寺院杆上的、树梢上的、摊位上的……各色各样的精美花灯在暗夜中晃动如虹,偶尔又听到几声烟花的燃放声,喧喧嚷嚷,倒有几分火树银花的意思。
苏宜尔哈知道胤禛也是累的,除了新年的一轮番宴会,他还要接见各地蕃王台吉,处理政务……千忙万忙中居然还带她出来舒散身心,实在令她惊讶之余又心生感激。“我们去那里吃碗汤圆吧。”她指着两位老夫妻摆的卖元宵的摊位。
胤禛看过去,见摆摊的是两位年约半百的夫妇,身着打扮又干净整洁不同于一般的贩子,灯月下,更觉得小莲花的这一句话分外温馨柔和,心中一动,便应了一声,牵着她的手踱了过去。
……
毕竟是天子白龙鱼服,苏宜尔哈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这古代的节日再怎么热闹,那可看性也比不得现代的春晚……她有些怅惘,但紧握着她小手的大掌又让她很快地回复了心情,这天子脚下的节庆氛围感受过了便好,便劝胤禛回了宫。
胤禛看看夜色确实晚了,身边的几个护卫也时时警惕,心下叹了口气,看着苏宜尔哈体贴的笑靥,道:“以后得空了,朕再带你出来走走。”声音低沉醇厚,又含着一丝威仪清冷,动人心魂。
这是一个帝王的允诺。
没想到老了倒有这样的奖励,苏宜尔哈甜滋滋地应道:“好。”不管实不实现,这一刻是很美的。
她原有些厌了这不间断的宴请、命妇接见与宫务琐事,本想着跟他提提将分权予四妃让她们协理宫务,这时又按了下来,就算要分权那也得等自己将这宫里的事儿吃透了才行,现在撒手等将来出了事故再来收拾就难了。
回了宫后,她领着春雨等人缓回了气,一边闲着指挥宫女太监们翻地种菜种果树,一边准备着康熙的万寿节。
因有着千叟宴在前,康熙早有话给胤禛与苏宜尔哈,只让他们兄弟到畅春园献上寿礼,再找个时间在畅春园吃上一顿就是。
胤禛和苏宜尔哈都是不爱奢华张鼓的,闻言实在是松了口气,不过虽然简办,到底是太上皇的第一个万寿节,还是要办得温馨可乐,讨老爷子欢心的。弘晔兄弟几人见状便向他们讨了这个差事,大力保证一定办个让皇玛法高兴的寿宴……苏宜尔哈见他们一心为自己分忧,且弘昀弘晔做事也向来有章法,便放了手让他们办去。
到了宴会之日,才发现他们不知在哪儿找了群虎头虎脑的六七岁小孩跳了一支献寿桃的舞,又请了几个长相滑稽的说书人表演了一个苏宜尔哈以前逗家人乐的相声,还有杂耍班子表演的新奇杂技等,不但逗乐了康熙连前去参加宴席的诚亲王恒亲王几个竟也乐得不行,知道是弘晔弘昀他们的主意后称赞了一番。
错综
“王爷,不好了!”
允祯皱着眉瞪着一脸急色的安总管,挥退了下人,哼道:“什么事?”这么急吼吼的,一点王府总管的气度都没有……
自从白玛去世他就将安总管从什刹海别院调到了身边听用,渐渐成了义忠郡王府除大总管丁稀外最受他重用的人,私下的事多交给他去处理,此时虽不满他遇事慌慌张张也不好随意训斥。
安总管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裕亲王去世了!”
“什么?!”他猛站了起来,只觉得手脚一阵冰软,身子晃了晃又跌坐回椅上。“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怨不得他如此惊愤,这裕亲王保泰可以说是他在京城中爵位最高的支持者了,从他还是皇子阿哥的时候就一直站在他身后,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他这一死,裕亲王一脉在宗室里的影响肯定大为减弱,以后还能不能为他所用更要另说……
“自前年前裕亲王福晋生病去了之后裕亲王身体就不大顺畅,听说前两日又着了寒,一个没过就——”
裕亲王保泰风流之名不下于简亲王雅尔江阿,只是他自娶了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都统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英舒为继福晋后夫妻感情倒好了起来。没想到这瓜尔佳氏福气却不怎么好,给保泰生的第五子广裕身体文弱,第七子第八子皆养到三四岁便殁了,两年前更是怀胎八个月却给生生落掉,从此身心受创,苦苦熬了一年多还是去了。
“可恶!”命大不过天,一个风寒,就生生夺走了一条人命,难道他真没有天子的运气?!想起当年自己得了时疫的情景,允祯忍不住瑟了下。
现在怎么办?原来保泰还管理着理藩院事务并兼管镶黄旗满洲事务,眼看着就要擢任议政……这节骨眼却死了,一时间哪里去找能顶替他的人?!不,裕亲王的爵位一定要争取,保泰嫡长子广善能力虽然差些,不过还算听话,他的话……也不会远了义忠郡王府。
“准备一下,去惠郡王府。”他向安总管交代。他得找人联名上折,尽快将裕亲王的爵位定下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荆州发生民乱,端亲王府被乱民围攻?胤禛蹙着眉将手中的折子丢在案桌上。他上辈子就没见过什么端王硕王的,这辈子不但凭空冒了出来,还一个个不是省心的,什么被乱民围攻,不是刮了民脂民膏多了,引起反弹罢了,至于中间是不是有白莲教或什么反清复明的组织在从中挑拨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苏培盛走进养心殿禀道,“裕亲王去了?”
