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泪眼朦胧地看着浅毅,只见他眼底闪过星星点点的悲伤和绝望:“念恩,我知道你到现在还在恨我,又或许你并不恨我,只是也不爱我了,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家没有出事的话,也许你早就向法院提出离婚了。”
浅毅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有些凄凉,又有些嘲讽地轻轻一笑:“也许,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
看着浅毅悲伤沉痛的双眼,念恩的心不由得刀割般的疼痛起来。
“还记不记得你爸爸葬礼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浅毅突然熟练了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温柔地捧着念恩的脸,唇角慢慢抿出一抹坚毅来:“我说过,就是行尸走肉,我也要你活在我的身边!”
氤氲的烟雾袅袅升起,溢满浴室的每个角落,掩得念恩看不清浅毅此刻的面容。
“你不爱我了,没有关系,有我爱你就够了,反正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爱你,得不到你的心,也没有关系,我有你的人就够了,从今天起,我不要再过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念恩被浅毅的话语惊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浅毅捧起念恩的脸,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意思很简单,不管你还爱不爱我,我都要定你了,这一辈子你只能是我叶浅毅的妻子,我绝不会再让别的男人有机会接近你!”
“浅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念恩原本被热气蒸得通红的脸,瞬间青白了。
浅毅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拿过身旁的浴巾,缓缓地将念恩从水中捞出,将浴巾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走了出去。
来到卧室之后,浅毅小心翼翼的将念恩放到大床上,又从浴室取出一条干浴巾,正想要为她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却被念恩拒绝了:“给我吧,感觉好一些了!”也不知是因为药性的关系,还是昨夜体力消耗过度,今早醒来念恩就觉得全身乏力,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浅毅将浴巾交到念恩手中,自己则用风筒,替她吹干头发:“以后别去尹氏工作了,你一个人在公司里,很危险。”
念恩拿毛巾的手顿了顿,然后,微微扬起脸,看向浅毅,俏脸一板:“比你还危险吗?”
“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浅毅放下手中的风筒,从衣柜里为念恩取出一套纯白的棉睡袍。
念恩接过浅毅递来的睡袍,背着他,匆匆的将衣带系好,在他专注的凝视下,负气地道:“如果那个被人下药的是你,第二天醒来又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身边还有躺着一个全身赤祼的女人,你会不生气吗?”
浅毅轻轻地从身后将她拥住,眼神灼灼:“如果那个女人是你,我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很开心。”
“你想得美!”念恩想要拍掉浅毅环绕在她腰间的手,无奈,浅毅的双手如狗皮膏药般死死地粘着她。
感觉到念恩心底的抗拒情绪,浅毅用蛮力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抚着她散落在两鬓的秀发,温存道:“念恩,别生气了,昨晚是我不好,为了赔罪,我送一份礼物给你。”
“礼物?”念恩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浅毅幽邃的双眸瞬间深郁起来:“本来想过几个月再送你的,但是现在我不能再等了。”
“到底是什么礼物?”浅毅隐含愤怒的语气,令念恩的心微微发颤,昨晚的事她记得不多,只知道欧明宇和丰泽荣似乎打了起来,然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被浅毅带回了家。
虽然浅毅对丰泽荣的事绝口不提,但从他眼底熊熊燃烧着的怒火与痛楚来看,念恩知道他是真的被惹恼了!
而惹怒浅毅的后果……
念恩不敢再往下想!
浅毅冰冷的眼眸在触到念恩溢满担忧的盈盈水眸后,立刻温柔了起来:“这几天,你只要呆在家里,安心的做你的叶太太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叶太太?呆在家里?”念恩眼里的光彩迅速地黯淡了下来,难道,他刚才在浴室里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他真的要和她做名副其实的夫妻,真的不让她去尹氏工作?
念恩正要开口询问,突然间,她的身体突然往后倒去,紧接着,浅毅的身体压了上来。
“浅毅?”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念恩的脸无法遏止地燎烧着。她转过头,不敢去看浅毅漾满极致温柔的双眸。
浅毅轻轻地用手指拂开她额前的头发,轻轻地将他的唇贴上了她的:“念恩,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已经不爱我了?昨晚的事真的让你这么生气吗?”
“我……”望着浅毅漾满悲伤的双眸,念恩只觉有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
“算了,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浅毅害怕地捂住念恩的嘴,声音颤抖:“有我爱你就够了,你不需要爱我……不需要……我有你的人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浅毅害怕无助的神情,让念恩的心痛得扭绞在一起,她不愿见到他那么伤心的模样,她真的很想说些什么来转圜一下气氛,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念恩轻轻地挣开了浅毅捂着她嘴的手,朦胧的水汽漫进眼眸,凝成泪珠往下掉,一颗、两颗地往下掉:“这样的婚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浅毅的眸中柔情涌动:“心满意足!”
浅毅的话令念恩身体一颤,她强忍住内心的激荡,痛苦地将头转开,他在等她的那句原谅,她知道的,可她就是说不出口,曾经的那些伤害早已成为她痛入骨髓的心头之刺,她从不敢去想,因为每想一次,痛苦便会加深一分。
见念恩面色难看,浅毅懊恼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彷徨间,敲门声响起。
浅毅皱眉:“谁?”
“是我!”秋深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
念恩不料秋深会突然敲门,一时羞红了脸,她刚洗完澡,全身还是很乏力的,勉强穿上的睡衣也是松松垮垮,虽然是自己卧室,但这样和秋深见面也是很失礼。
浅毅知她心思,于是用一层软软薄薄的被子将她包得结结实实,在将扶她躺正之后,才将门打开。
“怎么?梦儿还没醒啊?”秋深怕惊扰了念恩的好梦,不敢进去,更可以的将声音压低。
“恩!”浅毅望了一眼睡躺在床上的念恩,含糊地回答。
秋深见浅毅一身浴袍,了然的笑了:“你们昨晚在一起了?”
浅毅的脸微红,尴尬地道:“啊……恩……”
秋深如释重负地道:“和好就好,对了,早上有位小姐到家里来找你,看她的神情好像有什么要紧事,我本想派人上来叫你,那人又推辞说不用,只要我带个口信给你,让你有空的时候去一趟丽星酒吧!”
“丽星酒吧?!”浅毅低吟一声,脸色微变。
秋深见浅毅脸色凝重,连忙低声询问:“没什么事吧?”说完,他不放心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一声不响的念恩。
浅毅愣了一愣,待体会到父亲话中的深意之后,只得尴尬的笑:“放心,没事!”
送走秋深之后,浅毅来到床边,轻轻地掀开念恩头顶的被子,一双漆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念恩的脸:“过会儿我要出去一下,你好好的睡一觉,我晚上回来陪你和蕾蕾吃饭。”
念恩怕被浅毅看出自己的心软,于是怏怏地扭过头,道:“随便你。”
浅毅也似有些疲倦了,他忧伤地望着她,过了许久,才轻轻俯身,温柔地吻了吻念恩的脸颊,叮咛道:“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浅毅不等念恩回答,就起身离开了房间,临走前,他细心的将落地窗的帘子拉上!
走进丽星酒吧,无数道五彩缤纷的射灯以光速度变化闪耀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在室内沸腾,似乎要将屋顶掀开般穿破耳膜。中间半圆形的舞池里,挤满了热舞中的红男绿女,他们随着强烈的音乐扭动身体,潇洒而又狂热。
浅毅怀着消沉黯然的心情,规规矩矩的坐在吧台,老老实实的喝着闷酒,对四周众多火辣辣的媚眼视若无睹。
“怎么?今天不去包房喝酒?”一个相貌艳丽的女子,坐在吧台边,亲自为浅毅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笑意盈盈地问。
浅毅接过酒杯,一口喝尽,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偶尔坐坐吧台也挺好的,一个人在包厢里喝酒比较容易醉!”
