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京郊,满目葱绿。
幸亏我和总管有先见之明带了幕帐等物,桐国人是在草原上野惯了的,果然不满意行宫别院等拘谨做作的地方,更不满意国人那种敲锣打鼓形式化的狩猎。
在他们来看,这种动辄出动骑兵亲随把猎物围赶起来射杀的行为简直就如儿戏闹剧。
选定一块背山腹地扎营。因为早有准备,人手充足物资齐全,虽忙但不乱。前一天知会了张小顺等人,各府也都自备了家伙事儿。一时间青山环绕之中迅速的立起各色营帐,每个帐子外都竖立着自家的徽记旗帜。
很少见到王爷穿骑装,隔着侍卫们远远的看到他挺拔的身姿,不由暗想,他应该多穿穿这种衣服,平日的穿戴真是浪费了他的好身材。
要说打猎,最兴奋、劲头儿最足的当数七王爷了。只见他神采奕奕的大步走向王爷,身后还跟着两只大黑狗。
九王爷也整装完毕,端正的浓眉大眼和不逊于桐国人的高大身材让他格外显眼。
张小顺贼眉鼠眼的溜过来,感叹着:“我家王爷真是英武逼人,你看那些桐国大臣好几个都在偷看呢。”
这么直白的崇拜就差双眼冒星星了,我心里偷笑不以为然。其实我认为那些人并不是在看九王爷一个,而是三位王爷站在一起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仔细看了看三人,还是我家王爷从容沉稳的风度更胜一筹。灿烂的像朵向日葵的七王爷和严肃刚毅的九王爷根本就是他的陪衬嘛~
突然一队骑士策马狂奔而来,领头的一身宝蓝劲装。嚣张的奔驰于营地之间,只一瞬就到了王爷们跟前儿,勒马,急停,利落的翻身跃下引来阵阵惊叹。
六王爷恭敬地向兄弟行礼,可即使离得这么远我也能看清他脸上的骄傲态度。这人不得瑟一下就难受是不是?故意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精湛的骑术,我是等着看他笑话了。想那些桐国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好斗,您来这么一出儿不就是挑衅么?
还是说,六王爷对自己的本领非常自信?眯起眼仔细去看,不得不说,确有一番浑然天成的霸气。
此时特使图烈终于出现,只看他在急行的马背上逍遥自在如履平地,我觉得不比刚才六王爷露那一手差。心里幸灾乐祸,被比下去了吧?活该。
然而更让我惊喜的还在后头,当王爷们和特使准备出发时,王妃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踏尘而来。代表着礼亲王府的正红色骑装在一片冷色中非常醒目突出,不同于男子的窈窕身姿更是为狩猎这项刚猛的运动平添一份妩媚,而最惹眼的还是她背上斜挎的一张大弓。
王妃清朗的声音呵住坐骑,笑容端庄落落大方的马背上行礼。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见王爷微笑着点头,特使询问了几句之后也是爽朗大笑,“好!想不到贵国也有如此飒爽的女人!”这句到是听得清楚,小小佩服一下这图烈底气不是一般的足,声音浑厚宛如洪钟。
等到骑士猎手们终于在众人恭送中离去时,我特意寻找了一下六王妃的身影,她在侍女们的陪伴下对绝尘而去的队伍凝望了很久才回身返营。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我和张小顺与桐国的奴才们商议后决定按着他们习俗摆设露天席,只搭建一些棚来遮挡日头,不用桌椅,席地而坐。、
选定一块平坦宽敞风景秀美的开阔地带,监督着小厮们铺设地毡,摆放桌几。
张小顺站在旁边惊讶的说:“你倒是想的真周全,连这些东西都带着。”
我得意一笑:“这是邵先生提醒我的,他说桐国人豪放不拘,即使吃饭时也不像咱们食不言。他还告诉我桐国人经常在狩猎之后燃起篝火团团围坐,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亦会放歌起舞,你看他们不是带来了不少歌姬么?”
张小顺惊奇无比:“你们那邵先生懂得还真多。”
“那当然。这些地毡矮几就是他叫我准备的。他说完全按照桐国风俗只怕王爷王妃们尴尬,所以干脆折中。而且餐具也是化繁为简,每人只一碟一碗一双筷子一把割肉小刀即可。”
“确实很有点异域情/趣。”张小顺放眼去看已经布置停当的席面儿,“这邵先生以后肯定是不同凡响,我得好好上心拍拍他马屁才行。果然高人都是轻易不露的,你们王府的人,里里外外哪个有头脸的我没摸清底细,竟然把这样一个人给漏了。”
我偷笑,不说你能不能摸到邵先生的老底,只怕你真知道了会吓个半死。邵先生的出身家世不是什么秘密,关键是他手里那群潜伏在京城各处的谋士,已然就是古代版的中央情报局嘛。
陆续有随从把猎物送回,我到后厨看了看,品种不少,大的有野鹿小的有野兔。自然有厨子挥刀开膛破肚,这么血腥的场面咱还是不看为好,亲眼目睹食物由活变死,再由生变熟会影响胃口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理,又有王爷邵先生和干爹等人的细心关照,我的胃口逐渐变好,肉食和油大一点的都吃的进,而且有越吃越香的趋势。我也很满意慢慢长上来的肉,搓板儿一样的身材如今也健壮了不少,精神头儿更是比以前强很多,不那么容易疲惫了。
干爹今天不在后厨,想必是作为侍卫跟随王爷去打猎了吧?自从上次遇袭,王爷身边的警戒加强了一倍,我更是头一次见识了干爹发火儿的样子,威武严厉的呵斥昆布苍术比轮着餐刀切土豆丝更适合他。
今日的差事很简单,不像重阳节那次那么繁琐。清闲下来的奴才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叽叽呱呱谈天说地的,有受了狩猎气氛耐不住比划两下摔跤作乐的。
我叫白薯去巡查,如果有看见和别人家乱喷的奴才马上制止,还给了他一个杀鸡儆猴儿的权利,把抓住的第一个严惩。
白薯得意洋洋的带着几个小厮去了。
他刚走,柚子就巧笑倩兮的托着一碟点心找过来,“福贵叔走之前特意交代我的,怕你没人盯着又不好好吃东西。他说你脾胃弱,等会儿人都回来了忙起来恐怕就不得空儿,没吃东西扛着,别人受得住你可未见得行。”说着拿起一块小巧的糕饼塞进我嘴里。“好吃么?”
“好吃。”这不就是点心铺老板改良的西点吗?恩,奶油的味道真香啊。
张小顺蹭了过来:“哎哟~~好漂亮的姐姐,您也赏一块儿给咱尝尝吧。”
柚子脸上一绷,竟然有几分王妃的风范:“伺候张管事的人都去贪玩了吧?真可怜,堂堂宁亲王府的管事竟然需要讨别人家的食物,您稍等,我叫丫头单给您送些来如何?不知您是爱甜的还是咸的?苦的辣的也喜欢么?”
张小顺嬉皮笑脸的说:“点心还有苦的?到是头一次听说。”
柚子冷笑:“不稀奇,苦瓜馅儿的不就是苦的?再不然给您单做一份儿辣椒馅儿的也无妨。”说罢把碟子往我手里一放摇摇摆摆的走了。
张小顺龇着牙笑:“小妞儿真够劲儿。长的这么漂亮嘴巴又这么毒,我喜欢!”
我吃着点心没搭理他,这骚包儿,瞧瞧他看上的人?不用说昆布知道了会不会半夜摸到九王爷家一刀给他阉了,就只柚子的手段他都未必受得了。
打猎的人终于都回来了。烤肉也正好在火上嗞嗞的冒着油,浓郁的香味儿随微风弥漫。
远远的就看见王妃一身红衣与王爷并行,旁边跟着高声谈笑的七王爷和特使图烈。九王爷和六王爷稍微落后一点,其他王爷与众大臣在后面的大队伍中。
在外围有单列一支的卫兵队,领头的是个骑着大马的矮冬瓜。别看他矮,骑术也很是了得,见他灵活的疾驰在营地外把跟回来的士兵调遣分散形成弧形的关卡,这个人我记得,是京畿总兵余泰。
主子们都回来了,有小厮冲上去牵马。经过一场狩猎,人人都是面色红润心情开朗,连王妃都放下矜持,音容活泼。王爷举止正常,看来没有受臂伤的影响。
等到马匹都被牵走,我这才和各府贴身小厮迎上去。一时间各家的奴才都围拢上自家主子,分别回营帐更换衣衫梳洗打扮。
王爷的后背已经湿透,茯苓和白薯张罗着帮他换衫,我从热水盆中拧好手巾逐一为他净手,换水再来,王爷说:“你们都下去吧,小甘草留下帮我擦擦,身上黏的难受。”
拉严了帐帘,五月的正午虽然气温不低,但是山风冷硬,王爷又是一身汗,怕他着了风。退去上衣,他宽宽的后背上果然湿湿黏黏。
“伤口疼了没有?您打着什么猎物了?”
“有王妃分开他们的注意力,我就摆了摆样子,都是福贵在暗处帮着打的。”
身上擦洗干净了,我又绕到左边去看伤口,果然还是包扎的齐齐整整的,不像拉动过的样子。“那就好,我还怕您较劲不顾伤口自己动手呢。”
王爷一笑,拉住我的手:“逞强这种事儿有什么意义?就算我没伤也不会尽全力去争。本来就是陪别人乐一乐,正好甘居其下没道理去抢客人的风头。你吃点东西没有?”
“吃过了,您要不要先垫吧点儿?”估计一会那所谓的野餐也就是做做样子,这么多王爷大臣,肯定以谈事儿说话为主。更不用说有六王爷那种怀着目的的……还有六王妃,这女人必然不会消停。
“我瞧见你摆的席面儿了,弄的挺好,兼顾了桐国人的习惯。”说着王爷手上一使劲儿把我拉过去:“没少费心思吧?”却不等我的回答,嘴贴了上来。
王爷精力旺盛,现在又心情极好,由着他去不知道要啃多长时间。我不排斥他的亲吻,但是也不想被弄得脸红脖子粗的,尤其是他高兴时就会像个章鱼一样吸得死紧。
一口咬住他的下嘴唇,王爷吃痛躲了一下,借着机会挣扎出来,小心不碰到他受伤的手臂,“我哪儿有这么大见识啊,都是邵先生提前告诉了一些桐国风俗,刚才又和桐国的奴才们商量过才布置下来的。您可高看我了。”
王爷仰头一笑,掐了一下我的脸:“老是把好儿都留给别人,你不知道,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说完又来拉扯,“我还没亲够呢,不许咬,破了别人可就该问了,到时候看你怎么交代。”
今儿王爷的兴致有点高的过分了吧?我跳开一步:“是不是打猎的时候发生什么让你高兴的事儿了?”
跳开也没躲过他的长胳膊,又被揪了回去:“王妃给我赚了大面子,回去得好好赏她。”
赚什么面子了?怎么赚的?特别想知道王妃是怎么在人前耍威风的,可是哪里有我再问的机会?
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再挣扎恐怕牵动了他的伤。虽然已经长的七七八八了,但是那么深的伤口古代又没有缝合技术,外面那层长上了里面的不见得就全好。索性放松身体去体会这种带着点霸道的亲密。
也许是我难得的驯服让王爷兴奋,亲吻过后也不肯放开,把我揽在怀中低声说笑,间或咬一下我的耳朵,捏一捏我的鼻子,直到有人来通报可以开席才放开。
“你过会儿再出来吧,看看这脸红的。”伺候他穿戴整齐,又被他开玩笑:“怎么亲一亲就害羞成这样?”
这时茯苓也进来伺候着,暧昧的看了我几眼,更羞的得我脸跟火烧的一样。
等王爷出去了,他就来嘲笑:“又让人得手了吧?我说什么来着,你还假正经个屁。听我的没错儿,时不时的主动一点,也叫王爷惊喜一回。”
狠狠的瞪着他:“要主动你主动去,少来烦我。”
茯苓更是笑的开心:“我可不敢,你当王爷谁都瞧着顺眼呢?也就是你吧,被主子当个宝儿一样的还不懂得作势,一般人早洗干净了床上等着去了。”
无语。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别人的嘴别人的脑袋,管也管不了。
“生气了?”茯苓捅捅我。
“没有,”很正经的看着他:“我对王爷不是那样的,不管你信不信,咱话就放在这儿。”
茯苓也收起调侃,“我信。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你和王爷也确实是怪啊,这算什么?我是想不透了。太深。”
“其实我也想不透啊,你怎么会调动的了福贵叔呢?这世上的事儿有多少是咱们常人想不透的?也不是想不透,而是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尤其是当奴才的。”
茯苓神色一动,细长的眼睛笑眯眯:“说的有理。”
等我们出去时,席面上开场的话也都说完了,听听话茬儿还没有什么主题被点出来。垂首伺候在一边儿,听大人们谈笑风生,看奴才们穿梭往来。
酒过三巡,桐国的歌姬隆重登场,一群高挑美艳的妙龄女子且歌且舞,把气氛推向了□。
曲毕。众人轰然叫好,一时对桐国的赞美之词四溢。什么地灵人杰,艳若桃李。
特使图烈大手一挥,等场上静下来:“我国以游牧为主,女人们的生活非常辛苦,带来的这些姑娘们是万里挑一,虽然美丽,我们桐国的男人却不喜欢。我们的女人支撑着每个家的一半,所以在我国对女人们的尊重不同于中原。”说着向王妃的方向摇摇举杯:“请允许我把这第一杯酒敬给礼亲王妃,没想到在中原还能遇见这般飒爽的女人,更要感谢王妃在我危难之时冷静果断一箭击毙猛兽,请!”说罢一饮而尽。
原来是这样。看向王妃,果然毫无扭捏一干而净。
没能目睹的大臣和桐国官员立刻炸开了锅,纷纷向王妃敬酒。王妃得体的应酬着,从容不迫。一时场上风头全被她抢尽,难得是王妃懂得拿捏时机回赠给桐国诸人一番诚恳的赞美,用谦虚的大家风范以退为进。
王爷笑着对众人说:“王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一心求子却连生五个女儿。老人家后来打趣跟我说,他是无奈之下把王妃当做男孩儿来抚养,后来等到长大了,看看女儿做派强硬宛如男子,又开始担心嫁不出去。我笑他过于迂腐,这样文武全才的女人只怕是人人都趋之若鹜,还好我下手早,要不恐怕就被人抢了去。”
众人听了无不大笑起哄,王妃却表现出少许羞涩:“王爷谬赞了。我这样粗手粗脚的恐怕也只有你稀罕,还是六王妃那般小鸟依人的更加惹人怜爱。”
饶是六王妃见多识广,一下接受全场的注目礼成为焦点也是面露尴尬,只能勉强笑着应付。
图烈的目光只在她身上一点而过,礼节性的夸奖了一句就把话题又扯回到王妃与王爷身上。其被折服的尊敬不言而喻。
王妃也好像是忘记了刚刚被自己提起的那个女人,只一味的和桐国大臣们应酬谈笑。我仔细的看了看六王妃,一张小脸绷得死紧,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女人肯定又在琢磨花招儿了。
此时的话题已经被王爷主导,询问桐国的异域风情,感慨桐国草原的辽阔壮丽,关心桐国的民生,得知民众生活颠沛,借机委婉的表达了和平的重要。
而那特使图烈此时就好像是和王爷对好了词儿似的,你来我往,毫无突兀的就把话题从轻松的家常转向了政治。
因为他一直都是和王爷一人对话,场面上所有人都成了他们的陪衬,无论是那些听起来几乎等于是条约的承诺还是对未来和平的期许,已然一派王爷说了算的架势。
六王爷身边一个谋士模样的大臣频繁与他耳语,神色严肃。我想,他们肯定是要阻止这种场面的继续。果然,一位武将突然大笑着站起身:“礼亲王妃能一箭击毙猛兽实在是让下官等人佩服,不知王妃可愿意一展绝技让我等开开眼界?”
48
48、第四十八章 ...
这打岔打的,真没水准……
而且这明摆着是折腾人嘛,王妃已经换了正装,难道要她为了射一支箭去换掉那身拖拖拉拉的华丽礼服然后射完了再换回来吗?
但是邵先生跟我说过,在桐国的宴席中射箭比武也是常事,而且他们非常喜爱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武力。如果王妃这时候推脱,肯定要被桐国人看不起。真是用心险恶!
王爷必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可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妃。
王妃洒然一笑:“好,难得众位大人看得起,献丑了。”说罢长身而起,推开侍从奉上的长弓,高声说:“取我的弓箭来!”
早有侍卫于百步外架起标靶,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安然的走向中间站定,回身冲特使微微一礼:“当时能助您一臂之力也有巧合,中原箭术稍逊桐国,特使见笑了。”
说完猛回身,搭箭拉起一轮满弓,一阵风吹起她的长袍,金丝织物晶光点点。
“嘣!”箭出。
“咄!”定板不动。
有侍卫举着标靶跑回,正中红心。
图烈击桌大叹:“好!这一箭能在有阵风来袭时命中把心,可见王妃技艺非凡。我再敬你一杯!”
王妃单手提弓,接过送上的酒水一仰而尽,豪爽至极,引来掌声一片。
我也忍不住鼓掌。刚才王妃拉弓时绝妙的身姿和她瞄准时的犀利眼神震慑人心,连旁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屏气凝神,身为女性却有大将立马沙场的气魄,我对王妃有了一层新的认识。如果她是个男人,我想,她一定是一员猛将。
就在此时,六王妃咯咯笑了一声:“礼王妃果然厉害,可是再厉害的箭术遇到火铳恐怕也要逊色不少吧?”说着一挥手,就有宁亲王府侍卫手执火器大步上前。
“弓箭自然无法和火器抗衡,但是再好的火器也要看什么人用。”王妃毫无怯意,手一翻把长弓扔给旁边的侍卫,“不知可否借您的火铳一试?”
难道王妃还会用枪?别说是我,场上除了王爷所有人都面露惊讶。而桐国人更是在看到火铳之后泛起一阵窃窃私语。
有火器营的人来给装好了火药点燃引信,王妃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端枪而起,瞄准百步外的靶子一声轰鸣。硝烟腾起后,王妃把火铳丢入旁边奴才的怀里,转身对六王妃一笑:“这火铳比以前的射程要远不少吧?看来是新品,今日长见识了,谢过六王妃。”
说完眼角都不看她一眼施施然回位。
此时场面再次发生变化,桐国随行的大将乌恩其一叠连声的询问火铳的相关事宜,怎么造的?是不是用生铁?火药该如何填?弹丸是不是用铁砂?
六王爷抓住机会率先回答了他们的问题,随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西洋的诸多火器。如果说之前还是以王爷为中心,那此时就是六王爷的表演时间了。
他以充沛的火器知识完全占领了所有人的关注,继而把话题带向如果桐国愿意和我国和平共处,那么他愿意提供火器出口,让桐国用来抵抗外族。
眼看着王爷被晾在了一边儿,我真想上去抽这些见利忘义的外国人。可是打击接踵而来,六王妃请出了莫史东,得意洋洋的宣布西洋使节已经答应同意将他们的技术传授给我国,并且在未来宁亲王将亲自监督批量生产具备更大杀伤力的火器。
说完她笑着看向王妃:“宁王妃说的好,再厉害的武器也要看是什么人来用,既然如此,刚才那把火铳就送给您好了,反正也是老东西了。您别嫌弃。”
王妃淡淡一笑谢过,并不与她纠缠,转头去和旁边的七王妃谈笑。
莫史东的出现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桐国人也有听闻西洋火器的威力,场面再变,焦点换人。六王爷两口子笑得志得意满,王爷依然是不动声色,任我怎么观察也看不出他有哪怕一丁点儿慌乱。
本来没打算在郊外露营的,因为话题焦点的变化,原本应个景儿的和谈前奏变成了东西方交流大会,待到尽兴时天色已晚。
跟随来的大臣们没有自备帐篷,所以只能提前告退回城。各王府的营帐宽敞舒适,王爷们也都不愿意错过时机,憋着劲儿打算在两国使节身上再接再厉。
可是六王爷祭出的杀手锏,让桐国人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火器上,更有莫史东给他帮腔儿,此时的王爷已经从红花儿变成了绿叶儿。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看王妃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坐在一旁,急得我几乎要上蹿下跳了。
终于散场,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提着灯笼的奴才们引着各家主子回营帐。
我跟在王爷身后,临进帐子之前回头跟茯苓说:“我要和王爷说点事儿,你们先别进来。”
可是进去面对王爷,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从来不曾试图去参与主子们的大事,只能先帮他更衣,等着他挑起话头儿。我想王爷总该抱怨一两句的吧?
可是他连抱怨都没有,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仔细看看我的脸:“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只要他说话就行,也不管是否突兀,我上来就说:“能好才怪呢,六王爷他们也太阴险了,竟然拿西洋人做文章,他们真的和莫史东达成协议了吗?”
王爷没理我,只是往铺位上一躺,笑而不语。
“桐国人会不会倒戈?如果他们也和六王爷走得亲密了,您之前的努力不说前功尽弃也是损失了大半,您就不着急吗?”
还是不理我。有点泄气了,我也真是的,这种时候一个劲儿的追问他只能让他更心烦。今天这些事儿根本就是六王爷有心算我们无心,八成他早就设计好了在把图烈约出来狩猎时公布西洋合作的计划,博取桐国人的好感,到时候即使特使是王爷邀请而来,最后签署条约的功劳也要记给他一半儿。
小人!卑鄙!