胤禛抬头,“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巳初。”
比上辈子早了七年去世,不过也不差。“知道了,你亲自去一趟裕亲王府,其他事务交宗人府处理。嗯,也着人通知太上皇一声。”
“嗻。”苏培盛领旨去了。
裕亲王保泰上一辈子就跟老八老十四朋党一气,这辈子明面上虽没让自己吃什么亏但任由他跟老十四搅在一块自己也不舒服,死了也罢,免得自己动手。只是这裕亲王爵位,自己还要考虑皇阿玛的感受。保泰的嫡长子广善倒不错,人不聪明偏爱自作聪明,早晚会惹出事来……就他吧。至于老十四那边……
想了想,他又发了几道旨,一是令十七阿哥接手理藩院事务,二是令十三阿哥接手镶黄旗满洲事务,三令安西将军他塔喇.努达海赶赴荆州援救端亲王一家。无关端亲王在荆州的行事是否得当,他不能寒了王室宗亲的心。
“去叫黄敬进来。”“是。”近侍太监忙去传人。
“奴才黄敬叩见皇上。”黄敬很快进了养心殿,心里止不住有点兴奋。他领着皇帝暗卫的事务,可自皇上登基却很少用到自己,自然心有不安,现在终于到用自己的时候了。
“你派人去荆州一趟,将端亲王府的事探查清楚。另外,也注意一下安西将军一路的情况。”若是可用,他不介意提拔一下这位连襟,可要是不识时务,也怪不得他了。老十四提拔的人,他还真不放心,况且他塔喇.努达海此人向来与保泰走得近。
“嗻。”
见皇帝再没什么吩咐,黄敬便悄悄退了下去照旨办事不说。不一会儿,殿外有太监进来回报:“皇上,皇后娘娘派人端了碗汤面过来——”
胤禛放下朱笔,瞧了瞧天色,果然到了午时。皇宫用膳是早晚二顿,苏宜尔哈怕他忙于政务废寝忘食,便时时在养心殿备了点心水果,午时和戌时更不忘另外给他做上一碗面或一碗粥填肚子。“端上来吧。”
面捏得像猫耳朵,汤水很是爽口,里面有去了壳的蚌、虾,还有肉丝,很是鲜美。用完了汤面,他起身踱了踱,叫了苏培盛就要往出养心殿,还是去长春宫歇会儿晌吧,他这么想着,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皇上。”敦妃年氏带着宫女手提着一个饭盒子站在殿外,满目柔情祈盼地看着他,脸上又惊又喜,“臣妾听闻皇上近日政务劳碌便给皇上炖了盅鸡汤——”
“你听谁说朕政务忙?”胤禛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睨向她。
年氏一怔,心底一寒,说错话了!忙低下头,做羞窘状地细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时众位姐妹皆如此说……”推说是宫妃闲时推测,又有法不责众之说,她就不信他会详究到底。
暗哼了一声,他冷道:“以后无诏不要到养心殿来。”直身去了,她辛辛苦苦炖的汤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皇上去的方向是长春宫。红英低唤了一声“娘娘。”年氏敛去眼中怨恨,抬起头来,柔美的小脸上依稀可见泪痕,水眸脆弱婉约,远处见了的太监侍卫不由暗叹帝王无情,这么貌美倾城的妃子也不懂得怜惜。
到长春宫时,苏宜尔哈刚送走章佳氏。
长春宫主殿大厅两旁帘幔改成垂挂的细雕竹帘,配上翠绿兰草、雨过天晴色盆瓶,高高的花架上放了个琉璃花盏,里面搁了块比拳头还大的寒冰精晶,门窗大开,令人倍觉敞亮清爽。
“承恩公夫人来做什么?”他拉着她走进右次间,在榻上坐了下来。任她给他湿了布巾拭脸,宽衣。苏宜尔哈等宫人退下后才道:“这不选秀快到了么,好些有打算的宗室都托了关系进宫说情,臣妾外祖家也有格格参加此次选秀,额娘当然要来说一声了。”
“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若是个好的,放元寿身边也无妨。”
苏宜尔哈没好气道:“元寿才多大,我可不愿他花太多心事在女色上!再者,天下好的女子多了,总不能个个都收在身边……”想起儿子从今往后便另有女子占据他心中地位,她偶尔也会吃点醋的。