那女子再次拿起酒瓶为浅毅续杯:“是怕喝醉?还是怕喝醉酒后会惹你太太不开心?”
浅毅看着眼前那双妖娆魅惑的眼眸,了然地笑了:“呵呵,你的口气好酸啊,我差点忘了你也曾是我太太,不过你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倒真是快认不出你了,难怪所有人都猜测你已经死了,还以为是我派人暗杀的,真是可笑!”
浅毅面前这位留着一头美丽的波浪卷发,身材匀称,容貌美艳的女子正是他的前任妻子,井藤雅子。
自从四年前井藤雄一被人刺杀之后,井藤雅子便如泡沫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之中。曾有不少八卦杂志对她的神秘失踪很感兴趣,明里暗里的跟踪浅毅,想要窥得一星半点的信息,但在跟踪数月无果的情况下,有些杂志更是大胆猜测,说是雅子的神秘失踪与其养父的死有关,虽然法庭已经宣判浅毅无罪,但幕后的主谋仍有可能是他。
每次看到此类的杂志,雅子总会摇头苦笑,浅毅纵使心狠手辣,但也决不是一个不分是非,不明恩怨的人,四年前,她的养父井藤雄一被刺杀之后,叶永康为求自保,私底下顾杀手去击杀浅毅,雅子得到消息之后,不顾一切的跑去通知浅毅,更为他挡下致命的一枪。
也许是受伤太重的缘故吧,那场枪战的情形她已记不太清了,从医院醒过来之后,医生告诉她,她的孩子没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想到此处,雅子的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从来就不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甚至千方百计的想要将他打掉,可当她真的失去宝宝,失去做母亲的资格时,她的心就像破了一个大洞,那种细碎的针刺般的疼痛如藤蔓般爬满她的全身,让她莫名其妙的掉眼泪。因果循环,她以前从来都不信的,但自从流产之后,她就信了,这个世界真的会有报应的。
雅子轻轻地晃动手中的酒瓶,再次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浅毅,自从她流产后,他就一直照顾她,就连这间酒吧也是他出的钱。
雅子专注地盯着浅毅的一举一动,忽然娇笑道:“你今天心情不怎么样嘛,怎么,昨天的计划失败了?你太太还是不肯原谅你?”
浅毅疑惑地转向雅子,不确定地问:“计划?什么计划?”
雅子嬉笑地看着浅毅,一脸的了然:“别装了,不是你让丰泽荣下药,好让自己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浅毅的眉宇间掠过一抹怒气,他用力的握住雅子的手腕,冷声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雅子怯怯地看着浅毅,害怕地道:“你怎么了?不是你让丰泽荣演这出戏的吗?”
浅毅瞳孔冰冷的看向雅子:“我只是让他演一场戏,让欧明宇相信我和他们父子是真的决裂了,可我没让他对念恩出手,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安的什么心?”
雅子呆呆的看着浅毅,脸上是不能置信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是不真实的,又或者说,她正在失去一场梦,一场藏于心底期盼多年的美梦:“我……我能安什么心?谁都知道她是你的心肝宝贝,爱逾性命,我要是算计她,无异于自寻死路,我敢吗?”
说道后面雅子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强硬地甩开浅毅握着的手,侧过脸,任由大颗大课的泪珠直直地往下掉落。
冷静下来之后,浅毅似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道歉道:“雅子,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
“别说了!”雅子抬头,倔强地抹着脸上的泪,自暴自弃道:“你怀疑我也很正常,谁让我以前耍了那么多心眼,一切都是我自己罪有应得!”
听了这番话,浅毅更觉内疚,他歉疚地握住了雅子的手,犹豫不决:“雅子……”
雅子的心忽然狂跳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她用力地抽开被浅毅握着的手,强装镇定的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抹干泪痕,强颜欢笑道:“你做什么?才大白天的,你就喝醉了吗?我都说我没事了!”
说完,她就低头猛喝,此刻的她只想逃离浅毅的眼睛,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雅子……别再等我了,我不想伤害你。”浅毅不给雅子逃避的机会,尽管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但他还是狠着心肠继续道:“我的心容不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雅子低头喝着闷酒,不知不觉间,泪水再次溢出,滴在自己的手背上:“是你自己想多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
雅子迅速的擦干自己的眼泪,故作轻松地道:“不说这些了,对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下一步?”浅毅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当然是让那些伤害过我和我母亲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我更要让念恩认清楚,这些年要不是有我在背后撑着,尹氏早就完蛋了,如果她想要保住她父亲的毕生心血,就非得依靠我不可!”
“父亲的心血……?”雅子顾不上被泪水哭花了的妆容,惊讶的抬头:“你打算做什么?对尹氏出击?你不是说她就快原谅你了吗?你这么做不怕弄巧反拙?”
“怕?”浅毅的唇角露出一丝诡异地微笑:“有什么好怕的,为了布今天这个的局,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除了要将我阿姨他们引出之外,最重要的,我要让念恩看清楚,商场如战场,那种尔虞我诈波诡谲云的商场风云和她平日里玩的建筑钢琴完全不同,一个不小心就是倾家荡产,等到她在外面摔得痛了,就会乖乖的回到我身边了。”
“……被你爱上的女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雅子看着浅毅英俊的侧脸,心中感叹,好可怕的男人!他拥有天使的脸孔,清澈的眼睛,同时也拥有魔鬼的魅惑和冷酷。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浅毅时的情形,那是好多好多年前,同样是在意见酒吧里,他独自一人在喝着闷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种忧伤落寞的眼神,那是一种几乎所有女人都会为之倾倒的眼神,而她也在不知不觉间沉沦下去,明知他是一个魔鬼,但依然无怨无悔!
浅毅喝着杯中的酒,脑海闪过念恩的眼泪,苦闷地笑了:“应该是倒霉吧!”
雅子不想惹得浅毅不快,于是话题一转:“对了,我今天急着找你来是因为丰泽荣有口信要我传给你,他说他已经探查到何起源和何婉珍被关的小屋了,只待时机成熟,就能将人救出。他还说,欧明宇似乎真的被他昨天的行为给惹怒了,大发雷霆说要与天龙社拆伙,他父亲丰泽靖已经赶回来,问你该怎么应付?”
说完,雅子破涕为笑道:“我想欧明宇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丰泽荣被你打断了一条腿还肯这样为你卖命。”
浅毅不屑地冷哼:“他在美国的时候因为不知婉阑的身份而欺负了她,再不卖命,他怕我会打断他的另一条腿!”
“他卖命了,你表妹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浅毅喝了一口酒,微笑道:“当然不会,就是我不惩戒他,欧明宇早晚也不会放过他,这次婉阑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全都是因他而起,他本来就愧对婉阑,现在更内疚了,他愿意在这个时候娶她,就是最好的证明!”
雅子有些失落地道:“是啊,他们结婚了,你的危机就解除了?”
浅毅神色冷峻:“我做事确实喜欢耍手段,但还不至于不顾亲人的感受,我这个小表妹一直都是不快乐的,她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过去,更没有放下欧明宇,如果这次的事能让欧明宇回头好好珍惜婉阑的话,也算是因祸得福。”
雅子皱眉,破不认同浅毅的话语:“女人,尤其是受过伤害的女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像她这样出生的千金小姐自尊心一定很强,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也没理由再和欧明宇重修旧好呀。”
浅毅淡漠地道:“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不管怎样,我都希望婉阑能有一个好结果。”
雅子感觉到浅毅语气中的一丝不快,知她在无意间戳到了浅毅的痛处,于是很生硬的将话题转圜:“对了,丰泽荣那边要我怎么交代?”
