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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朔方城

渭水之滨,武帝送大军出征之处。点将台如今被妆成受降之台,彩旗飘飘,军乐阵阵,威武雄壮。

整整三十岁的刘彻,端坐高台之上,心中快意程度,远非他人能料。他微微闭目,向北遥望,只见万里无云,寰宇静氛。天地之间,蕴气升腾,散而复集,成一“武”字,立于其间,一会儿,那“武”字又变,变作硕大无比的一个“帝”字,在漫空中遨翔,前不见古人,后也无来者。只见一条青龙,随其左右,环护有加,时隐时现。武帝一惊,好似在哪儿见过此景,于是急忙定睛细看,哪里还有人影?

回身四顾,只有东方朔一人,半坐在不远之处,斟酌受降书上的文字。而丞相公孙弘、廷尉张汤和主父偃,还有太史公司马谈,小将军霍去病等,正在台的一角,向北方眺望。霍去病这段时间一直躲着武帝,他还为不让他去战场而耍孩子气呢。

鼓乐齐鸣,卫青与苏建、郭解等人率得胜之师来到。长安市民,几乎是倾城而动,受降台前的大道两边,直到渭水两岸,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在稍近之处,武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的姐姐,平阳公主。她今天穿得很漂亮,怀中还抱着刚几个月的儿子!武帝不由地想起卫子夫和他的儿子刘据。刚才车驾出门时,自己还想把刘据和卫子夫都带上,无奈卫子夫不肯,说圣母皇太后身体欠佳,一天都离不开孙子,这样武帝才作罢。

卫青等人向台前走来,武帝见到平阳公主走到人群前面,将孩子高高举起。卫青转目而视,对平阳公主一笑,然后再也不转头,径向武帝的高台走来。

武帝心中对卫青的敬重,更加了一层。

卫青等人来到台前,向武帝跪下,三次扣首:“臣卫青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解也和众将领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高声说:“众爱卿劳苦功高,快快请起!”

卫青起身,向前一步说:“托皇上齐天洪福,此次出兵,所向披靡,匈奴右贤王十万军马,全部为我汉军所灭;匈奴单于之太子于单,率众二万,归降我朝。大河以南千里沃土,从今而后,再归我朝!”

武帝大声叫好。“卫爱卿,你们劳苦功高,朕将大宴五日,好好犒劳!”

卫青:“臣等谢皇上!”

武帝见人群中尚无匈奴人马,便急问:“卫爱卿,那匈奴太子于单呢?他现在何处?”

卫青说:“于单率其部落二万余人,水土不服,行动迟缓,臣命他三天之后,再到长安,臣等先来复命。”

武帝点头称是:“好的,你办事,朕放心。哎──,朕听东方爱卿说,老单于已经死了,有个叫什么‘一只鞋’的即了位。是吗?”

卫青知道,这肯定上皇上与东方朔再拿匈奴人开玩笑,于是正经地说:“皇上,继匈奴单于之位的是叫伊稚斜,他原是丞相,是军臣单于的弟弟。”

武帝不高兴地对东方朔说:“东方爱卿,你告诉朕,说他叫‘一只鞋’,另一只鞋呢,难道被你给窃走了?”

众人大笑。东方朔说:“皇上,据臣所知,匈奴丞相迫不及待,生怕太子回来,即了单于之位,于是只穿一只鞋子,就登了王位,所以自己就叫‘一只鞋’吗。”

武帝大笑:“说得好。有朝一日,朕要带着你,亲自踏平匈奴,看看那个老东西,倒底是一只鞋,还是光着脚!”

众人大笑起来,气氛热烈且隆重。

武帝说道:“卫爱卿,你功高盖世,虽韩信周勃,不过如此。朕命你汉大将军,加封长平侯,增添食邑三千八百户。”

卫青说:“皇上!臣已食邑八千,再加两千,为万户侯足矣,臣不要如此之多!”

“爱卿不必推辞。大将军之位,就是要在丞相等百官之上。朕还是封你的儿子为卫伉为国望侯!”

卫青一惊:“臣谢皇上隆恩,只是小儿尚在襁保之中,不宜封侯啊。”

武帝说到:“你有惊世之功,朕便有惊世之封!不必推辞了。苏建、李沮,杀敌有功,苏建为岸头侯,朕封李沮平陵侯,各食邑三千户。”

苏建跪拜:“臣代李沮将军一并谢皇上隆恩!”

