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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朔方城

他自言自语地说:“嗨!这让我跟皇上怎么交待啊。”

沉思片刻之后,东方朔说道:“也罢,也罢!反正我东方朔这个肩膀,什么都得扛。大侠,我放你走。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东方大人,直管说。”

“我要你把霍光留下。”

霍云儿问道:“东方大人,你留他,做什么?”

东方朔说:“大侠,夫人!霍光乃辅主安邦之­干­才。我将他留下,先帮助去病治军,将来再帮皇上治国!”霍去病听了这话,眼中一亮。

霍云儿道:“弟弟,东方大人如此看重你,你就留下吧。”

“可是姐姐你……。”

郭解笑了。“霍光,你自己说的,你和我郭解,不是一路人。你姐姐有我照顾,你还不放心?跟着东方大人走吧,你是个能找出第三条道的,多多保重!”

霍光向姐姐、姐夫半跪施礼:“姐姐,姐夫,你们保重。”

郭解轻还一揖,然后对东方朔深深鞠躬:“东方大人,多次承蒙担戴,郭某铭记如心,我们后会有期。”

“郭大侠,后会有期。”

长安城楼之上,今天异常热闹。武帝立于城门之上的正中间,公孙弘、张汤、主父偃等文臣在左,卫青、公孙敖、苏建等武将在右。城下鱼贯而过的是匈奴降兵,他们分别乘着万辆汉家彩车,由良马牵引而过。鼓乐齐鸣,汉兵齐吼,匈奴降卒仰面而视汉武帝,宛若仙人,一个个都跪在车中,顶礼膜拜。

武帝也似天人俯瞰人间一样,乐得合不上嘴。他对公孙弘说:“哈哈!不是这样,匈奴如何知我大汉乃天国,繁盛富有,甲于天下?”

公孙弘还未开口,张汤抢过话来:“皇上,如此才能让匈奴太子于单知道,降我大汉,才是正道啊。”

武帝点点头,又转向右,看看卫青。突然,他心有所动:“卫爱卿,昨天晚上,可曾将郭解拦住?”

卫青起身一揖:“回皇上,臣在半道上,遇见东方大人,他说已将事情办妥。”

武帝点点头:“好,好,东方爱卿办妥就成。咦?东方朔呢?他怎么没来?”他向四周环顾,不见东方朔的身影。

杨得意在身后答道:“启奏皇上,东方大人说,肚子有点不好,一会儿就到。”

门楼之下,车过无数。有些匈奴小孩子,也在车上,吃惊地看着热闹。长安百姓,围在街边观看。有一年轻人,用手指点着一辆车子说,“那是我家的车!”话没说完,便有二卫兵出现,将他带走。

最后,匈奴太子于单出现了。他乘车来到皇城之下,看到武帝在门楼上,走下车来,跪拜再三。

武帝道:“宣匈奴太子,上来见朕。”

杨得意高声叫道:“宣匈奴太子,降将于单,登楼觐见大汉皇上!”

三个高嗓门的传令兵,依次叫嚷,声音远播长安城四周,直到于单登上城楼。

于单有点形容憔悴,但­精­神却好了一些。他跪于城楼之上,说道:“降臣于单,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微微颔首,故意问道:“于单,你身为匈奴太子,为何来降我大汉?”

于单说:“匈奴叛臣伊稚斜,乘吾父昏病之际,滋事弄权。而大汉将士,英勇无比,臣不得不服,故来降汉。”

武帝一笑,接着问:“于单,你以为,我大汉与你匈奴,哪个强盛哇!”

“回皇上,若说二十年前,汉与匈奴,棋鼓相当。而今之际,匈奴如落日西下,而大汉似旭日东升。臣今日得观汉家长安,富庶甲于天下;而陛下,恩加海内。因此,臣降大汉,如河流归海,顺乎天意。”

一席话说得武帝龙颜大悦。“好!匈奴有此明智之太子,而不能继位,却被什么‘一只鞋’弄权,难道不是上苍在成全我大汉么?于单,朕封你为涉安侯,食邑万户,永居长安!”

“降臣于单,叩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想了一想,又说:“于单,你带来两万人马和你的臣民家属,朕的长安城,可不能全部安置啊。”

于单叩首:“一切听众皇上安排。”

武帝转过头来:“众位爱卿,你们有何高见,尽管说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吭声。此时东方朔姗姗来迟,刚上城门。

武帝问道:“东方爱卿,你怎么来迟了?”

