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兮兮从出租车上下来，映入眼帘的是雅宋那张因为焦虑而憋得通红的脸。还是圆乎乎的大脑袋，还是软软的腮帮子，只是兮兮，却再也没有了戏弄他的心情。

雅宋看见他，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但是那道清亮的光却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却在谷兮兮执意要进去的时候将她栏了下来。

“夫人今天刚下飞机，”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这四天她都在法国处理事情……”

奇怪的静默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谷兮兮停在了门口，身上依然散发着冷冷的气质，她的脸仿佛冰雕一样苍白，又如同冰雕一般坚硬。

只是凛冽的气质下面，有一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比如，她有些不安的眼睛，雾气氤氲的眼睛。

“是不是佑……”她努力想向雅宋扯出一个镇定的微笑，但是僵硬的嘴角却固执地停在了半空。

雅宋眼中的焦虑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准备往里走。忽然，又收回了脚步，直直地望着雅宋。

“雅宋，你恨我么？”

他错愕地抬起头，迎上她的眼睛。

平静如常的瞳孔，结了一层冰，很厚很厚，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击溃她此时的坚决；却又很薄很薄，仿佛轻轻一吹就可以让整个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问：“你恨我么？”

“我不恨你。”他小声地说，随即又坚决地抬起了头，“但是我很生气。”

“……”

“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伤害少爷？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之前又要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你在一开始不明确地告诉他你喜欢的是翼少爷？为什么你要忍心让他淋雨？为什么你连骗他的话都不屑于说呢？”

他的脸涨得很红，却是丝毫没有畏惧地把胸挺得很直，发自内心的笔直。

望着她苍白的脸­色­，雅宋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又低低补充了一句：“少爷他在卧室，已经四天……”

谷兮兮闭上了眼睛。

“其实，雅宋，我恨我自己……”

她缓缓睁开眼，微微向他一笑：“但是还是谢谢你没有恨我。”

说完，她大步向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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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神­色­疲倦的苏桦靠在沙发上，旁边是一个还没有来得及搬进房间的旅行箱。因为时差的关系，她疲倦地闭着眼睛。

直到脚步声在她的面前止住，她的神­色­在瞬间恢复成一如既往的高贵。

“我对你很失望，”她毫不掩饰内心的情感，“我原先以为，那天晚上你真的能够把问题都解决。”

谷兮兮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却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这次来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把问题解决。”

“如果感情问题可以那么简单地解决，或许，那就不是感情了。”

复杂的光芒在苏桦的眼中变化闪烁，浓浓的倦意爬上了她的眉宇。

感情……似乎是很遥远的一个词语，仿佛曾经有人在很久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久远到她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只记得那人眼中流转的璀璨的光华，是那样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或许，感情真的不应该掺杂理­性­的筹划和计算……她不曾有过那种心情……她也不想去懂那种心情……

她朝兮兮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上楼，但又随即唤住了她。

“我……还是不会改变我的立场。”

“我也是……”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够再好好考虑你和翼的问题……”

“……”谷兮兮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希望今天可以成为最后一次。”

说罢，苏桦疲倦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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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兮兮站在卧室门口。紧闭的房门，仿佛已经阻隔了里面让人窒息的气氛，却又牵动着她内心隐隐的疼痛。

她拿出手机，拨了那个最熟悉的陌生号码，一阵低低的旋律若有若无地隔着厚厚的门从里面传出来。旋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响起，带着寂寞的回声，在压抑寂静的空气中固执地划出一道道的痕迹。

她将手机置于耳边，笑容有些艰涩。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以斗争开始，似乎从来没有过一天，能够心平气和地去认识彼此。

或许，他们俩都已经输了……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若有若无的旋律不再响起，直到耳边的嘟嘟声被静默的空气所替代。突如其来的静默，仿佛铺天盖地的乌云，席卷了她的心。

她窒了窒，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尽可能平静：“我在你门口。”

让人窒息的静默。

嘴­唇­已经被咬得，隐约渗着血丝，她不再掩饰自己的疲倦和心痛，只是轻轻地说：“你不开门没有关系，我会在你门口一直等下去。”

说完，她沿着门缓缓地滑了下去，靠着坚硬而冰冷的门，安静得听着自己舒缓的心跳，悠长而脆弱。

那只拿着手机的手，却一直没有从耳边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