浅毅迷茫地问:“交代?”
雅子点头:“就是欧明宇要和他们拆伙的那件事,他要我请示你,他该怎么做?”
“原来是那件事!”浅毅淡淡地道:“放心吧!欧明宇只是说说而已,他还有需要用到他们父子的地方,就算他心中有气,也还是会尽力克服自己的情绪。再者我会让丰泽靖主动向他道歉,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有时间的话,你让丰泽荣还是多担心担心他自己吧!”
雅子心中酸涩却强颜欢笑:“你还在为尹小姐那件事生气啊,其实我想丰泽荣之所以会那么做,也是想讨好你吧,毕竟以他的思维角度,把你心爱的女人温温顺顺地送到你手上应该也算是大功一件!”
想起昨夜念恩像小猫儿一般温顺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浅毅情不自禁地笑了,连心情也好了许多:“我和念恩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他来多管闲事,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这次的事情可以给念恩一个警告,她太纯了,不懂得防人,昨天的药是丰泽荣下的,但明天呢?后天呢?只要她待在尹氏,欧明宇随时都有可能会对她出手,她必须得懂得防备才行。”
雅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是兄妹吗?欧明宇怎么会?”
浅毅沉默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他们根本就不是兄妹!”
“不是兄妹?!”雅子一脸的糊涂:“欧明宇不是尹冶失散多年的儿子吗?这件事媒体都有刊登,你为什么说他们不是亲兄妹?难道是丰泽靖他们查到了什么?”
“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去查,只要静下心来就能自己想清楚!”浅毅自信满满地道。
“咳咳……静下心?”雅子被酒呛了一下,咳嗽着问。
浅毅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很震惊,但冷静下来之后,不难发现,这件事其实有很多的漏洞,比如我表姨当年曾极力反对婉阑嫁给欧明宇,她那么痛恨尹冶,当初又是她从中作梗怂恿夏雪将孩子送给他人抚养,她对那个孩子的关心程度远远大于一心只想要逃避的夏雪,试问,如果欧明宇真的是尹冶的亲生儿子的话,婉阑嫁给他,就等于分夺了尹家三分之一的家产,不正式她报复尹冶的绝好机会吗?又或者,她可以向欧明宇揭露念恩的身份,告诉他,他心爱的那个女孩正是东南亚首富之女,他大可不必舍近求远,一旦他们兄妹成婚,即使不成婚,只要行差踏错一步,最痛苦自责的那个人一定是尹冶。这么好的机会她都没有利用,很明显,欧明宇不是当年那个孩子,而我表姨早就知道这件事。”
“咳咳……也许她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咳……不想让她成为仇恨的牺牲品?”
浅毅摇头:“那个女人是个疯子,若是她当真关心婉阑,就不会在何家出事之后,将婉阑一个人扔在台北不闻不问了,当初她反对婉阑嫁给欧明宇,只是单纯的看不起欧明宇是个没有家底的人而已。”
“那那个孩子呢?”孩子仿佛有些明白了:“咳咳……咳!”
浅毅沉吟道:“应该已经死了吧,夏雪说过,她的学长是个老实人,所以应该不会欺骗她,真的那个孩子可能被送到美国没多久就死了吧!而正巧,那人又收养了欧明宇,这应该是一个阴错阳差的误会,不过欧明宇就顺水推舟。”
“噢咳咳……咳咳…咳咳!”雅子用手捂着嘴,拼命的咳嗽着。
“你还好吧?”浅毅让酒保给她倒了一杯清水,递到她面前:“喝一口水也许会好些。”
雅子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稍稍平复了一下之后,她用手捂着嘴,发出闷闷地声音:“咳咳……既然这样,你为什麽咳咳……不……咳……不揭穿欧明宇?”
浅毅淡淡微笑:“我手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不是,不,就算我能证明,我也不愿意去证明,我希望他和念恩的兄妹关系能够一直维系下去。”
雅子深深凝视着浅毅淡定自若的面容,心底微微发寒,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子已经远离一般意义上的可怕,他早早就将局势操控在自己手中,却依旧若无其事的笑容浅淡,今天的叶浅毅早已不是四年前的他,如今的他是一个懂得适时收敛锋芒,理智地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商场霸主,无怪尹冶当然一心一意的想要将女儿嫁给他,若和这样的人为敌,即使尹冶再生,只怕也会感到头痛的吧!
浅毅看了看表,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家了!”
“啊!”见浅毅欲走,雅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拦住:“浅毅,做完这个月,我不想再做了,我打算将这个店给盘出去,这两天已经再找买家了,等清帐之后,我会将钱还给你的。”
浅毅疑惑地道:“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做了?”
雅子闷闷地道:“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做了!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总觉得自己的天地太狭小了!”
浅毅释然地笑了:“那也……”
才笑到一半浅毅的唇角忽然僵住了,清澈如山涧幽泉眼底闪过一道厉芒,他动弹不得的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被雅子用手遮住的半边脸,良久才缓过神来,淡淡地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走的时候记得知会我一声,至于这个就把我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当是赡养费也好,当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好,总之,这笔钱不用还了。”
雅子转过脸,不想让浅毅看见她眼底的离愁别绪:“既然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雅子,别再喝酒了!”浅毅略带忧伤地看着面前雅子,心情很沉重。
看着浅毅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之中,雅子才放心的将手从脸上移下,手掌心中,一滩红色液体如一朵滴血的玫瑰,悄悄在她手心中绽放盛开,鲜血从她玉白似手指缝中一滴一滴的蜿蜒流下……
忽然想起刚才浅毅瞬间苍白的脸色,他都知道了吗?他会记住她吗?
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雅子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股伤感的情绪在体内流窜,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她,该放下了,祝福他吧!
欧明宇长久地站在窗前,外面的星空斑斓如梦,微微仰头,这样瑰丽的夜晚对他而言却是难以入眠的漫漫长夜。
他微微开启一扇窗,秋风刺骨而入,无边无际的绝望感伴随着冷风,一阵一阵的袭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自从昨天傍晚浅毅从办公室将念恩抱走之后,他就再没什么心思做事了,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叶浅毅抱着她离开的背影,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碎裂了,满心通透的冰凉,全身上下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他的肉,说不出的痛痒难受,噬人心骨。
清晰地记得昨天傍晚,当念恩灼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胸口时,他胸腔紧绷,血脉喷张。当念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他想要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得到她,天知道他有多爱她,可他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抱走!
呵呵!他们是夫妻,他一直都知道,自念恩搬回来之后,他不止一次的看见他们走进同一间房间,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曾像现在这么难受,丰泽荣这个混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就是不用脑子,欧明宇也能想象叶浅毅是如何夜夜销魂!
“叩叩!”有人轻叩房门。
“明宇,我能进来吗?”紧接着,门外响起了夏雪温柔的叫唤声。
欧明宇连忙收敛心神,坐回到沙发椅上,摊开书桌旁的一打文件,低头,装作很认真的阅读:“当然可以,请进。”
夏雪穿着寻常的居家服饰,手里端着托盘,笑的渺淡娴雅:“没打扰你工作吧?”
欧明宇急忙起身,接过托盘:“阿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呀?”