“哈哈哈。”王爷突然笑了起来,一把将我拉到铺上,“看把你急的,都冒汗了。”
“是我失态了。您的事儿我不应该Сhā嘴,兵来将挡水来土填,咱们肯定有办法对付他们。”其实这种没用的废话也不应该说,没意义。
“你在替我担心吗?”王爷伸手摩挲着我的肩膀,“怕我被人设计吃亏?”
我当然是担心的。
但是当我转头去看王爷时,他的眉毛比平时翘起来了一点点,他的眼睛里也闪烁着一簇欢乐的火花,即使后半程被桐国人晒在旁边,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半点儿怨气。
突然灵光一闪:“刚才我确实担心来着,可是我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话,你叫我相信你。”
“哦?你还记得。”
“对,所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好的。”
王爷轻笑着点点自己的嘴唇:“亲一个,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不着急。”
这个表情有点熟悉啊……每次他设计好一个局的时候都会这样的,那双眼睛里都会流露出这种狡黠。
“难道是你和邵先生已经把莫……”
王爷的手迅速的捂住了我的嘴。
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咱家王爷就是厉害!光顾着高兴的我没注意到何时王爷的大手已经钻进了我的衣衫贴在我的胸口之上。
“你的心跳很快。”王爷半闭着眼,“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有心算无心。如果一点防备都没有,推断不出对手的下一步棋,我凭什么这么自信说老六不是我的对手呢?”
他这几句话说的很轻,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我知道他是怕隔墙有耳。
“你猜的不错,我已经……”
这回轮到我捂住他的嘴了,“不用告诉我。我信你。”
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传遍我的全身,前一刻还看似凶险,只一转脸就发现王爷已经掌握了步步先机。
“你的心跳很快。”王爷又说了一遍,大手慢慢的抚摸着我的胸口:“以后不许再这样担心,我说过的,他不是我的对手。你要记住这句话。”
“好,我记住了。”不由自主的微笑着,王爷如此自信,让我心底升起一股崇拜与信赖。
王爷抽回了手,拉着我站了起来,“陪我去散散步。”
跟在他身后出了营地,慢慢爬上一个小小的山坡。回头看,营地里的火把星星点点,还亮着烛火的帐篷像一个个散发着朦胧微光的萤火虫的囊。
“邵棠与莫史东还没有最后订下协议,图烈和谈的要求也非常多。现在我还不能说完全一手掌握,但是一切事都是要一步步的来,不能操之过急。而且这些事都是互相牵扯,最关键是看我和老六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西洋人也好桐国人也好,他们合作的对象一定是要下一个当权者。可是拿下他们又是我和老六竞争的筹码,他和我在很多见解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更注重争取外来力量的支持,我的重点则在朝局。他认为得到了外面的里面的就理所应当是他胜,我与他正好相反,由里而外。”
这个事我觉得双方似乎都有理,而且似乎都可行。但是王爷叫我跟出来不是听我的意见或分析的,我也没这个能力。桐国,西洋,六部,朝堂。感觉这些好像是天罗地网,一环套着一环,想一想都会觉得头疼。
“你会为我担忧,我心里很高兴。但是刚才我说的这些,你能想出个头绪吗?”王爷转过身看着我。
月光很亮,尤其在这漆黑的夜晚。
“不能。”
王爷笑了,“记住你说过的话,你不能,所以你就不要想。到如今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说一切就是会怎样,但是之前笼络的人,得到的势力支持是我的支撑。现在西洋事物也不完全是老六的功绩,桐国和谈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五五分成没有任何变化,未来的一切还是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长叹一声:“这种力量均衡利弊皆有,好处是暂时的太平和互相牵制,可以让我和他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增加自己的声望,不好的就是会把决胜时间拖长。”
“那……您为什么不在皇帝身上下下功夫?只要他立您做太子不就行了吗?”
王爷大笑:“父皇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老六。他喜欢的是和他一样温吞的二哥,可是你也看到了,朝中的势力已经基本被我和老六瓜分,二哥除了有个得宠的娘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突然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父皇没有主见,我和老六联手让大臣们谏言,他怕了。他也知道如果一意孤行,最后无论是我还是老六,早晚有一天会把他心爱的那个儿子置之死地。这也是很聪明的一招儿,他用一个太子的位置让我和老六争夺,无论最后的胜者是谁,他都可以保护二哥平安终生。所以他也在等,等着最后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他不会支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不敢赌。”
帝王家果然无亲情。我不能理解如果连父子之间都会这样彼此算计着,这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果换做是我,也许会无比的孤独绝望吧?
“你怎么不说话了?”
看着王爷,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即使老爹最后为了养活弟妹把我卖了,至少小时候那些疼爱我永远都不会忘。
但是,王爷这种人需要别人的怜悯吗?他这样务实的一个人会把亲情、爱情、友情放在眼里吗?
豁然开朗,骨子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失去了一些东西,争取着一些东西,只不过他争取的东西看着很了不起,很伟大而已。
“我知道您跟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什么。我以后不会再瞎担心了,您的事要您自己去处理,等您需要我的时候自然会吩咐我。而我,也有自己应该做的,同样我需要您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你。”
“一直您啊您的,最后变成了你。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终于彻地的接受我了?”他狡猾的笑了一下。
“我一直都是接受事实的。比如我是奴才的事实,你想上我的事实,我越来越敬佩你的事实。但是我不愿意自己的身份变成男宠,也不指望能和你做朋友。既然咱们是在一条战壕里,为了不同的目标在做相同的努力,那我希望作为战友,作为下属,跟随你。”
这话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不管未来如何,我必须诚实的面对现在自己的心态。而现在,我还不能接受他想要的东西。
王爷有点生气了……
“你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个奴才。之前的种种妥协都是在保全自己对不对?十六岁的年纪能做出这么多忍让吗?你很怪,非常怪……”突然他又笑了:“好,你就继续怪下去吧。我答应你,是战友,是下属。我等着看你还会变成什么。”
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的脸面对月光,王爷的眼睛即使背光也亮晶晶的:“越来越有趣了。”
这是一次很不成功的谈判。即使我第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态,王爷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说的很明白,他在等着看我还能变成什么样。我想,这是他的自信,或者是他看到我内心的连我自己都没看清的想法。
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喜欢上了王爷,那将是一种什么下场?他会很得意?我会很失意?这个问题很纠结,不是不愿意去想,是现在我还想不明白。
听过一句台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我也不知道。但是跟随一个人是绝对需要理由的,而我决定跟随王爷有充分的理由,充分到可以说服我自己。这就够了。
月光下的对话就像一场梦,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还是奴才,他还是王爷。战友什么的都是扯淡。
拔营起程,监督着小厮们收拾器具。抬头看到王爷神采奕奕的和特使谈笑着策马而去,他回到了他的世界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天地。
看似毫无交集,可其中又千丝万缕。
不远处柚子冷笑着逼张小顺吃点心:“吃啊,你到是吃啊,苦瓜馅儿的。你不是好奇怎么有苦的点心吗?”
昆布站在一边板着脸。“为什么你特意给他做?”
柚子看了他一下,眼睛一转把几个小点心塞进他的手里:“你让他吃下去,回去我就单独给你做一份。”说完一扭身走了。
昆布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抓过张小顺的头就去掰他的嘴使用暴力硬塞。
我扭过头假装没看到张小顺求救的眼神,偷笑。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何必自扰?该干嘛就干嘛,怎么过不都是过嘛。
叫住搬餐具的小厮让他们轻拿轻放。
王爷去处理他的大事儿去吧,咱还是开开心心的扫屋子吧。感情就是生活中的调剂品,酸甜苦辣咸。踏踏实实的干活,没事儿给自己找找乐儿,这日子才是我想要的。当然,我也不排斥偶尔被王爷洒点盐,加点儿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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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礼王妃洪安蓉
特别提示:为了答谢各位看官一路陪伴,在不影响情节的情况下,增加三王妃洪安蓉的番外。
另:为了补偿昨天没能更新,番外免费大放松,放在这里.
兵部尚书洪光权有五个女儿。四女儿洪安蓉嫁给了三皇子滕季央,也就是后来的礼亲王妃。
尚书大人的子孙运比较差,接连得了四位千金,就是不见一个男丁。当未来的王妃出生时,大人看这孩子生的比前几个闺女健壮,一拍大腿,没儿子我培养个巾帼英雄还不行吗?当下就给起了个小名儿叫小鹰。
后来大人无数次感叹后悔啊后悔,当初自己是痰迷了心,好好的一个女孩子非要跟老鹰沾上边儿,结果养到十一二岁了,这俩眼,果然跟鹰一样又尖又利,哪儿还有一丁点儿女孩儿家的样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鹰姑娘确实也没辜负老爹给起的名字,不仅眼神像,行为气质甚至是长相……不是说姑娘长的丑,这容貌若是男孩儿,准是个冷俊公子。
洪光权是武将出身,粗犷豪迈,府上作风不似文官家那么拘谨讲究。可就是他这样的人看着自己的四姑娘也头疼.
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但是在四姑娘的问题上也跟老爷翻了好几次脸。尤其是五小姐出生后,老爷对四姑娘变本加厉的按着儿子的方向培养更是促成了一个假小子的诞生。
“老爷,您现在还好意思说安蓉?如果不是您,闺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夫人声音不高,可是和她平日的温言软语比已经是发怒的极限了。
小鹰姑娘淡定的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老爹老娘吵架。
洪尚书憋着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夫人没有看见她刚才的样子,人家三皇子听说闺女尚武就是礼节性的提了一句有时间切磋一下,结果小鹰当了真,立刻拿出兵器拉着人家当院比划去了!比划就比划吧,还不知谦让。”
“不是爹教我的只要拿起刀剑就要全力以赴吗?您还说那些做做样子的花拳绣腿都是不争气的败类才使的。”小鹰歪了歪头,翘起一边嘴角。
夫人惊的几乎背过气去:“老爷!您平日里都教闺女什么了?您听听她说的话!”
洪尚书老脸一红,没辙,他自己说过的话,如今抽了自己的嘴巴。
小鹰好像回想起什么,微微一笑:“这个三皇子挺好的,其实他有几次可以制住我,但都给我留了面子。后来我被他激的全力搏杀,甚至手上还失了准头儿,亏他还能在成心让我的情况下保持不败,最后等我反应过来收了杀气,他才故意输了一招儿。”
洪尚书立刻暴走:“什么!你还全力搏杀?!”
夫人已经有晕过去的迹象了。
洪小鹰依然淡定,微笑着给出她的结论:“三皇子很不错。”
这一年她十二岁.
只是洪尚书一家不知道当时十三岁的三皇子后来想起这一次的相逢,依然忍不住会开怀大笑。没见过这样直眉瞪眼的盯着男人看的女孩儿,开始他还暗地耻笑过武将家的闺女果然没教养,等那姑娘拿起宝剑与他对阵时,其天生的豪爽英姿却别有风味。
打斗由刻板的你来我去变成拼尽全力,难得她中途领悟了自己的谦让,生生收势懂得见好就收。如果说之前他还以为姑娘是个一味求胜的愣头青,那后来对她的理智与冷静油然钦佩。
这个小姑娘很不错.
经过这一次的小小风波,尚书大人和夫人顿悟,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礼仪嬷嬷,女德先生,丹青,女红……各种培养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东西铺天盖地的砸向了野了十二年的闺女。
而不再需要一个巾帼英雄的理由也诞生了,在多年努力之后,尚书府终于迎来了宝贝儿子.
小鹰姑娘在某些方面打心里有点看不起自己的老爹,一个刚猛威武的男人在美艳的小妾面前化作绕指柔是多么变态的一个场景。
夫人到是对这些很不在意,她乐得过富贵清闲的日子。绣绣花,画个画儿。
可怜小鹰姑娘在被老爹带在身边教育十二年几乎变成个不男不女的花木兰时,突然又被扔回了喘气儿都轻轻柔柔的老娘身边。
“闺女啊,来,让为娘的教你一些做女人应该懂的道理……”
各种姨娘,各种婶婶用各种温柔的小刀儿改造着四姑娘。其实她更喜欢老爹身边那些声音洪亮,作风彪悍的叔叔大爷们。也是这些叔叔大爷们,教会了她战场上的审时度势,冷静应变。
所以,小鹰姑娘对生活环境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抗。您不让直视男人,我就不直视,您教我有长辈客人的时候坐椅子只能坐半拉ρi股我就坐半拉,这比蹲马步可舒服多了。您让我走路小碎步儿,那我就一步分成三步走,这算什么啊?
可是您叫我嫁个文官我就不干了.
尚书大人气歪了鼻子,夫人哭花了脸……
“父亲大人,您时常说看见那些只会满嘴跑舌头的文官就恨不得揍扁他们的鼻子,您让我嫁到这种人家就不怕闺女替您心愿达成?您是不是看他们家不顺眼啊?”
洪尚书仰天长叹,“安蓉啊,爹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年小鹰姑娘十六岁,并且终于有了闺名:安蓉.
也是在这一年,让兵部尚书头疼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一道圣旨,将他的四姑娘指婚给三皇子。
进宫谢恩,回来喜气洋洋。同样进宫给皇后娘娘谢恩归来的夫人叫他过去,淡定的微笑着:“娘娘的意思,以后兵部尚书府和礼亲王家就是一家人了,姑爷的前程就是您的前程。”
尚书大人冒起些冷汗,心里一番评估。这三皇子从小就出类拔萃按说是个成大事的料儿,可无奈皇上就是看他不顺眼,一味独宠太子。朝堂上多少党派,自己一直避免牵扯其中,没想到还是身不由己。
不过皇后娘娘家是三朝元老,太子又确实不争气,废二立三的苗头也不是出现了一天两天了,这个局……也不见得没有胜算。想我洪光权风光一生,无奈独子年幼,两旁亲戚又多不提气,若要洪氏根基不倒,与皇子联姻正是件大好事。
这边尚书大人深思熟虑,那边四姑娘听说是要嫁给三皇子,心里也挺高兴。
无处不在的姨娘婶婶们又出现了,各种王妃应该有的风范做派填鸭一样的填过去。洪安蓉依旧照单全收,您说什么我听什么,反驳的下场实在凄惨。女人们嘴巴舌头的功力她不想再见识了。
一直温柔慈爱的娘也拉着她说了好几夜的话。没人知道夫人到底跟未来的王妃说了些什么,只不过姑娘对老娘一下进入到崇拜状态。
原来娘是个这么彪悍的女人……
“王爷短不了收几房侍妾,你不要在意。天下男人谁不爱个腥的臭的,他收他的,你得了大度的好名声,还可以落得清闲。”
“小妾可以跟爷们耍心眼子争宠,但是要跟你拿大,立刻收拾她让她明白谁才是正妻。”
“有的爷们在外头是英雄,回家看见小妾就变狗熊,那些挣扎上来的女人最喜欢挑唆。你是王妃,内宅归你管,你管不了王爷还管不住那帮女人么?”
怪不得爹在其他女人那软的像滩泥却没有被人搓圆搓扁,怪不得二娘三娘那些人对自己的娘那么恭恭敬敬……原来都是收拾出来的。
洪安蓉默默记下娘的嘱咐,并且觉得以自己的武力优势还可以将这些技巧更便捷的发扬光大。
可是,她没想到,嫁进了礼亲王府,这些东西几乎都没用上.
洪安蓉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男人很相似,准确的说,是和武将很相似。对花言巧语什么的基本都免疫,观察细节和推理论证是她的强项。
所以,很不幸,新婚不到三个月,她就发现夫君滕季央绝对不是表面上的风流皇子。那些执子之手,月下花前时的笑容假的让她恶心。就在她忍无可忍临界爆发时,滕季央拉住她的手,笑容依旧:“安蓉,你也看出来我在跟你演戏吧?一个人演很累的,一起演不好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演?”
“咱们这种婚姻不是就演戏给别人看的吗?各取所需罢了。我的心思从来就不放在儿女情长上,但你是我很中意的一个姑娘,这样满意了吗?”
洪安蓉眼睛一眯:“你是中意我老爹吧?”
滕季央仰头大笑:“我中意个糟老头子干嘛?我中意的是兵部尚书这四个字而已。我会尊你敬你,该给你的都给你,但是你也要配合一下,你的夫和父都指着你这根纽带呢。咱们是一家人,我把实情都告诉你了,这不是很信任你吗?”
洪安蓉默默的盯着滕季央看了一会儿:“放心,我也会信任你的。话都说开了,以后就不用演戏给我看了吧?”这件事她是有心里准备的,在出嫁之前老爹特意跟她说了一大车的话,当时她就明白了这门婚事背后的目的。如果说少女时期还对三皇子留有好印象,如今也仅仅变成了众多美好的回忆之一而已。
“不行,”滕季央笑着摇头:“当了王妃可就做不得自己了。处在这个位置天天都要演戏,以后等着看你演的人多了,你先好好跟我演,熟悉熟悉。演的多了,也就成真的了。”.
当年滕季央这样跟她说的时候,她心里很不以为然。这个人有病吧?不肯好好活着偏爱演戏,干脆去园子里粉墨登场不就完了?
可是日久经年,她突然发现自己也天天都在演戏。对奴才是什么态度,对小妾要怎样的嘴脸,给皇后娘娘请安,在外人面前的举止,对心腹要如何拢络,林林总总。
突然想起,他说过的:做了王妃就做不得自己了。
别人看见的锦衣玉食,别人看不见的疲惫无奈随着大儿子的诞生让洪安蓉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曾经为人子,再为人ℚi,现今为人母,谁活着都是要负担自己的那份责任。当不再有母亲可以撒娇,不再有父亲可以依靠的时候,她发现竟然自己变成了别人撒娇的对象和依靠。
逗弄着怀中糯米团儿一样的小宝宝,洪安蓉问滕季央:“除了我爹的背景,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足够坚强也足够冷静,这在女子中很难得。”王爷不变的笑脸下带着少见的真,“这两年你做的很好,堪称完美。安蓉,你长大了,是个合格的王妃。”
洪安蓉一笑没有言语,是不是合格的王妃还在其次,首先她要当个合格的女儿,合格的娘。可是,家族的繁荣,儿子的幸福又都维系在这个男人身上。
王妃不喜欢被自己无法掌握的东西控制着家人的未来,好在王爷是非常值得信赖的男人。机智,狡诈,城府深。换做从前,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喜欢,但是如果这个人是她的家人,一个不会被外人算计到,只会去算计外人的夫君,她很安心。
王爷果然对她很尊敬,洪安蓉认为,她得到的尊敬是她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所以逐渐的,她安于镇日的演戏,演给所有人看,是一种负责,是一种生活,礼亲王王妃的生活.
她偶尔也会做梦,梦境中她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穿着熠熠闪光的盔甲,手提宝剑,征战沙场。梦醒了,她也不会多想,这辈子是没戏了,下辈子吧。
现实中到处都是战场,也不是只有真刀真枪才能怎么样,兵不血刃的事时有发生,王爷每天都在面对不是吗?这也许是洪安蓉唯一羡慕他的地方。
就在每天扮演一个合格的王妃逐渐变得乏味时,另一个像她一样不安现状的女人出现了。
宁王妃嚣张,聪明,有少女的可爱亦有少女的无知。活泼,小心眼儿,抗击打能力强。简直是上天赐给洪安蓉无聊生活的救星.
当洪安蓉在众人瞩目中一箭命中标靶时,宁王妃果然挑衅的拿出火铳:“再厉害的箭术遇到火铳恐怕都会逊色吧?”
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兴奋,“再好的火器也要看什么人用。”
不怕你来,就怕你来的不够快。礼亲王妃今后的日子也将多姿多彩。
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无风的午后知了拼命的嚎叫,给空气中添了一份烦躁。
可这是古代,比记忆中被城市热岛效应荼毒的北京不知道要好多少。虽然这里没有空调,但这里有砖木结构的高房子,躲在里头静下心还是很舒适的。
悲催的我没有这个好命儿。走在回廊里,廊外翻滚的热浪一阵一阵的往身上扑,腋下和后背都出了不少汗,里衣粘乎乎的。
“看把你热的,快进屋凉快凉快。”柚子摇着小扇子站在廊下招呼我进去。
“不了,还得给各处主子送些解暑的冰镇西瓜和冰镇酸梅汤,天儿热等不得,快叫小杏儿她们把你们这儿的接过去。”
柚子听了赶紧叫人来拿,自己用小扇子一直给我扇风:“喝口水再走?”说着已经有人送出来一碗温茶,“这个时候在外面跑,不能喝凉的,等会儿你忙完了也别贪凉,喝点绿豆汤。”
柚子像个老母鸡一样咕咕的,我忍不住拿她开玩笑:“真是贤妻良母,谁娶了你算是捡着了。”被她一扇子给我拍一边儿去了。
敏夫人怀胎六月,不能用这些冰凉的东西,另派了人给送过去镇在井里的西瓜。这边我带着人又给二夫人房里送了冰镇的,最后一处就剩画竹轩的三夫人了。
要说整个王府里,画竹轩算是个最清凉的地方了。不仅竹林密,还有一眼活水引出的小溪。可能是王妃特别关照过,伺候的奴才们格外上心,一进院子就有股清新的泥土味儿,有点像刚下过雨之后的空气。看看地上,果然刚被潲过水。
巧儿听说我给送东西来了,赶紧迎出来。
“夫人最近怎么样?”我压低声音,这阵子三夫人明显油尽灯枯,听巧儿说有时候一天都昏昏沉沉的难得清醒。
她神色黯然,“恐怕没多少日子了。您给打听一下王爷王妃的意思,我怕主子们嫌晦气,如果要我们搬出去我也好提前回去收拾一下。”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之前跟王妃提过一次。
“你放心,王妃吩咐下来了,夫人毕竟曾经是王爷的人,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最后肯定给她一个太平。到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巧儿凄凉的一笑:“我能一直伺候到主子走就很满足了,如果不是王爷宽宏,这段日子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等主子走了以后,我就去找个庵剃度出家,日日在佛前给王爷王妃祈福,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了。”
“巧儿姐姐快别这么说,我听王妃说她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留下去她那边伺候着?”