武帝又看了看已有老态的公孙贺,虽然无大功,可他也不容易,又是自已的连襟啊。于是说:“公孙贺加封河曲侯,增加食邑两千户。”

公孙贺:“臣谢皇上隆恩!”

武帝再看一眼郭解,想起他刚才给自己跪下的情景,心中一阵激动。他说道:“郭解杀敌有功,还帮于单铲除顽凶,功高过人。朕封你为高阙侯,食邑五千户。”

郭解跪拜道:“郭解谢皇上隆恩。只是,郭解有一请求,请皇上应允。”

武帝见郭有求于己,更加高兴:“说吧。”

郭解道:“郭解闻知,飞将军李广,英勇无敌,匈奴闻之胆寒。前次误落敌手,以智逃脱。臣之功劳和名声,远不能和李广将军相比。臣请陛下以此高阙侯之位,封给李广将军,臣散漫江湖,不要此侯更好。”

武帝有点不太高兴。“郭解,朕的封赐,必有原由。没有战功,不要说是李广将军,就是卫青,也不能封赏;立了军功,不愿受封,朕也不容。李广将军之事,朕自待其立功之后再封;你可速速取来家小,来长安安居!”

郭解说:“陛下,郭解……”

东方朔怕郭解再争下去,惹怒皇上,忙上去阻拦道:“郭解将军,郭大侠,皇上的封赏,可是万万不能辞的。”

郭解想了一下,点点头:“郭解尊命。”

武帝也不计较,高声道:“传朕旨意,此次凡随卫大将军出击匈奴者,概升一级;士兵每人赏钱百缗!校尉以上,每人赏钱千缗;将军以上,每人赏钱上万!”

东方朔小声说:“皇上,二十万大军,这一赏,可就是数百万,上千万啊!”

武帝道:“就是万万,朕也要赏!张汤,有那么多钱吗?”

张汤急忙应承:“皇上放心,府库里钱多的是。”

武帝放心地说:“众位爱卿,你们说说,如何安置匈奴太子和两万降者呢?”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马上回答。正在此时,主父偃走了出来,向武帝一躬:“皇上,臣主父偃,有一计策。”

武帝点点头:“噢?主父偃,你运送粮草有功,朕先给你加官一级,然后再说吧。”

“臣主父偃谢皇上隆恩。”

“那你说,朕该怎样安置匈奴太子于单?”

主父偃侃侃而谈:“皇上,臣以为,匈奴引以为荣的,就是有马。我大汉不仅有马,还有车。为扬我大汉之威,皇上应调集车马到长安,最好能集齐两万辆,让每一个降兵都乘坐一辆马车,接受皇上的接见,岂不是扬我国威,让匈奴人臣服不已?”

武帝一听,觉得甚好。“匈奴马强,但是最怕大汉的车,尤其是卫爱卿的武刚车!就按你说的办,张汤,此事由你和主父偃安排,调集二万辆车,每车载他们一个,朕要接见!”

张汤和主父偃齐声说:“臣尊旨。”

此时东方朔走了出来。“慢!皇上,臣有话要说!”

主父偃知道东方朔不会赞同,便搬出了他们的约定。“东方大人,你忘记了你对小弟的承诺了吗?我们可是击掌为誓的啊!”

东方朔脖子一挺:“杀头为誓,也不行!我非说不可!”

武帝不知他们的誓约,说道:“东方爱卿,你有什么看法?说吧!”

东方朔看也不看主父偃,径问武帝:“皇上,这长安城中,连同卫青将军带回的战车,也不过万辆。可主父偃他说,要集两万车马,到哪儿去弄来?临时制造?三天也来不及啊!”

主父偃却说:“东方大人,你别忘了,长安城,有万户人家啊!”

“万户人家,也没有一万辆车!”

主父偃争道:“长安没有,还有郊县啊!张汤大人,您对长安郊县最熟了,你说,有吗?”

张汤忙给主父偃解围:“启秉皇上,长安城和四周郊县,弄一万辆车,绝无问题!”

东方朔面带怒容,说:“你们两个,为了在匈奴降臣面前要面子,居然要长安百姓,受其­骚­扰,难道你们非要弄得民不聊生吗?”

武帝一听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要面子,还不是朕要面子吗?受了匈奴这么多年的欺凌,好不容易大败他们,多长点面子有何不好?想到这里,他叱道:“胡说!朕收回失地,是件举国欢庆的事情,老百姓出个车,出点力,那是应该的,怎么能叫‘民不聊生?’”

东方朔耐心地说:“皇上,请您想一想,那老百姓家的车,有大有小,有好有坏;有牛车,也有有驴车。这一万辆,就是弄到了,能用吗?就是用了,能好看吗?”