夏雪微笑道:“我怕你辛苦,特意热了一杯牛奶给你,工作是做不完的,先把牛奶喝了。”
欧明宇顺从的接过牛奶,小口啜饮,杯口隐隐热气上升,望过去的世界有点模糊,牛奶温润的香味弥漫齿间,是一种温暖的滋味,陌生却又渴望得到。
“对了,你嘴巴上的伤好一点了没?”夏雪很轻柔的撕下欧明宇唇角的创可贴,又换了一张新的上去。
欧明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尴尬地道:“好得差不多了。”
夏雪轻轻叹息,语气微含无奈:“其实你也别怪浅毅,他向来把念恩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小荣这么对念恩,他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苦笑一下,欧明宇调开目光:“这次是小荣做得太过分了,不过幸好阿姨你及时出现,才没有酿成大错,小荣现在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您了。”
夏雪欣慰地道:“我也只是凑巧经过,又那么巧让我遇见浅毅,我见他在楼下等念恩等了很久,才和他一起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浅毅居然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你的头上,唉!他平时做事很冷静也很理智的,这次真的有些冲动。”
欧明宇垂下眼,淡淡的笑容微含苦味:“他也是心疼念恩嘛!”
夏雪点头:“是呀,他真的很疼念恩,不过追根究底,还是你护住了念恩,要不是你,只怕念恩早就……浅毅那孩子竟然还打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见夏雪伤心,欧明宇拍拍她的手背,很识大体地哄道:“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嘛!”
夏雪心中感动,连忙点头称是:“明宇,这次的事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我总觉得小荣的品行很有问题,虽然他是靖的儿子,但我还是希望你和他少来往,这次他这么对念恩,别说浅毅了,我也很生气,你还是别和这样的二世祖混在一起。”
欧明宇不置可否,只得笑容可掬地道:“行了阿姨,我自己有分寸。”
“我知道你乖,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夏雪努力的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可脸上的神情依然微带忧虑。
欧明宇看不出夏雪的心思,只得主动问:“阿姨,怎么了?”
夏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欧明宇,难以启齿。
欧明宇豁达一笑:“阿姨,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说,我会改。”
夏雪又叹了一口气,面色忧虑:“明宇啊,你有没有想过调去美国工作?”
欧明宇目光一沉,心底没来由的紧张起来:“阿姨,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要突然将我调走?”
夏雪轻叹一声,看向欧明宇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怜悯:“明宇,你在外面漂泊了二十多年,现在我们一家人难得可以团聚,阿姨真的很开心,只不过有些事情你真的要有分寸才好。”
“阿姨,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雪婉转地解释:“你在外面二十多年,对家里的事了解不深,弟弟妹妹的事,最好还是避讳一下!”
欧明宇是聪明人,迅速的反应过来,心底扭曲地抽搐了一下,面上却挂着微笑。
夏雪吐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他们几个孩子中,就数浅毅最沉闷,不过你别看他平时闷闷的不怎么说话,但个性却是几个孩子中最强势的,他从小就喜欢念恩,所以一定要将念恩护在自己身边才安心,别的人谁都不让接近,就连敬业也不行!”
说着,夏雪又看向欧明宇,尴尬地笑:“其实严格的说起来,你算是一个意外,不过你和念恩在美国的那些事,始终是浅毅心底的刺,现在你们又是兄妹了,接触的机会比以前更多,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始终还是觉得你离开一下,对他们夫妻会好些。”
欧明宇苦笑了一下:“阿姨还是不信我?”
夏雪连忙摇头,苦口婆心地解释:“阿姨不是不信你,只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念恩那孩子从小到大其实吃了很多苦,因为我,她心里一直都是不快乐的,现在好不容易和浅毅结成夫妻,我总盼着他们能和和美美的过下去,不想他们因为你而闹得不愉快,也不希望你因为他们而一个人强忍痛苦。”
“阿姨?”欧明宇的眼中闪过震惊。
夏雪怜惜地摸了摸欧明宇的脸,心痛道:“其实你心里的苦阿姨都知道,尤其是昨天,我看见你疯了一样的去打小荣,我就知道,你并没有单纯的将念恩当成是妹妹般看待,你还很喜欢她对不对?”
“我……”
夏雪歉疚地道:“我懂,感情的事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再说你们会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可是阿姨?”
夏雪语气坚定的打断道:“别再说了,你就当时为了妹妹的幸福,委屈一下你自己,带着婉阑去美国好不好?我问过小哲了,他说尹氏在那边有血多海外开发的项目,就缺像你这样的人才过去打拼。”
事已至此,欧明宇虽然不甘却也只好答应:“既然阿姨开口了,我当然会过去,不过最近婉阑的情绪很不稳定,你也知道,美国的那件事对她打击很大,我想等身体稍微好些了再过去。”
夏雪终于舒出一口长气,笑逐颜开:“看你这么紧张婉阑,我也就放心了,孩子,听阿姨一句话,时间能冲淡一切,最重要的是好好的疼爱自己身边的人。”
欧明宇点头,不自然的笑:“我知道。”
“你知道就最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夏雪欣慰点头,拿着托盘走了出去。
夏雪走后,欧明宇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正遇上鬼鬼祟祟站在门口的管家小朱为难的目光,立即皱眉:“怎么了?”
小朱结结巴巴地道:“何小姐今早接了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之后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要不要我们派人去找一下?”
欧明宇怒气立时往上涌,脖子上青筋条条竖起:“我请你们这群废物回来是干嘛的?连一个人都看不好?”
小朱诚惶诚恐:“不是的,我有派人去保护何小姐的,不知为什么,何小姐好像要故意甩开我们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欧明宇奋力的将几案的牛奶杯掷出,恨恨地道:“那就不要眨眼!你们这群废物,我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你知道不知道婉阑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她随时可能自杀的。”
“对不起……”
欧明宇努力的平息心中的怒气,站起身,冷静的分析道:“你先待人去何家看一看,如果她回家了就让她那里好好的睡一个晚上,明天再把她接回来,不过婉阑很孝顺的,她应该不会想让何震源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所以也有可能是丰泽荣将她拐走了,马上帮我接通丰泽靖的电话。”
小朱脸色青白,很是担忧:“若真是荣少爷绑走了何小姐,他不会又……”欧明宇摇摇头:“他应该不敢了,他绑走婉阑应该只是想要为自己出口气,可能是我昨天出手太重了,惹怒他了。”
“可何小姐是接了电话才出门的。”
“行了,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你机灵点,先别让尹家的人知道。”欧明宇心烦意乱地道。
“我知道了!”小朱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小朱走后,欧明宇肚子站在窗前,望着夜幕深深的庭院,繁星点点的夜色里没有烟火的点缀变得寂静而空旷,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感袭上心头。
寂寞——只有失意的人才会想着寂寞,失意?他就快站到世界的顶端成为人上人了,这不是他一直的目标吗?就在眼前了,为什么还会觉得失意?
他真想冲进夜幕深处,把身体埋进凛冽的寒风中,平息他内心的空洞失落。欧明宇低低地叹息一声,也许人生只有一种面貌,他会这样一直走下去,不会再有什么改变吧?
继婉阑的失踪之后,一场更多的风暴猝不及防的席卷而来。
次日清晨,阿曼政府发出公告,在突击检查中,发现尹氏国际集团有限公司承办开采的石油有多项指标不合国家标准,经阿曼财政部门官员讨论后,一致决定无限制搁置尹氏国际集团在阿曼的采矿炼油工程。
消息一经传开,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尹氏的股价就如玩滑梯般一路下滑!