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元寿是皇子,以后……自然要给他挑些好的。再者,这种事情堵不如疏,关键在他自身把握还有未来福晋的手段,你总不能拦着他一辈子。”
“臣妾可没想着拦一辈子。”大的都不能拦着还想着拦小的?她白了他一眼,神态说不出的娇嗔动人,他低笑着揽近她,她玉靥微红,伏在他胸前继续说道,“不过人都是这样的,年纪小的心性不定容易受影响,大了想改就难了,我不过想着等他大了思想成熟了,心性定了再说。而且,年龄还小的人耽于房事对身子不好……”
“那小子身体壮得很!”天天陪着自己早练的人自己还不清楚?这女人就是关心则乱,“而且你不是找人锻炼过他了么?”一个皇子阿哥天天跑青楼偷窥……哼。
苏宜尔哈脸一红,不敢再说。她可不想被他长篇大论地训上一通。
像只小猫,宠着点就喵喵叫,风头不对就逃开。他收紧臂力,使劲将她往身上压,直到她受不了地捶了他一下,才抱着她躺倒在榻上,手不断地安抚着她:“选秀的事倒可以叫人帮你。”不涉及宫务,再者,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他们两个。
她正有此意,闻言一喜:“那交给谁好?齐妃、裕妃?”
“就宁妃和裕妃吧。”李氏,让她顶着个妃衔那是看在弘昀和弘时的份上。再多,就让她心存侥幸和妄念了。
……
小睡了半会,苏宜尔哈亲自帮胤禛打点好送他出了长春宫回来,春雨给她端了杯茶,道:“娘娘怎么不告诉皇上安嫔可能怀了身孕?”
“人家小心翼翼地掩藏我何必多事。”贾氏既不信任何人,就由得她去,能平安生下孩子也算她本事。她不是圣母,上赶着给领导的女人安胎,也不会动手去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一切,看贾氏的命吧。
在惠郡王府上商量了半天的联名上奏用不上了,允祯回了府便听说了皇上的那几道旨,不由皱紧了浓眉,保泰死了,他身上的职位被皇帝迅速地交给了老十三和十七,广善袭的裕亲王在朝堂在的作用便没原先想的那么大了。努达海又被派往荆州,心腹将领大多在西北或调遣地方,自己在京畿的势力太过薄弱……
想到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对自己的敷衍态度,他脸又沉了沉,心中恼怒万分,以为宫中出了个嫔就高枕无忧了?脚下一顿,他往荣庆堂走去,这事还得问问他的好额娘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一劳永逸。
他却不知贾府的贾赦正战战兢兢地跟贾老太太说着义忠郡王拦路请他喝酒的事,他虽好色无担,却不是真蠢,如今宫中有自己的侄女为嫔,贾家也早倒向了当今,别说有把柄在皇上手里,就算没有,义忠郡王那条船也不是好上的。
贾政也是一脸的担忧。
两个儿子,一个耽于享乐没半点出息,一个刻板不知变通,若是他日贾老太太免不了一阵心气,今天脸上却无半丝烦恼,甚至还挂着微笑,让偷偷觑着她脸色的贾赦心下稀奇不已。
贾老太太瞧了坐在一旁脸上满是喜庆的王夫人,道:“不必担心,今儿早上二媳妇进宫见了娘娘,娘娘说她腹中可能已经怀有胎儿……”
贾赦贾政闻言一喜:“果真?”
“有一个多月了,只差太医确诊,娘娘的意思是过了三个月再说。”王夫人喜滋滋合手道:“真是上天保佑,娘娘一举诞下皇子。”以后她就是皇阿哥的郭罗玛嬷,在府中地位更是稳固,林家再怎么好不过出个贝子福晋,有什么了不起!她的外孙可是皇子,老太太以后也不必随时念叨着她那个短命女儿了……
“这就好了。”贾赦舒了口气,他可以继续过他安乐的日子了。
贾政总算还知道问:“娘娘在宫里可有什么需要家里做的?”
王夫人应道:“上下打点总是要的,改日妾身再带着银票和补品进宫给娘娘,只是,公中的银两——”眼睛瞄了瞄老太太。
老太太也懒得跟她计较:“我这里还有些梯已银子,等下我拿给你。”
贾赦一阵眼热,听着王夫人口中不住的感激,又有些郁闷起来,再怎么样这好处还是在二房啊,他们大房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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