巧儿听了大喜,一时眼泪就要掉下来:“王妃真这么说来着吗?”随即脸上又带着羞愧:“我这样的人别人能容下吗?”
“放心放心,王妃那边的柚子姐姐最是和气善良的,院子里的姑娘们也都没那些贼心眼子。你这几天抽空儿和她们走动走动,自己亲眼看看就明白了。”
巧儿垂着头轻轻的哭:“谢谢您,谢谢您。”
男女有别,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作为一个婢女,能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也无怪乎她会喜极而泣了。
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屋去休息休息,不想半路被巴豆追了上来。“还有冰镇西瓜没有?”
“跑这么急?刚才不是已经叫白薯送过去了吗?”
巴豆喘着气摇摇手:“不够吃。这些桐国的怪物,一人一个抱着抡,酸梅汤整壶的往下灌,这谁受得了啊?”
“行,我马上就去冰库。”
“快点的啊,至少五个。”说完他又匆匆跑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平时看桐国人食量大,为了他们每天多放十个西瓜进冰库,这就用上了。
凡事图个顺,带着小厮搬来六个大西瓜,又想,那些桐国人身强体壮,桐国又在北边儿没京城这么热,干脆又弄了一大盆刨冰带上,一路疾行。不想进了院子差点晃瞎了我的眼。
话说夏季北京的街头经常能看到一种人,叫做膀儿爷,特指嫌天气热光大膀子在街上乘凉的老少爷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古代的王府里,我能再次目睹一群膀儿爷……
只不过这一群的身材不是一般的好,每个人顶着八块腹肌加两块胸大肌,一人十块乘以八就是八十块冒着汗水油光儿的鼓鼓囊囊的肌肉。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这身材,怎么看怎么是给CK内裤挑的模特。
特使图烈的手边立着一把长弓,八成是刚射完箭。我恭敬的行过礼,说一些招待不周之类的场面话,然后送上西瓜及刨冰。
猛男们看到刨冰眼睛都亮了,也不等小厮分装,直接一人举着个勺子就去挖来吃。可怜那端着刨冰被八个赤着上身的高大男人围拢的小厮,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我看了巴豆一眼,他冲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晚上我把这事儿学给王爷听,把他也逗得够呛,“桐国人作风豪放不拘,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
切,我又没有大惊小怪,咱只不过打心眼里赞美一下人家的好身材而已。当然我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免得王爷一高兴脱光了让我鉴赏一下他的身材美不美。
不过,话说以前我也很羡慕身材好的男同事,但是现在好像更注意这些东西了。难道我开始喜欢男人了?!!不!一定是因为我这辈子太搓板儿了。不怕不怕,我的青春期还没有来呢,等咱的荷尔蒙开始分泌旺盛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爷对着一个折子在发呆,这很少见。我想,应该是最近的事儿都比较不顺利吧?
自从那次狩猎之后,就像王爷说的,依然是五五分成儿,他和六王爷都没沾到很大便宜。听他和邵先生几次谈话,莫史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态度暧昧不明,但明显就是观望。
要说这六王爷也确实有点道行,你抢我半个莫史东,我就争你半个桐国特使。关键是这个特使也不是什么好饼,又想跟王爷签合约,又想从六王爷手里得到西洋火器。这就是政治了吧?面儿上敲锣打鼓的我跟礼亲王好,实际是利用这一点逼王爷的对手亮绝招儿来争取他,到时候他看鹬蚌相争自己坐享其成为国家争取最大化的利益。阴险!
悄悄的把王爷的茶换成了一大杯温绿豆汤,这个东西好,解毒败火。虽然在现代绿豆被某个山寨专家吹大发了导致大众对它的喜爱程度骤减,但豆子是无辜的,适当使用还是很好的。
王爷拿起绿豆汤喝了一口,“今天我在王妃那也喝了这个,他们加了槐花蜜,味道挺好的,以后你也试试。”
“好。”
“下午的时候王妃说了个提议很有意思。她说桐国矿产丰富,建议我跟桐国人收购。”
“这挺好啊,等于给他们国家创收。特使肯定很高兴,听他话里时常提起他们国不是很富裕,正好给他们提供一条致富路。”
王爷点点头:“但是王妃想到的是六王妃在重阳节提过的减少河流上游矿山开采,保护植被避免水土流失。”
靠,咱王妃记性真好。
“她说的有道理,你说的也不错,这个事儿有点意思。”王爷的眼睛里又出现那种小狡黠,他肯定琢磨出点别的什么来了。
王爷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敲了好久,久的我都快被催眠了。
“跟我去趟犀香苑。”
邵先生还没睡,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犀香苑栽种了不少夜来香,蚊虫不入,要不大夏天的坐在外头等于喂蚊子。
以前王爷和先生厉大人等人谈事儿的时候,我是尽量非礼勿听,现在却句句都认真记在心。主要是因为有人喜欢抽不冷子问我一些问题,而那些问题又绝对不可能用“嗯,哦,啊”的万能答案来回答。
王爷不愧是王爷,王妃的提议被他演绎延伸就变成了一个新思路。
“我打算从桐国买进矿石,让莫史东提供技术,咱们出冶炼锻造工匠制造火器。除了装备我国步兵,剩下的卖给桐国人,利润上和西洋人三七开。你觉得可不可行?”
邵先生一脸惊喜思考片刻一击掌:“很好。户部那边没问题就行。”
王爷垂着眼睛微笑:“不光是户部,盐铁司和兵部、吏部全都要打通关节。这里头牵扯的太多,哪一处卡一下都要命。”
先生站起来缓慢的踱步:“进口矿产会影响铁税,只怕盐铁司的人不会轻易过关,这一处王爷有什么打算?”
“盐铁向来出贪官,到时候不少人都要跳出来阻拦。他们的理由无外乎我国自有,无需采买他国资源,但是王妃在今天下午到是提了个好理由,还有个不相干的外人给当枪使唤。”王爷露出很狡猾的笑容。
“谁?”
“六王妃。”
邵先生一愣,随即大笑:“难道是六王妃去年在众人面前提到的乱开乱伐导致的洪水泛滥一条儿?”
我靠,先生好聪明……
王爷仰头一笑:“不错。想不到这个嚼舌的女人还能给我当回先锋官,拖老六下水,此事不怕不成。只需把六王妃供上去好好赞扬一番,平白的送他个大礼,没道理他不收。”
“那莫史东那边就由我来暗处联络谈判好了,六王爷必定会对您突然送出的大礼有所怀疑,但是只要西洋技术一节不露,料他也想不明白咱们的全局。”
王爷自信的说:“他能想到才有鬼。我打算把买进矿石加进和谈条款,他肯定会以为我是穷途末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争取桐国人的好感,这是其一。其二,盐铁的官吏刑部一直都想伸手,这次的事儿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我先不着急拉老六进场,看朝堂上谁叫唤的最欢,谁就是最肥的那只老鼠,等闹腾的大了,再把六王妃的理论推出去,老六的性格必然要掺合进来。你安排个吏部的人跳出来质疑盐铁司的目的,我安排刑部的人见机行事。如果能成功就是个一箭双雕的大买卖。”
“还可以分散六王爷的疑心。”邵先生补充道:“虽然买进了矿,但是卖出去的是火铳,里外里西洋人的那份钱等于是桐国人出的。这么大的利润莫史东可以交差,桐国人也等于花很少的钱得到了武器,咱们学到了技术又牵制了桐国不能发展自己的科技。很理想。”
王爷一指邵先生:“出口给西洋的茶叶瓷器不能放松,进口西洋的小零碎儿也不能放松,你面子上要一直忙活这些买卖,火器的事我来跟莫史东密谈,免得老六起疑心。把你的人都公开,该提的提,该升的升。我需要一个懂手段的,和桐国人谈出售火铳的事,还需要一个嘴皮子利索的心腹,提进刑部出头收拾盐铁司。”
“您怕刑部会露口风儿?”
“毕竟都是老臣了,难免有沾亲带故咱们不知道的。既然要下手就必须下死手,那个人以后不撤回,培养一下给厉退之当后备人选。”此时王爷已收起笑容,一双眼睛闪烁着冷硬。
“提升的事我会在吏部安排好。现在还需要兵部的认可扩充军备。”
邵先生也变得和往日不同,可是我又说不清哪里不同,总之这两个人和平时都不一样。
王爷皱眉:“我就是担心这一环。洪光权虽然是兵部尚书,可是他在兵部里的人不多,新提起来的大臣中又有不少是老六的人。这一环要是被他看透了,前面的事儿也要悬。”
“姑且以和西洋买进火器为由提上日程,在数量上做做文章您看可不可行?”
王爷琢磨了一下,点头:“好,就这么做。这样我和莫史东还可以明着谈判。”
之后王爷和先生又详细商量了很多细节,如何捉盐铁司的小辫子,如何让负责密谈的人接近桐国人,提拔哪几个人负责未来的进口出口,安置哪些人进各部做暗探。
要是平时我早就该跳出来提醒二位该休息了,可是今天我也来神儿了,一直听得有滋有味。虽然很多细节都想不透,但大体还是听得很明白。
如果王爷这一套连环计成功了,六王爷的势力必然大减。到时候西洋人桐国人全成了王爷的人,他也就失去了和王爷竞争的机会。
终于散场时,已经是后半夜。
回到屋里,王爷突然问我:“刚才我们讨论的你明白吗?”
“明白也不明白。大方向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你们说的那些连带的事儿就理不清了。”
“哦?这么聪明的小脑袋懂得和我谈判,这些事就想不明白了?你只不过是一直都在府里,放出去给你安在官场上,用不了多久也能混出来。”
“你……你不会是要把我扔出去吧?外面水很深的,我会淹死的。”其实咱也有点期待,没准外头混混真能混出个人五人六儿的呢?(人五人六,北京方言,同义词人模狗样)
王爷大笑:“你可淹不死,而且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洗漱完毕,王爷先躺在了床上,“我是个自私的人,喜欢的东西和人绝对不会放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吧。”
我可以从里面凌空飞人飞出来,但是飞进去从来没试过。认命,爬吧。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哎!王爷,不带偷袭的。”
“我没有啊,是你自己扑到我身上来的。”
这人!竟然耍赖?
“别扒我衣服啊,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我没有啊,我只不过是抓着你的衣服,是你自己拉我的手给拉开的,拉和扒是有区别的。”
扮死尸,我不动还不行吗?
夏夜清凉,外面有虫鸣。一阵微风吹动了帐子,透过纱帐可以看到屋里地上的月光。
王爷的手没有放开,我也没有再动。可能是刻意的去忽略他带来的温度,于是开始胡思乱想。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我已经逐渐走近了王爷的生活,很近很近。
其实我的心已经先向他靠拢了,可是我的行为还在抵触。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现代男人喜欢男人只不过称谓上叫做同性/恋,可是在这里,以我们的身份地位,发生身体上的接触,我的称谓就会变成男宠,甚至我在所有人心里的地位也会变得更低更下/贱。这也许就是我的担心吧?
我已经选择信任王爷,所以就把自己的想法很慢的说给他听。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想的也有道理,可是如果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被轻贱呢?”
“那也得面对其他人的目光,王爷,我也是自私的人,我在尽可能的避免压力。”
王爷笑了一声:“你错了。小甘草,你还没有真心喜欢我,等到你真的动心的那一天就会发现今天你跟我说的都是扯淡。没关系,我等着你,咱们有的是时间。”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我的行为反应了我最深处的思想。既然他都等的起,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句歌词来着,跟着感觉走。
目前,能待在他的身边,感觉很好。
50
50、第五十章 ...
三夫人没有熬过盛夏,这对她是个解脱。至少她是在自己的孩子们身边去的,静静的睡着,没有打扰任何人,香魂已逝。
按规矩不能给她设灵堂,甚至是二小姐和小少爷也不能为她披麻戴孝,仅仅换过素色衣衫,小姐的鬓边Сhā/着一朵小白花。
柚子带来了王妃的口信,允许画竹轩设香案。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是不会信有鬼神之说的。恭恭敬敬的上香,在火盆中焚烧纸钱,拉住哭闹的小少爷,看巧儿和二小姐哭做一团。
这样的环境下悲伤是会传染的。茯苓帮着我打理这些事,“你苦着个脸干什么?人都没了,早早投胎去个好人家又是一辈子,你该替她高兴才对。”
是啊是啊,三夫人,您可看准了投啊,别跟我似的。默默的对着天空祈祷:大慈大悲的菩萨们,希望你们给三夫人的未来一个好出身。
终于料理完毕,打起精神,这阵子王爷都在忙他的连环计,桐国和谈进展的很顺利。察言观色,图烈的态度很奇怪,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矛盾的扭曲。
估计是王爷派去密谈的人已经接上了头儿,我在心里偷笑,桐国人,去纠结吧~去算计吧~你们不是王爷的对手,哈,哈……
茯苓拿着扇子一个劲儿的扇着:“这鬼天气!”
这几天确实很热,才进头伏太阳就像个大火炉。远远的看见巴豆急匆匆的往后门方向走,“他这是干什么去?不好好的在特使院伺候着。”
茯苓冷笑:“他现在可抖起来了,王爷派他去西城邓大人家学本事,你可没见他那德行。”
巴豆去跟老杂毛学本事?学什么?王爷要干什么?邓春秋说过,早晚我都是要做总管的,虽然我相信王爷说过的话不会叫我去当太监,可是这总管两个字前头加个“大内”……不做太监是不可能的。
难道说,王爷打算培养巴豆做大内总管?那,巴豆肯豁的出去?如果是这样,我又该是什么位置?
茯苓嚷嚷着热,只好陪他去冰库取些酸梅汤来喝,正好也该给王爷送一些冰镇的东西过去解暑。他这几天除了上朝基本都在书房里,我又正好盯在画竹轩分不开身,也不知道茯苓曲莲他们伺候的周不周到。
“这几天晚上王爷睡好不好?”
茯苓在冰库里已经迫不及待的喝过一大碗,现在心情很好,眉舒眼笑的:“挺好的,回来的晚躺下就睡了。”戏谑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了?你还担心我们伺候的不好啊?”
“没有。”
“让我看看,脸红了?”
“热的。”
“是吗?瞧着跟小媳妇似的。”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路说笑着回到了院子里,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少年的歌声。
茯苓一翻眼睛:“这人就是不长记性,跟他说过了别在这边哼哼。”说着大步向里走去,我赶紧跟上。这个声音我知道,是个下面负责打扫的小厮,模样挺清秀的,嗓子特别好。
“他唱的挺好听的。”
茯苓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好个屁,我看他是骚的胆大包天了。谁不知道他心里那点惦记?当人都是傻子了?”
一转进内院月亮门,就见那小厮正给院子里潲水,姿态轻盈的好像在跳舞。
茯苓厌恶的看了一眼,正要张嘴训斥,王爷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这是什么小调儿?你家乡的吗?”
我和茯苓对看了一眼,同时默默的闪在墙边儿。
“啊,奴才打扰王爷了,奴才该死。”说话声音也很动听。
“无妨,正好出来散散心。你叫什么名儿?”
听王爷的声音应该是从回廊下来到了院子中,那小厮更紧张了:“奴才叫小川。”
“小川?什么时候到的王府?以前没见过你。”王爷的语调轻浮,带着明显调/戏的味道。
茯苓又看了我一眼。不得不承认我心里有点酸,说不好的一种滋味,还有点心烦。把手里给王爷送的冰镇酸梅汤推给茯苓,转身就想走,留在这儿挺尴尬的。
只听小川说:“奴才进来不到半年,一直都做些粗活儿,王爷自然没见过奴才。”
我想起来了,特使院刚要开工的时候就见过他,那次也是他一边扫地一边哼着歌儿,我还特意看过一眼。其实这少年未必像茯苓想的那般,也许他仅仅是喜欢唱歌跳舞,只不过碰巧被王爷听到了而已。
要说真正骚包的也是王爷这个大变态!
“难为你不到半年就能挤到我跟前儿来,宁亲王给你派了什么差事?是不是没拿到有用的情报就跑来刺杀我了?他就不肯消停会儿么?”
大惊!我想都没想,直接跑了进去,茯苓也神色慌张的跟过来。
“王爷!”
眼前的小厮依旧跪在地上,只不过满脸的惊讶,直愣愣的抬头看着王爷。王爷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听见我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没事儿。”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那小厮突然向前蹿了一步,随即重重的摔在地上捂着腿尖叫。一股鲜血缓慢的溜了出来,那条腿上赫然Сhā着一只箭!
苍术从一棵柏树后面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把小巧的弩。“王爷受惊了。”
那小厮突然又有动作,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他拔出一把匕首再次扑向王爷,苍术回身一剑直穿他的肚腹,带着血滴的剑尖儿从那小厮的后背冒了出来……
那小厮面目变得狰狞,大喊:“滕季央,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罢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进自己的心窝。
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茯苓,你去叫昆布和杜仲过来收拾尸体。苍术在这儿保护王爷,我去找福贵叔。王爷请您回书房暂时不要出来,等我们确定没有刺客了再来禀报。”
视线里看到曲莲和银翘颤抖着从书房里出来,我又说:“你们俩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赶紧伺候王爷回屋休息!”
茯苓听了我的吩咐立刻走了,我也尽量保持平静,一路疾行至厨房,竟然还能堆起假笑应酬了别人几句,这才不动声色的把干爹叫了出来。
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他,干爹圆圆的脸上没有太大波动,只是按了按我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思维有点乱,但是现在的情况刺客已经自尽,死无对证。如果闹腾起来必然鸡犬不宁,平白的叫夫人们担心。王妃还好,敏夫人有孕在身,二夫人又是个穷咋呼的主儿,所以低调处理是最佳方案。
半路抓过一个小厮,让他去叫总管,我这才赶回院子。
尸体已经不见了,甚至被血染红的地面也被清理干净,茯苓做事果然妥当。
进屋,王爷正在书案后看书,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过来。”王爷让曲莲和银翘退出去之后冲我伸出手。
没有迟疑,握住。什么都不想说,这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被人行刺,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我的心在看到匕首的一瞬间狠狠的揪了一下。无法忽略。
天气炎热,手和手之间有湿湿的汗,可是我攥的更紧。
“没事了,没事了。吓着了吗?害怕了?”
我轻轻的点头,然后重重的点:“对,害怕了。”
王爷把我拉到他跟前:“每一个进府的奴才都会有人去查底细,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他还查过我好几次呢。一抬眼盯住他:“你早发现了对不对?”
王爷很轻松的笑着:“当然。总管别的东西不灵光,这方面还是很有手段的。这个小厮比人参笨,竟然想出个用色来勾搭的馊主意。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名声太烂闹的?”
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狠狠的捏了一下他的手:“王爷很有自知之明嘛!”
他仰头大笑,然后神色一收,“你这家伙肚子里虽然装的住事儿,面儿上可做不到,告诉你真相的话,你见着他还不眼睛里飞出小刀子去?担心我来着?”
“是的。担心来着。”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即使换来王爷得意的笑,那就让他笑话我一辈子好了。
“其实,我也担心你。我怕你跟上次似的扑过来,所以打暗号叫苍术下手。平白错过一个抓老六小辫子的机会,你怎么补偿我啊?”
“不信,你瞎编的吧?那刺客都扑过来了,一定是苍术看情况不妙才下手的。”承认自己的心思是一回事,被你骗是另外一回事。我又不是特别傻。
王爷挑挑眉毛挤出一丝坏笑,拉着我的手一带再一折……悲催的发现就这样被他制住了,按在桌子上。“你不知道我也学过功夫吧?师傅说我学的还不错,正好在你身上试试。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您无敌!”好汉不吃眼前亏。
“知道就好。竟然敢说我骗你?”ρi股上噼里啪啦的挨了好几下,“最近看你也不少吃,这肉都不知道长哪儿去了,ρi股怎么还是尖的?”
我晕啊!大变态就是大变态,“我是吃的多拉的多,不留货。”
王爷大笑:“你就恶心我吧!”手一松,把我翻了个身,刚要凑过来总管就来了。
非常感激总管有敲门询问的好习惯,要不刚才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不叫人瞎想都难。
有些东西想躲也躲不过,尤其是王爷这种人。晚上果然过来把白天欠的补上,最后却没有留宿。“天儿一热你睡觉就跟打仗一样,胳膊腿全乱伸,我可不想明天顶着乌眼儿青上朝。”
我不信这是真话,想着也许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可是半夜起来交水费(尿尿)的时候,窗外一个大黑影儿差点吓得我尖叫,等人进来一看才发现是杜仲。
“你半夜不睡跑我这儿来干嘛?”
杜仲是老实人,和我又一直交好,“有点饿了,到你这儿来找些点心吃。”
这话听着奇怪:“你梦游呢吧?不睡觉找点心吃?”