主父偃却说:“有车就行了。拉车的马,用军马来拉就行!车有大小,匈奴降兵和家属,也是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好配套啊!”

武帝一听更乐:“哈哈哈哈!主父偃这话,朕爱听!就这么办,东方爱卿,你就别争啦!”

东方朔无奈,只好暂停争论。可主父偃却不依不饶:“皇上!东方朔与臣曾经击掌为誓,他如今违誓了,请皇上作主!判罚他!”

武帝一惊:“噢?你们有誓约在先?东方朔违约了?好啊,东方朔。来,朕给你们作主,看看他是怎么违背誓约的。”

主父偃开始告状:“皇上,这次大军出征之时,臣生病了。东方朔大人来看臣。”

武帝点点头:“是啊!听说你的病只有他才能看好,是朕让他看的呀!”

“皇上,东方朔医术高明,手到病除,小人感激不尽。”

“那就是了,还定什么誓约呢?”

主父偃高声道:“我们两个好啊!小人请东方大人在皇上面前,让小人三次。小人献策,他不得阻拦。东方大人要是做到了,小人便将小女许配给他的长子为妻。”

听到这话,武帝来了兴致。“东方爱卿,值啊!三次不张口,就换来个儿媳­妇­!”

东方朔见他连自己骗人的事儿都好意思往外说,于是指着主父偃的鼻子,斥责地说:“主父偃,这种事情,你也能说得出口?”

主父偃却不以为然:“哎──,皇上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东方大人,我们当时击掌为誓,难道你忘了?”

武帝问:“有这回事吗?你们击掌为誓了吗?”

东方朔无奈地说:“是的,臣与他击了掌。”

武帝笑道:“那你今天就违约了,认罚呗。主父偃,你们当时说,是怎么罚呢?”

主父偃乐了:“罚得很轻,就是以后我再给皇上您献策时,他三次不准说话,只能当哑巴!”

武帝拍一下案子:“好!这个罚法好!东方爱卿,想得到儿媳­妇­,就闭上三次嘴吧。”

东方朔叫到:“皇上,像今天这种害民的主意,臣是不能不说的!”

武帝却不同意:“害民的主意?朕看来,是利国的主意!难道就只有你,才能给朕出好主意?东方爱卿,你就再闭嘴三次吧!朕今天才知道,你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好在你们已是儿女亲家,没有外人,朕早就想看看,主父偃的主意,能不能和你东方朔一比高低呢!”

东方朔摇头叹气,主父偃则兴高采烈。

长安郊区,杜县境内。两个官兵正在逼迫老百姓献出自己的车来。一个瘦高个子的老人不愿交出车,正与官兵讲理。老人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约七八岁,眼睛大大的,瞪着向众人看。

瘦老人说:“老爷,小人家中就这一辆车,拉炭运粮,全靠它啦。你们不能弄走啊。”

那个胖一些的官兵说:“你这老东西,又不是白白地要你的,不是给你十串钱啦吗?”

瘦老人哀求:“老爷,十串钱,只能买到两个车轱辘啊!”

胖官兵叫道:“嗬,你倒给老爷我算起帐啦。皇上派兵打败了匈奴,你还不捐献一点?”

“老爷,小人实在没有办法,一家人还要吃饭呢!”

旁边那个瘦一些的官兵早就不耐烦了,嚷道:“去你的!老子要是弄不来车,老子的饭碗也没了!给你钱,是好的!再嚷嚷,张大人来了,你得进监狱!”

老人往车上一躺,叫道:“你们不能这样!我的儿子也是你们军队里,好歹我也是个免征赋税的,你们不能征我家的车!”

胖官兵有点不忍。“你儿子也在军队里?在哪位将军的帐下?”

老人起身答道:“老夫就一个儿子,在苏建苏将军的帐下三年了,念着他和你们一样出生入死,你们也不能让我没办法过日子啊!”说着,他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那小姑娘听到这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不料那个瘦子却不依不挠:“张大人让我们征车,可没说军属就不征!再征不着,我们没法交待,你能帮我们吗?”说完,他就上来抢车。

老人护在车上,死死地拉住。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帮助爷爷看住车。

那瘦子一手拉过车把,另一只手拉住老人的胳膊,大叫一声:“去你的吧!”将老人扔得好远。

正好此时郭解带着云儿及家人驱车过来,见此情景,便命家人将车停下。

那瘦高老人又扑回来,拼命叫嚷:“你们这些畜牲!进监狱就进监狱!我的儿子回不来了,媳­妇­也走了,只剩下我和孙女。今天我就拿这条老命,跟你们拼了!”说完,他一下子扑上去,却被胖子挡住。

那小姑娘见状,对准那瘦子拿车的左手,狠狠地咬了一下。

瘦子官兵惨叫一声,将车放下,一边拼命地甩着滴血的左手,一边举起右手中的马鞭,对着女孩,便打了下去。

突然一只剑伸过来,马鞭顿时断为两截。

瘦子官兵举着光光地鞭杆子,大惊。“咦?这鞭怎么飞了?”

