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觉得身上一沉。她缓慢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迎上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她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俯身轻轻地抱起,然后发现自己坐在了急诊室外的长椅上。
“猪头,那个姿势喜欢归喜欢,偶尔也要活动下筋骨吧。”
“……”她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发着呆。
“纱哭着睡着了,我把她送回了家。狒狒和雅宋也走了。”
“……”她没有抬头,只是下意识地蜷得更紧。
“今晚,你准备怎么办?”他望着她,看着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胳膊下面,声音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他们在不同的病房。”
她有些不舒服地扭动了下身体,似乎要把整个脑袋都埋到胳膊下面去。忽然觉得肩膀一重,她不知所措地抬头,遇上他幽黑深邃的眼睛。他的力气好大,将她原先缩成一团的身体扳得直直的,但是却没有弄疼她。
“看着我。”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否的口气,她刚想挣扎着离开他的束缚,却被那三个字怔得停止了挣扎。才三个字而已,她明明什么都不想去听,什么都听不见的,为什么她会听出他话语中的痛呢?翔,你在痛什么呢……
“他们在不同的病房,你今晚会去陪谁?”他的语气没有玩世不恭,没有漫不经心,那平静的口吻却让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两耳嗡嗡作响,胸口翻滚的血气让喉咙涌上浓烈的血腥的气息,她惊惶失措地摇着头,想要他不要再说下去,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星芒般的泪水在空中挥洒出细细的线。
“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艰涩,眉宇之间弥漫着一股无法抹去的痛楚,“我不知道……”
该出事故的是我才对……我搞不清状况……我伤害别人……受到惩罚的人该是我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们出了事故后……还要作出一个抉择呢……对他们的伤害难道还不够么……
她失神地摇着头,心脏痛得好像有把锥子在搅。翔的力气并不大,却又好像箍得她无处可逃,她只想做鸵鸟,现在,沙子不要鸵鸟了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幽暗的光在他的眼底涌动,仿佛压抑着汹涌的情感,生生地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忽然,他的嘴角向上一勾,扯出一个带点不怀好意的坏坏的笑容:“要是很难选的话,就陪我好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肩膀上往后扳的力道一卸,身体本能往前扑去,恢复成之前的虾米状态。她来不及喊声痛,又觉得肩上的那双手还不怀好意地使劲往前摁了几下,让她蜷曲得更紧,最后,在离开她肩膀的时候,还在她头上使劲揉了几把,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这个熟悉的动作仿佛有种莫名的安定人心的力量,在黑色的漩涡当中撕开了一条缝,白晃晃的光让泡沫般旋转的她,捕捉到了一抹可以依靠的温暖。
她没有再抬起头看他,但是她知道,他就在她的身边,就像他现在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只要她竖起耳朵就可以听到一样,她只需要稍稍侧过头,就可以看到他就在她的身旁;许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那个猪头,他明明是知道的,需要陪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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