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就是他们之间那根若有若无的线一般。

“你不挂电话就好，就静静地听我说吧……”

温柔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浅浅地绽放，她的声音柔软如同呢喃的燕语。

“其实你知道么……那天晚上……我们之间……只差了一步的距离……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无论彼此等待了多久，一步的距离就足以擦身而过……”

小溪般细长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流下来，滑过脸颊，和微笑的­唇­角。

某个东西撞击的声音从卧室内传来，紧接着就是手机里空荡荡的“嘟嘟”声。

她有些失神地放下手机，转身将手贴着坚硬的门，仿佛确定他就在门后一样，继续轻声地和他说着话：“今天来找你，不是因为你母亲，而是因为担心你……只是很想知道……现在的你好不好……开门好么？”

长久的沉默。

紧接着就是锁松动的声音。

没有心理准备的她缺少了支撑，扑倒在了地上。

刺鼻的酒味，熏得她顿时睁不开眼睛，熏得原先平复的泪水开始汹涌地蓬勃而出。

黑暗的卧室，没有一丝光亮，因为突然敞开的房门而­射­进的光线显得格外刺眼。

眼睛一时间在黑暗中适应，她便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了起来，她踉跄着起身，

跌倒在房内的地板上，随即喀的一声，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

只有辛辣的酒的气息，才让这个黑暗得可怕的卧室有了一丝真切的存在感。

顺着手边望去，十几个空荡荡的酒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还有十几瓶烈酒，有的已经喝了一半。

身后传来酒灌入喉咙的声音，她猛然转身，黑暗中，只有一双暗蓝­色­的眼睛散发着幽亮的光，仿佛不顾一切地燃烧着生命的执拗一般的光。原先孩子般雀跃的光芒，消失在这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只有大口大口灌入喉咙的辛辣的酒才能够让麻木的声音感到疼痛，才能暂时缓解心中让人无法呼吸的痛。

辛辣的气息，他陌生的平静，让她的心忽然被一阵剧痛席卷。她抄起地上喝了一半的烈酒，蓦地起身，也不顾他的反应，扬起脖子将浓烈的白酒灌入喉咙。

喉咙，火辣辣地燃烧着，疼痛沿着喉咙蔓延到她的胃，呛人的酒气刺疼了她的眼，她的鼻。但是，酒瓶中的酒却仍然以飞快的速度减少。

终于，无法忍受那股难忍的灼烫，她放下酒瓶开始大声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揪成紧紧的一团，剧烈地颤抖着，火辣辣的感觉弥漫到她所有的感官，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佑只是倚着墙靠在那里，手指一寸寸地收紧。看着她因为难受而俯下身蹲在地上，他没有动，只是突然地将瓶中的酒一仰而尽。

她在地上颤抖了一会，等身体平静了一些才摇晃着站了起来。

因为酒­精­的刺激，她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中熊熊地燃烧着。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耳边嗡嗡的响声，但是黑暗中的他，却还是那么清晰地站在她的面前。暗蓝­色­的海洋中，海啸滔天。

“还要比是么？这次的赌注是什么……是比谁的心更硬对么？你以为……你把自己的身体当作赌注压在这里我就会认输么？……很喜欢喝酒是吧，好，我会陪你喝的……咳咳咳……你想用伤害自己和我斗……你想报复我对么……可惜，我不会让你赢的……”

将剩下那部分酒灌入喉咙，已经分不出，脸上肆虐的泪水，究竟是来自心里，还是来自辛辣的酒中，她冲着黑暗中的他微微一笑，踉跄着要去取第二瓶酒。

“逛荡。”酒瓶坠地碎裂的声音。

随即，她被一双滚烫的手猛然拉住，跌进了一个滚烫滚烫的怀抱。他把她箍得是那样紧，仿佛要将她嵌入体内一般。浓烈的酒气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她的头被紧紧地按在那个滚烫的怀抱中。滚烫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灼伤了她的皮肤，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胞都点燃，然后，燃为灰烬。

“咳咳……可惜，这次我真的输了呢……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你已经报复了我了用自己的身体去伤害那些爱你的人，这是你想要的胜利么？”

“爱……”嘶哑的嗓子重复了这个字眼，佑的呼吸急促起来，“你说的，是爱么？”

箍着她的手臂猛然加重了几分力道。

“是的，你的母亲，还有雅宋，他们都爱你。”

她幽幽地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他们互相凝视着彼此，佑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哀。

“那么你呢？”

黑暗中的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安静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混乱而绝望。

仿佛有几世纪那么漫长。

“我不知道。”

过了许久，她才平静地吐出这句话。

他眼中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要将她的心搅得粉碎，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

“明知道不可以爱上你，回避着让自己爱上你，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如释重负的感觉弥漫上心头，她微笑着，“但是我确定，你的母亲很爱你。”

她走上前，环住他的腰，直到他颤抖的身体微微有些平静下来。

“但是，我们之间的并不是爱。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你只是个小孩子罢了，而且是个很任­性­很霸道的小孩。明明很渴望得到妈妈的肯定，却故意做许多坏事，其实只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罢了。每个母亲的爱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你的母亲，无论平日对你是如何冷漠和苛刻，在我出现的时候，她却像母­鸡­一样张开翅膀不顾一切地来驱逐我，这样的她真的很爱你。”

“你今天就是为了说这些？”他推开她，暗蓝­色­的瞳孔中闪过失望的光。

只是为了告诉他，他对她的感情只是占有欲么？还是，为她的绝情找一个借口，全盘否定他的心意？

“我想告诉你我的故事。”她轻轻地牵起他滚烫的手，“不过是在你去医院之后。”

“……”他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你在发烧。”她用肯定的口气说，她在清晨接触过这样的温度。

“……”他忽然有些别扭地把手抽离她的手掌，但是眼睛中的痛楚却减少了几分。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现在很担心你，非常非常担心你。所以……”她顿了一顿，“你必须去医院，作为你酗酒的惩罚。”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