东方朔指了指主父偃,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装作哑巴。

武帝更乐:“哈哈哈哈!东方爱卿,让你装哑巴,可是天下第一残忍的事啊。众位爱卿,他是哑巴,轮到你们说话的时候了,怎么都不吭声呢?”

主父偃此时又跨前一步:“皇上,臣有本,不知可奏否。”

武帝点点头。“主父偃,东方朔都被你弄成哑巴了,你再不说话,谁还说哇。快讲吧。”

“皇上,河曲一带,在我北方千里之遥。土地肥沃,草盛马肥。大河于西边北上,折弯返回,分明是上天之意,喻我大汉北上。秦时大将蒙恬,曾经以此为据点,南调粮草,北击匈奴。而高祖灭秦后,未能据此而设防,实为一大憾事。今日卫青将军复夺河曲之地,实我大汉北上之根基。臣以为,应在黄河最北之端,两河相套之要地,建造一座大城,除了屯有重兵以外,可以安置十万民众,于此繁息。”

武帝问:“你是说,将于单所率之人,安排在此?”

主父偃摇摇头:“非也。于单所率二万人马,可在长安郊县安置,而将长安郊县,贫穷或不安份的小民,迁其十万,到河套安家。这样,汉民与匈奴杂处而化之,而我北方又有重镇,岂不是极好之事?”

武帝点点头:“说得好!就依你旨意!”

汲黯此时出列说话了。“皇上,此议不可啊!”

武帝一惊。他心想,这个汲黯,东方朔刚用自己的官位,把你给赎回来,你又要跟朕对着­干­?

汲黯不等武帝发话,便据理力争:“皇上,主父偃此计,听起来既在北方有了重镇,又同化了匈奴降汉之民。然而,皇上想过没有,建成此之城,需要多大花费吗?”

“你说,要多大花费?”

“安置来降之民二万,新造大城又容十万之众;每人动用百钱,就是千万以上;皇上安置他们,每人至少要赐钱百缗吧?那就是千万以上啊!而新的城池建造,远在千里之遥,大兴土木,河套无物,要内地河漕运达,动用民众,恐要百万之多。皇上,臣恐此城耗尽国库,也难完成啊!”

武帝恍然大悟:“是啊!荒远之域,平地起城,花钱不少啊。”

主父偃却说:“皇上,汲黯大人所算之帐,正好多了一倍。臣的意思是,将长安周围十万汉民迁走,所遗房屋,安置匈奴二万降臣,既是省钱省力之举,又让匈奴降臣心感皇上圣德。而被安置的汉民,无端有了新居,岂不两全齐美?更重要的是,此城修好之后,皇上你便可随时去城上检阅大军,接受匈奴更多的人马、更大的官员,匈奴单于本人,还有高丽,鲜卑等等北方夷狄来降啊!”

听到这里,武帝张大了嘴,心情十分愉悦。他连连颔首:“是啊,是啊。”

汲黯质问道:“主父偃,汉民历来安居乐业,安土重迁。你让他们背井离乡,势必弄得哀鸿遍野。你如此讨好匈奴,摧残汉民,用意何在?”

“哎──,汲黯大人,你别这么说啊。这样,我岂不是汉家的­奸­人了吗。”

“如此计策,与汉­奸­无异!”

众人不敢Сhā言,朝上鸦雀无声,突然,一人用力地、有节奏地快速击掌。众人注目,乃东方朔。众人也随之快速击起掌来。

主父偃被骂为“汉­奸­”,已经面如猪肝,又被东方朔引众人掌声戏弄,怎不着急?他指着东方朔说:“东方朔,你不能出声!”

东方朔以手指嘴,示意不说话,又到鼓边,以两手似击鼓状,有节奏地拍着。众人大乐,也跟着“鼓”掌。

主父偃走向武帝:“皇上,你看东方朔,带领朝臣击掌闹事。”

武帝说:“你们两个打赌,只说不让他讲话,可没说不让他击掌啊。”

“皇上,东方朔击掌搅乱朝堂,应该逐出啊。”

汲黯却叫道:“皇上!东方朔的意思是:他这样是以双手之声代替鼓声,不叫击掌,而是鼓掌。朝堂之上,能不让鼓响吗?主父偃,你的计策于百姓有害无益,你自己心中有愧。东方大人率众鼓掌,便是对你的计策的斥责!”