他转过身来,看到郭解。“你是谁?吃饱了撑的,敢管朝廷的事?要是张大人知道了,你还要命吗?”

郭解不管他什么张大人李大人的,怒斥道:“你们为了在匈奴降寇面前摆阔气,如此渔­肉­长安乡民,太过分了!”

胖子官兵说:“哎,哎,你知道你姓什么吗?敢管张大人的事?”

郭解怒道:“我姓郭,叫郭解!天王老子的事,我都要管!”

胖子官兵大吃一惊:“啊!是郭大侠?”他连忙跪下,磕了一个响头。这还不算,又拉着那个瘦的也跪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侠饶命!”

郭解依然生气:“哼,说!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胖官兵诉苦道:“大侠,大家都这么做。我这算是好的,把钱还给了老儿一点,许多人一个子儿不给,车也弄走了!”

“你给我直说,你们张大人要你征车,每辆车给多少钱?”

“每辆车二十串钱。”

“什么?二十串?买半个车都不够,你们还要扣掉一半?”

胖官兵又磕头:“大侠饶命!小人把钱全拿出来。”

郭解愤怒地说:“拿出来也不行!这个老人的车,不许你动!告诉张汤,就说被我郭解弄走了!”

两个官兵一齐说:“人不不敢,小人再想办法。”

郭解坚持道:“不许再想办法,不许欺压百姓!必须对你们张大人这么说!现在就回去,向张汤报告!”

一瘦一胖两个官兵急忙溜走。那瘦高老人从地下爬下来,拉着自己的小孙女,一边作揖,一边谢道:“郭大侠,小民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啊。”

郭解急忙扶起他:“老人家,请起吧。这镇子上的车,全让他们征走了吗?”

“是的,大侠,全让官兵弄走了,小老儿昨天将车藏起来,今天以为官兵走了,没事了,就要去拉柴草。没想到,刚刚出门,就被他们拦住了。”

郭解扔下几串钱给他,劝解道:“老人家,这点钱,算是我替你儿子,孝敬你的,也养养这孩子。这几天你别出门啦,等过了初八,再说吧。”

瘦高老人连声道:“谢谢大侠,恩人哪!谢谢大侠,恩人哪!”他又拉过小孙女:“显儿,快给恩人磕头!”

那个叫“显儿”的女孩急忙跪下,但她没有磕头,却将目光紧紧地盯着云儿。车远远地去了,她仍瞪着大眼睛看。

郭解扬鞭而去,再也不回头。车上的霍云儿挺着大肚子,却把眼睛回放在那孩子身上。那一双大眼睛,里面有多少期待和盼望啊!云儿眼睛湿润了。她对郭解说:“夫君,你救了这个老人和孩子,可长安那么多的人,你救得了吗?”

郭解点点头说:“是啊!一共要征集一万辆车。长安长安,万家不安哪。夫人,我无能为力啊。”

霍云儿惊疑地问:“怎么皇上会让这么做?这害民之举,东方大人怎么不拦一下?”

郭解解释道:“夫人不知,东方大人也是无能为力啊!当今皇上,好大喜功。只要能满足他个人心愿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何况,他身边还有一帮小人呢。”

霍云儿担心地说:“如是这样,夫君,你这脾气,到了长安,如何忍受得了?”

郭解心想,还是夫人了解我啊。“是啊!夫人,郭解不想要这官爵,不想在长安与那帮小人为伍。可是,如果不从,便是违抗君命,要被杀头的!”

“夫君,你这种行事方法,到了长安,还是不能为人所容的!”霍云儿提醒郭解。

郭解沉吟片刻,答道:“是的,夫人,我们到长安,就把皇上封的金印和赏的银钱还给他,然后我们带上霍光,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吧!”