窗明几净的总裁办公室里,尹哲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一会儿撑头,一会儿抱拳,嘴巴还不时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念恩呆坐在电脑前,漠然地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眼睛里都是红绿线条交叠的色彩。
尹哲再也按捺不住,冲到念恩身畔,盯着电脑屏幕,发火道:“它要再这样跌下去,我们连自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念恩疲惫的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下滑的股价,淡淡地道:“现在尹氏在中东地区的开发项目全都停了下来,股价会跌也是理所当然,我想下午应该还会跌!”
“都跌了百分之三十了还要再跌?”处于惊恐中的尹哲完全乱了方寸:“要是再跌下去,董事局一定会召开大会,要我们对这次的股价大幅下跌做出一个交代!”
“交代?”念恩硒笑,不屑一顾:“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我们交代,爸爸的手段就是再不光明磊落,也从不拿石油的质量开玩笑,那些不合规格的石油不都是那些董事为降低成本提高利润在背地里做的手脚,我不向他们兴师问罪已经很不错了,哪轮得到他们来苛责我们!”
听念恩这么说,尹哲不但没有安下心来,反而脸露痛苦之色:“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些文件全都是我签的,如果股价再跌,他们完全有理由罢免我们。”
“罢免就罢免!”念恩语声清冷:“如果罢免了我就能令尹氏的股价起死回生,我无所谓!”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欧明宇不顾一旁秘书小姐的阻挠,冷着脸往里闯。
“尹小姐,欧先生他……”秘书小姐面带难色地看向念恩。
念恩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秘书小姐低了头,有些萎缩地退了出去,出去后,还不忘将办公室的门给带上。
欧明宇愤恨地立在哪里,一双黑瞳深沉凌厉,直直地逼视着念恩。
念恩却难得地展露她的灿烂笑靥,指着沙发,对着欧明宇客客气气地道:“傻站着干嘛?坐啊!”
欧明宇沉吟了一会儿,迷惑而认真地看着念恩,道:“我真是低估你了。”
念恩躺在沙发椅上舒适地旋转了一个弧度,隔着落地玻璃窗,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漫不经心地道:“现在高估也来得及。”
“收手吧!”欧明宇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热切而渴求地看着念恩:“再这样下去,尹氏的股票就要变成一叠废纸了,到时不止我,连你们也要跟着完蛋。”
“我们?”念恩转身,专注地看着欧明宇,目光灼灼:“怎么?你没有将我们当成一家人吗?你进尹氏不正是想要尽一份尹家人的责任吗?既然同是兄弟姐妹,为何大难临头,却将我们和你划分的那么清楚?”
欧明宇的身体一僵,随即苦笑:“看来我不止低估了你的能力,还低估了你的巧舌如簧!”
念恩很得意地笑了:“承蒙夸奖。”
欧明宇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道:“念恩,我无意与你争什么,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我逼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我做了什么?”念恩故作诧异地问。
欧明宇愤怒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我们的工程被迫停止施工是你在暗地里搞的鬼,若没有你妈的授意,政府怎么可能发出那个公告!”
“你妈?”尹哲的目光呆了呆,很久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阿曼国的王妃,华若诗?”
其实尹哲对念恩在阿曼的那段生活经历一直都知之不详,也没有特意的去打听,于他而言,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已经足够,别的都是次要的。
念恩真诚地注视着尹哲,歉然地道:“哥,对不起,这件事我稍后会好好向你解释的。”
尹哲摇摇头,困惑地问:“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旁的欧明宇再也按捺不住,冷哼道:“连小哲都看出你这么做是毫无意义的,就算你搁置了尹氏在中东的那些项目,就算你让尹氏的股价连连下跌,那又怎么样,我一点都不需要惊慌,我不信你会看着尹氏垮掉!”
“既然不需要惊慌,那你冲进来做什么?”念恩直视欧明宇惊痛交加的眼神,故作轻松地问。
看着眼前恨他入骨的念恩,欧明宇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很久以前也仿佛就是昨天,他们手牵着手,纵情地奔跑在查尔斯河边,欢笑着,拥抱着,亲吻着!
他兴奋地抱着她转圈,大声地对着天空呼喊:“我终于追到你了,你终于是我欧明宇的女朋友了,是我欧明宇的了!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在绿荫掩映的异国风情中,她终是被他的一往情深给感动了:“哈哈,你真是个大傻瓜,有这么开心吗?我快被你转晕了!”
校园的青绿草地上,他们并肩而坐,她看书,他捣乱,她生气,他就猛献殷勤,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她陪他吃饭,陪他看电影,陪他逛街,他就为她补习,保证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优异的成绩。
她每次都爽快答应,他也每次都说到做到,其实好多次,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假装生气,就等着他主动上钩?
其实幸福真的离他很近很近,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抓住!
看着眼前漠然地看着他的念恩,感受着她神情中的不屑和鄙夷,欧明宇只觉呼吸越来越艰涩,心头似有万千把利刃,在同时割剜着!
他强忍心痛地回视她,以最淡漠最伤人的话语去回击她:“我冲进来,只是想告诉你,你耍的把戏已经被我看穿也看透了,我是不会上当的,现在就请你解除那个禁令,因为你的自作聪明,可能会让公司陷入一个很大的危机,我只怕等你知道错了,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话刚说完,欧明宇便如被人抽去灵魂一般的疲惫失落,他深深地看着念恩,淡漠的眼底有隐隐的怜惜与不忍,无数次的温柔轻笑,无数次的亲吻拥抱,他们曾是最亲密的恋人,有谁能想得到,终有一日,他们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这般无情的争锋相对!
“念恩,明宇说的对,他知道你的底,你威胁不了他的,可股价要是再这样跌下去,尹氏就真的会有大危机的。”尹哲看来是真急了,额上鼻尖都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危机就危机,慌什么?”念恩细细的眉儿轻轻地往上一挑,一双清冷明净的眼眸漫漫涌过一道摄人的光芒:“我当初选择那么做,就没打算去瞒谁,就是到了董事会上,我也不会否认!”
欧明宇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纸还要苍白,原本帅气的脸庞,竟激动得扭曲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欧明宇终于急了,念恩的嘴角弯过一道美丽弧线,似是在笑,却冰冷刺骨:“我要你出让手中那百分之三十的尹氏股份,然后滚出董事局!”
听了念恩的条件,欧明宇眸子里的光芒瞬间又晶亮起来,竟有积分有恃无恐:“早知道你打的是这么个主意,不过,我很好奇,要是我执意不肯出让,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尹哲被欧明宇迫人的气势震住了,他紧张地望向念恩,心中惴惴不安。
念恩无视尹哲的慌张,美丽的脸上绽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直视欧明宇,同样的有恃无恐,却带着不一样的从容自信:“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我只是要你亲眼看着自己花了十亿买回来的股票一张一张的变成废纸!”
“我说了,如果我完了,你们也会跟着完,尹氏也会玩完!”
“完就完吧!”念恩站起身,饶有兴趣的盯着欧明宇看:“我想爸爸更乐意看到尹氏毁在我的手上!”
欧明宇难以置信的看着念恩,许久,唇角才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你疯了吗?弄跨尹氏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样执着,尹家也会受到牵连的!”
尹哲终于明白了念恩话中的含义,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惊呆似的看着面前争执的两人。
念恩扬起脸,迎着欧明宇犀利冰冷的目光,微笑道:“尹氏垮了对我也没什么坏处?我依旧是叶浅毅的妻子,永毅集团的女主人,反正我丈夫的钱我十辈子都花不完。尹氏若真是撑不下去了,我也乐得轻松!”