东方朔又高举双手鼓掌,众人跟着鼓掌。

武帝站了起来:“别再闹啦!主父偃之计,是助朕之大计。平民百姓,受了点损失,那是小利。损小利而成大计,有何不可?张汤!”

张汤应声而出:“臣在。”

“朕只问你,如朕于河套之地,建造新城,国库之钱粮,能支持多久?”

张汤不说能支持多久,只是如此保证:“皇上,只要您想建此城,臣就保证,有足够的钱粮来供应。”

武帝大悦。“好!众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

东方朔走到公孙弘背后,用手去搔宰相公孙弘,示意让他说话。公孙弘忍不住,“哦”出声来。

武帝笑了笑:“公孙丞相,你终于说话了。你的意思是……”

公孙弘说:“皇上,臣以为,这城可筑,也可不筑。”

“怎么个可筑,又可不筑?”

“说城可筑,主父偃已申明理由;说城不可筑,汲黯大人也已说明理由,最后,皇上你定能修,本丞相就派人去修,您说不修,本丞相就不修。”

东方朔以手慢慢击掌,众人也跟着慢慢鼓掌,稀稀拉拉,“鼓”点不齐。众人接着大笑。

公孙弘却说:“皇上,您看,众人也为臣鼓掌呢。”

武帝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这是鼓你的倒掌!”

公孙弘却说:“皇上,有臣的倒掌,才有您的正掌啊。”

众人大笑,这下掌声剧烈起来。

武帝也甚为快乐:“哈哈哈哈!”仰天大笑。

于单此时开了口:“皇上,臣看陛下您在朝堂,争论起来慷慨激昂,说笑起来满堂掌声,真是太有意思啦。”

武帝说:“还有一个没说话呢!他要张开了口,不是大笑,就是大闹,那才叫满城风雨哪!”

于单佩服地说:“真是让降臣眼界大开。”

见到降臣如此敬佩,武帝更是高兴。“哈哈哈哈!好!朕意已决,按主父偃计策执行。咦──,主父偃,你说,这城,叫什么名字为好呢?”

主父偃说:“皇上,臣已想好,城在我大汉的最北方,就叫朔方城好啦。”

武帝看了一眼东方朔,说:“好!你们不愧是朋友。好,就叫朔方,就叫朔方!哈哈哈哈!”

东方朔朔迈前一步,手指主父偃,又指自己嘴巴,意思是反对叫这个名字。

武帝笑了。“哈哈哈哈!东方朔,朕建新的年号,叫元朔时,你反对,朕就给你平白无故地长了一级;今天用了你的名子,还想再长一级?那不就和丞相平起平坐啦?不行!你今天嘴不能说了,可你却率众鼓掌,还鼓了倒掌。朕今天是倒着用你的名字,也就要倒过来,罚你降一级!”

东方朔以手快速击掌,众人也跟着鼓掌。接着满朝大笑。

武帝极为兴高采烈。“好啦!传朕旨意,在河套建朔方之城,调五万长安郊县之民新城安置。此五万民居空出,安置匈奴降者。另有五万,从各地监狱囚犯中调出。朕于此际,大赦天下。除有杀人命案在身和有不孝敬父母之罪者,不赦,其余人等,全部赦免无罪,重者新城安置,轻者即日放回,与家人团聚!”

众大臣齐声高叫:“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东方朔,以鼓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武帝接着说:“好啦!主父偃,快带于单去安排住所,丞相,准备建城!”

众大臣齐齐跪下:“臣等尊旨!”然后依次退下。

东方朔想和众人一块儿溜走,却被武帝叫住。

“东方朔,你留下!”

东方朔回过身来,一边示意自己口不能说,一边还要走人。

武帝却说:“东方朔,主父偃让我打发走啦,你可以说话了。朕要你答话!”

东方朔无奈,只好说:“臣尊旨。请皇上问吧。”

“朕要问你,昨天朕派你去追郭解,你办妥了没有?”

“臣全部办妥,按旨办妥啦。”

“那郭解他人呢?朕今天怎么没见他上朝?”