杜仲自顾自的灌了半壶茶:“都是白天那刺客闹的。总管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儿,调了几倍的人手巡夜,我们四个也两人一组守在王爷院儿外头。你这些日子小心些,总管虽然偶尔抽个风,但很少出岔子,恐怕那些刺客一时也不会消停呢。”
这才是王爷不留宿的原因吧?他怕那些刺客摸到我这里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会跟我在一张床上睡觉?
无论是哪种猜测,我的心里都有种奇怪的甜蜜。保护着对方却不希望对方知道,不排除这是王爷对我使用的手段之一,但是一点也没影响那种甜蜜的味道。
第二天我专程去找了邓春秋。
整整一年的时间,我和老杂毛之间也有了些不需说出来的交情。
没有开场白,我这次要问的人是六王爷。如果他对王爷的儿时都那么了解,我想,对六王爷也应该能有独特的见解和分析吧?
“老六?”邓春秋嘎嘎怪笑:“他又把你们王爷惹毛了?”
很明显,老杂毛是倾向于皇后娘娘的势力。也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说,当今皇帝能继承大统邓春秋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也有流言说他急流勇退告老出宫是因为看透了皇帝的无能。但,这些事儿谁又会信多少呢?当事人哪个是能随便被议论的?
我决定不掩饰,把昨天发生的事据实以告。
邓春秋皱眉思索片刻,叹了口气:“六王爷现在变了。以前虽然争强好胜,但勇气谋略俱佳,确实堪称你家王爷的对手。这几年来三王爷动作频繁,以前积累的东西逐一暴露出来,恐怕六王爷是急了。要说性格来讲,他还优于你家王爷几分。豁达豪迈,这就是为什么他身边会聚拢那么多武将。”
“那您说他变了,他变在哪儿呢?”
老头儿一笑:“近墨者黑呗。他身边的人怎么比的上三王爷身边的人?一群武将又能成什么大事?三王爷如今手握刑部、户部、兵部,连袁曦都和他暗地里达成协议,六王爷怎么和他比?本来就走的偏了,还要雪上加霜娶了个疯婆子!”
这个……“您是说六王妃?”心里听着挺别扭的,好歹是一个地方来的人,就算和我家王爷是死对头也不希望别人这样贬损她。再说,我觉得六王妃也是有可爱可敬之处的。
“可不就是她了?你听到过她的‘名言’吗?说什么枪杆子里出政权?!笑话!要说六王爷以前走的路偏了,有了她之后就更是一去不回头。简直属疯狗的,一条路跑到黑!”
“她说的话没错啊。”开玩笑!毛爷爷的话能有错吗?
邓春秋眼睛一瞪:“话是没错,简直是真理,但是用的人可就错了。这话要是三王爷说挺靠谱,可他六王爷是有枪了,政权出在哪儿呢?您当是开疆扩土拉杆子造反么?光有枪有个屁用?”
大热天的,招老头儿急眼了,罪过。赶紧从旁边拿了把扇子展开给他扇着。“您别急,是我多嘴了。”
“不怪你。要说这六王妃也是个有见识有主张的,可她看不清爷们手里的资本。她这话说的没错,可也得琢磨好自家男人的脾气性格再说。就说你们王爷这几年被偷袭了多少次吧?如果不是为了稳稳地接过朝局,你们王爷会这么轻易放过老六?”
“王爷是个照顾全局的人,没有绝对把握他不会轻易下手的。”
邓春秋一笑:“挺了解你们王爷的嘛,没白跟我学着。所以,六王爷现在是勇猛有余,计谋不足。他那些笼络的手段早就是三王爷扔下不玩多少年的旧玩意儿喽。这个时候,看见他三哥笼络桐国人才想起来Сhā一杠子,晚啦!你们王爷必然有对策,平日里出入小心点,别太得意张扬的过了分,免得有人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
听邓春秋的意思,王爷似乎在军权上比六王爷差不少。虽然老杂毛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中国近代史告诉我六王妃的名言是非常直接有效的。
想起王爷受伤的那次遇袭。虽说国家现在政局比较乱,可是市面上还是很太平的。京畿总兵余泰又是出了名的悍将,平民在街头打架都会引来官兵,怎么会在他的眼皮子底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就算王爷有心隐瞒,余泰竟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难道说……这个余泰也是六王爷的人?
心慌。如果真是这样,六王爷最后真的就像邓春秋说的那样‘狗急跳墙’了,王爷该怎么办?人都没了,势力再庞大,笼络的官员再多到时候又有什么用?
匆匆赶回王府,下了马车正好和邵先生打了个照面儿。
“你跟我来一趟。”先生审视了一下我的神色,斩钉截铁。
跟着他来到犀香苑,先生遣退众人,“什么事?”
正好我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跟王爷提这个话茬儿,邵先生是王爷的一等心腹,跟他说说也是一样的。
先生听完了我的话陷入沉思,嘴里喃喃的重复着:“枪杆子里出政权。”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我说:“现在担心也没用。王爷这个人总是有几张绝对不会给别人看的底牌,我想他不会在这么关键的地方不放心思,只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了。”
“王爷会不会因为有王妃家的关系,所以对兵权的事放松忽略了呢?”我觉得这也很有可能,老话儿说的好,百密一疏。
邵先生摇摇头:“不会的,王爷从来不会完全依靠任何一个人,他总是把最重要的全抓在自己手里。你看,和莫史东谈判他就是亲自去的。”
“疑心病?”
先生笑了:“不错。自古君王有几个没有疑心病的?只不过有的人疑心的过分把身边的人都清了,有的把疑心放在心里,懂得坐山观虎斗而已。”
先生都如此信任王爷,那就更不需要我多事了。
把心事放下,人活着,饭总是要吃的。
盯着小厮一一试过王爷的晚膳这才让人端进屋上桌,隔着纱帘,王爷正温柔的哄着才刚失去母亲的小少爷。二小姐乖巧的替父王和弟弟布菜加饭。
亲情的画面让我又羡慕又心酸。曾经自问,哪里是我的家,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潜意识里王府已经成了我家。这里有王爷,有王妃,有邵先生,他们是我尊重和爱戴的人。
茯苓一挑帘子走出来冲我微笑:“吃了没有?”
对了,还有他,还有巴豆,还有苍术,还有昆布,还有这些兄弟。
“没呢,一会一起吃吧?”
“好。”
六王爷最好不要去跳墙,为了这些人,我也会誓死捍卫的。
51
51、第五十一章 ...
与桐国的和谈终于一锤定音。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王府上下一片欢欣。这段时间伺候在特使院的奴才们一下成了众人的焦点。不止总管,连王妃都派了人来逐一赏赐,其中居首的就是巴豆。
这小子现在走到哪儿都是满面红光,圆圆的鼻孔更是几乎和天空成了直角儿,人前给他留着面子,人后可就要泼泼冷水了。
“你知道王爷屋里有一副书法么?只有两个字。”
“哦?新挂上的吧。我这阵子太忙,到没顾得上看。”
看他假模假式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一把拎住他的耳朵:“那两个字是‘淡定’。淡定,懂吗?看看你这两天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桐国人跟咱们签条约是您一手操办的呢!”
“哎哟,哎哟!知错了,快放手!”
“邓大人没教你居功不骄吗?还是你等着我告诉他好让他下次收拾你呢?”
巴豆挠挠头,嘿嘿笑着:“我就是替主子高兴一时忘了形。咱俩可是拜把子兄弟,你别背后捅哥哥一刀。”
“你也知道邓大人的可怕了吧?是谁以前嚷嚷着要替我报仇,铲平了人家老窝来着?”巴豆的脸一下红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话不能乱说,东西不能乱吃,邓大人也教过我。”
忍不住又捶他一下:“竟然还拿我给你的东西送礼?你把事事如意扇子送他有什么用?记住了,他是爱吃柿子,不是爱看柿子。大夏天的,你要馋死他啊?”
上次去老头儿那,他情绪激动咒骂六王妃时我顺手从旁边拿了把扇子给他扇风,没想到就是那把我忍痛割爱给巴豆的事事如意图。想起来就有气,虽然有了王爷亲笔给画的,但那一把也算是旧爱了,咱是个念旧的人啊~~
巴豆一脸被你发现了的表情,尴尬的手足无措。
趁热打铁,他现在心里觉得亏欠我,正好是和他讲道理的好机会。把‘话不能乱说’彻底的给他分析一遍,不仅仅是跟主子说话要留心,以后跟所有人说话办事都要留有余地。引申一下,更不能太张扬太高调,惹了众怒,就算一直得宠,使唤起别人来也不顺手不是?
巴豆的行为方式向来和我不是一个路数,但是看着现在的他,我就想起邓春秋跟我讲的他年轻时候在宫里的事儿。也曾嚣张跋扈,结果还是被大太监收拾了才长记性。这么看来,这两个人还真挺像,都有点‘得志便猖狂’的感觉。
不过以巴豆的‘才干’,我觉得他会把邓春秋的功力学个十成十,并且会有迎头赶超的架势。老杂毛,和我相比你应该更喜欢他吧?
隆重的签约仪式是在皇宫举行,一老早王爷就穿戴好礼服进宫去了。
但是明天会在王府举办桐国特使送行宴,不少皇族和大臣们都将出席。所以这两天礼亲王府最鸡飞狗跳的地方就是厨房了。
平日里充满了各种诱惑和让每个人能完成自己美食幻想的世外桃源——厨房,如今变成了恐怖的雷区。每一位大师傅都严阵以待,各种用尽心思的菜肴被总管审核了一次又一次。
厨房需要的材料单子天天都有更新,简直比**上小说的更新还准时(自嘲一下)。
经办处和买办处也跟着一起乱糟糟,赠送给桐国人的礼品、特产简直要了我的命。还好这种事王妃和总管都比较有经验,要不我很可能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给他们一人打包一盒京城糕点完事。
参考着礼部送出物品的单子,王府另送的可不能重了样儿,一头扎进库房直到四下都翻的乌烟瘴气,这才列出适合赠送的礼品单子。
灰头土脸的赶着去找总管商议一下,半路上遇见了巧儿。
“你的脸都花了,这是去哪儿了?”她忍着笑细心的拿手绢帮我擦。
手中的单子冲她晃了晃,“找点送桐国人的东西。”
巧儿没再说话,只是低头不语。就在我快没耐性的时候,她突然咬了咬嘴唇:“甘草,你有喜欢的姑娘没有?”
“没有。”
“那咱们俩好,行不行?”
天打雷劈……发生什么了?淡定,我现在需要淡定!不要把眼睛瞪太大,嘴巴最好也合起来。拍拍脑袋:“巧儿姐姐,这事儿太突然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姑娘红了脸,蚊子一样的声音:“你是好人,对三夫人仁义,又替我跟王妃求了出路。我都知道了,柚子姐姐告诉我是你跟王妃提的把我留下。”
“不不,姐姐你误会了。我帮你一把是做个顺水人情儿,真正把你留下的人是王妃不是我。三夫人的事是王爷的意思,跟我更没关系了。如果你纯粹是为了报答我,那可万万使不得。”
巧儿的脸更红了:“也不完全是为了报答你……”
赶紧拦住她:“姐姐,我这人毛病挺多的,而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吗?”巧儿眨眨眼。
“单恋,是单恋。他不知道而已。”
真尴尬啊!被女孩子表白咱是头一次,又不敢直接告诉她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好丫鬟才把她留下,回头伤了姑娘的心可怎么办?编吧,只能瞎编了。
看得出巧儿是挣扎了一番到底要不要继续追问我喜欢的人是谁,但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
正好白薯来叫我,“甘草哥,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总管急着叫你过去呢。
给桐国人的礼物总管和王妃已经定夺下了大件儿,我列的单子不过是补充。叫我过去真正要说的是明天的重头戏,送行宴。
看着手里的宾客名单,座次排列很有讲究。按着身份,特使皇族必然是固定的位置,但是其他大臣的位置就很微妙了。不能让王爷和六王爷的人坐成分庭抗争的局面,也不能太分散。
我提议不用安排细致到每一个人,只需几个重要的人物给分散开坐,到时候就会形成一个一个以他们为中心的小圈子。
总管和其他管事一起商议了一下,决定按照我的提议去安置。
一时人散,总管拍拍我的肩膀:“刚才看你跟其他管事儿的坐在一起,瘦瘦小小特别显眼。想不到几年之间,已经是扛得住事儿的大人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我一定会认为他是话里有话。但是总管不会这样的,从很小开始他就很照顾我。他为人是严厉了些,却正好给了我一种严父般的感觉。
“都是您指导有方。而且我也十六了,正经是个大人了。可不是该扛事儿的时候了吗?”
总管点点头:“是啊,小甘草也是大人了。”
我觉得他似乎有些话想跟我说,但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叮嘱了一些明天宴席的事儿。
名单中有六王妃的名字。作为唯一被邀请出席的女宾客,我想一定是因为王爷把她治理环境的理论推出来的缘故。
听王爷说,刚提出这项理论的时候,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有质疑可行性的,竟然还有骂她伤风败俗触犯祖宗规矩的。
后来王爷笑着跟我说:“连亲近老六的人里都有反对和不满女人参政的,这个效果出乎我的意料。”
当然,六王爷自然会维护他女人的面子,但他还没有笨到直接去开罪那些支持自己的大臣。所以最后是王爷站出来给说了公道话:“宁王妃仅仅是提议并没有参与其中,咱们应该为我国能有这般贤能的王妃欣慰。”
我事后问王爷:“你这样做不怕六王爷起疑心吗?”
王爷自信满满,“他只会以为我是急于求成与桐国签约。当然,演一点迫不及待火烧眉毛的戏码儿给他看是少不了的。”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王爷是影帝来着。
这之后街头巷尾突然冒起一片对六王妃的赞歌,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把她说成是再世女诸葛。可她在半年前于闹市撞死幼童的旧闻也同时开始被人回忆起来,于是坊间最终形成了对她毁誉参半的评价结果。
我现在有个习惯,只要有传言,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邵先生手下那些专职煽动传播新闻的书生们。六王妃的言谈确实是满朝皆知,但是这么快的速度就能流传到街市上吗?
求证。果然。
先生微笑着为我答疑:“人居高位,无论是因为德行还是功绩,必然万众瞩目。如今将六王妃推上台面,她的一举一动都将是众人的焦点。如果她不收敛以往的泼辣行为,必然招致损贬。更甚是她今后的每一步稍微没做到被传诵中的贤能,亦会被人诟病。”
我的总结:曝光很可怕,舆论很可畏,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当公众的期许没有被达到时,那个站在最上面的人下场绝对惨。
宴席如期而至。
大厨们的看家绝学让食物在意料之中的美味,总管和一众有头脸的管事亲自上阵监管确保了每一个环节的妥当。
提前摆好的冷盘小吃,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营造喜庆气氛的歌舞,最后还有从御前营调来演武的一众小伙子们。今天的席面儿堪称完美。
与席上畅言甚欢的情景完全不同,我负责监管的后厨和上菜撤碟的奴才们一个个都绷着劲儿,很怕出点什么岔子。
当最后一盘菜也稳稳当当的送上去之后,全身已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可能是出汗太多,我觉得有点心慌,看东西也忽明忽暗的。难道是中暑了?赶紧在回廊里坐下,跟着的小厮麻利的取来了冰镇酸梅汤。
正大口灌着,就听宴席厅里传来哄堂大笑。
“怎么回事?去看看。”
不一会去了的人憋着笑回来:“是特使大人打趣六王妃来着。”
“说的什么?”
“好像是六王妃说了一句诗,然后被特使大人改成了王妃什么什么多娇,王爷怎么怎么折腰。”
噗……差点一口水喷出去。难道六王妃背诵了一下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然后那图烈竟然给改得如此暧昧还回去了吗?
跟着我的小厮都知道在我身边规矩没那么严,此时忍不住挤眉弄眼的说:“甘草哥,你说六王爷是不是真的因为六王妃多娇就折腰啊折腰?”一边说还一边很下流的摇摆了一下腰。
“皮痒了是不是?什么都敢说!”
那小厮吐了下舌头,“奴才知道错啦,甘草哥您歇会儿,我再去打听打听特使的话到底是怎么说的。”一溜烟儿跑了。
看看,我做奴才的话不能乱说,六王妃做主子的也是诗不能乱用啊……
转念一想,图烈这样公然的嘲笑六王妃,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明确态度站在王爷这一边了呢?如果是这样,看来王爷的计划都进展的很顺利啊。
反正也没什么差事要张罗,喝过冰镇饮料身上也舒服了许多,廊下阴凉还有微风送爽,干脆请过来一位外务管事了解一下最近外面的动静。
管事大叔口才不错,这阵子零七八碎儿发生的事儿他基本能三言两语就说利索。其中一件让我很意外。说是现在刑部突然冒出来一位新上任的郎中,死咬盐铁司。这个人必然是王爷和邵先生安排的,但是怪就怪在谭秀也掺合其中。
他不是在太常寺做赞礼郎吗?再想,也有点关系。谭秀的爹曾经是盐铁司盐运使,就是因为贪污犯了事儿才被捉拿最终导致谭秀充做官奴
管事大叔叹道:“听说谭秀手段极狠,又因为了解盐铁官儿的内幕,不少隐情都是被他挖出来的。”
大叔的话我存着疑点。谭秀不是刑部的人,他怎么会有机会使手段?而且他家破之时才几岁,竟然懂得盐铁内幕?
这些疑问只有王爷能回答我。
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好奇心很重,在王爷沐浴过后帮他擦拭头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了。
王爷抬手掐了一下我的鼻子:“你想的没错,谭秀知道的事其实都是老九告诉他的,他会Сhā手进来也是老九撺掇的。”
“九王爷?为什么?”
王爷大笑:“他望子成龙。”
吓?!九王爷望谭秀成龙?因为过年的时候和谭秀言语不合,我和茯苓后来都没有再联络他。难道在我不知道的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重要变故?
王爷今天情绪极好,主动提起了宴席上的那一出儿。原来六王妃是在图烈感慨桐国国内因种族多不似中原这么太平经常出现冲突时Сhā的嘴念的诗。
“她说的那两句气势磅礴,确实算得是上品。可图烈还给她的两句更是上品中的上品。”
六王妃如此多娇,引宁亲王夜夜折腰。
无语了……幸亏是桐国人,否则保不齐六王爷会直接扑上去给说话的人凌迟了。
“这有点过了吧?”
王爷拿开我手里的布巾站了起来,狡猾的笑着:“我认为这是他送我的临别礼物,也是点明了他的心意。”
真的成了!
“恭喜王爷!”
“小甘草,我要奖励。”说着就把我往床上拖,“这阵子都没和你在一起,想我了没有?”
茯苓默默的进来放下纱帐,无视我求救的眼神。
“想了。”王爷还有些湿的头发披散下来,有的扫在我脸上,凉凉的。
没有再多的语言,用一个足够长的吻来表达。
王爷有些惊喜,有些得意。很庆幸他也仅仅是惊喜和得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觉得很累,特别想好好放松一下,这种情况下再面对王爷的进攻是不是还能扛的住?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而我的这种疲惫似乎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王爷翻身躺在了旁边,习惯性的把我搂紧怀:“马上要中伏天儿了,今年热的有点邪乎。明天特使启程回国,三天后咱们去塑阳避暑。”(塑阳是杜撰的地名)
“真的吗?”我几乎要跳起来了,难道王爷有读心术?他怎么知道我特别想离开京城出去走走的?
王爷按住我乱扭的身体:“别动。你明天挑些人,府里小厮侍卫各留一半,其他人都跟去。这阵子上上下下都辛苦,我听说下午你差点晕过去?”
“就是中暑了,当时喝了些酸梅汤,后来又喝了藿香就没事了。”
王爷轻轻的在我额头上亲了亲:“你这身子骨真够呛,热一点儿就中暑,冷一点儿就伤寒。”
撇嘴:“大冷天的您被人扔到雪堆里灌一脖子雪然之后再去巡夜试试?或者这种天气您试试在外头一直跑来跑去。我身体好着呢!”
“谁给你扔雪里了?”
“呃……忘了。”
王爷闷闷的笑:“扔你的人不是十恶不赦,再不就是你挤兑他来着。平时跟个鹌鹑一样,也会把别人气成这样吗?难得。”
他还真说对了。
天气热,被他抱着不会儿就出了一身汗,想挪出去被制止了。
“好久没抱着你了,别躲。”
王爷身上有沐浴后的清香,被他的体温一蒸变成一股独特的味道,很熟悉,很想念的味道。
而不理智的妥协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和王爷一人起了一身痱子……
52
52、第五十二章 ...
塑阳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是因为地形四面环山所以夏季很凉爽。这里的风景得天独厚,湖泊山色相映成趣。
敏夫人有孕,王妃最后决定留在府里主持内务顺便照顾她,王爷索性把一些外务也一并交给王妃来处理。这到是头一次见到王爷让王妃Сhā手政务,我想八成是他也效仿六王爷?反正有了六王妃打头炮,以王妃的气度必然毫不逊色。
最逗的就是二夫人了,嘴上说着也留下帮着王妃照顾敏夫人一副贤淑做派,眼睛却一个劲儿的瞄王爷,急切的神色写满了“王爷~~带奴家去嘛~~”
可惜王爷微笑着称赞了她几句“有心了”再无下文,全当没看到那些眉毛眼睛组成的“不要啊”。
“笑什么呢?”一身便装的王爷贴了过来。
“笑咱们俩真是点儿背。”我无奈的向外张望。
塑阳到了夏季多雨,而且多是阵雨,晴天白日的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哗哗的雨赶进了湖边的凉亭。湖光山色是没得看了,整个湖面都泛起迷蒙的水雾,目视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可能是我的浪漫细胞实在贫乏,要是邵先生今天也跟出来,必然会喜欢这种类似云雾缭绕的“仙境”。其实我也想让自己优雅一点,有情调一点,问题是前几天被王爷捂出来的痱子们在清凉湿润的空气里叫嚣着。
太医院给的药水都是假冒伪劣!为毛连着涂了好几天也不见好?手不由自主的在胸口和胳膊上抓着,痒死了!