欧明宇开始不安,他竭力抑制着身体的颤抖,冷笑道:“仰人鼻息?这实在不是你的风格!更何况,你以为受牵连的只有你一人吗?一旦尹氏垮了,到时夏雪阿姨和小哲将一无所有,你是城中富豪的太太,你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他们不是,他们没有!”
念恩以不容置疑的气势回答道:“我有就是他们有,况且,我哥和我妈都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欧明宇顿时语塞,确实,尹哲和下雪对手足亲情的重视远超过金钱地位,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松就分得尹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见欧明宇迟疑了,念恩横了横心,决定孤注一掷:“看在我们曾经交往过,如今又是兄妹的缘分上,我给你一条后路,我出三十亿买你手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三十亿?你在开玩笑,这些股份就是现在放到市场上没有一百亿也值八十亿!”欧明宇觉得念恩的建议简直可笑。
“别忘了,当初我和妈妈是以不到已成的价格将股份半卖半送给你的?八十亿,你真的好贪心!”尹哲忍无可忍的辩驳道。
欧明宇也不甘示弱:“我也是尹家的一份子,那是我该得的。”
念恩视线冰冷,紧紧盯着欧明宇的脸,唇畔却极不搭调的勾勒出一抹柔柔的笑容来:“你说的对,你也是尹家的一份子,既然尹家有事,你也该出一份力,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二十五亿,我出二十五亿买你手中的股份!”
“别开玩笑了!”欧明宇的脸色已铁青铁青:“就是三十亿我也不会卖!”
“二十亿!”念恩似是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收敛了笑容,一个劲地将价格往下压。
“你以为这是在菜市场买菜吗?这样的讨价还价?”欧明宇也被念恩的态度给激怒了,红着脸争执道。
“十五亿!”念恩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似是不二价。
欧明宇大喝道:“尹念恩!”
“现在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念恩挑衅地看着欧明宇,冷然笑道:“你害死我爸爸,我要你亲眼看着你耗尽心血得来的家当全都化为废纸!”
欧明宇的瞳孔募地收缩,脸上微微带了惊悸,一直强装淡漠的眼底终于涌出无限的愤恨和绝望:“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
念恩努力牵动嘴唇,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你害死我爸爸,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很好!”欧明宇突然大笑,如梦初醒般地看着念恩,痛楚地道:“这下我什么都明白了,叶太太,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说完,欧明宇便用力的摔门而出!
看着欧明宇愤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念恩虚脱般地跌回到沙发椅上,原先如樱桃般红润的唇瓣如今却苍白的如飘零的落瓣。
尹哲见她面色不对,担忧的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却在瞬间,惊道:“念恩,你怎么了?手怎么抖得那么厉害?”
念恩对着兄长扯了一个无力的笑容:“我没事,只是有点紧张而已,欧明宇不易对付,要吓唬住他就更难了!”
尹哲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紧张的问:“念恩,你刚才都是吓唬他的?你没打算拿爸爸的公司来为他陪葬?”
念恩苦笑着摇头:“尹氏是爸爸毕生的心血,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它!我想欧明宇应该被我吓唬住了,他回去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手中的股票套现,我们只要在一个适当的价位将它重新收购回来就行了。”
“可我们手头上的资金不够,就是将所有的不动产都抵押给银行,也凑不到这个数!”尹哲担忧地道。
念恩拍了拍哥哥的手,安慰道:“钱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我妈会出手!”
“你妈?若诗阿姨?”尹哲惊诧地看着念恩。
念恩点头:“我妈一心期望我能入住尹氏,好不容易,我从你手中骗到了那百分之三十,一旦欧明宇那百分之三十收购成功,我就拥有尹氏的绝对控股权,在这件事上,她绝对会不遗余力!”
尹哲恍然道:“难怪一开始你就要我将那些股份全都还给你,我还在纳闷,就是要对付欧明宇,也没必要将那些股份全都转入你的名下,原来全是为了做戏给若诗阿姨看!让她以为你有野心想要一人独揽爸爸留下的遗产?”
念恩疲惫地一笑,对着尹哲道:“等把欧明宇赶走之后,尹氏就靠你了,哥哥,这一次,你真的要好好的做,不要辜负了爸爸对你的期望!”
“那你呢?”尹哲紧张的问,他对自己的能力实在没有信心:“你不留在公司吗?”
“我?”遥想未来,念恩笑容变得很恬静:“我对做生意实在没有兴趣,等到尹氏的事安定之后,我想我可能会去维也纳学音乐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到时再说吧!”
幽静的办公室里,几个人或站或坐。
“不错的提议!”华若诗细细地看完手中的计划书,表情平静地将它推还给办公桌对面的叶浅毅,眼神隐隐有玩味之色:“不过,我不认为永毅有必要让我们华利集团占这么大一个便宜,说实话,我很怀疑这份合约的可行性,因为你提出的条件似乎对你自己太不利了。”
浅毅淡淡微笑,让人从红酒柜里拿出一支七五年的红酒佳酿,亲自斟了一杯,递给华若诗:“这是我昨天在拍卖会上投回来的顶级红酒,来,尝尝看。”
华若诗接过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惊讶地点头道:“果然是极品,味道很不错!”
浅毅目光迷离地看着酒杯,苦笑道:“再好的红酒也要有人分享味道才会好,念恩有哮喘,我不让她碰酒,所以只能一个人自斟自饮,今天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和我分享红酒的人……”
“你有话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华若诗也不想再和他绕弯子,于是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微笑地打断道。
浅毅温和地道:“其实我要说的很简单,你是我岳母,除了念恩和我爸之外,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愿意和你一起分享红酒的人,不止红酒,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分享我的财富,所以你大可不必怀疑这份合约的可行性,我们公司下半年的业务主要集中在香港和内陆地区的房地产上,据我所知,你们华利虽然是做钻石矿产的,但一向对房地产很感兴趣,也曾尝试着炒卖过一些小型楼房,但始终也成不了气候,这次与永毅合作,对华利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本来与永毅这样有实力的财团合作来打响头炮也无可厚非,但你不觉得七三分账有些过分吗?还是我七你三,我真不想让梦儿觉得我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才将她嫁给你的!”
浅毅看着华若诗,笑容淡定,甚至是和蔼温柔的,然而隐隐然,无限浩大的压力宛如实质,直逼而来:“妈,你不觉得你说的这番话有点不符事实吗,记得当初我上门求婚,无论我怎么放低姿态请求你答应我和念恩的婚事,你都不肯,直到我承诺永毅财团将拿出一百亿注资华利在阿曼的基建工程,你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后来你又旁敲侧击的逼我保证能为你拿到尹氏的绝对控股权,这才松口答应了。仔细算一算,似乎你在我身上得到的好处好真不少啊!”
华若诗俏脸一沉,似是有些恼怒:“是你资源注资的,我可从来没有强逼过你,更何况,你也没有做到自己承诺的一切,尹氏的控股权,你并没有为我拿到。”
浅毅温雅地笑,他扬起华若诗推还给他的文件,道:“只怕以后我也没能力为你拿到了,你签了这份文件,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不用了!”华若诗用最优雅的微笑抵住浅毅直逼而来的浩大气势,以略带嘲讽的口气道:“过了明天,尹氏的控股权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了,我早就知道你靠不住,所以,并没有对你抱太大的希望!”
浅毅收敛笑容,清冷的目光直看进华若诗的美眸之中:“我说了,你注定得不到尹氏的控股权,所以签了这份文件,是你最好的选择!”