东方朔大叫道:“郭解啊?这个大傻子,金印也不懂得要,钱他也嫌烫手,他,他跑回杜县老家去了!”

武帝大怒:“你别给我装傻啦!朕要你怎么做的?”

东方朔一脸委屈:“皇上说了,‘命东方朔,持朕的宝剑,快马前往,务必截住,将人带回!’”

“是啊!朕让你‘务必截住,将人带回!’可郭解他人呢?你截住了吗?带回了吗?”

东方朔还是坚持:“截住了哇?带回了哇?”

武帝也不明白:“那郭解他人呢?你怎么说回杜县啦?”

东方朔反问道:“皇上,您刚才还亲口说的,‘务必截住,将人带回。’臣是将他们截住了,还带回了一个霍光来。霍光,不是皇上最喜欢的小人儿吗?”

武帝知道坏了事,东方朔给自己耍滑头。“朕要的是郭解!”

“皇上,臣知道,不管是仙人,还是圣人,都爱把喜欢的人,要在身边。霍光是您喜欢的,臣就带来了;郭解,您并不喜欢,臣就把他放走了。”

武帝叫道:“你大胆!来人!”

身后卫士马上出列:“有!”

“快派出人马,将那弃官而逃的郭解,捉拿归案!”

东方朔急忙拦住:“哎──,慢。皇上,您金口玉言,可不能改变啊。”

武帝道:“我没有变,昨天是这么说的,今天还这么说!变什么了?”

“皇上,您刚才在朝堂之上,向百官宣布:朕于此际,大赦天下。除有杀人命案在身和有不孝敬父母之罪者,不赦,其余人等,全部赦免无罪,重者新城安置,轻者即日放回,与家人团聚!”

武帝这才明白,他刚才已经大赦天下了。

东方朔接着说:“皇上,如果说郭解昨天有罪,您捉他是对的;可今天,他这个大孝子,不在‘杀人命案在身和有不孝敬父母之罪者,’之列,所以他,已经遇赦了,您不能再捉拿他了。”

武帝气得嘴直发抖。他想了半天,没辙,又被东方朔戏弄了一回!

“你!……。”武帝手指着东方朔,脑子却快速地运转着。“好啊,东方朔,你先躲着,后又装哑吧,最后,等朕大赦天下以后,你才说出郭解的事。朕要罚你!”

东方朔却说:“皇上,您也不能再罚我了。”

“为什么?”

“皇上,今天您将臣的名字倒过来用,还又无缘无故地将臣降了一级。您再罚臣,恐怕会于心……不忍吧……。”

武帝的心平静下来。一个绝妙主意涌上心头。“好,我也不罚你,我……我赏你……赏你还不成?得意!”

杨得意急忙应承:“臣在。”

“传朕旨意,今晚朕在东方爱卿家中赐宴,朕要请卓文君出席作陪!”

杨得意高兴地叫道:“臣领旨!”说完,对东方朔挤了一下眼睛。

东方朔急了:“皇上,我求求你啦,你再降臣一级,行不行,别这样治臣,臣服了您!”

“哈哈哈哈!你也有服的时候?不行!朕金口玉言,不能改变!”

东方朔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地拖着步子,走出宫殿。

天­色­将晚,东方朔在院子中,与妻子齐鲁女一起商议。

“我说夫人,你可要当心,皇上赐宴,到咱家中,可不是什么乐事!”

齐鲁女先乐了:“不是乐事?我来长安那一天,不就是乐事吗?皇上他想,我会给我的老公一个难堪。哼!要跪要罚,那是咱自家的事。你说对不!”

“夫人英明,夫人英明!”东方朔敷衍了一句,又嬉笑着说:“不过,也就到每月月底才跪几下,何必老挂在嘴上。”

齐鲁女也乐了:“好啦,好啦,今天月圆之际,我们夫妻恩爱如初,不说啦。皇上今天还要再送几个美女来?”

东方朔摇摇头:“不会。皇上说,他今天,只请一个来。”

齐鲁女更坦然:“几十个,我都不怕,这一个,难道就把我吓倒了?”

“夫人,你还是要当心,皇上请来的这一个,可是个四十多岁的……”

“哈哈哈哈!四十多岁的,比我还大,我可就更不怕啦喽。”

“我说夫人,这个人,是成都的才女卓文君!”

