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像疯狗一样凶相毕露的帕提曼,被这突然从天外飞来的身披军用雨衣的女干部惊呆了。那严峻的目光,厉声的呵斥,吓得她的手哆嗦了一下,立即缩回了举起的鞭子,装出一副笑脸辩解道:“这,这是好心帮助她。”
“帮助她?把你吊起来试试!”
“是、是。”帕提曼胡乱答应着。
“走开!以后再跟你算账。”
帕提曼摸不透来人的身份,理亏心虚地闪到一边,吓得有点发懵的她感到处境不利,便趁徐医生、扎依得和老太婆们解绳子放产妇的时机,像一条夹尾巴狗,悄悄溜出了毡房。
饱受折磨的努尔巴拉,被放到地毡上时,已经昏迷过去了。徐医生脱掉雨衣,用扎依得打来的水净了净手,立即打开出诊箱,取出药品、器具,动手给她打针,给她助产。扎依得和两位老太婆也自动地给徐医生帮忙。
毡房外风渐止,雨渐停,夜渐深。
由于帕提曼和她的狗腿子们的离去,疲惫不堪的艾比终于停止了祈祷,微闭着双眼靠在毡房边听候动静。围观的邻居们渐次走近毡房,在她们的表情中,有的惊愕,有的赞扬,有的疑惑,有的担心。
毡房里的火堆烧得很旺,三角架上吊着的水壶“吐吐吐”地冒着白气,颤动着的火光,照耀着忙碌而又紧张的徐医生,她的额上溢出了闪光的汗珠,她的眼神里交织着担忧和希望。
毡房内外,静寂无声,像是怕惊扰了医生的工作;又像是在期盼着一个小生命的降临。
可是,本来就是难产的小生命,又经历了酷刑的折磨,精心助产的徐医生,像导航的灯标,像引航的船长,拨开密云重雾,战胜激流险阻,终于妙手回春,把小生命平安地接了出来。但不幸的是由于窒息时间太长,婴儿全身发紫,呼吸微弱,已濒临死亡边缘。
扎依得和老太婆们先是一阵欢喜,但一看那情景,心里又凉了半截,可怜的小生命啊!大概是没指望了。她们失望地看着徐医生,仿佛在说:“医生,对孩子你尽到心了,算了,保大人吧!”
徐医生手里托着一息尚存的小生命,像有千斤重的分量,像有万斤重的压力,怎么也不忍心放下来,牧民们的渴望,地质队员们的情意,组织的信任与嘱托,白衣战士的道德与责任……她细心地观察,冷静地思索,忽听得婴儿喉头发出呼噜的响声,是呛入的羊水堵塞了?她考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低下头,用嘴对着婴儿的小嘴,一口一口慢慢地把脏东西吸了出来,又小心地给他做人工呼吸。
婴儿终于发出了“哇!”的一声啼哭,像破晓的金鸡啼鸣,那清脆、洪亮、动人心弦的声音向世人宣告:一个新的生命已经在世界上诞生。
这时,徐医生露出了喜悦的微笑,老太婆们露出了敬佩的目光,扎依得看看医生,看看医生手中的婴儿,高兴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往下淌。徐医生把婴儿托给扎依得,高兴地向她道喜:“恭喜你,大婶,是个男孩,大青山又添了一个骑手。”
扎依得笑得连嘴都合不拢,她擦了擦眼泪,急忙取出那些用羊毛精心絮成的小被子,去包裹她盼望已久的小孙子,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托真主的福啊!托地质队医生的福啊!”
徐医生一边给产妇注射针剂,一边亲切地纠正:“不,大婶,应该是托共产党的福,托毛主席的福。”
扎依得信赖地点点头,眉开眼笑地把婴儿抱起来,感恩戴德地说:“托共产党的福!托毛主席的福!”
“哇,哇……”从毡房里传出的婴儿哭声,像报春的鸟儿迎着晨曦,对人们唱起迎春之歌。沉浸在绝望和迷惘中的艾比老汉被“歌声”唤醒,他睁开昏花的老眼,一扫那失魂落魄的愁云,眼神里渐渐露出一道绝处逢生、喜出望外的光影。牵肠挂肚的邻居们,为“歌声”所激动,他们脸上的惊愕变成了喜悦,赞扬升华为崇敬,宽慰驱走了疑惑,信赖取代了担心,洋溢着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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