浅毅冷冽的目光令华若诗心底微微有些发慌,直觉浅毅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明天股市一开盘,永毅便会权利收购欧明宇放出去的百分之三十的尹氏股份,不管你怎么对我,你毕竟是我岳母,我不想和你争得鱼死网破,若是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念恩夹在中间,也会很为难的。”
“你说什么?”华若诗懵了一下,刚从椅子上站起的身子直直地惊在了那里。
浅毅将目光转到摆放在案头的念恩的相片,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痛楚:“不知是你这个母亲太成功了,还是我这个丈夫太失败了,我万万没想到念恩竟会让你来收购股份,看来她相信你远超过相信我!”
“谁让你当初伤她那么深,呵,真是报应。”听华若诗的语气,颇有些不屑。
浅毅眸光一凝,收敛了刚才的痛楚之色,看着华若诗,语气格外森寒:“正因为我曾伤她至深,所以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任何伤害都不可以!尤其是你,华若诗!”
华若诗顿时满脸惊怒,指着浅毅的鼻子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会伤害念恩?”
浅毅站起身来,直视华若诗惊怒交加的脸,淡漠地道:“其实念恩这次的表演真精彩,不论从布局,演技,还有气势都颇有乃父之风,连我都吓了一跳,不过可惜啊,她最后一步棋错得太厉害了,你我心知肚明,你愿意拿那么大一笔钱出手相助,并不是因为念着骨头亲情,你知道尹冶生前与美国政府的关系向来不错,尹氏又是阿曼最大的石油开采商,一旦你收购了足以垄断整个亚洲石油市场的尹氏,再以尹冶未亡人的身份去结交美国的政府官员,在这样的势力背景,我想你所支持的沙尔应该能更顺利地打败他的叔叔们,成功登上王位。”
华若诗冷笑道:“你想太多了,尹氏是阿冶毕生的心血,我那么想得到它,只是不希望它毁在尹哲那个毛头小子的手中而已!”
浅毅冷冷地道:“你这番话只有念恩会信,可悲的是她信也只因为她自欺欺人的相信你爱尹冶如同他爱你那般。其实尹氏若诗由你掌控,还不如落在欧明宇手上,至少欧明宇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善待它,而你,一个不小心,尹氏便会成为你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我说了,你想太多了!”华若诗目光凌厉地望着浅毅,声音激昂而高亢:“虽然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但我还是要明确地告诉你,我爱尹冶,也爱念恩,他们两个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我绝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若是阿冶还活着,别说是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了,就是我要整个尹氏,他也会给我!”
华若诗的脸因发怒而涨得通红,浅毅看了,却只觉得不屑和厌烦,不会伤害他们?哼,若真不会伤害他们,当初她便不会装死遁世了,尹冶一生的痛苦,念恩从小的孤苦无依,全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她是个权利欲望极大的野心家,她的爱只怕也只局限于权力角逐场外,这些年,她为了拉拢人脉,已消耗了华利大半的资产,若是尹氏落到她手中,就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一旦跌落,便是粉身碎骨!
浅毅忽然觉得很疲倦,他缓缓地坐下,不再看华若诗:“我想多说无意,就当我想太多吧,但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到念恩的隐患,明天一开盘,若你还是执意要出手和我抢,那么永毅将会撤走注资在阿曼的那一百亿资金。”
“你在威胁我?”华若诗的脸色在瞬间变了几变,永毅注资在阿曼的那些工程早已启动,而且还是由沙尔全权负责的,一旦撤资,工程搁置,华利受损严重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到沙尔在国王心中的地位和她在财政部的决策权,所以这项工程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华若诗拼命忍耐胸中的愤慨,毫不示弱地道:“那些工程已经启动了,如果你现在将资金撤走,永毅也会有亏损的。”
浅毅揉了揉眉心,很淡漠地道:“这点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因为毁约而造成的永毅的亏损我自会从别的地方赚回。”
华若诗一窒,望着浅毅的眼神凌乱而僵硬,眼底隐隐渗出一丝害怕来:“念恩若是知道我因为你的威胁而被迫放手,她会怎么想?这次尹氏出事,她宁愿低声下气的找我帮忙也不愿向你开口,这些足以证明她很想要逃开你的掌控,可如今你这般死缠着她不放,就算你有本事将她的人留在身边,可她的心呢?你留得住吗?”
浅毅淡淡微笑,语气讽刺:“劳您关心,只要能免去念恩的后顾之忧,即使被她误会又怎么样,今天的我早已不在奢望什么,能留住她的人已是心满意足,我不会像尹冶那么傻,痴爱一世,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住!”
“你……你!”华若诗似是被浅毅话里的坚决给惊住了,她颤着身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一百九十二章(上)
烟雨朦朦的夜晚,念恩静静的依在卧室里一片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淡淡的灯光铺了她一脸一身,使她浑身光芒微闪,如明珠生晕,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如一尊雪瓷雕像。
她的目光很柔和,凝注着窗外的夜色,细雨水雾穿窗而来,如云般蒙住了她的双眼,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觉,那温和平静的眼神深处,一缕伤痛深深镂刻,令她素日明亮璀璨的眸子,抹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气。
她已在窗前站了许久,站姿不变,神情不变,连那目光所及的方向,也
未能有丝毫改变。
很久很久以后。
清雅的古龙水香味从身后淡淡袭末,下一瞬间,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轻轻抱住,温柔一拉,将她拉入曾经熟悉温暖如今却令她僵硬的怀抱,低沉动听的嗓音,恍似害怕惊醒她般轻轻响在耳侧:“在想什么呢?”抱着念恩,嗅着她发间香气,叶浅毅动作如常,心底却隐隐泛起寒意,一整晚了,她就这么恍恍惚惚的站在窗前失神地看着谩天飞舞的雨丝发呆,整个人似被抽离了灵魂般毫无生气,这样的念恩令他担心害怕,忍不住要抱住她,以真实的触感,去安抚自己恐慌不安的心。
感觉到怀里温软的身有极短暂的僵直,然而瞬间便恢夏如常,念恩缓缓转过头来,带着点被惊吓的表情,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刹立即放松下来,舒出一口长气:“是你啊,吓死我!”
看着念恩的笑容,浅毅愣了愣,他怕念恩抗拒自己,所以在伸手去抱她的瞬间刻意在手臂上加了力,谁知,念恩不但没有挣扎,竟然还很平静地对他笑,这一刻,浅毅忽然觉得自己恍如身在梦中。
念恩望着浅毅,淡淡微笑:“公事都处理完了?”
浅毅怔怔地看着念恩,黑玉般的瞳仁闪着深深浅浅的光芒,莹亮闪烁,
直映到人的心底深处。
念恩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伸手摸了摸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夹,语声淡淡:“我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这么看我?”
浅毅微笑着摇了摇头,俯下身,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痴痴的呢喃:“念恩,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念恩没有回答,只静静地依偎在浅毅的怀中,在浅毅温柔的亲吻中,眼神逐渐迷离。
浅毅紧紧的拥着念恩,这样温馨平和的气氛实在太难得了,他们之间没有争执,没有伤痛,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段美好纯净的日子,这样的柔情,这样的思念,令他沉醉,身与心早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浅毅忘情的吻着她,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她微启的粉红唇瓣,他辗转的,反复的吻着,在她香甜的气息中迷醉,这一刻,天地都化为了零。
直到浅毅灼热的呼吸吹拂到念恩的颈间,她才蓦地惊醒,用手隔开两人紧挨着的身体,低头避开略带疑惑的眼眸,强掩慌乱地道:“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念恩超乎寻常的温柔体贴让浅毅一阵心悸,他强忍住想要再次俯身亲吻她的冲动,哑声询问道:“…今晚…我想留在这里!”