“卓文君?她椅子文君,又怕什么?我齐鲁女,齐鲁无敌,还怕她成都才女不成?”

东方朔拉着她:“好啦,好啦,你不怕,就行。”

正说着,外边杨得意叫道:“皇上驾到!”

齐鲁女忙把东方朔拉到大门之外,齐跪在地:“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边下玉辇,边说:“起来吧!怎么,朕的客人还没到?”

杨得意说:“启奏陛下,卓文君已在门外侯旨。”

武帝先走到筵席桌边,在主座坐下。“那就好,快请进来,都入席吧!”

卓文君走进来,先向皇上道个万福,然后给东方朔打个招呼,再就向齐鲁女走来。

齐鲁女忙向前去,拉住其手。“哟!你就是卓文君啊!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哇。”

武帝乐了:“哈哈哈哈!东方爱卿,尊夫人现在说话也是文绉绉了哇。”

东方朔无可奈何地坐下。“嗨!人人都长进嘛,我老婆,还能不长进?陛下,有什么安排,您就下旨吧。”

武帝挥手,众人入座。左为东方朔,右为文君和齐鲁女,四人一桌,颇为宽松。

武帝道:“东方爱卿,你可是天下最有福气的男人啊,换了那么多的美女,夫人不仅不吃醋,还帮你挑好的。”

“皇上,你别取笑臣啦,臣不说话,行不?”

“不说话,那怎么行?主父偃整得你上朝说不了话,朕再不让你在家多说点话,那怎么成!就是家里有人管着你,不让你说话,那你还有手,有眼睛,有脑袋哪。是嘛,东方夫人。”

齐鲁女在一旁说:“是啊!一个人的嘴,能被堵上,可天下人的嘴,可不能都堵上啊。”

武帝见她话中有话,便将话题岔开。“怎么,嫂子见到有人不让说话,就心疼了?”

“皇上!心疼不心疼,那可是我自己的事,皇上您还­操­这份心?”

武帝一脸没趣。“你看,朕到你们家来赐宴,你们两个就这么待朕?真是的。”他咳嗽了一下,“文君啊。”

卓文君心恭敬地说:“臣妾在。”

武帝认真地说:“司马爱卿去世已有三年。你就是孔夫子,守孝也该守完了吧。”

文君说:“谢皇上关切。臣妾读读书,弹弹琴,聊以自娱吧。”

武帝说:“你与司马相如琴瑟好和,只可惜他撇你早去,连个孩子也没留下。”

卓文君泪流满面,“皇上,您……。”

齐鲁女帮文君擦泪。“皇上,您别再说这些伤心事啦。再说,您要关心,怎么不帮司马夫人再找一个的呢?”

武帝见到他要听的话,当然要引其往下发展:“哎──,这你就说对啦!朕想帮这个忙,就怕有人不肯。”

齐鲁女不信:“皇上,您要是说了话,还有谁不肯?”

武帝:“是吗?好,那好。朕可知道,文君是天下才女,没有司马相如的才气,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这天下,才气能和司马相如齐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又是个有家室的啊。”

卓文君见皇上话中也有话,便想阻止:“皇上,您别……。”

齐鲁女却打断文君的话:“这就难办了。皇上您总不能去做拆一家,合一家的事啊。”

“是啊!朕正为这事犯难哪。咦,东方夫人,朕可是领教过的,你能帮朕想个办法么?”

齐鲁女看了看卓文君,很同情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文君,你给我说说,那个人是谁呢。他在长安么?”

卓文君不好意思地说:“妹妹,你别听皇上的,他……。”

“皇上的话,怎能不听呢?那不是抗旨吗?”

武帝觉得很难就此深入,又转了话题:“好啦,东方夫人,你先想着吧。文君,朕听说你的琴弹得好,可朕还从来没听过。今天,能给朕弹上一曲么?”

齐鲁女高兴了:“那好,那好,我家有把好琴。道儿,快把琴拿来!”

道儿取过琴来,齐鲁又将它递给卓文君。

卓文君拨了两下弦。“皇上,不知您想听哪个曲子?”

武帝说:“琴如心声,点是点不出好曲子来的。文君,你随便弹,随便弹。”

文君­操­起琴来,拨了两下,进入正曲。不知不觉地,他又弹起了《凤求凰》。

武帝看了东方朔一眼,东方朔假装不知道。

文君渐入佳境。她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只让思绪随着琴声恣意徜徉。她从司马相如和自己的琴瑟好和,流向《白头吟》的悲伤情调,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东方朔陪她进妓院打司马相如的情景。三年以来,这两种情调一直纠缠着她,今天进入琴境,如何又能摆脱?