霍云儿点了点头,她以为,这样可能会更好些。

远处一片烟尘,原来又是一个镇子,许多官兵在征夺老百姓的车子,老人­妇­女小孩,哭个不停。郭解看在眼里,怒火欲喷;手按着剑,直想拔出。霍云儿按住他的手,祈求地看着他,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郭解拍了一下车辕,长叹一声:“嗨!”摇首而去。

吃完午饭,武帝在建章宫中,欣赏着张汤送来的彩车。那些车有大有小,被各种纸张和绸布札得五颜六­色­,很是好看。武帝浏览一番,非常高兴。

“张爱卿,没想到,长安市民,家中有这么多的彩车?”

张汤说道:“皇上,长安小民都是托您的福,感恩戴德啊!一听说皇上要用车来阅兵和装载匈奴降兵。纷纷将自己的车,献了出来!”

武帝有点激动:“有这样好的子民,是朕的福气啊。张爱卿,可不能白用百姓的车啊。”

“皇上放心,臣对每家献车的,都赏钱二十串,小民们感激不禁呢!”

“那好!那好!爱卿,听库府说,先帝积攒的钱粮,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皇上,文景之世,所积钱粮甚多,可放在库中不用,钱串子都烂了,粮食也都发霉了。不用也就糟蹋了。把它们用光,再弄新的入库,不是更好吗?”

武帝想了想,觉得张汤说的对。“爱卿,这钱和粮,也和朕封赏的官一样,要不断地更替啊。”

张汤忙说:“皇上圣明!可是皇上,臣奉诏征车,却有人敢于拦截,还将征车的官兵打了一顿呢。”

武帝不信:“啊?有这种大胆之徒?那你将他捉拿归案没有?”

张汤委屈地说:“微臣不敢。他可是个名声很大的侠士,长安小民,敬他快跟敬皇上您差不多了。”

武帝一惊,心里明白了几分,但他还是强忍着愤怒,问道:“你说的是郭解?他又敢违诏行事?”

张汤添油加醋地说:“可不是嘛。皇上,郭解始终按自己的主意行事,可没把皇上您的诏令放在眼里啊。”

武帝气愤地说:“这个天不管、地不收的东西!明天就是朕接见匈奴降臣的日子,朕念他是个人才,又刚刚立功,先饶他一码!”

“这……”。张汤没想到这位血气方刚的皇上,也有饶人的时候。自己准备了半天的话,一下子全咽下,有点太不甘心情愿。

武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张汤不敢再言语。

此时,杨得意上来。向武帝说:“皇上,主父偃求见。”

“让他进来。”

主父偃大惊小怪地说:“皇上,不好啦。”

“什么事?这等慌张?”

“皇上,郭解他,他,……”

武帝急了,刚刚放下他不说,又闹出了什么事?“郭解又怎么了?快说!”

“皇上,郭解他,将皇上封的高阙侯的金印,挂在皇上赐给他的侯府大堂之中,将皇上所赏赐百万银钱,全部封存在堂上,然后他带着家小,离长安而去!”

武帝气得一脚踢出,一辆小车翻了过去。

张汤趁机将刚才咽回去了的话,再吐出来:“皇上,郭解挂印封金,这是犯上作乱之举,请皇上下诏诛之!”

武帝厉声叫道:“传朕旨意!”

杨得意只好答应:“是!”

武帝说:“命霍去病速速带上他的三千御林军,将郭解追回。愿意回来,不要动他;不愿回来,拿他的头来见朕!”

杨得意大吃一惊:“这……。”

武帝见他迟疑,自己也担心霍去病年纪太小,办事不利索,便又说道:“再命东方朔,持朕的宝剑,快马前往,务必截住,将人带回!”

杨得意这才点头答应:“是!”

杨得意已走,武帝还是不放心,又对张汤二人说:“再传卫青,让他在杜县周围布防,务必不许郭解逃脱!”

张汤和主父偃高兴至极,连忙答道:“是!臣等尊旨!”

天­色­将晚,郭解骑着马,而云儿和霍光则坐在车上,由一个家人赶着二马,向杜县行进。

霍光心中总觉得不踏实,便说:“姐姐,姐夫这样挂印封金,皇上会以犯上作乱之罪,惩治我们的啊。”

霍云儿也是心神不定,她嘴上却说:“嗨!别说了。你姐夫就是这样的人,眼里揉不进沙子。弟弟,你想想,若是你姐夫在长安呆着,闹出个人命来,我们还是要遭罪的。走就走吧,这样走了,我们心里踏实,说不定皇上也就不追究了。”

霍光摇了摇头。“姐姐,姐夫怎么不和东方大人和卫青将军商量一下?”