王爷从背后按住我:“别挠,越挠越厉害。热痱本身就见不得凉水,现在这天气衣服一潮必然会引着痒,挠了反而更不好。一会儿雨停了咱们去山上摘一些新鲜的马齿苋回去,晚上煮了水泡泡澡。这是个偏方儿,对热痱很有效。”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很神奇啊,王爷生病自然有太医伺候着,野生草药什么的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的到?
王爷由后面抱住我,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轻笑:“小时候调皮,夏天起了痱子也不愿意好好养着,一来二去憋成了痱毒。胳膊窝儿腿窝最严重,母后心疼的不得了。后来还是个老嬷嬷给出了这个方子,一洗果然渐好,连着洗几次就全好了。”
他的大手来回在我胸口上揉搓:“你自己别挠,我给你揉一揉,破了的话晚上泡水很疼。”
雨还是那么大,好像谁惹毛了龙王一样。靠在王爷怀里,他手掌的温度让叫嚣的痱子们暂时偃旗息鼓。亭子里安静得非常惬意,觉得外面的雨声也好听起来。
脸旁感觉到他的呼吸,歪头迎上他的嘴唇。这是一个不慌不忙的悠长的吻,我们都似乎沉浸在这种宁静的气氛里。唇舌之间的交流很从容,专心致志的品味着他舌尖的味道,那柔软的触感让我抛开了所有的思维,一种放纵的情绪在慢慢扩大,我听到了自己满足的呻/吟。
转过身攀上他的脖子,手指摸到了他的发,发丝在指腹的触觉让我发现了自己已经极度敏感,而这种陌生的渴望也让我害怕。
我喜欢上了王爷吗?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的习惯了他?
手上加了力道,攀住他的肩。嘴唇上被不连贯的轻咬带来新的刺激,捕捉他的舌成了我最爱的游戏,殊不知孤军深入的下场是被反击。
喘息明显变得急促了,我想撤退时已经来不及。完全软倒在他的怀中,贪恋着这种甜蜜。
那股说不清的渴望变得急切,我想要更多!提供我支撑的这个身体健壮、高大,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抚摸着他胳膊上隆起的肌肉,感觉着越来越紧的拥抱,此刻我几乎要尖叫。
我想尖叫着告诉他我的感受,我要你!!!
就在我的冲动即将脱口而出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小甘草,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记忆。”宽大的手掌把我的头按进他怀里:“我很开心。”
耳边是他强力的心跳声,咚,咚,咚……理智回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这种风月老手必然从我的反应中揣摩到了我的心思,可是……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放手?
说实话,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我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我也被自己拼命贴近他的身体吓到了,甚至现在我还有一丝惋惜自己不够勇敢,不够直接。
当呼吸也逐渐变得平静,我选择暂时不去面对今天冒出来的想法,我需要时间。
我需要时间去考量今天是冲动还是认真,我需要时间去面对结果,我也需要时间再把王爷重新审视一遍,他,对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挣扎着摆脱那只大手的控制,抬头对他笑:“我也很开心,除了你想把我憋死以外。咱们可以去上山采药了吗?”
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青山空气清新,草叶嫩绿还挂着晶莹的水滴。野花被雨水滋润后,更加鲜艳娇美,偶尔有飞过的小鸟发出啾啾的声音。
但,这一切都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
山路湿滑,鞋底的泥巴糊了一层又一层,我以各种纠结的滑倒动作亲吻了N次地面之后终于忍无可忍。
“王爷,马齿苋没有卖的吗?我好像在集市上看到过好几个卖野菜山货的摊子来着?”
王爷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学过武艺下盘比我稳健,但是咱已经三生有幸的目睹了各种他为了保持平衡做出来的扭曲姿势了。
现在的情况是,最后我如果没有摔死,就一定会笑死。
王爷最终很郁闷的放弃了,话说,费尽口舌让他放弃点东西可真难啊!当我们重新踏上没有泥巴,没有绊脚的树根,没有湿漉漉的野草的石板路时,我几乎要流泪了……
当王爷站在一个野菜摊子前面色诡异的沉默时,我迅速的掏出十文钱买下一大捆水灵灵鲜嫩嫩的马齿苋,然后拉着他快步离开了。吓到人家山民伯伯多不好?王爷立着眉毛的样子很凶悍的。
既然出来游玩,那就免不了试一试当地的特色菜。虽然我们长衫下摆上粘着的泥巴草屑招来了饭馆老板谨慎的目光,但好在王爷气势绝对足。
伙计不情不愿的把我们领向雅间,迟疑的看着一路黑乎乎的泥脚印。
“小兄弟,你们这儿有清理鞋底的家伙没有?实在不行卖我两根儿筷子也可以。屋里有地毯,别回头被我们采脏了多不好。”
王爷皱着眉毛似乎有发作的趋势,赶紧拉住他的手。
伙计一听眉开眼笑的,立刻跑着取来了两只小竹片儿交给我,又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雅间门口儿:“二位客官坐着弄吧。听口音是京城来的,我们这经常下雨,夏天可不好上山玩儿去。”
我正蹲下扶着王爷的脚给他刮鞋底,听了随口问:“那去哪儿玩比较好?”
伙计小哥很热心:“去游湖啊,码头有不少租船的艄公,大船小船都有。咱这儿经常有京城来的达官显贵,所以连画舫都有,只不过画舫太笨重进不去苇子荡。”
“苇子荡很好玩吗?”
那伙计立刻打了鸡血一样:“好玩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那里有特产的苗儿鱼。那鱼离不得水,捞起来一会就要死去大半,所以在这塑阳城里是吃不到的。还有活虾和螃蟹,野鸟蛋,都是难得的鲜货。”
“芦苇荡里也有馆子?”王爷似乎被勾引起兴致来,好奇的问。
伙计失笑:“自然是没有的。都是艄公在船上直接捞直接做,他们用苗儿鱼做羹汤,鲜得让人吃过了再想起来都会流口水。”
说话间清理好了王爷的鞋子,我靠在墙边正想继续清理自己的,被王爷拉住了。
“我们改天一定去试试,你先弄几个拿手好菜来,再上一壶好酒。”
伙计乐颠颠的去了。
王爷站起来把我推坐在椅子上,弯腰捡起一块竹片学我的样子蹲下扶起我的腿。
“别……”
他微笑:“现在我不是王爷,你也不是奴才,让我伺候你一回。”
他的手很有劲儿,直到菜都上齐了我的脚踝似乎还留着他的力度。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两三样山中的野味配搭着四小碟时蔬。我虽然没喝多少酒,但是微醺的感觉在这样清凉的午后格外舒服。
王爷时不时的把我拉过去的浅吻和窗外曼妙的景色都让人觉得幸福。
“咱们真的要坐小船去苇子荡吗?”我把面上控制不住的傻笑归罪于酒精。
王爷松开我的耳垂:“你想去的地方我肯定会满足你的。”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耳边,整个后背都麻了。我往旁边躲:“好痒,你离我远点。”
“偏不。”变本加厉的贴过来,“你这样笑的时候特别可爱,我怎么舍得放开?”
“你就是个大变态,那么多漂亮的非喜欢我这个丑的。”
王爷大笑:“哪儿丑了?我瞧瞧。”说着离开一点看了几眼:“没看出哪儿丑,漂亮到确实算不上。不过漂亮有什么用?一副皮囊罢了。你就是我的靴子,舒不舒服只有我知道。”
我也笑:“可别是雨天儿爬山之后沾了泥巴的靴子就行。”
听我耻笑他,立刻装出生气的样子,于是我被恶狗扑食了……
“王爷,原来你喜欢啃痱子啊。”
“怎么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你都要恶心我一下?”气馁版的王爷拉拢了我被他拔开的衣衫。
“因为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想什么说什么啊。”
捂嘴,这句话让我心惊。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和他无所不谈了?是什么让我这样放开了所有的防御跟他坦诚相向了?
他也是神色一动,直直的看着我。
此时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客官还要不要用些米饭面条儿?”
我尴尬的收回和王爷对视的眼神,尽量保持声音平静:“来两碗米饭。”
当脚步声离去后,王爷握住我的手:“你这样我很喜欢。”
游湖这么文雅的事必然少不了叫上邵先生,加上半夜突然匆匆赶到的厉大人,我们一行四人包租了一条可以划进苇子荡的小船。
伙计推荐的艄公苗儿鱼果然非常鲜美,小小的鱼和一起捕捞上来的虾在一个很大的锅里同炖。艄公加入了特产的调味料,直到把鱼虾都炖成浓浓的羹汤。锅边上有贴好的饼子,我还带来了两坛老酒和一些小菜。
不谈公事的厉大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想不到这么严肃的人诗词造诣竟也颇高。
邵先生虽然更加擅长,但是他一点都没有要盖过厉大人的意思,反而配合着对方的意境连诗。中途他们把王爷也拉了进去,三个男人之间的互动让我心生感慨。
既然是不懂诗词的人,我也无法评价好坏,但是三人眉宇间的气度却是一目了然。邵先生温文尔雅中透着机智,厉大人刚劲严肃不失文采,王爷目光流转间霸气天成。
“小甘草,你的样子好像一只看到飞虫的青蛙。”厉大人呵呵笑着指了指我。
“大人的比喻很贴切。”邵先生笑着点头附和。先生,你堕落鸟……
王爷拍拍我的头:“来,把嘴再大一点儿就更像了。”
幻觉,刚才的场景都是幻觉,这明明是三个混蛋嘛!
游湖归来,王爷等人去别院内的书房密谈。我认为厉大人会这样急着赶过来一定是京城里出了些必须王爷回去处理的变故。
趁着这个功夫指挥奴才们收拾好行李,碰见厉大人的小厮又问了几句。这孩子仗着自己是厉夫人是远亲,行为做派吊儿郎当的,果然问不出什么话来。想想也对,我要是有这种小厮也不会把机密的事儿告诉他的。
一直到很晚王爷才回房。这次出来茯苓是王爷院儿的管事不能来,只带了曲莲一个。他又是不习惯奔波的娇气少年,到了塑阳就水土不服一病不起,身上还起了不少疹子。所以给王爷上夜的活儿全是我一个人的,好在我上夜必然是被王爷抓到床上去,到也不累。
出来有七八天了,又恢复到了冬天时夜夜与王爷的相拥而眠。塑阳的夜晚因为露水极重,湿冷阴寒,那个熟悉的怀抱显得更加珍贵,我也把心里的那份期待归咎于此。
“你很怕冷。”被王爷抱进怀时他探了探我的手脚。
“以前没觉着,去年冬天的时候确实怕。”
耳朵被他的头发扎的很痒,我抬起身帮他把散开的头发捋顺。
王爷也坐了起来,随手脱掉里衣才再次躺下。贴着他光滑富有弹性的皮肤,温暖极了。
忍不住伸手描摹着眼前的肌肉:“这是怎么练出来的?我也想练练。”
“有点晚了,不过也可以试试。你确实应该学点武艺,不求防身但求健体也好。”说着还在我柴火棍儿一样的胳膊上捏了捏:“太瘦了。”
翻白眼儿,瘦不是错就像胖也不是错,我上辈子是个胖子,所以这辈子补偿我。
稍微耷拉一点眼皮就能看到一团**的颜色,用不计后果的大无畏精神凑过去咬住,满意的听到吸气声。
“别撩拨我,咱们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明天就得回京。”
觉得自己像个冒傻气的白痴,果然上赶着不是买卖。“哦,我已经叫人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直接出发。”
王爷没说话,突然把我狠狠的搂紧:“大事定局以后,你愿不愿意让我心愿得偿?”
我明白他指的绝对不单单是身体。
这几日的温柔缠绵已经消磨了我太多的理智和防线,也许会后悔,但是我现在只想说:“我愿意。”
当我们不再年少,还能拿什么轻狂?
53
53、第五十三章 ...
作者有话要说:曲线抛肉……
真的很曲线……看官们=。=!
回到王府,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差事,熟悉的人。
短暂的假期虽然美好,我却心知那种时光是可遇不可求的,也许一生中只会有这么一次。而在塑阳的所有经历需要我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当冲动和放纵不再,我把心思全部沉浸在每一件差事里。心被隔成了两半,白天的时候是有条不紊的工作,晚上无人的时候才会把那些回忆一件件排列出来。
王爷回京之后并没有特别忙碌,但是很明显的他不希望我再知道更多的政务。府中出现了一些平日很少见的官吏,会见这些人的地点也不再是书房,而是外院议事堂。
即便如此,还是能从王爷与邵先生,厉大人的交谈中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我又回到了以前非礼勿听的状态,尽可能的不闻不问。
王爷有时候还会抽不冷子问我一点问题,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嗯,是,我不知道”。
对这个结果他很满意,摸摸我的头:“你不是想学点功夫强身健体吗?明天开始让苍术教你吧。”
自塑阳归来之后,苍术对我经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次外出他也跟出去了,我想,他应该也像昆布一样一直盯在王爷四周吧?看来有些事他是已经知道了。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看着他正示范怎么扎马步,我忍不住翻白眼。
“嗯……你喜欢王爷,很不好。”
果然够兄弟,不跟我绕弯子。“怎么不好?”
看出来我有好好跟他聊的意思,苍术收了马步站得直直的:“我知道王爷很喜欢你,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但是王爷以后要做皇帝,你又算什么?”
“继续当奴才。”
苍术跟我瞪眼睛:“我还以为你想的和紫苏一样呢。”
装出很诚恳的样子跟他说:“当然不一样。我又不好看,王爷也就是一时看我顺眼,只要踏踏实实的当奴才,即使后来不喜欢我了,也不至于太落魄。”
他松了口气:“你能明白就好。”突然又蹲了下去:“你看,马步是要这样的。”
大笑,捶了他一拳:“我又不想当高手,随便教一两套拳法可以让我平时打一打锻炼身体就行了,还马步个屁啊。”
苍术立刻板起脸:“马步是基础,怎么能不学呢?”
后来我还是被他用各种野蛮的方式逼着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
腰酸背痛的去了经办处,拿起笔手会抖,干脆弄了壶茶坐在角落里审这段时间的度支。经办处虽然忙碌,但是有巴豆的高压管理一切都很顺当。进出的人没一个敢喧哗的,交代差事也是低而快的语速。
我对着度支册子发了会呆。刚才跟苍术说的话不是我的真心话,只不过是为了让兄弟别瞎想。经过感情的变化,我也自问,未来的我会那么泰然的依旧以奴才身份自居陪伴在王爷身边吗?如果真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我能接受吗?
换了从前,遇到这种问题我一定会退缩的。不去接纳这份感情,不喜欢就不会有失望不会有伤心。可是我和王爷之间的那份信任,已经凌驾于感情之上,现在说放弃是不可能了。
王爷对待我还是与往常一样。关心我的饮食,跟我说笑,单独相处时的亲密也没有任何要升温的暗示。他的举动让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一种会永远如此的错觉。
但是我已经足够了解他,他不会放很多心思对待感情的,无论是谁。这是一个绝对现实的男人,要想跟在他身边,最好把那些浪漫啊爱情啊都放在后面,只有务实的做好份内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个人,也是什么都能看在眼里的一个人。
在一次短暂的亲吻过后,他对我说:“得到了我这么多宠爱而不忘本,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明明不喜欢男人但却喜欢你,你也可以骄傲一下了。”这是我的回击。
很高兴自己能说出这样话。当面对感情的时候,能抛开身份地位,不再当他是王爷,仅仅是一个我喜欢的人而已。把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不隐瞒,不得意。我想,王爷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吧?
相视大笑,冲散了我这几天所有的忧虑和不安,神清气爽。
虽然府里很平静,但是依然能嗅到山雨欲来的味道。
进入末伏,已过立秋。
当犀香苑里的桂花再次开放的时候,局势突然出现了变化。本来我是没机会知道这些的,还是因为六王爷的突然造访,我才明白,王爷已经开始收网了。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六王爷。
他和王爷在气度上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份自信。但是多了些狂傲,少了些沉稳。
当他带着胜券在握的神态提醒王爷不要试图跟他在西洋事物上分一杯羹的时候,我把头垂得更低,掩饰着自己的笑。
“赵文修是三哥派去跟莫史东联络的人吧?可惜一个小小官吏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博取西洋使节的信任。”
“怎么能说是我派过去的?他是礼部员外郎,接洽外国使节是他的职责。”
六王爷冷笑:“在桐国的事儿上三哥遇到反对时我鼎力相助,甚至把舒言也搅了进去。今天来就是希望三哥能见好就收,不要太过贪心。”
王爷回以微笑:“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三哥何必装傻?你之所以被群臣反对还不是因为你利用刑部惩治官员落下的埋怨?我觉得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虽然你我都把国内的情况看得通透,但是你这由内而外的手段却是会伤了自己的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笼络西洋使节是不是为时已晚?”
“何以见得?”
六王爷得意的挑起眉毛:“我已和莫史东签下合约,西洋的火器、香料、布料全都由我来安排买进定价,现在我们更是在商议下一步生产火铳的计划。在于国有利的事儿上我向来支持你,不知道你此时可会投桃报李?”
“只要是利国的好事我一定会支持你。”
“那就请三哥不要再派人私下密会莫史东,西洋事务今后也不要Сhā手。”
王爷挂着假笑:“西洋的事务从来就不是归谁来管,这是国家大事。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合约是最佳方式?只要没有达到对我国最有利的条件,谁签的东西都不算数。”
“看来三哥是不打算放手了?”六王爷提高了声音。
“我不放手的是为国为民谋取更多的利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六弟多虑了。”
“说的好!就怕是你剃头挑子一头儿热,你历来的那套弯弯绕绕几次能得到重臣的支持?单是一个户部我看就够你头疼的了。听说早前你送给户部的礼物全被袁曦退了回来,现在国库空虚正需要西洋买卖填充,你这样搅局儿就不怕袁曦站出来反你?”
他竟然不知道王爷已经和袁曦暗地达成协议了吗?王爷这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啊……
“老六,有没有人跳出来反我是我的事,你那合约可不可行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你在户部安Сhā有自己的人,可是你又如何知道袁曦就没有察觉呢?你只看到了我每次的提议会被重臣反驳,那你就留意到后来他们都接受支持了吗?其中确实有几次是你我联手为之,替哥哥挡了这么多枪,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六王爷到底是个人物,对后半段的讽刺充耳不闻,一下抓住了王爷话里的重点。
“我在户部提拔几个有识官吏自然比不上三哥一手掌握刑部来的嚣张,可是三哥不要忘了,玩弄权术再灵光也抵不过真刀真枪。”
竟然武力威胁?这六王爷脑子进水了吧?
“六弟谬赞了。说到弄权,你在各部中笼络那些芝麻小官很可笑。堂堂宁亲王竟然放□段儿肯为这些小人物折腰?至于真刀真枪,一干武将粗鲁愚钝能成什么大事?我看六弟还是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别处为好。”
“滕季央!口不择言的下场很惨,一意孤行的下场更惨。我今天是来好说好商量的,你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王爷大笑:“怎么能说是逞一时呢?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不过看你忙活那些有的没得那么来劲,一直没给你泼冷水罢了。你现在手里有多少筹码我都知道,只要我一朝成事你身边的人会有多少倒戈你可想到?”
早听说六王爷是个脾气暴烈的人,今天也算见识到了。
王爷一番话的刺激让他直接摔门而去,连基本的礼节都忘记鸟。
六王爷走后,我简直急不可待的需要和王爷单独相处,好多话想问他。
我这边急的火烧眉毛,王爷却不紧不慢的该干嘛干嘛,完全无视我一番眉眼乱动的暗示。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他会突然直接跟六王爷叫板?为什么他要告诉六王爷自己知道对方的底牌?
后厨的小厮急匆匆的赶过来说二夫人又去找事儿了。
山药哭丧个脸来诉苦说他打碎了先生最爱的砚台。
巴豆夹着三本经办处的册子,满目勾勾画画的全是疑似对不上账的收支。
先开始还是勉强集中精神处理一件又一件的杂事,到了后来翻腾的心思终于收了回来。坐下来踏踏实实的和巴豆一项一项的累计,加减,一张一张的条子核对。
再抬头时,天都黑了。
有小厮端来热过的饭菜,巴豆撇撇嘴:“你就吃这个?”
一碟素什锦,一碟腊肉丁炒青豆。
“挺好的啊。”不理他,自己端过一碗饭猛吃,饿了。
巴豆抄着手站在一边:“服了你了,我要是在能在你的位置,天天吃烧鸡烤鹅,天天喝一大碗官燕。”
差点喷了,“我的位置?我什么位置?”
巴豆缩了一下脖子,尴尬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儿小声嘀咕:“就是最得王爷宠的位置呗。”
让小厮都出去,只剩我们俩。“还当我是兄弟就说清楚了。”
巴豆也不再含糊:“王爷那么喜欢你,都疼到心窝子里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跟你说,主子都是三天新鲜,趁着这个时候多捞多得。你可别像以前似的傻了吧唧的什么都不要也不争,过了这股劲儿可就没机会了。”
失笑。这也是一种好兄弟之间的关心吧?