东方朔开始时,也还无所谓。但随着琴声,却也渐渐入境。大凡才子,都不会三心二意听琴的,何况知音难觅呢?不一会儿,他只觉得路途遥远,山高水长,却忘了老婆还在身边。他的脑海泛起文君的笑容。

齐鲁女不大听得懂琴曲,一开始随便听。突然,武帝向她示意,让她看东方朔与文君两个的表情。齐鲁女看到卓文君伤心欲绝的样子,也跟着伤心;看到东方朔有点痴迷的样子,不禁眉头紧锁起来。

卓文君的琴随着思绪而变,一会儿缠绵绯侧,一会儿无奈地哀鸣。琴声仿佛是告诉东方朔,我俩只能心仪,此生可能无缘。随之,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重拨了两下弦,琴声停止。东方朔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喝起一杯闷酒。

武帝可是个最清醒的人:“好!文君,琴弹得好!朕将赐你金琴一把,明日便命金匠制作。”

卓文君却说:“皇上,国家现与匈奴交战,又要筑城,费用颇多,臣妾不要金琴,谢过皇上了。”

齐鲁女也说:“是啊,皇上。你花这么钱,修什么朔方城,东方朔他回家后,一夜都没睡着觉。”

汉武帝一惊:“有这等事?”

“是啊,皇上,您倒着用他的名字,降他一级官,这都是小事。可五万京城百姓,迁往沙漠地带,多难为他们啊。”

武帝转向东方朔,半真半假地说:“好啊,东方朔,你在朝中不能说,跑到家中倒说开了。你知道吗?你这是诽谤君主之罪!”

齐鲁女一听不高兴了:“哟──嗬!皇上,还诽谤君主之罪?我们俩说的悄悄话多着呢,时不时的,就有你。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都是些什么样的诽谤君主之罪?!”

武帝转念一想,也乐了。“哈哈哈哈。东方夫人,你以为那天他睡不着,是为了朕要修城的事?”

“那还有错?!”

“错了!错了!那天啊,有个能知道前生之事的李少君,给朕和东方朔看相,说他,说他……。”武帝看了卓文君一眼,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齐鲁女却要知道个究竟:“说他怎么样?”

东方朔忙上前拦住:“没说什么,没说什么。还不是说,我前世也是苦命之人!”

“哈哈哈哈!”武帝只笑不说。

齐鲁女偏要打破沙锅,寻根问底:“皇上,到底说他怎么样了?”

武帝停了一下:“哈哈,东方夫人,既然这样,朕也不再瞒你。那神仙说,东方爱卿和司马相如两个人,前生本来是屈原一个,只是呢,司马相如得到了屈原的沉了江的身体;而东方爱卿,得到的是屈原的灵魂!”

卓文君听到此话,大吃一惊。马上,她又意识到这话另有­阴­谋。“皇上,您……。”她欲语还休,站起身来,逃到屋外。

武帝大笑:“哈哈,别不好意思嘛。好,东方夫人,你明白就行了,朕也要起驾回宫喽!”说完,竟也离席而去。

齐鲁女坐在那里楞住了。怪不得一个弹琴,一个走神!怪不得那天他一夜没有入睡!怪不得皇上说,有个与司马相如同样才情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这三个字,怎么那么多,一会儿,有一千个,一万个!

东方朔觉得气氛不对,想起身去送送皇上。刚站起来,他的衣服却被老婆拉住了。

东方朔看夫人满面怒容,就解释道:“夫人,皇上骗你,你还当真?!”

齐鲁女急得面红耳赤,大声嚷道:“皇上有没有骗我,我自己心里有数!你给我过来!”说完,她走进屋中,拿出了她的家法,那个摘桃用的杆子。

东方朔急着要躲:“夫人,今天不是月底,你看,月亮还在天上,圆着哪。”

齐鲁女提着东方朔的耳朵:“我不管它是不是月底,今天就要算帐!给我跪下!”

东方朔对着武帝的背影,大声叫道:“哎呀!皇上,这下你可把我给害苦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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