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阳光,暖暖地撒在身上,细碎的光芒射进有些空空荡荡的心房,激起的只是一些空洞寂寞的回响。谷兮兮走进圣桑集团的专属医院,看到一片柔嫩鲜亮的草坪,仿佛在冬天,那些小草还可以长得那么充满生命。其实,只是错觉罢了,离开了地下的暖气,那些小草,还可以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么?
她扯出一个有些寂寞的笑容,忽然想起,她和翼的相遇和重逢,都是在这片温暖明媚的天地中……原来心情变了,连看到的东西都会改变颜色……
她继续往里走着,消毒水的味道愈发强烈起来,穿过深邃幽暗的走廊,走到尽头处,脚步戛然而止。
走廊的尽头,两间病房紧紧地挨在一起,仿佛都在等待着她轻轻的扣响。
但是,她只是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为什么面对这道选择题的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连思考的力气都消失了呢?空洞的眼神越过那些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埃,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是恍惚而迷离的,只有消毒水的味道才是那么地真切。
要是脚步能够永远定格在这里,那该多好……
清脆的门锁转动的声音。她茫然地将头转向前方,看到雅宋那张有些疲倦的圆脸。
稚气明亮的大眼睛在接触她视线的瞬间迅速地移开,把她的心猛然揪了起来。
她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可以进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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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很昏暗,厚重的围帘遮住了所有的光线,看不见那些舞动的尘埃,连阳光射进心底空空荡荡的回响都变成了奢望。她站在门口,倚着墙,慢慢地,慢慢地将目光一寸一寸地移到病床上。
白晃晃的纱布刺痛了她的眼,她看到了他紧闭的双眸,她看到他没有血色的嘴唇……
她不敢再看下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迅速移转了视线,浑身颤抖着,如风中瑟瑟的风筝一般……
她不敢去再看那刺眼的白色,不敢去再看那触目的血袋,但是脑袋……脑袋却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些凌乱的画面,看台上忧伤的眼睛,画展中空洞的眼神,大雨中令人心碎的温柔……所有的颜色,全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所替代,让她的心,像在真空当中一般,没有力气再跳动…
她有些吃痛地捂住了脑袋,轻轻地哼了一声,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原以为已经作好了准备去接受,没料到,连轻轻地看上一眼,都会是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
慌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紧接是房门轻轻阖上的声音。
过了许久,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暗蓝色的光湮灭在黑暗的房间中。
“她……走了么?”虚弱沙哑的声音,好像是在问雅宋,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虚弱的声音很淡很淡,淡得仿佛要在这个世界消失一样……
“就要她走吧……”
轻轻的一声叹息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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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过道上,谷兮兮看着墙,身体微向前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阳光斜射进来,将她颤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的目光呆呆着落在那个孤独的影子,直到与另外一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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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草坪的座椅上。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谷兮兮的对面。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脸,仿佛透过她可以看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眉宇间流转的竟是刻骨铭心的爱恋和悲痛。
她低着头,疏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浓烈而绝望的情感,但是悲恸却像丝一样在她的血液当中一层层缠绕着,然后,在一丝丝地卷走她所有的温暖和力气。
他们只是这样静默地坐着,冬天的阳光金灿灿地撒在他们身上,金色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旋转。
“我认识她的那天,也是在草坪上……”他的视线拉到草坪上,微微眯着眼,仿佛在捕捉着一缕如烟般缥缈的画面,“所有人都在展厅中间看话的时候,我在草坪上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抱着一块画板,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阳光也是这样子打在她的身上,她微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传说当中在花间跳舞的精灵……”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忧伤却温暖的笑意,仿佛陷入了一个温暖而易碎的梦中。
“你和她很像……她……还好么?”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带着压抑的口气,让谷兮兮原本低垂着的头猛然抬了起来,她的眼睛异常明亮,仿佛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她开始笑,带着嘲讽的笑意,带着眼睛中闪过的深沉的悲恸。她只是笑,星芒般的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却没有化去眉宇之间的忧伤和恨意。
她的笑容让他无措起来,望着他有些诧异有些慌乱的神色,嘲讽的笑意更浓了些:“她很好,这12年来再也没有人让她再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