虽然他曾信誓旦旦的说不要再过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但真到了晚上,他还是会被一种不安的情愫所影响,举棋不定站在卧室门口许久,然后黯然的退了回去,启示,他根本就舍不得勉强她。
听了浅毅的话,念恩有一刹那的失神,但随即恢复,笑容僵硬地道“哦,那我去帮你铺床!”说着,念恩微微用力挣脱了浅毅的臂膀,向大床走去。
愣愣的站在窗前,浅毅看着念恩故意很忙碌的身影,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惊喜,有震撼,有隐隐的害怕,更有一丝难以言语的空洞与失落。
因为华若诗的退出,永毅财团与今天下午击败尹氏的第二大股东杜世基,成功收购欧明宇放盘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加上前些年浅毅不顾董事会反对执意与欧明宇较量收购得到的尹氏股份,使得永毅一举成为尹氏的最大持股人。
待明天的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尹氏便要召开被永毅财团收购后的第一次股东会诅、议,选举新任主席。虽说是开会选举,但尹氏早已是永毅的囊中之物,他将会为毫无争议的
下届主席。
局势风云突变,念恩也一反常态……难道这不是巧合?看着忽然对自己温柔体贴设想周到的念恩,浅毅的唇角慢慢泛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她对他好
,是不是因为他掌控了她父亲的公司?哪怕她心里抗拒他刚才的亲吻,也会为了迎合他的喜怒而默默承受
想到这里浅毅只觉自己的朐口如压巨石,失望和憋闷令他无法呼吸。他知道,经过这许多波折,念恩,很难再次毫无条件的信任他,不为任何事物务干扰单纯的爱他,然而他不想放弃,放弃她如同放弃生命,于是他费异心机收购尹氏,除了不想让它变成华若诗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外,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有一个自私的想法:控制了尹氏就等于牢牢地将念恩拴在了身边。
他一直都坚信,只要她在身边,这一生已是莫大幸福,别的,都是次要的。
可是他低估了人心的贪婪与欲望的无止境。当念恩真的因为尹氏而向他屈服时,他的心却莫名的抽痛起来,那种失去某些最可宝贵的东西,亲手毁坏某些最可珍惜宝贝的自责与悲伤情绪,像是潮涌般在他体内回荡。他笑自己,时至今日,他居然还望想要回当初那个全心全意对他微笑的女孩。
也许华若诗是对的,他这般的死缠烂打会招惹念恩的厌恶,可是,他是那样刻骨铭心地爱着念恩,面对选样一份连灵魂震都震颤的爱恋,他真的能够潇洒放手吗?
就算你有本事将她的人留在身边,可她的心呢?你留得住吗?
华若诗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回荡,像是紧箍咒似的,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深陷一片黑暗迷茫的沼泽地,越是用力挣扎越是无力抽身。
“好了,床铺好了!”念恩柔美的声音打断了浅毅的沉思,他回过神,微笑着向床铺看去,只见两条丝绒被褥头并头脚并脚的横铺在六尺的大床上。
浅毅眉头微颦,先是觉得这被褥有些别扭,似是与平常不太一样,然后猛地醒悟,一道厉芒从眼中闪过,他受伤的看着念恩,勉强扯出的笑容也僵硬在唇边。
念恩不敢正视浅毅冷到极点的脸色,红着脸将头低下,声音如蚊蚋:“我那个…那个来了,今晚不能…不能…”
念恩羞涩的咬唇,最后一句话怎么都说不完整。
室内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也不见浅毅说话,念恩按耐不住内心的不安,鼓足勇气抬头,却在与浅毅目光交接的那一瞬间,生出了一种一样的预感。
浅毅灼热的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得她心慌意乱,胸口发热,微有些喘不过气来,似是要溺死在他的眼波之中。
“对了,你还没洗澡吧,我去帮你放水!”念恩慌乱的避开浅毅的眼神,向浴室走去。
“念恩!”浅毅一把将她拦下,并顺势拉着她一起坐在床上,担心她问:“你今天怎么了?不是一直发呆,就是像现在这样局促不安的,是因为我收购了尹氏?”
念恩浅浅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将头低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浅毅抓住的那只手。
浅毅深深的凝视着念恩神色恍惚的脸颊,双目闪过一丝痛楚,虽然不甘,但他还是开了口:“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因为这件事而委屈自己,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不管我们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拿尹氏来作为要挟你的筹码。”
念恩如梦初醒般的抬头,满眼疑惑的看向浅毅,迷茫的问:“委屈?要挟?你在说什么?”
这下轮到浅毅糊涂了,他看着念恩,惊讶的问:“你不是因为尹氏所以才对我那么好?”
“哦,你说的是那件事啊!”念恩一副恍然清醒的样子,然后又尴尬地低下了头,一只手极慌乱地理着垂落在耳鬓的乌发:“其实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想向你道谢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冷战太久了,我看着你,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呵呵,反正你知道就好,我心里其实很感激你!”
“感激我?”浅毅忽然觉得他和念恩仿佛是在说着两个世界的语言。
念恩又嗯了一声,然后安静的发了阵呆,浅毅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过了许久,念恩才再次开口:“其实我妈已经把事情全都告诉我了,她南非那边的工厂出了问题,一时资金周转不过来,紧要关头,要不是你及时代她出手,尹氏只怕已经落入杜世基的手里了。”
浅毅愕然的看着念恩:“你妈是这么对你说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对他深恶痛绝的华若诗竟然会向女儿撒谎。
念恩点点头,看向浅毅的目光带了几分愧疚,眼眶渐渐溢满了眼泪,轻轻一眨,泪水便滴落下来,而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如一把钢针,直刺浅毅的心脏。虽然不想撒谎骗她,但是这一刻,他更不想拒绝华若诗的好意,他温柔的擦拭着念恩脸上的泪痕,含糊呢喃道:“只要你不生我的气,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是他的真心话,只要念恩愿意原谅他,就算让他杀人放火,他也会干!
念恩扑哧一笑,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破涕为笑,但眉目流露的,仍是一股忧伤的气息:“如果我还生你的气,就不会允许你亲我啦,也不会帮你铺床,这辈子,我还没帮别人铺过床呢!就连在美国的时候,我都从不理床,每次都是宵子看不过去,帮我理得!”
说着,念恩伸出一双芊芊玉手,在浅毅面前晃来晃去,好似在说,她的手可是难得才做家务的,而这第一次,却是为了你。
浅毅轻笑一声,迅速抓住了念恩的双手,放在唇边亲吻。
念恩红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苦笑道:“其实今天真的好险,我以为一切都计划的好好地,没想到妈妈那边却出了纰漏,更没想到杜世基竟然窥伺了我的计划,想要先下手为强!”
浅毅有一瞬间的怔神,随后才从那股局的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听明白念恩说的是今天下午那场收购战的事,杜世基是尹氏的第二大股东,一直都有不甘屈居人下的野心,这次欧明宇将股份抛出,正给了他一个入住尹氏的契机,念恩虽然聪明,但经验毕竟太浅,只顾着对付站在明处的欧明宇,并没有留心那些站在暗处的敌人,当她发现时,敌人已经出手,并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收购战,对浅毅而言是稳操胜券,但对念恩而言却是如履薄冰,她虽然策划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计划,但却漏掉了许多可能的因素,在念恩眼中,最后关头若不是浅毅出手相救,尹氏可能因为她的自作聪明而落到一个真正的外人手中。
她一个晚上站在窗口发呆,其实是在后怕,在反省!因为这场明争暗夺,她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豪门童话》作者:泡沫中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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