“我明白,不用你操心。”
巴豆还不肯放弃,“咱们做奴才的可不能想多了,别学紫苏,那就是个傻缺。你自管把王爷伺候的舒舒服服,主子自有公道不会亏了你的。”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样儿了,狠狠踹他一脚:“滚蛋!就你明白就你精!要伺候你来伺候。”
巴豆讪笑着:“我到是想呢,主子看不上。”
又贫了一会儿,巴豆终究还是没看上我这两碟小菜,决定去厨房接受一众厨子的孝敬去了。
入夜,我早早的洗漱完毕睡下。有一个好的生活规律才是保持健康身体的根本。
迷迷糊糊中王爷熟悉的味道袭来,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拥抱和低沉的笑:“小懒猪,这么早就睡了,也不等我。你那一肚子的话找谁问去?”
猛的睁开眼:“你还知道我憋了一肚子的话?”
王爷笑眯眯的凑过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就看你要拿什么来跟我换?”
这还不好说?扑上去一个足够长的吻:“说吧。”
王爷调整了一下姿势,我也配合的枕上了他的肩,“局都布完了,我嫌老六动作慢。”
…………
“完了?”
“完了。”
恨不得咬他一口!“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六王爷你知道他的筹码?这样很危险,六王爷现在越来越不在意深浅,我怕他会狗急跳墙。”
“谁跟你说他现在越来越没深浅的?”
“老杂毛儿。”
王爷的胸口一震一震的笑:“这老不死的,出宫这么多年俩眼还盯着呢。”
有点急,抬身看着他:“那你出入多带点人。”
“他要真急了带多少人都没用,可他要是真这么容易急他也就输的彻底了。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盯着他的眉眼又看了一会儿才躺回去,往他怀里挤了挤。
“天儿还热呢,贴这么近到时候又起痱子。”王爷笑着掐了一下我的脸。
“大不了再泡一次马齿苋,至少这回不用自己上山采去。”
他的手用力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现在跟我越来越没规矩,竟然敢挤兑起主子来了?这样也好,我到是想再亲手给你洗一回,上次还没尽兴呢。”
我不知道自己故意提起马齿苋事件有多少调情的成分在里面,但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在这一段平静得过分的日子里,我需要少量的无伤大雅的激|情。
试探王爷是否依旧对我感兴趣,也试探我自己在塑阳时的感情到底是冲动还是真。
那种放纵的感觉又开始萌芽,我的手在他身上缓慢滑过,手指和掌心抚摸着这个强健的体魄。自古以来人类就对健美和智慧同样崇拜,在那次没有羞涩没有躲闪的共浴之后,我发现他的身材非常值得欣赏,那是一种力与美的结合。
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现代的男同志们会对身材好的男人格外青睐,无论是浏览还是触摸,都是一种享受。
“小甘草……”
看着王爷沉醉其中的样子,我突然坏心眼儿的想,这算不算是翻盘大逆转?原来调/戏别人也是件很有趣的事么……
手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青涩的技巧也能引来一阵阵颤栗,谁说伺候主子就一定要被人压在身下?当他湿滑的舌游走在我的脖子上时,谁伺候谁还不好说呢。
当进攻不再是单方面的时候,我喘息着享受对方的反击,一个结论:王爷的手法确实老练的多……
大概在六王爷来之后的一个月,邵先生升任正四品吏部左侍郎,谭秀协助刑部审理盐铁司铁税一案功劳显著,直升三级调任礼部主客清吏司,任职正六品主事,并皇恩浩荡,允许谭氏族人回归故里,免除充军杂役。(礼部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
又是秋天了。去年就是个多事之秋,不知道今年的秋天会是什么样呢?
邵先生依然没有搬出府,只不过他住的犀香苑逐渐热闹起来。当然拍马屁的狗腿子们是轻易进不来的,那些有权利进出的人之中我看见了杜放歌等老熟人,没有上前,只是在远处行礼。
可贵的是杜放歌那些人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对我又任何怠慢,还是那带着点狡猾的笑,“甘副总管。”
谭秀去了礼部,主客清吏司的职能让我捕捉到了一些思路。九王爷会这样用心的培养他,除了他走上老路之外,就是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给王爷当枪使。
想起那份皇恩,我觉得如果我是谭秀,有这么一个机会能挽救全族的人,我也会一往无前的。对于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谭秀,我希望你能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收起骄傲用你的才智赚取你应得的未来。
54
54、第五十四章 ...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下章节,看看能不能显示出来。
一个多月以来表面上的平静终于被一则宫里传出的消息彻底打破。
据说,皇帝有意立王爷为太子。
如果消息是真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一直保持坐山观虎斗的皇帝突然起意在此时倾向于自己的三儿子。
府前车水马龙,府内穿梭着各种官吏。王爷用无穷的精力和敏锐的洞察力评估着每一个来拜访的人,同时也得接受对方的察言观色和试探。
我觉得他现在就是一只动物园里的稀有金毛儿大猩猩,就差旁边站个收门票的人和戳个“请勿投喂”的牌子了……
送走三位结伴而来的大臣,在心里叹息,他们是害怕单独见王爷还是觉得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怎么还流行起按拨儿来了?
我现在随身带着一个小小的本子,上面有邓春秋告诉过我的所有四品以上官员的出身来历,有些有标注喜好,有些没有。
这几天本子被使用的频率越来越高,每天晚上各种探听来的信息都会一一补上。当小厮把王爷特别注重笼络的某位大人的茶搞混时,我几乎发飙。
淡定,深呼吸,保持温和的笑容:“火青茶是给米大人的,给这位徐大人的应该是玉露茶,记住了吗?”
“是,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换过来。”
其实王府里的人办事基本都比较妥当,可是这几天我的心里因为那则传言一直七上八下。王爷公务繁忙,这种时候不可能去问他。邵先生那边也忙,刚提升吏部左侍郎很多差事要交接,他手下的人员部署更是王爷非常关键的一步棋。
偏偏伴随着传言而来的还有六王爷那边蠢蠢欲动挑起的各种事端。
厉大人几次深夜密访都和王爷谈到很晚,袁曦也曾混在几名户部官吏之中来拜访过一次。虽然听不懂他和王爷之间的暗示,但他们俩眼神的交流让我还是能捕捉到一些端睨。
我不关心他们的大事,只是需要知道六王爷的动向。老杂毛儿的话言犹在耳,六王爷嚣张冲动的身影历历在目,所以当看到昆布在我身边晃来晃去时我又差点儿发飙了。
“你跟着我干嘛?快去王爷那边儿伺候着。这一天天的人来人往,多少不知道底细的都能进来,你还有心在内宅晃荡?”
昆布耷拉下嘴角儿:“是王爷派我过来的。他也说现在府里来往人太多,怕乱着混进来别有用心的,特意让我来跟着你。”说着还戳了戳我的脑门儿:“有本大侠的保护你应该很荣幸才对。”
心里有点甜。一眯眼,咬着牙说:“王爷派你来?我看是你自己要求的吧?在内宅见到柚子姐的机会不少吧?你这新荷包的针脚儿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昆布立刻红了脸:“胡说!”
“好吧,一会儿我问问王爷去。”
“呃……王爷确实派人来跟着你的,只不过派的是杜仲。”
“那你还不快滚回去叫杜仲过来?”
苍术跟我说过,在侍卫中他和昆布的功夫是一等的,王爷这么忙还惦记着我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宫里一个还没成事实的传言都能让六王爷这么大反应,我也同样担心他的安全。
昆布沮丧的走了,不一会儿杜仲就过来跟在我身边。他为人老实本分,我们一直聊得来,有他在我很安心。
就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敏夫人临盆了。
在各院儿门外例行的早间请安时,听见里头突然乱起来。一个小丫头火烧ρi股一样冲出来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夫人喝粥呛了一下,咳嗽把羊水震破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危言耸听的编出这么个说法儿,还咳嗽把羊水震破!
“慌什么?夫人怀胎已经足月,是小主子赶着来给府里添喜的。”回头招来跟着的人去请半个月前就在王府偏院待命的稳婆,又叫人去通知王妃和总管。
回过头训斥小丫头几句:“主子大喜做奴才的反而添乱?你且进去,仔细留心是哪一个在里头胡说八道,等主子和小主子平安之后我饶不了她!”
小丫头抖了一下垂着头说是。
这小姑娘也不过十一二岁,看她被我吓得发抖有点不忍心。“这个时候疼的是夫人,乱的也是夫人,咱们做奴才的正是要给主子安心才对。你平日也挺伶俐,赶紧回去帮着张罗吧。”
候在院外,稳婆先被人急急的领了进去,而后王妃和总管也都到了。
柚子招来七八个小丫头帮着布置生产要用的幕帐垂幔以及其他家伙事儿。
总管跟我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前头的事也不能离了人,吩咐我小心伺候着他又匆匆赶回了前院儿。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了,被太阳晒的有点头晕。这秋天的阳光虽然不如盛夏的炙热也是够厉害的,有小厮讨好的给搬来椅子,谢过坐下又喝了白薯端来的茶水果然好多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电视上演的那种凄声嚎叫。
小主子一直磨蹭到午后才终于莅临,礼亲王府从此又多了位小姐。
我带着人匆匆赶到议事厅给王爷报喜,总管已派人分别去礼部宗正院和皇宫上报添丁。
厅堂中的官吏们听闻府上喜得千金纷纷起立道贺。我偷眼去看王爷,他面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可下巴上丝毫不见柔和的线条还是让我看出了他仅仅是在做戏。
我以为就算再怎么着他也会直接去敏夫人的院子里探望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先回了书房。默默的跟着,看他不紧不慢的翻书,看折子,我站在一旁有点局促的挪了挪脚。
“你一直盯在那边儿来着?”
“是。早上敏夫人就破了水,一直耗到未时三刻才平安。”
王爷放下手中的折子:“吃饭了吗?”
“吃过了,福贵叔给我做了炒饼。”
王爷又拿起一本书翻着,“你不用着急,到时候我自然会过去的。”
他这种人后的冷漠我已经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知道,等他面对敏夫人的时候会挂起关怀温柔的笑容,说些体贴的话。但是现在……
“你就这点不好,什么都想,还喜欢瞎琢磨。”王爷眼睛没有离开书,“生个女儿和生个儿子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只不过这里面真正闹心的是陈敏和他爹。没能一举得男恐怕她还得再接再厉的来纠缠,好在她是个大家闺秀,不至于像秀园那样出了月子就急头白脸的。”
怪不得王爷不喜欢二夫人。但是听他这样评论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这皇家的人真是难以理解,如果是我得了个女儿,指不定得怎么乐开花儿呢!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王爷放下书好笑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以为我就不疼自己的闺女了吗?我只不过是烦那些女人们的心思,她们只顾自己那点小算计,从来不管当前是个什么局面。”
“不信,这要是位小少爷,你肯定冲过去了。”
王爷大笑:“你当我在干嘛?我在给闺女取名字呢。”
“啊?起好了吗?叫什么?”
“未萱。她生在未时,陈敏的院子里又种了很多萱草。夏天的时候萱草花开很美,希望闺女能人比花娇。”
萱草……那不就是黄花菜吗?我瘪着嘴不置可否。还以为王爷能给起个特好听特有意境的名字呢,“你偏心眼儿,二小姐的名字比这个好听多了。”
王爷的表情很奇怪,招手叫我过去,人到跟前被他一拉抱个满怀。
“偷偷告诉你啊,丝韵的名字不是丝竹之韵,是丝瓜之韵的意思。”
崩溃了……二小姐是丝瓜?
“犀香苑里没有种丝瓜啊!”为毛你要给姑娘起个这样的名字啊!!
王爷憋着笑:“因为她生出来特别瘦,就一个长条儿,而且额头上还有块青胎记,我怎么瞧着怎么像个丝瓜。后来那胎记是下去了,闺女还是瘦瘦的一长条儿,你不觉得我给起的很贴切吗?”
“不觉得,我还是理解成丝竹之韵吧,刚才你的话就当没听见好了。”
脸上被连着亲了几下:“行行,你爱怎么想都行。走吧,过去瞧瞧我的小未萱去,免得你总跟我摆脸色。”说着又来掐我的脸:“有空儿你得再去跟邓春秋学学,这么长时间了还学不会掩饰心思,这小脸儿赶上奏折了,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不甘示弱的一把回掐住他的:“我就是跟你这个样子,和别人的时候厉害着呢!”
估计王爷长这么大也没被多少人掐过脸,看着在手里变形了的俊脸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爷握住我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总管叫大夫来看过,说是脾虚给开了方子。我天天都喝着呢,不碍事。”
每次我的身体上有点风吹草动,他即使不在明面儿上关心也会私下里吩咐人照顾,这种被惦念的幸福感很美妙。但过分的小题大做我就觉得很尴尬,所以小毛病什么的都是赶紧吃点药掩饰过去,免得这份‘在意’落成别人指摘我的话柄。
王爷也明白我避讳的是什么,当下不再多言只是又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平时多打打拳,那些细节不用太在意,他们来这儿是看风向的,喝了什么茶吃了什么点心未必会留心。你是伺候我的,旁的人不用管。”
话是这么说,蹲在副总管的位置上想不管也不行啊。
我想,他应该能看出我是应付性的点头答应,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于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去敏夫人的院子,看望那朵刚刚出生的黄花菜……
就在王府沉浸在小姐诞生的喜庆气氛里时,市井间因为六王妃旧年撞死的那个幼童再次沸腾。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是王妃一手谋划的。这段时间六王妃行为收敛了许多,很少再听到她有满街乱逛或者折腾新玩意儿来刺激京城老少的神经这种笑话了。
和外务管事闲聊,果然是死了孩子那家儿人又冒了出来,据说还请上一届的榜眼现任太学院监丞给写了状纸,更是把这洋洋洒洒的状纸传抄百份张贴在京城有名的街市和酒肆茶馆中,颇有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王妃这时机把握的不错。在陆续拜访王爷的大臣中,我知道有几个曾经是倾向于六王爷的人,对于这种骑墙派王爷一律照单全收。我也担心过以六王妃的爱好会不会弄个古代版无间道出来,派人来做个卧底诈降什么的。可是再一琢磨,以王爷的谨慎别说是后来示好的,就算邵先生这种一等心腹也不知道他的底牌。
外面的事纷纷乱乱,自觉能力不足智慧不够,干脆来个不理不睬。
抱定心态,兴致勃勃的在王府里奔忙。这么多差事堆着呢,瞎操什么心?如今的局势下,王府上下的饮食饮水是个很需要防范的地方。
每天早早起来,带着人打起各处水井的水喂鸡,后来直接扔了几条鱼到井里。免费提供给它们修炼的场所,如果某一天鱼儿们成了仙,那这水也就不用喝了。
后厨里有干爹看着,中间传菜的过程每一处都安排了一名我信任的人。白薯和山药各管各院儿,王爷这有茯苓,王妃有柚子,二夫人那边我亲自去(主要是没人愿意去,这女人太能挑刺儿了),刘副总管负责奴才们的伙食。
侍卫们又被重新筛选了一遍,稍有疑点的一律派去城外别院。四个贴身侍卫除了杜仲整天跟在我旁边照看内宅,其他三个二十四小时无休息时刻守在王爷身边。更有七王爷家派过来的几个高手填补护院。
我对黄花菜小姐还是很上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小生命充满了亲切感。各种打着王爷名义的物品送去敏夫人那儿,也让这女人无比开心。
这天犀香苑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被茯苓神秘的叫过去,看到背影,原来是谭秀。最神奇的是,跟他一同前来的人是莫史东。
第一眼的感觉,这位西洋使节已经彻底迷失在谭秀和邵先生的俊美中了。
谭秀的身上有股从前没有的自信刚强,给那份略带女性化的美添上了粗线条的一笔,以前的他就像幅工笔画。
莫史东几乎就要眼冒桃心了,但我不认为他是表面上表现出的的这样。那双看起来清澈如海的蓝眼睛后面是一颗外交官的脑袋。以我上一辈子对西方外交人员的印象,他们的奸诈狡猾从来都和他们的翩翩风度成正比。
茯苓是第一次见到西洋人,站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对方金黄的卷发,苍白的皮肤,明显不同于国人的脸型。
我竖着耳朵捕捉三个人之间的对话,话题出乎意料的无关西洋商务而是一直围绕着我国宫廷贵族的等级和生活。
谭秀的经历被他自己摆上桌面,略去和王爷的感情,把他从官宦之家的少爷到奴籍小厮再到脱籍入仕全说了一遍。
莫史东认真的听完大声感慨:“你们的皇帝很仁慈。”
邵先生微笑:“身为君王仅仅仁慈是不够的。”
莫史东眨眨眼:“这样富饶的国家,君主过于仁慈会招来别国的窥视,只有足够强的军队和铁血手段才能守护住自己的乐园。”
他在试图把话题引向他最关心的火器买卖,谭秀却说:“有勇无谋一样会丢失手中的一切。”
邵先生赞赏着补充:“英明的决策和铁腕并存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一味的依靠武力往往最终惨败。”
莫史东做出一副向往的样子:“如果这样的君王还能在太平天下后保持仁慈的传统,那将开创怎样的盛世局面啊~~”
“定国安邦非空口泛泛而谈,事无巨细心思缜密也不是一时就能学到的。莫大人口中提到的盛世必然需要一位贤明与果断并存的君王才能做到。说道果断,何止是一国之君,即使如你我这样的人臣如果不够果断依然会随时面对灭顶之灾,您以为呢?”
对于先生的提问莫史东优雅的点头微笑:“是的,邵大人言之有理。”
谭秀轻笑:“莫大人能被君主委以重任按说应该是个机智果断之人,怎会在我国盘桓许久仍然没有定论呢?”
这家伙……果然还是很刻薄的。
“有啊有啊,”莫史东哈哈大笑:“今天得到两位大人的指点,我对贵国有了更深的了解,无比钦佩,无比崇敬。以前我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姑娘,一直以为玫瑰最美,却不知道最高贵的还是玉兰花。”
我对莫史东的话抽搐了……一个长着胡子的小姑娘?恶……但是他最后玫瑰和玉兰的比喻还是很明显的。谁都知道六王妃在宁亲王府种了满院子的玫瑰,而玉兰正是礼亲王府的徽记。
邵先生笑而不语,谭秀一挑眉:“识时务者为俊杰。”
莫大人,您终于俊杰了。
如果莫史东也彻底倒戈,六王爷手中的筹码就又少了一个。
谭秀入礼部是谁的主意?是九王爷的支持,还是王爷的意思?
皇帝露出口风儿的时机非常巧妙,直接打破了五五分成儿的局面。他也在试探吗?看看在湖面之下自己的三儿子和六儿子到底哪个的水更深?
王爷告诉他开始收网了,可是在他会如何处理六王爷手中军权的问题呢?
我觉得这是考验我好奇心的最大挑战。
55
55、第五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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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出了定制,此文依旧会在网上完结,番外也不会缺斤短两,请看官们放心。
抱拳~随着各种立储流言的沸沸扬扬,总管不得不考虑一个最实质的问题,如果王爷顺利被立为太子我们就将移居至太子府。
太子不同于亲王,按历制,宫里会派出相应的各种宫官以及太监宫女。奴才的问题还是其次,现在王府最大的问题就是特使院。
当初为了兴建特使院购买的地皮,加盖的房舍全都不在亲王府制式之内。而自从桐国人走了之后,那个院落也一直空闲着。如果搬走,这规格之外的院子该如何处理?
按说这些都应该问宗正院的人,可太子之事仅仅还是流言,这个时候去询问如果将来掉链子不是王爷做太子,恐怕会被宗正院和其他皇族耻笑一辈子。
就在总管进退两难的时候,卖给我们地皮的那户人家突然递来帖子,希望能赎回地皮并所盖房屋一并作价儿收购。简直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可喜的是那户人家出的价格也非常合理,更可喜的是当初犀香苑旁的那片柳树林铲平之后修的是跑马场和练功房,如今只需建起一道围墙即可恢复王府原样。
这么头疼的事一夕之间就圆满解决,连总管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回禀王爷的时候我正好伺候在旁边儿,王爷流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让我不由腹诽,不会连这件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算计的吧?
脑补了一下王爷秘密去找那家人推销砍价的场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简直难以想象!
虽然这个买房的小Сhā曲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在繁忙的差事中我也很快就把它遗忘了。谁想到京城中又沸腾起另一条爆炸性新闻,终于让我知道了为什么王爷会是那副表情。
工部新成立了一个洋务冶造处,莫史东和锻造处大臣共同兼领。新部门专一生产由西洋工匠提供技术的火铳以及弹药,除了满足我国军需以外,外销桐国。
这是王爷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实施之后带来的是一纸合约,西洋使节与工部、户部、兵部的联合条约。而莫史东终于破釜沉舟,在朝堂之上签约时也学桐国人的癖好“非礼亲王滕季央不签”,一下把自己塞进了亲三王爷的大队伍中。
一时间京城各种传言,据说当天莫大使就被驱逐出了宁亲王府,据说他的私有物品被扔的满街都是,据说六王妃站在王府门口骂街,据说……
我狠狠的抽打了一下山药的脑袋:“不是亲眼所见就别那么多据说!六王妃再泼辣也不至于站在王府门口去骂街,宁亲王府的人再没规矩也不至于把使节的东西都扔出来。扫眉耷眼没好脸子是肯定的,扔?莫史东再怎么着也是使节身份,这些奴才敢吗?”
