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发现很具有戏剧性,当天下午港口装卸工不小心把一货船上的铁箱滑入海中。为了弥补过失,他不断的用打捞器械去寻找着那一箱货物。
只是当他看到自己居然打捞出一辆豪华奔驰车,尤其是座椅上隐见一个人影时,连自己都惊呆了。
齐恒呆楞的听着装卸的描述,“上帝啊!真是一场悲剧,估计那家伙是酒后驾车摔入里面活活的淹死的吧?而且那一团黑糊成一片的影子可以称之为人类的话,实在是太恐怖了!”
齐恒捂着胃,他曾经看到过淹死一两个月后,腐烂的尸体。与淹死时白色浮肿的躯体完全不同,它们成为海草鱼虾还有所有微生物的粮食,覆盖着一层有机物,表面光滑肌肤却发着黑,根本看不出五官只能称之为肉块的存在。
“哦,还有什么可疑的吗?”迈克看了齐恒苍白的脸色一眼,接下了话,“比如,在打捞时有没有发现车子损坏的现象?”
“损坏?”装卸工看着眼前穿着警服,明显是菜鸟的家伙,一脸的狐疑。
的确,这话问的有些奇怪,汽车已经铁锈成一片,只是依稀看到原本的标志,当然,还有车牌。就是从这车牌才追查到“道格拉斯”这个人,而且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直到法医取了牙齿的模型,确定那是“道格拉斯”本人时,才定了案。
一个“奇迹”死了,多么有趣啊!迈克想,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大案,随后FBI都会赶到这里。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能顺利当上警探的。而且现在局长似乎也有意让自己放手去做,只是经验还不丰富的迈克,问出了不妥的问题。
“警官,”装卸工瞪大眼问着,“难道这不是酒后驾车?是一起凶杀案?死者是谁?名人吗?”因为只有名人才开得起这样的跑车。
“这……”糟糕,迈克倒是从心底希望是他杀,只是不小心问了出来,引起恐慌就麻烦了!
就在迈克不知如何搪塞的时候,在一旁的齐恒突然捂着胃,凑到岸边,“哗啦啦”的吐起来。
“恒,没事吧?”躲开了装卸工询问的眼神,迈克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真是麻烦的家伙,上帝居然把能力赐给这样的懦夫?
可是表面上,迈克却又装成很关心同伴的样子,焦急的抚着对方的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的脑震荡已经没事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摇了摇头,齐恒无力的靠坐在一旁。
看着他的样子,迈克想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小声的问,“恒,那个,有没有出现?”
抚着额头的手,僵硬着连青筋都有些爆出,最后,齐恒摇了摇头,小声的说,“没有,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撒谎!看着那躲避的双眼,迈克冷笑着,听说他也递交了警探考试的申请,然后现在想独自邀功吗?
可是,齐恒却觉得自己有一半说的是真话——这里,没有死亡的气息。如果真的是按照验尸报告上所说,那人是被射中心脏枪杀的话,现场应该留有很浓重的气息,那种混成一片虚无的情感。
可是,什么也没……就仿佛这个人没有任何情感般,没有痛苦没有绝望,甚至也没有留恋。
齐恒侧过头,看着正站在他身边的那位“道格拉斯”先生——依旧优雅的动作,轻松的表情,他盯起眼,仰起头看着港口处那巨大的吊钩——那个让他的尸体重现世界的巨大器械。
迈克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关照了几句,便离开了齐恒的身边。然后道格拉斯慢慢的走到了齐恒的身边。
“很恶心吗?吃着死人做的食物?”平淡的语调,仿佛是在问时间般,却使得齐恒的脸又绿了。
“不,我不是这意思!”他连忙辩解着,“我只是……只是刚才想到了你的尸体……”齐恒并未想到自己如此熟悉的人,他的身体居然会受到如此的对待,被杀害后居然还被扔入海水中,受着腐噬,无法得到安宁……
是心痛吧?抽搐着牵动着身体每一句。“你知道谁是凶手吗?你想起来了吗?”齐恒急切的问着,他希望能尽快得到答案。
可是,回答他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抱歉,我完全没有记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依旧是平静的表情,齐恒皱紧眉,狭长的凤眼,闪烁着瞪着道格拉斯,“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在乎呢?你看到自己尸体的报告,知道自己是被枪杀了,还被丢弃在这!如果不是这个意外的话,很可能等到你的身体被腐噬干净了,都没有人知道!你……不在乎吗?你对自己的生死完全不在乎吗?”
低笑着,道格拉斯俯身看着这满眼全是悲伤的青年,“恒,我已经死了啊,你要我还有什么要乎的呢?”
“……”无法回应,可是齐恒知道不该是这样的!就像是上一个死者,那个布鲁森先生,他死了却从地狱回来,就是为了把杀死自己的人一起拖入地狱!
可是,为什么,这种情感他完全无法从道格拉斯的身上感觉到呢?就像是……就像是这人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活着,或是死亡……
这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道格拉斯看着眼前这半蹲着身,抱紧自己的膝盖靠坐着的青年,一道精光闪过他的双眸。突然,他叹息着,“恒,如果你无法接受我的话,我会离开你的身边的。”
蹲下身,平视着这因为他的话而瞬间僵硬的可怜青年,看着他不置信的表情,心中暗笑着,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充满了无奈。“恒,我知道你害怕鬼魂,我知道……而且你看过我的尸体一定更加不能接受我……所以,我想我还是离开你吧?”
“你,要去哪?”猛的,齐恒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追问着,“你要去天堂,或是……吗?”
摇了摇头,“我只会下地狱,可是直到此刻地狱的火焰似乎都没有向我敞开……恒,或许我会一直游荡在这个世界,直至最后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