霍云儿反问:“要是商量,他们能让走吗?”

霍光没词了。是啊,正是东方大人和卫青将军,多次寻找并劝说他姐夫归顺朝廷的啊。想着想着,突然一声号角,霍去病率三千御林军出现在面前。

郭解泰然自若地在马上欠了欠身子。“哦,原来是小将军。你这三千御林军,好威风啊。是到上林苑中打猎?还是皇上让你前来,为郭某送行?

霍去病不好意思地说:“大侠休要取笑。小将只是奉皇上之命,请郭大侠回京。”

郭解反问道:“小将军,如果是你,开了弓,还想让箭回头吗?”

“这个……。”霍去病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一时竟被郭解给难住了。他憋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句话来:“大侠,我兄弟霍光他在哪里?”

郭解指了指车上:“呶,在那儿。连他都抓起来?”

霍去病连连摇头:“小将不敢。小将只是请大侠回京。霍光弟弟!”

霍光从车上跳出来,站到二人之间。

霍去病叫道:“霍光弟弟!你怎么也走啦?”

“我觉得姐姐姐夫,走得很有道理。”

霍去病坚持道:“弟弟!皇上的话,才是天大的道理啊!”

霍光摇了摇头。“哥哥,请你们让开一条路,让我们回去。”

霍去病却不听:“圣命不可违。弟弟,我把剑给你,要么你把哥哥杀死,冲过去;要么,劝郭大侠回京!”

霍光却疑惑了。“哥哥,你做事,为什么总是要么是,要么不,为何不找第三条道儿?”

霍去病不管这些。“要么走,要么回,哥哥不知道什么第三条道儿!对啦,你可以闪开,让哥哥与郭大侠决一死战!”

霍光一听这话,无奈地摇头。郭解也在摇头苦笑,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霍云儿挺着大肚子,要从车中下来,霍光连忙接住。

霍云儿向霍去病道:“去病兄弟,郭大人要陪我回老家生孩子,你也不放过么?”

霍去病马上作揖,说:“姐姐,那就请你回长安生吧!”

郭解有点生气:“去病,你果然要逼我动手?”

霍去病也向郭解一揖:“大侠,君命不可违。如你能取走我霍去病的命,去病就放了你!”说完,他竟拔剑相向。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要动手!”

众人让开一条道来,东方朔迅速出现在霍家兄弟面前。

郭解长揖致意:“东方大人,小弟不辞而别,多有歉意。”

东方朔问:“郭大侠,你知道这是抗旨么?”

“郭某不知道什么旨不旨,只要心里不舒服,就是死,也不愿忍受。”

东方朔摇了摇头:“大侠,那您说,如今我们是奉命呢?还是抗命?”

郭解直直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东方朔劝说道:“郭大侠,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皇上征召长安车辆以显威风,是有不妥之处。本人也持异议。可也不能因此,就离他而去啊!”

郭解不同意东方朔的看法。“东方大人,你口口声声称他是圣君。我要问你,残害民众,是什么圣君?东方大人,小弟劝你,也多多珍重!”

东方朔不直面回答,只是说:“郭大侠,你若回京,皇上便会饶恕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如果坚意要走,我们如何复命,尚是小事;皇上诏令天下,要拿你归案,你带着将要生产的夫人,何处躲藏?”

郭解冷笑道:“东方大人,你以为小弟无处藏身?天下之大,他全管得了?郭解就让你看看,他明诏之下,我照样会安然无恙!”

东方朔知道郭解的­性­子,可他还是劝道:“郭大侠,你向四周看看,你走得出吗?就算这儿放了你,皇上还命卫青大将军在外等候。你如何走出包围?”

“这个……。”

霍光本来就觉得不妥,见此时郭解语塞,就说:“姐夫,我们是走,还是回京?”

郭解坚持道:“我郭解不能杀出重围,也是死我一个,你与你姐姐,与此无关,你们先走……。”

霍光却说:“姐夫,为什么你也和去病哥哥一样,要么是,要么不?为什么不想想,有没有第三条道儿?”

郭解不解:“什么第三条道?我们上天?入地?”

“姐夫,你何不请求东方大人,请他出一条主意?”

郭解这才恍然大悟。对了,眼前就有智多星,自己还在想什么?郭解急忙跳下马,放下刀,走到东方朔马前,又是长长一揖:“东方大人,郭某一生,从不求人。今日请大人指教。”

东方朔心想,这个小霍光,怎么又把事往我身上推?可郭解已经张口相求了,那又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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