山药沮丧的耷拉着脑袋:“甘草哥,我这不是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太高兴了吗?你还不知道我?一高兴嘴上就每个把门儿的。”
翻白眼儿,一点长进都没有!“有没有消息说莫大人现在住哪儿?我记着他来了就被六王爷接府里去了,这么些年城里也没听说哪处有西洋使节馆的。”
“有啊,刚建成,就在咱们隔壁。我昨天去前头找门儿上的兄弟聊天儿时还看见有西洋人往里搬东西呢。买办处的李大哥说他们那院子盖的有趣,种了好多草地,松柏树都给修剪成圆球形,当院儿中间还有个能喷水的池子,里头摆了个露着大膀子的美人儿雕像,可有意思了。”
说着还冲我猥琐的挑了挑眉毛,用手在胸前比划着:“那美人儿的奶/子得有这么大,还露出来半拉。”
忍住想暴揍这厮的冲动,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阳|茓,“滚!没起子的东西!”(没起子,北京方言。没出息的意思。)
我说隔壁那家儿怎么会买院子呢?果然是王爷一手安排的。看来这莫史东也不是临时起意,他和王爷竟早早的达成协议了吗?
隔天,王妃招我过去陪她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照例又被茯苓等人逼着洗手净面,换过衣衫,靴子,最后还加了件素色斗篷给我披上。
“王爷说你最近体寒,手脚冰凉的。等你回来了先过来喝药,身体不好也不跟我说一声?”茯苓替我整理着斗篷上的风帽。
“我喝着呢,是总管给请的大夫开的,这一阵子好多了。”
茯苓冷下脸:“我这个是太医给开的方子,普通大夫能比的了吗?”
不以为然,“现在太医也长能耐了,不用号脉直接给方子?别给我补的七窍流血就行。”
茯苓一笑,凑在我耳边说:“你的脉是王爷给号的,他跟太医说了你的脉象才叫开的方子。王爷可真宝贝你,等闲大夫他都不信呢。你呀,都成了他的心尖子了。”
王爷……他知道我不愿意太张扬,所以绕这么个弯子。不得不承认他心细如发,关键是在这种时候,他还顾及着我。这和平日里逗逗夫人们开心的关心很不一样了。
有了这一份感动的陪伴,第三次来到皇宫,巍峨的宫殿和高耸的宫墙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压抑。如果能陪在他的身边,即使未来住在这种地方,我想,我也会安安心心的吧?
给皇后娘娘请过安,按规矩站在王妃身后。今天王妃明显不是单纯的请安这么简单,两个女人都是敷衍着聊了几句家常就迫不及待的要进入主题。
于是我和一众太监宫女们都被哄了出来。
站在殿外回廊下没一会儿,皇后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就请了我去旁边的耳房休息。他用好茶和阴柔调门儿的奉承来招待,看着他白腻腻的老脸和光滑的下巴,我有点肝儿颤。
太监,多么神奇的一种存在。我在现代见过男人,女人,人妖,但是太监绝对是见识不到的。都说他们变态,我想,如果出身所迫必须当奴才我是可以接受的,心甘情愿的当奴才还要割掉我的JJ,那就完全不能接受了。也无怪乎他们会变态,换了我可能直接变成极度扭曲的大变态……
还好王爷答应过我不会当太监,所以,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零接触时,我有种无比庆幸的感觉。
这位公公恐怕也是个类似邓春秋一样的厉害角色,宫内宫外的事儿似乎他什么都知道。他当然也知道我的身份,偶尔流露出的女性化表情伴随着兰花指冲我一戳一戳的暗示: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彼此要照顾哟~~
在我堆起假笑一个劲儿的表示:公公厚爱了,公公抬举了,公公太牛B了等等之后,这位大仙又开始暗示我到时候别忘了孝敬。
“这宫里啊可不比你们王府,一层层,一叠叠的关系你待上十年都未必弄的清。后宫的主子们,外头的大臣们哪个不得万分小心的伺候着?你别瞧一个不起眼儿的主子,一朝得宠那可就了不得了。你还嫩着呢,以后好好跟我学,有公公疼你,教你,啊?”
各种鸡皮疙瘩,各种掉。
“哎哟~~你想教可晚了,这孩子早就跟我学本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杂毛儿!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老杂毛?难道我又穿越了吗?他不是退休人士吗?
一听到邓春秋的声音,刚才还无比傲娇的大太监立刻变成小鹌鹑,哈着腰满脸堆笑的开门迎进来,又是换茶又是问候冷热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邓春秋穿大内总管的行头,还别说,干瘪的老不死被衣服衬托着确实挺气派。当然,不排除屋里屋外的太监们齐刷刷的弯腰行礼带来的视觉突出。
“邓大人。”行礼。
“甘副总管。”点头回礼。
真无聊,还是单独去他小院儿的时候比较好。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甘副总管说说话。刚才过来殿外怎么就四个人伺候着?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说外头王府怎么怎么的,现在这宫里竟不如人家礼亲王府有规矩了!”
看着大太监近乎连滚带爬的退出去,真挺震撼的。邓春秋到底有多大势力?退休多年余威犹在啊!也对,他退了他的人可不见得都退了。从先皇起他在这宫里有几十年,光大内总管就当了二十多年。
“听说莫史东搬出宁王府了?”老杂毛儿的三角眼里一闪一闪的。
“是,我也才听说。”
“六王爷那的反应知道吗?”
“都是传言,不可信。”
邓春秋点点头,“多年的经营被人横刀劫走,有的人脾气暴恐怕会受不了。出入小心吧,眼下的太平也没几天了。”
疑惑的看着他,可老不死的没有再多透露的意思。话也是掐头儿去尾,看来在宫里果然得处处小心才行。“事儿都是有心的算计无心人,只要提前防范上到也不难。”
“可不是不难么,”邓春秋看着我笑:“这打鱼的是个老手儿,他可懂得怎么拉网使劲儿呢。只不过鱼儿们也不甘心就这么被捞上岸,猛扑腾一阵是必然的,咱手上可不能送了劲儿。”
“是,大人的话有道理。鱼即使到了岸上也能蹦达会儿,非得拍死他才算数。”
邓春秋大笑,指着我点头:“行,你心里有就行了。”
话说到这儿就算完了。
正好王妃也和娘娘也说完了事儿,我和邓春秋一起进去伺候着,皇后娘娘看见老杂毛儿笑得一脸慈祥,一番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的亲兄弟呢。
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密谈我猜应该是和六王妃有关,三天后果然应验。
一张宗正院的告示再次给京城民众提供了茶余饭后热情的谈资。所有人都在议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戏。
六王妃闹市驾车撞死幼童一案终于在一年后给出答案。责令宫中高阶女官对宁亲王妃执行皇族家法,杖二十,宁亲王府赔银一百两。
先是莫史东倒戈,现在自己的媳妇又要被惩戒,估计六王爷该暴走了吧?突然觉得和去年相比,今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多事之秋。
几日之后皇帝也来锦上添花,第一次在朝堂上提出立三皇子为太子。听说当时拥趸王爷和六王爷的大臣各执一词,那喧嚣的场景让人无法形容。我觉得,很可能比相声演员聚众开会还恐怖。
不知是当今皇上太过仁慈软弱还是元老大臣太过嚣张,最后竟然演变成全武行的打群架事件。当然,先动手的必然是六王爷那边的人,与他亲近的武官比较多,论雄辩自然不是王爷这边的人的对手。可能最后实在说不过恼羞成怒吧?
王爷的肩膀上挨了一下,皮肤下隐约的青,我知道这种伤看着不厉害实际上很疼。
站在他身后用跌打膏使劲儿的给他揉,“你忍着点,这种淤血揉开了第二天就好很多,也不会肿起来。要不然再过两天还要变紫,那就是坏血了。”
王爷一笑:“我没那么娇气。”
“这不是娇不娇气的问题,”心里琢磨了一下,有些事儿还是想跟他说说:“余总兵好像和六王爷走的很近,京城内防和外防全是京畿总兵负责,如果真有人成心针对你,我怕咱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用担心,大臣毕竟是大臣。余泰虽然作风强硬,但一朝为官他忠诚的是皇权而不是某一个人。就像今天殿上那些大臣,他们也未必都是忠心于老六这个人。吵过骂过甚至动手,目的也不过是向他们心里的下一个当权者表忠心。哪个人后面不是拖家带口?今天这样到也挺好,等我得权那天不计前嫌给他们一个机会,你说他们会如何对我呢?”
“识时务的自然是会看到你的公平和大度,就怕有死心眼儿的。”
“能有几个纯粹的死心眼儿?什么事儿还不都是看人的手段。老六明枪暗箭的算计我多少次了,我这边儿一次也没还。余泰不是傻子,当初挑了他做京畿总兵也是看中了他那份忠诚。这种血性汉子最重义气,虽然他面儿上跟老六亲近,心里瞧着我们俩的行动谁敢说他私下里不敬佩我呢?”
把药膏收好留着明天再给他揉,“我也不是今天才担心这个。早前跟邵先生提过,他跟我说你总是有几张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底牌。余泰也好,其他的大臣也好,你不说我就不问。总之一切小心为上,谁知道六王爷经受这连番的刺激会不会突然魔障了呢?”
王爷得意的笑了起来,用胳膊圈住我:“这算什么,今后还有他受的呢。”
顺手给他整理衣衫。天气逐渐冷起来,他火力壮不怕冷,我却已经加了衣裳了。
手被他捉住捏了捏:“最近气色不错,手也暖了。那个药虽然难吃,可得一直吃下去。太医跟我说你有虚火,身体又亏的厉害,大补的东西见不得。我最近不能分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事儿都定下来了,自然我要好好疼你的。”
恶心……“您这漂亮话儿还是留给别人听吧,我可受不了。”
其实最近王爷跟我聊天的时间都很少,说这种话的机会更是几乎等于无。除了上朝,他的分分秒秒都留给了大臣们和他的大事。无论是厉大人这种心腹,还是倒戈而来的墙头草们,围在他身边的人那么多,有时候伺候在旁边或者远远的看着,总觉得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记得好像是形容恋人之间太过熟悉之后的冷漠,但是在王爷身上,却是一种明显的反差带来的感觉。
单独和他在一起时他的样子和面对朝臣时他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是不是应该窃喜看到了他最真实的一面?但是我也不确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滕季央。
想着想着,手不由自主的捏住他的鼻子晃了晃:“两面派!”得到一个霸道的吻。
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让王爷很高兴,黑黑的眼睛里有别人见不到的热情。
这之后王爷继续抛洒他的橄榄枝,又有一些中立的朝臣陆续表达了他们的支持。西北总兵最夸张,直接一张效忠函。
皇后娘家的势力终于开始有所动作,这之前我还纳闷儿,怎么不见那边的人有动静儿呢?一直都是王爷自己孤军奋战。
后知后觉,重臣做事总是要避嫌的。世人皆知的血缘有时候往往帮不上忙还会有所制约平白添乱。
如果王爷姥姥家的势力先行动,必然要落人话柄成为六王爷那边儿重点打击的对象。现在皇帝先亲口提出来,又有王爷自己发展的一众大臣一呼百应,作为皇后娘娘亲叔叔的华英殿大学士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支持自家孩子,而王爷官拜枢密处内大臣的亲舅舅也终于可以跳出来替自己的外甥打拼。
即使不知道详细情形,我也能想象到六王爷气极之后的嘴脸。
曾经王爷在得到袁曦的支持时夸口如果拿下户部六王爷和他的局面就会变成三七开,那现在我个人认为局势已经出现了一边儿倒,二八都不过分。
真是忙忙碌碌又一年,秋末冬初的时候了。盘算着再进了腊月离过年也不远,就是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过上一个安生年。
注释:关于文中提到的几个部门。
宗正院影射宗人府。太学院影射国子监。枢密处影射军机处。京畿总兵影射九门提督。
华英殿大学士为正一品,是文华殿、武英殿大学士的2.0版。=。=!
56
56、第五十六章 ...
我知道王爷在收网,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收的这么紧,这么狠。
六王爷之前和莫史东草签的合约被公诸于众,其中几处疑似对国不利的条款在户部尚书袁曦和兵部尚书洪光权的推波助澜下引起巨大的争议。
一时间六王爷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还不够,刑部会同都察院借机对他在户部和兵部笼络的官吏全部提审。
又有大臣当堂指出宁亲王在桐国特使来访时,借打猎之机用火器技术试图拉拢对方的事实。舆论苗头直指其里通外国,实乃叛国重罪。
我听着都惊了,六王爷所做的其实就是王爷一直在做的,可是同样的事在被人捉到一点点小辫子之后加以推论和臆测就变成了重罪。而一切的起源仅仅是莫史东持有的那份草签协议,怪不得上次王爷在与六王爷的谈话中特意提到了这一点。
王府的警戒被加强了两倍。虽然有朝臣提出的质疑,可六王爷毕竟是皇子身份,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谁也不能拿他如何。
所谓墙倒众人推,与六王爷亲近的大臣中不少纷纷和他划清界限。而朝中由来已久的行贿受贿潜规则,致使在这个时候随便跳出来一个大臣倒戈当污点证人都可以牵连出一大片。以厉大人为首的刑部效率极高,不三日收押的官吏几近三十人。
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官员众多,大理寺也不得不参与其中。加上之前的都察院,最终形成了开国以来很少见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我觉得这次六王爷私结党羽的跟头是栽定了。王爷也好,六王爷也罢,他们结交拉拢大臣的手法必然要用到贿赂,有几个像袁曦那样滑头的?只用手中看不见的权利与王爷做交易。
朝中腐败,多少官员都是靠着银钱往来维系官场,我想三司会审其中必然也有王爷的手段。哪儿就那么准除了六王爷的心腹以外就牵连不出其他的官吏?即使听说有几个,也是平日为非作歹仗着世家身份嚣张过了分的。
以我对王爷的了解,他做事从来不会是单箭单发,往往一箭双雕。借着会审的时机削弱一些世家的权利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吧?
府里上下也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连山药这种大大咧咧惯了的都镇日屏气凝神。
王爷每日出入少则二十护卫,多则近百。一连半月除了心腹大臣,闲杂人等包括王妃都难以近身。
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到跟前儿去卖乖的,只是默默的暗地里帮着茯苓张罗他的一切起居饮食。甚至神经质的联想到以前看过的各种小说电视剧中的曲折情节,总觉得护院做的不够谨慎,伺候的人也不够小心。
打鸡血一样抢着巡夜,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严阵以待。
终于在王爷上朝的时候,茯苓忍无可忍抓着我按在床上:“你能不能别作妖儿?或者你当夜猫子之后早上起来往脸上擦点儿胭脂粉儿?就就你这脸色柴的都不如要饭的,王爷瞧见了还不得分心?”
真是一语道破,羞愧的把脑袋扎进被子里:“我知道错了。”
茯苓“嗤”了一声:“大半夜的看见你拎着个灯笼巡院,真有事儿就你那小身板儿能顶个屁?我知道你提拔起来一个万能的巴豆帮你盯着经办处,可是各司其职的道理你就忘了?这还是你教训别人的话呢!丢不丢人?”
真丢人。嘴角却翘起来,万能的巴豆,这还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还不成吗?我就是害怕,总觉着六王爷那样的人不会坐以待毙。”
茯苓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怕。王爷是顶聪明的人,一定会先知先觉不给六王爷机会的。”
腊八。
我怀疑三司那些人是成心不让大家过个好年。平时左一道公文右一条递审无比繁琐的流程,竟突然变得迅捷,好像现代开了绿色通道一样快。
偏偏这个时候桐国派来了三名使者,带着各色退回的礼品。而其中桐国国君的密函更是让皇帝当朝大发雷霆直接将信函掷在六王爷面前。
很短的几句话,回绝了六王爷跟他联络的火器交易,并且暗示不会支持他竞争太子之位,冠冕堂皇的写着不参与贵国一切政治争端。
很明显,这也是王爷的手段。
那么现在他几乎掐住了六王爷的命脉,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那些武将会一直逍遥在外?三司会审收押的人中竟一个武官都没有。
是夜,皇宫有刺客偷袭,火起。
消息传来时我一个机灵翻身爬起,天还没亮,黎明之前的黑暗。
匆匆穿上衣衫冲到王爷院前,茯苓瞪着眼睛跟我说:“王爷去厉大人那儿了,苍术和昆布他们跟着。之前叫人带话回来说太晚了就住那边儿。”
心头好像狠狠的被人揪了一把,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被茯苓抓的。
“怎么办?王爷会不会有事啊!我去找总管!”
一把拉住他,“不,你去把护院和侍卫都叫起来,点燃灯笼火把,越亮越好。”
又看见迷迷糊糊的白薯,“去把奴才们都叫起来全部集中到王妃的院子那边。”
想过许多种六王爷的反击手段,却如何也没想到他会选择武力夺权。但这种不明智的做法很符合他的性格,也很符合他手中仅余的筹码,更符合他现在的境地。
王爷,你收的太狠,邓春秋说对了,狗急了是要跳墙的。
当护送着敏夫人和不足百天的小姐来到王妃的院子时,总管等人已经到齐。
奴才们大多吓得浑身乱颤,这种危机我也是头一次经历,在一片无声的恐惧气氛中忍不住暗暗发抖。
柚子把二位夫人迎进内院,总管镇定的站在最前面。干爹悄悄在我耳边说:“你记住,不许冲到外面来。一会真有人打进来你就进院儿保护夫人们。”
一把匕首交在我手中,冷冷的兵器在火光下微微颤动。
不!这个时候我不能慌!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
一排火箭破空而来,引燃了外宅的树木,不片刻火光冲天。
隐隐传来刀剑的声音,仿佛还听到有人嚎叫呐喊。
奴才们发出阵阵惊叫却被总管厉声呵止。
他大手一挥接过旁边随从递来的长刀,刀尖指地,挺直的背影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一身劲装手持宝剑。
福贵叔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院门之内,触目所及是姑娘们惊悚的目光。
敏夫人面色苍白的站在房门边,旁边的丫鬟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姐。
突然喊叫声越离越近,好像有什么人向这边冲来。
猛回身,看着一群穿着夜行衣的人。
当一切都不再是猜测,当危险真的到了面前,我发现自己的手不再颤抖。手中的匕首紧紧的贴在胸前。
总管安排的伏兵从院墙的阴影处冒了出来,天色还未明,在摇动的火光中辨识出其中几个是身手最好的护院。
看着和刺客纠缠在一起的人,我有一丝丝放松和安心。马上就要天亮了,不知道王爷那边怎么样?有苍术和昆布他们在,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吧?
然而混战之中,局势逐渐不妙。黑衣人的数量在增加,外宅的打斗声也变小,难道是他们杀光了外面的人所以能跑进来增援?
王妃已经亲入战场,高挑的身形旁有干爹虎虎生风的刀影。
在破晓时分,我们还是败了……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缩小了阵地,像调戏小猫一样的在消耗我们的体力。不敢去看地上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也看不到王妃和总管,我只看到了一个个指向我们的冒着寒光的刀尖。
“都住手!”王妃大呵一声。
“我是礼亲王王妃,即使死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人下手。让滕若虹来见我!”
我想,这会不会是王妃的缓兵之计?她信任王爷,她在等王爷来救她,就像我也在等待王爷一样。一种说不清的信赖,没有任何杂质,王爷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一定是早有对策早有防范!
王爷!你的底牌是什么?
然而来的人是六王爷,残忍的微笑和眼神。
“给三皇嫂请安。”
看到他身后那个矮壮的身影,余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这个被王爷评为热血忠胆的武将有份好感,有份期待。你,是王爷的底牌之一吗?
黑衣人的身后涌现出内防处的士兵。
六王爷得意的笑着,痛骂着王爷的阴险。
“听说半夜里刑部尚书府被人偷袭,不知勤于国事的三哥和那个厉退之有没有机会生还?”
看着那满面胜券在握还带着少许狰狞的面孔,我突然想大笑,因为余泰的刀已经指向了滕若虹的背脊,“六王爷,请让您的手下放弃兵刃。”
没有废话,翻盘就在一瞬间。
甚至这余泰都不给滕若虹破口大骂和质疑的机会,几个身强体壮的亲兵上来利落的把他捆了起来,口中还塞了布巾,而他的人也在僵持片刻后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刃。
“礼亲王妃受惊了,城防不利,臣罪该万死!”借着微亮的天光,我看到余泰对王妃露出崇拜尊敬的神色,就像勇士在看他的女王。
王妃弯腰将他扶起:“总兵大人无需多礼,王爷那边如何?”
“幸不辱命!”
生死危机就这样大起大落的渡过了。
总管和刘副总管带着一半奴才们去外宅清理战场,我和巴豆负责清理内宅。
根本无法让受到惊吓的二夫人和敏夫人离开院子一步,最后丫头们只得临时收拾出两间屋子暂时安置她们。
巴豆带着无比神勇的冷静亲手鉴别每一个死去的人,王府的人都停放在临时腾出的空房间内,刺客们的尸体则被运到偏院开辟出的空地摆放。发现还有呼吸的刺客就立刻招来大夫挽救,这些人都是最终可以给六王爷定罪的人证。
把受伤的护院和侍卫们交给内管事大叔照顾,我带着白薯并一些小姑娘们去张罗全府的早点。干爹已经到了后厨,很高兴见到他换过了干净衣衫,已经又恢复往日笑眯眯的菩萨脸。
“您受伤了吗?”
干爹摸摸我的头:“没有,那些小子想近我身还得多练几年。而且他们本就打算生擒,打斗时咱们就占了不少便宜。”
粥锅在冒着欢乐的泡泡,炸油饼儿的师傅竟然还哼起了小调儿。厨房管事突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下宁亲王那起逆贼可再也得色不起来了吧?”(古代汉语中的“得色”等同现代汉语方言“得瑟”)
这是大战之后我听到的第一句调侃,忍不住大笑:“说的好!”
旁边有大师傅凑趣:“那咱们的苦日子可到喽!之前一个太子传闻都招来那么些大人来访,这一下王爷必然被立为太子,来溜须拍马的人还不踩平了府里的门槛儿?咱们得做多少点心烧多少水来招待啊……”
厨房的人轰然大笑。干爹也跟着笑眯了眼,手下麻利的盛出一份粥放在托盘里,又摆了六碟小菜,“先给王妃和夫人们送过去,你留个人张罗底下人的早点不用再过来。”
一旁的小丫头也接过其他师傅递上各色饽饽和油饼油条。让白薯留在厨房盯着,我这才带着人匆匆赶向王妃的院子。
一进门先看见了苍术和昆布。王爷回来了!
这俩人精神头儿很好,完全没有遭遇埋伏的痕迹。奇怪了……
“哎哟,早点!”昆布眼馋的盯着托盘里的小豆包儿,结果被柚子一巴掌拍得缩回了脖子。
和苍术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有小丫头在一边挑起了门帘。
屋里王爷坐在正位,王妃和敏夫人分坐两边。二夫人梨花带雨的站在他身边抽抽搭搭的诉说着之前凶险的经历。
“请主子们用些早点。”低着头把东西交给柚子,自有小丫头们张罗着往饭厅桌上摆放去了。
只在进门的时候和王爷有瞬间的眼神相对,心里涌起劫后余生的快乐。他没事,我也没事,这就够了。
送完早点轮不到我来伺候,退出去问了问苍术,原来王爷早就得到线报今晚六王爷来袭,故作不知情照旧去厉大人府上。实际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我仍旧持有疑点。王爷怎么知道对方不会取我们的性命?这是一场博弈吗?他在赌六王爷不会伤了我们?如果是,我会觉得心寒。
所有我关心的人都平安无事,一下放松下来才觉得全身乏力。总管见我精神实在是萎靡就让我回去休息。明知道这个时候是最需要人的,却不想逞强。回到屋里看见还维持原样的被窝,再也忍不住迅速的脱下衣衫躺了进去。
紧张的筋骨得到舒展是这么美妙,屋子里静悄悄的也催我入眠。六王爷彻底完蛋了,皇帝会怎么处理他呢?还有六王妃,这老乡会是什么下场?
六王爷真够嚣张的,竟然还敢派人去行刺皇上。毕竟是自己的亲爹,皇家的人果然都是冷血!
不由想起王爷,他就不冷血了吗?用全府的人做赌注!
明明想睡却睡不着,满脑子就是一个字:乱。起身披了件衣服在屋里踱步,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穿好衣衫到前面继续忙活差事的时候,王爷来了。
没有语言,只有动作。甚至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就被狠狠的抱进那个强壮的怀抱。
不同于往日的缠绵,这是一个激烈的吻。我们都拼命的吸吮着对方,紧紧相依的身体只恨贴的还不够近。
披着的外衫被我一把甩开,双臂只想紧紧的圈住这个人。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忘在了一边,真实的唇舌纠缠和拥抱带来的温度几乎让我沸腾。
王爷的手臂越来越紧,我已经不在乎随之而来的疼痛和憋闷,就在做好随时会被他拔干净扔到床上的心理准备时,他却猛的放开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等我。”
大口的喘着气,有点害臊。
拉住他:“让我给你把头发梳理一下吧?很快就好,不会耽误的你的大事儿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不至于变成鸡窝,但是他之前整齐的发已经被我弄乱了。耳后和两鬓都龇着毛儿,怎么看怎么像刚被人揪着头发臭揍了一顿。
后来这个静静的给他梳头的画面成了我最珍藏的记忆之一,镜子是我们交流眼神的媒介,那里面两道压抑着热情的眼神谁也不愿意挪开,就那么一直纠缠。
抚平他最后一缕发,我的心神也终于从刚才的激|情中恢复,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还是问了:“你早就知道六王爷不打算杀掉我们的吧?你不是赌一把对不对?”
他回过头微笑:“我从来不赌。不可能用我的亲人去赌,更不可能拿你去赌。”
心头吊着的大石头“砰”的一下落地,下一刻我已经冲过去抱住了他。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快完结了哎。
重提关键词:瓶子,仙人掌,覆水可收。很快就将谜底揭晓,兴奋啊~~~
57
57、第五十七章 ...
王爷走后连续两天没有回府。外面传来的各种小道消息没一个听着靠谱的,但是我相信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握之中不会出什么岔子。
六王爷被余泰擒获后收押在宗正院,听说目前六王妃还在王府没被提审。我有点担心以这女人的个性会不会再闹腾出什么幺蛾子。而且当危机解除之后才想起来,皇宫遭遇刺客和火灾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见有大动静呢?
六王妃肯定会在这个时候集结手中的力量做殊死一搏,就是不知道在一番大逆不道的行刺偷袭后还有多少没被王爷控制住的残余供她调遣。
这几天邵先生都不在王府,王妃是个比王爷还沉得住气的主儿,想去找邓春秋探探消息又被护院们拦住说,三天内王爷不让府里任何人出入
到了第三天,我的耐性也快要磨没了,惊天噩耗传来。
皇帝被刺客所伤,救治无效。
国丧。
突遇如此大的变故还好有总管主持府内一切事务。
他经历过先皇驾崩,所有的礼仪和禁忌门儿清。一时间王府忙而不乱,一切都井井有条。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一律换过素色衣衫,男子摘冠,女子去饰。
举国哀恸。
此时我却心中暗暗高兴。不管之前六王爷打算干什么,现在他是弑君之罪难逃一死,其残余的势力必然分崩瓦解。之前如果还有保持中立的大臣,如今不说彻底对王爷臣服,至少也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坛皇帝一死,皇位非王爷莫属。也算这老皇帝还做了件好事,死之前提出了要立王爷为太子,不得不说他死的挺是时候儿。
呸呸呸,自己打嘴。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皇帝,但也不能对死人大不敬啊。不过,抱有这种心态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王爷说过我是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的那种,现在进出的官员众多,尤其是宗正院和礼部的人,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三日后由宗正院主持大敛。
百日内票本用蓝笔,文移蓝印,二十七日素服,四十九日内禁屠宰,嫁娶,演乐。
大行皇帝梓宫(棺木)于瑞阳宫停灵十八天之后迁往殡宫。出殡时的队伍长达百里,王爷扶棺,皇族宗室男子及朝臣随行恭送,女子沿道结棚祭奠,诰命及三品以下大臣长跪于城门外。
事毕。
礼部撰写誊黄,颁布各省新帝即位。
皇帝的停灵与起灵是一个礼仪集中体现的过程,宏大的场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后来总管告诉我,因为皇帝突然被刺杀没有遗诏立选太子,六王爷手下的乱党还有余烬未灭,所以我见到的还是从简之后的葬礼。
这期间我只见过王爷几次,而且是离得远远的。他现在已被群臣拥护成为新帝,有宫内消息传出,王爷以时至年关、乱党未除、孝服在身为由,要求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王爷当皇帝了……几个月前还觉得是件很遥远的事竟然就这样发生了。在忙于经办各种仪式,各种交接之后,我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住在了皇宫里。
在大年初五的早上,宫中来人将我带了进去,即使一路心事重重依然发现被带到的地方是皇帝的寝宫,后三宫之首的瑞阳宫东苑。
在不同于王府的宫殿中,我只觉得屋里的柱子都很高,房间很大,静的让人心慌。尤其是在这么大的一个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带我进来的太监已经退了出去,偷偷瞄了瞄四周,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就在这种情绪烦躁难安的状态下,突然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是王爷吗?不对,现在该叫他皇上了。
“我很想你。”
真的是他。猛的抬起头四处寻找,终于在内室门口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依然穿着素色衣衫,脸上的笑容和向我伸出的手臂一切如故。
飞奔着穿过偌大的宫殿,直到被他抱了满怀才觉得终于安心。
突然想起了什么,挣开一点对他笑:“恭喜王爷当皇帝。”哎?我怎么蹦出来这么直白的一句?难道是舌头也兴奋了,脱离了控制?
他大笑:“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贺词了。”随即微微低下头,我自然是迎了上去,甜蜜蜜的吻,那脱离控制的舌头被他捉住。
爱人之间的吻是怎么亲也不够的,而仰着头时间太长的下场很悲催,低着头时间太长的下场也很无奈。
悲催的我不仅仅要应付唇舌之间的纠缠,还要忍受一双大手游走在身上的折磨。
“别,不要现在。”拉住他试图拨开我衣衫的手,“还是白天。”
我害怕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情太热太浓。
“不用怕,我就是想你了。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逃走了,我派人去捉却怎么也捉不到。”
“我不会逃跑的。”
“哦~~”他拉长了声音:“现实里你是不会跑,可在我梦里你确实跑了,我要讨点补偿。”
不由分说的被他压在床上,那亮亮的眼睛里是不容错过的欢愉。
什么情况?这大白天的,在皇宫里,在……在龙床上!
“不……别……”
隔着裤子某个部位被挑逗着揉搓,我是不是可以说这家伙完全跟个发情的种马没区别了?好吧,至少被爱抚还是很舒服的,但是为了避免某些人一时冲动,我决定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掌握住他的弱点,很轻易的翻身而上。当位置调换之后,我骑坐在他的腿上,胳膊卖力的上下移动着。
看着他逐渐布满情/欲的脸,我有种满足感。对方的快感是我赋予的,这些皱眉、喘息、咬紧牙关也无法抑制的呻吟是我造成的。空闲的左手伸进了他的里衣,在结实的肌肉上游移,直到摸到一粒小小的东西。
“唔!”王爷猛的一睁眼按住我乱捏的手:“作死!”
切,谁死还不知道呢!右手稍微用力一握加快速度:“淡定,请尽情享受吧。”
王爷的眼睛里有道光一闪而过,虽然紧接着他就完全沉浸在无边的快感里,我却暗暗心惊,总觉得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整回来的。
就在他心满意足之后打算来反攻照顾我的小兄弟时,我非常迅速的跳下了床:“您今天召我进来不会就是要泄/欲吧?”
王爷,呃,皇上挑了下眉毛:“自然不是。本来也不打算怎么样,就是想亲一亲,抱一抱,是你太热情了主动来伺候我的。”
“是,皇上说的是。”信你才怪呢!
“别扭,人后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呼吧。”
“好。”
坐在床边他突然笑了:“案子上有给你的东西,自己拿去看看。”
看着手中的纸张,我有中重新投胎的错觉……
“你脱了我的奴籍?”
“那……我以后干什么?”
他的大手握住我的:“你以后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啊。”
怎么陪?现在连个奴才都不是了。不是奴才也不是太监,难道要我做官?就我这两把刷子能做什么官?
一道蓝笔蓝印的圣旨又展现在眼前。
全身发颤,连着声音也颤了:“内廷外总管兼领奏事处外奏事官?”急急的又看下去,圣旨中还写着我今后在宫内的行走范围,前朝和皇帝寝宫。
“你把大内总管一分为二了?那内总管是谁?巴豆吗?”
“对。”
“外奏事官又是干嘛的?”
“管呈递奏折与王公大臣的贡物,引带朝臣觐见的。从四品,可以行走内廷又不用上朝,很适合你吧?”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囧了,皇上哈哈大笑:“你这小东西应付王府里那几个女人都疲于奔命,这要是让你伺候整个儿后宫的女人们不上三天就得让人抓个小辫子砍了。而且我也答应你了,不当太监。现在脱了奴籍又提拔你做官,还把你绑在身边只伺候我一个人,满意了吗?”
“呃……那我住哪?”问完就后悔了,看看他的表情,真应该自抽嘴巴十下。
“当然是和我住在一起了。”不怀好意的凑过来啄了一下:“我跟你说过,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此刻,我深深的后悔刚才的一切行为,以他的个性,一定会用各种意想不到的花样玩死我的。
“你的脸怎么白了?咦?手也凉了,身上也冷吧?让我给你暖暖好不好?”
再次被压到床上时,我选择顺从,只求他不要下手太重。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既然已经确定是喜欢他的而且也准备接受他,那我还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咳,肉见最下作者有话要说。顶风作案……)
各种羞人酸痛让我扎在被子里迟迟不肯出来。
“我给你洗一洗吧?”
“不要!”
“那起来吃些点心好不好?”
“不要!”
被强行用暴力揪了出来。
“好疼好疼!”
某人一下就服软了,“不洗很难受的,让我看看破了没有。”
脸上立刻又开始发烧:“别,我自己来吧,擦擦就好。”他很体贴,没有留到最后。
清理完毕。
我可以接受刚才的剧烈运动,但是不能接受这运动之后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柔情——被皇上眼睛里的那份温柔看出我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果然是个变态……当他仔细的剥了只橘子一瓣一瓣的喂给我吃时,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又不是女人,你这样子很肉麻!”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关心和宠爱而已。”完全的厚脸皮,并且在橘子之后还有小糕点,在小糕点之后还有粥……
“哪儿来的粥啊?”
“我刚才叫人做的。”
那,岂不是,有人知道我和他……对啊,这是皇宫啊,屋里没人保不齐窗户根儿底下,门外头多少耳朵听着多少眼睛瞧着呢!
“放心,都是邓春秋的人。只要有敢多嘴的,不用我怎么着老杂毛就先把他们整死。”
“他,他知道你和我……”
“当然,动过你的人我是不会给他们好下场的。”
“邓春秋对我挺好的。”
“他打过你。”
“打过我的人多了,你还打过呢。”
厚脸皮就是厚脸皮,某人笑着贴了过来:“所以我要用一辈子来疼你。”
恶心again。
这之后他毛手毛脚的行为越来越多,忍不住提醒他:“你还穿着素服呢,幸亏这里伺候的都是自己人,要不传出去看大臣们怎么指责你吧。”
皇上无所谓的一笑:“素服期已过,我穿着不过是演演戏给被人看,他们注重孝道我就满足他们,他们注重仁义,我也满足他们。”
我大笑:“你这是要仁义谁啊?能让皇上这样咬牙切齿的说仁义以待的人可不多见哟。”
“老六。”
提到六王爷我就忍不住一抖,想起一个月前的生死时刻。强壮的臂膀轻轻将我揽入怀:“心有余悸?”
“有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高深莫测的微笑:“处置他的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不是我,按照祖宗历法弑君之罪凌迟无赦。可他手底下颇有几个我看得入眼的武将,这些武夫视忠孝大义为天,为了他们我也得好好演一场仁义大戏不可。”
话说,斩草除根是个从小听到大的词,平时吵架的时候威胁一下对方还可以,可真的面对有权利对别人“斩草除根”的人时,这四个字显得格外恐怖血腥。
在看到他的表情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联想到这个词。不想再深问,把话题引向别处,问问我的新职责,问问我的新住处,得来的全是暧昧的“你下半辈子的差事就是陪伴我”,“你下半辈子的住处就是我的床”什么什么的。
恶心again and again。
自初五进宫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王府。中间有太监传递进来我的府里的旧物,全被皇上笑着扔掉了。内外衣衫,靴袜帽子,斗篷手套,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每天都有各色全新的物件儿填充进我那间名义上的屋子。
外衫必须按制式,内衫就超的过了分,几乎和皇上一个规格。为这个跟他争执过一回,虽然得到他的宠爱,可是我依然想做个低调的人。
“能不做奴才当回人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些能叫人说出话抓住把柄的东西还是不要了吧?”
“谁敢?”
“等你不喜欢我那天就有人敢。”想想和珅吧。
“不会有那一天的。”
争论无疾而终。而且这次争论之后,他越发的迷上打扮我了。就我这副尊容,为了避免被披挂成一颗行走的圣诞树,我做了一切能做的输死抵抗。即使在床上被他折腾得云山雾罩咱也坚决不同意,最终他难得妥协了。
一枚碧绿的翡翠玉兰坠子被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这个坠子是一对儿,另一个自然是在他脖子上。
我发现自从进宫之后,几乎与外界隔绝了。
虽然很快的适应了新生活和新差事,可是一个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
皇上上朝是在瑞阳宫正殿,下朝批阅奏折是在瑞阳宫东苑书房,休息是在东苑寝宫。我的职务是一直跟在他身边,除了上朝,其他的时间全部和他在一起。
一晃两个月和宫里的大太监混熟了些才打听到,王妃已经迁进了皇后的呈祥宫,柚子也跟了进来做了皇后身边的一等女官,总管和刘副总管带着川贝等不愿意做太监的奴才去了皇庄,以巴豆为首的自愿净身的奴才们也入了后三宫各院。
苍术昆布等侍卫因保驾有功都赐了官职,干爹也无需继续隐匿,回归内廷当了近卫军将军。
瑞阳宫位处后三宫之首,一道昭华门就是我的界限。再往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宫,我这样没有净身的轻易不能进去,除非皇上带着或者皇后召见。同理,巴豆那些人也不能过来。
一道宫门,隔开了我所有的朋友。
就寝时我在皇上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他跟我装听不见。
再叹,再再叹,他终于扳起我的脸:“你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跟巴豆他们聚聚,自进来就再没见过他们了,挺挂念的。”
“巴豆你是一时见不到了,他整天跟着老杂毛儿学差事呢。白薯到是在里头,明天叫他过来陪你好不好?”
立刻眉开眼笑:“好!那我也可以见到福贵叔吧?他不是在前朝当值的么?苍术和昆布呢?”
鼻子被捏住:“得寸进尺。”
这就是答应了。开心的扎进他怀里,迷恋这份温暖和平安。
“我听苗公公说礼部上了好几次折子要在夏至补办登基大典和皇后册封都被你留中了。”
“着什么急,等秋审过了的,把老六塞进皇陵给先皇陪葬之后再说。”
虽然知道六王爷难逃一死,现在听了还是觉得有点凄凉。忍不住又往皇上怀里凑了凑。
“冷吗?你比去年还怕冷了。这身子骨就补不起来是怎么的?”
“不冷不冷,”赶紧否认,要不之后的各种汤药实在是难以消受:“我就是喜欢挨着你近一点儿。”
这种话百试百灵,立刻就能断了他之前的念想儿。里衣被拉开,抬起头去迎接他的吻。
不得不承认,我也开始贪恋。
作者有话要说:软卧香衾。
湿热的唇在胸前徘徊,|乳/尖的刺激让我拱起了腰。
“你……慢一点。”
“放心,我有分寸。”
第一次在床上袒成相向,随着他的动作,腿间的器官彼此摩擦着带给我快感。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自己却被他阻止了。
灵活的手指和柔软的掌心毫不吝啬的摩擦着,挤压着。如此的刺激让我的前端分泌出晶莹液体,随着每次的上下运动,逐渐涂满了他的掌心。
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探向了更深的地方,“不要紧张,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跟随着他的指引,我尽量放松着身体,但是被入侵的感觉依然很难受。
突然他笑了:“你自己做过功课?”
就知道瞒不过这种风月老手,脸上已经发烧一样的烫:“嗯,老早以前银翘给的一罐香脂……没先到后来会用的上。但是……我已经答应你了,又不想受伤。”
伴随着他灼热的眼神和一个充满怜惜的吻,我伸出双臂缠上他的脖子:“我是自愿的,听说很疼,但是为了你我愿意。”
话的尾音被热烈的吻覆盖,我努力集中精神去感受唇舌的纠缠,刻意忽略被更多的香脂润滑开拓的位置,而他也竭尽所能的刺激我身上所有敏感的地方。
当他发现我不再绷紧逐渐适应了外物的存在之后,我的腿被折叠起来压向胸前。随着手指撤出的一瞬间,我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深深吸气。
疼!好疼!能感觉到那灼热的物体小心翼翼的推进。
“别夹!”是他的喘息。
睁开眼,入目的是他努力自我压抑的神情。颤抖的手慢慢抚摸上他的脸,“我没事。”
“不行,你太窄了,今天就算了。”
我一急,顾不得疼痛双腿猛的缠上他的腰,这动作让他被动的进入了几分,也让他压抑的神色瞬间变成享受的模样。
娘的!早晚都是这一下,干脆来个痛快的!
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腰上提起仅余的力气用力向前一送……撕裂一般的痛。
“甘草!”
“你……快动一动,我不行了。”
“你这个笨蛋!”
嘴上骂着,可动作是更加小心的律动,缓慢的在我的身体里摩擦着,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我的额头和脸颊,耳边是他的低喃:“甘草,我的小甘草……”
是的,我是你的。寻找着他的唇,我需要更多的吻来放松,我想要的更多。
当摩擦越来越激烈,他的动作也逐渐变快时,我死死的抓紧身下的褥子。尽可能的放松,尽可能的接纳。
他的幅度加大了,每一下撞击都会让我产生一瞬间的晕眩,好像在坐海盗船,被大浪高高抛起又落下。疼痛已经不那么剧烈了,而他的抚摸让我更加放松,一种隐约的快感慢慢凌驾于感官之上。
当带着点沙哑的呻/吟脱口而出时,我看到他满意的笑容:“小甘草,我要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
我一直认为性/爱是双方的互动,单纯的接受或者付出都是没有乐趣的。所以我试着去配合他的频率,试着回应,试着取悦他,也取悦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